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杀意的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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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杀意的宋词-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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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的风没有山顶那么强烈刚劲,却多几分缠绵,旋转环绕在物体周围,悄然沉静。

一名穿着牛仔裤和粉红色外套的女孩挽着矮个子男生自山上沿着小路款步下来。女孩依偎在男孩肩膀,二人嬉嬉闹闹,慢吞吞地往山下而去。

田菊将目光从远处移到身旁的韩千寻脸上,韩千寻微低头,亦注视着她。四目相对,含情脉脉,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学期间有一段日子,他们每天早上八点之前都会到此,沐浴着晨光,听着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静静地享受两个人的世界。如今石板凳还是那张石板凳,三叶草还是那丛三叶草,她田菊却已非当日无忧无虑的田菊,韩千寻也非当日意气风发的韩千寻了。

时光打磨着石板,三叶草枯去又春来,相思年复一年,憔悴身心。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田菊轻轻吟诵着唐琬的《钗头凤》,泪水已经沾湿了脸庞。

陆游与他的妻子唐琬纵使那样相爱,最终还是要以天各一方的方式结束那段爱情,何等凄美,何等酸楚。如今她跟韩千寻,也终将面临这样的结局了。

“不,我们不会那样的。”韩千寻与田菊心灵相通,已经感觉到了她内心的凄楚绝望。他紧紧搂住田菊,给她心灵的力量。

四周仿佛飘荡着伤情的曲调,他们这一对红尘中的痴男怨女,静静地享受这片残阳。

心中那个结局,或许是此时最好的选择。生不同衾死同穴,起码不会两心相隔,想时意浓于血,刻骨铭心。

“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四年零九个月。”韩千寻轻轻回答,“但是我觉得我们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认识几百年似的。”

“嗯,上辈子、上上辈子。那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认识,好不好?”

“好。”她的话刺痛了韩千寻的心。前生的多少次蓦然回眸,前生的多少次擦肩而过,前生的多少次晓梦化蝶,才能换来今生彼此不离不弃的爱情?他不甘心就这么结束,死都不会甘心!

“你看过那几首宋词吗?它们让我想起许多过去的画面。”

“哪几首?”

“警察在被害人身上找到的。”

“哦。”他看过,确有同感。

“我们相识,恋爱,分离,又重逢。这是一个完整的过程,循环往复。我觉得那个凶手,真的很了解我们。”田菊惨然笑道。

“把水给我喝一口。”韩千寻伸出手。

“不给。”田菊垂下眼,假意用撒娇的口气说道。

“我口渴。宝贝,给我点水。”

“就是不给。”她死死地攥住手中的瓶子。

“总不会有毒吧?你是准备让我们一起殉情时喝吗?”韩千寻开玩笑地说道。

田菊的手一抖,几乎扔掉了瓶子。

此时一架飞机从远处被遮掩的军用飞机场起飞,在晴空中慢慢地划出一条纯白色的横线。

“我害怕。”田菊轻轻地说道。眼泪流进唇间,苦涩的味道。

“怕什么?”

“我害怕你又不在我身边,害怕我们再也见不到,就好像十年前。我一个人在黑暗的房子里,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的声音。”

“不会的,我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

两人继续眺望着远处,沉默良久。

她的头枕在韩千寻的肩膀,朦胧的眼神望着远处的风景,右手拿着那只矿泉水瓶。

“如果我们就这样一直看着日落,一辈子就这样该有多好!”

田菊闭上眼睛,无数浪漫、充满爱情的画面扑面而来,皆是往日的美好。

春天的早晨,她穿着毛绒的外套,走在大学校园的小路,羞涩地练习:“千寻,我喜欢你!千寻,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在心里已经练习无数次,依旧紧张和含羞,不知道如何开口。那是十几年前,他们邂逅相识,彼此倾心之时……

安静的图书馆,窗外是宁静的夜幕,韩千寻穿着整洁的衬衫,安静地坐在书桌旁翻阅。她悄悄从书架后出来,由他的背后,悄无声息地坐到他旁边。半晌他才转过头,用略带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傻愣的样子逗得她掩嘴偷笑……

3

终于来了。

宫布布、宫政、聂成德、潘永利、田严,五人风尘仆仆地自山顶小径进入了田菊的视线。

田菊压抑着颤动的内心,轻轻唤了一声:“千寻!”

韩千寻闻声扭头看着她。田菊从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那封宋词密码信,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韩千寻接过来,只顾低头看纸,却不知田菊已经拿起矿泉水瓶拧开了。

“田菊,你要干什么?”宫政大吼一声。此时他们五人已经走至近百米处,清楚地看见了她的举动,统统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田菊举起矿泉水瓶,就准备要往嘴里倒。

“韩千寻!不要让她喝!”宫政急得大吼。

不好!宫布布内心暗惊道。

此刻,他们与两人相差百米之遥,想要抢救也来不及了。宫布布急中生智,举起手里的提包,狠狠地砸向田菊。

包包正好击中田菊手中的矿泉水瓶,瓶子飞落在地,瓶内的液体洒在三叶草丛中。

宫政已经飞奔上前,用大手按住田菊。后面几个人也迅速地跑了过来。

“原来凶手真的是你!”

旁边的韩千寻一时惊住,看着众人如临大敌的模样,还不知道发生何事。

聂成德从草丛里拾起矿泉水瓶,不凑近细闻,便已经知道是什么。一股芳香随风飘散,环绕在四周。聂成德拿到瓶盖,将瓶子拧上,说:“杀虫剂。”

毫无疑问,这就是田菊家那瓶杀虫剂溶液。

“很明显,她想用瓶内的杀虫剂毒死韩千寻,然后,自杀。她就是凶手。”宫政进一步解释。

“不会的。”韩千寻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田菊。

“韩医生,你手里拿着的那张纸上是不是宋词密码,而且内容是唐琬的《钗头凤》?”

“是的。”韩千寻点点头。

“每位死者在死前都会收到一封宋词密码信。”宫政大声断言,嘴里的口香糖激动地喷到韩千寻的脸上,弹落在地上。

“田菊并不是凶手!”宫布布突然打断宫政的话。

“什么?”宫政一愣,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宫布布缓缓走上前来,高深莫测地说道:“写宋词密码信的人并不一定就是凶手,收到宋词密码信的人也不一定是要被杀害的目标。”

她看看田菊,对宫政说道:“老爸,先把她铐上。”

“嗯。”宫政从腰间掏出手铐。

“反手铐在背后。”

啊?宫政很吃惊地一愣,没有想到一向主张对女性要温柔点的女儿,这次,居然比自己还狠心,不过他还是依言照办了。

看到田菊被反手铐住后,宫布布才胸有成竹地说道:“老爸,你看着她,现在让我来揭开谜底吧。”

“其实,真凶并不是田菊。但是,真凶就在你们三个人当中!”宫布布的目光缓缓扫过潘永利、田严和韩千寻,看着三人的目光都发生了微弱的变化。

“真正的凶手就是你——田严!”宫布布手中的番茄味棒棒糖坚定地指向老头。

“啊?”所有人都很诧异,其中数宫政的惊叹声最响亮。

田严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便立刻保持冷静,沉下了脸。

“其实几天前,我就猜到是你了。如此周密的计划在仓促的时间内构思完成,只有经验老道、智商极高的老先生才能够做到,不是吗?”

“首先,我不是凶手。小姑娘,你从何处推断我是凶手?”老者依旧面不改色地问道。

宫布布微微一笑,“你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却输在一个小小的疏漏上。”

“哦?”田严沉静地望着她。

“秦观的《鹊桥仙》,即第二名被害人收到的那封宋词密码信中,有一句‘金风玉露一相逢’对应的密码信是‘1122111’,即平平仄仄平平平。它是错误的,其中‘一’对应的密码是‘1’,即平。然而它并非是平,而是仄。‘一’在此处不念yī,而是念yì。”

“这里只是一个读音上的单纯错误。在汉语的读音规则中,‘一’字在四声词前读成二声,比如:‘一位’读成‘yíwèi’;在一声、二声、三声的词前读四声,比如:‘一杯’‘一名’‘一把’,这里面的‘一’都要读成‘yì’。不过,就是这一处疏忽,让我产生了怀疑,之后,我对照宋词平仄的参考书籍,这才发现,其实,你打印的每一首宋词密码都存在错误!第一名被害人张天宝收到的宋词密码信,即张先的《更漏子》,其中的‘柳阴曲’三个字,今日的读音是‘liǔ yīn qǔ’,为仄平仄,即宋词密码信中的‘212’。但是,它在《更漏子》中并非‘仄平仄’,而是‘平仄仄’,即122。第二封秦观的《鹊桥仙》,其中‘两情’,并非‘仄平’(21),而是‘平平’。”

“其实,古今的读音大致是相同的,但是,极个别不同。每首宋词可能仅有一两处不同,而陆游的《钗头凤》的差别是最严重。”

“‘满’不是仄,是平。‘薄’不是平,是仄。‘愁’不是平,是仄。‘几’不是仄,是平。等等。还有很多处。”

宫布布的声音高亢起来,田严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每首宋词都存在平仄的错误,绝非是一名熟识宋词的爱好者所为。参加过宋词协会并一手创造了这种‘爱的信号’的韩千寻,如果经心计划这般阴险的命案,绝不会出现这种知识上的低级错误。而潘永利对宋词一无所知,如果要利用宋词来弄虚作假,势必是照搬相关书籍上的平仄注解,亦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现在韩千寻手里的这首宋词密码是田菊写的,即唐琬的《钗头凤》。它的平仄是完全正确的,并未犯此类错误。从而说明,前面的宋词不是她所为。”

“只有那种自觉文化程度足够、对宋词熟悉而非精通的人,在匆忙之间,照着宋词原文直接译为密码,才会出现这般的错误。这个人就是您——平日喜欢阅读古典,中医世家的老先生!”

老者的喉结上下动一下。

“您时常会读古典诗词,自以为了解宋词。可是,您却不知道古今的字音有所不同,某字在今读音是如此,在古代却可能不同,即所谓平仄有所不同!”

宫布布一气说了那么多,仍旧未对老者产生太大作用。老者像山间耸立的参天大树,只是轻微地摇摆几下。

“其实,不仅仅从宋词密码的内容可以寻找出破绽,从选择宋词的类型亦能得到答案。你的女儿田菊喜欢含蓄,而此三首宋词过于直白,非她的性格所为。而能够在众多宋词中选出三首如此贴切表达韩千寻与田菊关系的宋词,此人必对宋词有一定的了解。潘永利压根就没有宋词的基础,很少阅读古典,足见凶手是谁。”

“答案永远只有一个,路径却不只有一条!”

田严淡淡地笑了,“小姑娘,虽然你的推断很精彩,但是,法律是讲证据的,而不是你个人的猜测。”

“证据,当然有了。”宫布布把刚才被扔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的可怜名牌包包往上提了提,拉开拉链。

众人都拭目以待,宫政探出个脑袋,往包包里看,生怕她又掏出一根棒棒糖,丢光他的老脸。

“就是这个。”宫布布掏出一个信封,信封右上角有张古镇的邮票,寄信邮戳是浙江温州,收信人是她自己。

“一封信?”

“对。没错。这封信是我从温州给自己邮寄的。大家看看这封信的邮票,邮票的图案是古镇石桥。很不幸,这是您留下的另一个漏洞。邮票!不同城市的邮局目前所用的邮票并不相同。”

“第一名被害人和第二名被害人所收到的信件,其邮票都是古镇古桥。寄出地分别是浙江湖州和江苏扬州,然而,我从两地邮局给自己寄信,得到的邮票并非是古镇古桥。我在杭州以及本地,也未看到此种邮票。而唯独从温州邮局寄出的信件上,是此种邮票。5月8日与9日寄信时间,您恰巧都在温州。”

“原来如此!”宫政恍然大悟。

老者脸颊的肉微微抽动,沉默不语。

“您的诡计其实很简单。您是在温州邮局购买好信封和邮票,将密码信装好之后,让从浙江湖州和江苏扬州到此看病的病人带回到湖州和扬州帮你寄出。”

“至于你如何叫患者帮你寄信而不起怀疑,很简单,只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比如你说你告诉一位朋友你在湖州,现在要给朋友写封信,怕他发现自己撒谎,故而请他帮助在湖州投递信件。对方定然不会怀疑,加之你是帮他治病的老中医,肯定是义不容辞。”

“只要查询一下你此次义诊的登记,找到湖州和扬州的患者,便可作人证。另外,被害人王贵身上的第三封宋词密码信并不是邮寄,因为词人李之仪的故乡在河北省,并没有此地的患者,河北离此太远,故而您只能自己将信放置在死者口袋中。”

老者的脸色终于铁青,呆立在微风中摇曳,紧紧抓着拐杖。

宫布布继续说:“您将密码信放置在死者口袋中这点,也做得并不完美。虽然说您考虑得很周详,将宋词密码信放入死者的口袋内,还特意拉上口袋拉链,防止被水浸泡过久而溶化,可是您又失误了。”

“我问过死者的妻子,得知他并不是一个左撇子。这就出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一般人拿放东西几乎都是右手在操作,所以都会把东西放在右边的口袋。但是那封密码信却出现在死者的左兜中。因为死者是面对着您,所以你就顺势将信放在了你右手边的那个衣兜,也就是死者的左兜。您所做的这些,不免是画蛇添足了。”

“所有的罪犯最终都希望脱罪,最好能够造成自杀的假象,所以此案一开始就很奇怪。从死亡迹象来看,完全可以认为是自杀,然而,凶手却偏偏留下一封相关的宋词密码信,由此让替方断定是他杀,而且可以确定是同一人所为。我想,这才是您真正的谋杀吧?”

“啊?真正的谋杀?”有人疑惑道。

“你为何要杀掉张天宝,动机很简单。张天宝用照片勒索你,你必须要保护自己的女儿以及自己的尊严,于是,便产生了杀机。”

“可是,杀人必须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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