聂成德:“当然。不是很重要,你可以不回答。”
此刻,从走廊传来一阵急速的奔跑,像是有急救的病人被送进来。三人的目光转移了一下,沉默片刻后,聂成德继续发问:“田菊,你认识吗?”
“她出什么事了吗?”韩千寻的表情立刻紧绷,故作镇定。
“没有。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大学同学。”
“还有呢?”
“情人。”韩千寻迟疑后,极不情愿地吐出这两字。
聂成德:“你知道她已经结婚了吧?但是,你们现在还是保持着这种关系?”
“结婚!她根本就不幸福,那不是她的选择,也不是她想要的,那只是一座坟墓!”韩千寻的语气显得激动。
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抢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他都不知道对方是何模样,为人如何,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田菊的生活不会幸福。
“你们分开好多年。”
“是的。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她,她也没有忘记我。我们俩其实仍然相爱,时间与地域都不能让这份感情消失。我觉得只要我们经过努力,冲破阻力,最终会在一起。”
“你说的阻力是指什么?”
“很多因素。”
“她的父亲阻挠?她的丈夫?”
“都是。”
韩千寻面对这样的问题,情绪似乎已经无法自控,神情恍惚,语言偏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10年前田菊父亲那张严厉的面孔,那个毁掉他的爱情,使他像行尸走肉一样活了10年的人。他每当触及此类话题,心里便会本能地充满愤怒。
“可是,他们是通过自愿结婚,属于合法婚姻,任何国家的法律都保护这点。社会民众也不赞同婚外情,你觉得你的行为是正确的吗?”聂成德乘机火上浇油。
“法律只是统治者维护社会安定的武器,它根本就不能代表所有人的意志。两个人相爱哪里有错,为什么要受那些顽固的事物束缚!”这是他的爱情观,海归的思想较开放。
“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你会为她杀人吗?”
“会。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相反,你觉得她会吗?”
“会。”
他的语气坚定无比。不管田菊会不会那么做,起码他对田菊的感情几乎无一丝怀疑,时隔10年后,还如此。
“然而,她最近是不是不与你联系?”
“是的。”他的语气仿佛从高空坠落,陷入极度低沉,沮丧写在脸上。
“你知道为什么她不与你联系吗?”
“差不多知道。是因为他丈夫发现我们在一起,故而她才断绝我们之间的联系。”
“他丈夫如何发现此事,你知道吗?”
韩千寻摇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那么,最近有没有人敲诈你?”
韩千寻一震抬头。
宫政的一双虎目死死盯着他,并没有放过他神色的变化。
“嗯,有。”韩千寻承认。
他想起那天,自己接到勒索者的第一个电话的情景。对方一副盛气凌人的口气,说自己掌握了他与田菊偷情的照片。
聂成德:“什么人用什么方式敲诈威胁你?”
“什么人,我不知道。他说他手上有我和田菊在一起的照片,让我给他10万块钱,否则,他将把这些照片在网络上传播。”
聂成德与宫政的余光对视,此人必定是被害人张天宝。果然,他用这些照片敲诈潘永利与韩千寻这两位当事人。
“什么时候敲诈你?你有没有给他钱?”
“好像是5月10日那天,我接到这样的电话。那个时候田菊已经开始不接我的电话了,我猜想,一定是因为他丈夫知道我们在一起了。”韩千寻垮下肩膀,似乎微微松了口气,“我根本不在乎,反正田菊的丈夫已经知晓,田菊也不肯理我了。我对他说,你如果胡来的话,我就立刻报警。对方立马断电话。我原以为对方害怕,此事就此了结,不想16日那天中午,又接到勒索电话,被告之这个是最后通牒。”
“什么!5月16日!”宫政粗野地打断韩千寻的话,这太让他惊讶了。
“不可能!那人在5月13日下午已经遇害。”聂成德吃惊地接过话题。
“I’m sure。我确信。因为16日下午,我思来想去,担心万一他真把照片拿出来,会影响到田菊的声誉,就请假到他约定的地点,并且,还了报警,可惜没有见到敲诈者。你们可以去当地派出所查证。”
哦!没有见到勒索者,自然是对的!张天宝早就死掉了。如果见到,那就是灵异事件了!
韩千寻说出此番话,把握十足,不像是撒谎,而且,还提出可以找派出所证实。这令聂成德与宫政很疑惑,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还有,此人,你真的不认识?”聂成德指指孙建的照片。
“从来未见过。”
“他曾经追求过田菊,你不晓得吗?”
“不晓得。什么时候的事情?”韩千寻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咽下口水。
“10年前吧。”
“应该是我离开此地后,10年前,那个时候我应该去美国了。”韩千寻的语气里夹杂着忧郁的情绪。
他永远忘不掉10年前在飞机场的那种伤离别的感觉,他在机场频频回头,希望能够出现奇迹,田菊会在最后时刻赶来机场见他,那么他一定会留下来。然而,电视剧里那感人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从飞机起飞的那刻起,他的心死去了整整10年。
“10年来,你都未曾回国?”
“YES。”
“为何?”
“原因很多。没有勇气,没有完成学业以及科研任务,我父母也在美国。”
韩千寻垂下头。聂成德他们可以感觉到他的逃避和隐忍,不再追问。
“宋词密码,你知道吗?”
“宋词密码?”
“就是这个。”聂成德递过去一张复印的宋词密码信。
“哦!爱的信号!这是我创造的密码!”韩千寻瞥了一眼,便叫了起来,他曾经给它命名为“爱的信号”,这里面曾经包含了他对心爱的女人满腔的爱意。
那时,自己正处恋爱的萌发时期,在翻阅宋词资料时,陷入美好的幻想中,迷离之间,忽然就产生一道灵光。他选择一首宋词,根据平仄编成密码,作为情书送给田菊。他还记得田菊拿到情书后,看到那些数字的好奇目光。等破译后,再次相见,田菊的目光里便充满爱意。于是后来,这样的情书变成了他们之间传递爱情的信物。
“你们怎么会有这个?”
“它是唯一留在杀人现场的证物。”聂成德沉沉地说。
“啊?”韩千寻彻底愣住。
“除了你之外,还有多少人知道宋词密码?”
“这,我想有不少人。比如我、田菊、还有我们的一些校友。”韩千寻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当年,你与田菊分手后,你就再也没有向他人透露过宋词密码?”
“没有。”他边说,边摇头。
“好了,感谢你的配合。”聂成德起身与韩千寻握手。
随后,他与宫政找到该院的副院长,姓林,负责医院日常事务。他们出示警察证件后,林院长的脸部表情便阴沉下来,皱着眉头。
“我们想了解韩千寻的事情。”
没有等他们开口说明来意,林院长就叹气道:“啊呀!这事情其实不大,没有必要惊动警察,比起其他医院的医疗事故,这算是小事。”
“嗯?你知道我们的来意?”
“你们,是不是为了医疗事故那事?”
聂成德无奈地笑笑,看来目前他们医院正纠缠在一起医疗事故中,不免张冠李戴。
“不是。医疗事故死人了?”
“没有,没有。”林院长连连摇手,疑惑地问,“不是为那事?那你们这是?”
“关于一起案件,作为参考。”
林院长显然不是很明白,还是点了点头。
“韩千寻在你们这里工作多久?”
“还不到半年吧。”他说了个模糊的时间。
“你觉得他的为人如何?”
“不错的年轻人!海归,很有学问,素质也高,能力很强。不过,就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中邪似的,神志恍惚,居然开错药。”林院长正为此事发愁,因为这起小事故,对韩千寻的去留问题犹豫不决,毕竟是一个人才,且医院需要这种能力极强的医生。
其实,原本这种开错药的事情每年偶尔会发生几起,基本上是私了,赔偿患者一点损失就完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狮子大开口的,竟然要求赔偿10万元!林院长的心理价位就是5000千元,医院的利益比任何事情都重要。不过,那患者大吵大闹,把电视台给整来,弄得他甚是头疼,真想叫一帮人打那家伙一顿,好好教训教训。
“5月15日是他轮休?”
“我算一下……嗯,是的。”掐掐手指算日子。
“他最近几日都按时上班吗?”
“不!有一天下午是请假。”
“哦?哪天?”聂成德和宫政似乎看到一丝曙光。
“稍等,我查看。”林院长从抽屉内拿出一个夹子,翻看道,“在这儿,找到了。是5月16日下午。”
“5月16日。”
聂成德对此日期甚是失望。犯罪日期分别是5月13日和5月15日,而5月16日是在其后,毫无关联。并且,刚才他们询问韩千寻的时候,韩千寻提到此事,这点被证实。
“麻烦你仔细看看。你真的确定?”宫政不依不饶。对于他,此凶嫌必须有问题,才符合他刚才的推断。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前一天是他轮休,第二天上班,下午突然跑来请假。说实话,不免有些令人为难。”
“他请假的原因是什么?”聂成德眯着小眼睛,顺便问道。
“他说有急事,然后,很匆忙就离开了。”
聂成德和宫政交换了一个眼神。韩千寻称16日接到同样的敲诈电话,并前往约定地方,难道并没有说谎?此事还真值得怀疑。那个时候,张天宝明明已经死了。
“他有女朋友吗?”
“好像没有吧。我不清楚职工的私生活,也从不干涉。”
“还有,你们这里有一位叫……”聂成德边说,边翻找到记录本上面的姓名,“哦,叫尹依依的护士,麻烦你把她叫来,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她。”
尹依依——韩千寻提供的不在场证人。
“好的。”
林院长起身离开办公室,亲自去叫该护士,显然他本人并不愿意面对警察。尤其是宫政,那个凶神恶煞般的主儿。
不一会儿,一名身高一米六五、年龄在28岁左右的女孩敲门进来。她的眼睛很大,皮肤白皙,穿着护士服,模样可人。门是敞开的,她还是很有礼貌地敲敲,微微躬身。
“你是尹依依?”
“嗯。”她点点头。
“我们只问你一件事情,你要仔仔细细地想清楚。5月13日下午3点至5点,你在做什么?”
女孩很认真地做思考状,一分钟后,回答:“那天,应该是做手术。”
“什么手术?”
“左肾摘除手术。因为是个比较重大的手术,所以时间还记得很清楚。”
“时间是?”
“下午2点到5点左右。”
“主刀医生?”
“韩医生。”
“韩千寻?”
“对。”
聂成德听到这个回答后,停止问话,看宫政一眼,她的说辞跟韩千寻一模一样。看来韩千寻在第一名死者被杀害时的不在场证据是确凿无疑了。
宫政瞅瞅女孩,压低声音问:“你怎么确定是韩千寻?你一直看到他在场?”
“嗯。”
宫政把目光从女孩认真的脸部下移到她胸前的口罩,又抬起眼,问道:“你们做手术是不是一直带着口罩?”
“是的。”
“他进手术室前一直带着口罩吗?你和他一起进的手术室?进手术室后,你们有没有交谈?”
“嗯……我先进手术室,他是等病人麻醉后,才进入手术室。当时,我们有没有谈话,我不记得。”
“既然带着口罩,你怎么确定做手术的医生就是韩千寻?”
“虽然如此,我能确定……”女孩早已冷汗直流了。
“好了,老宫同志,你雷死人不偿命是吧?”宫政一系列的逼问让聂成德感到好笑,他转而对胆怯的女孩说道:“好了,你回去工作吧。”
“哦。好,好的。”女孩立刻转身跑掉了。
两个人一副愁眉苦脸,一个不在场证据又初步否定掉一名嫌疑人。宫政的神情像是被雷劈着那般阴沉暗黑,不甘心似的气呼呼地走着。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沉闷,略微惊扰他们茫然的思绪。
局里技术科的电话,从第一名被害人张天宝的手机账单内,查到韩千寻和田严的手机号码。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家伙还真是贪心!”宫政精神一震。这一条发现说明,张天宝拿着那些照片同时勒索了三个人:分别是潘永利、韩千寻、田严。
这事是宫政之前要求他们查询的,目的是支撑他对韩千寻杀害张天宝动机的推断。如果能够证明张天宝勒索过韩千寻,那么韩千寻杀害张天宝的杀人动机便存在。如今,这一线索终于得到了确认,但是对于韩千寻的杀人推断似乎已经无用。韩千寻的不在场证据太过确凿,几乎已经初步否定掉他杀害张天宝的嫌疑。
“哈哈哈——”宫政突然破颜大笑,阴雨转晴天,骤变的速度令聂成德吓一跳。他无语地望着宫政开泰的脸蛋,不知道这家伙又抽什么风。
“妙,果然是老奸巨猾!”宫政得意地说道。
“老奸巨猾?”
“是的。虽说两次都推断错误,这样反倒好,否定掉两名嫌疑人,只剩下一人。哼哼!显而易见,凶手肯定是他。”
“谁?”
“田菊的父亲田严!”
“那位70岁的老者?有点牵强附会。”聂成德觉得不可能,70岁的老人杀人,不靠谱。
“毫不牵强,刚才提供张天宝的手机通信名单就是证据。”
“怎么说?”聂成德洗耳恭听。
“张天宝勒索的三人中两人目前初步排除嫌疑,意外发现还有一人田菊的父亲田严。田严杀害张天宝的动机就在此。田严受到勒索并没有报警,应该也未支付任何钱财,只剩下一种可能——杀人灭口。你想想看,一个人被勒索,总要做点什么吧。韩千寻选择报警,潘永利选择支付钱财,那么田严呢?我不信,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女儿的名节受到威胁,作为父亲必然是挺身而出,不顾一切。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人,对此应该很有感触。”
“这动机是能构成杀人。”聂成德也点了点头。他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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