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由此看来,凶手很有可能是采用电棍击昏前后两名死者,然后,使其服用或者注射毒药。”聂成德对宫政的推断表示认可。
“不一定。”宫布布含着棒棒糖含糊地吐出她的口头禅。
聂成德脸上露出笑容,与宫政对视一眼,似乎在说你的女儿又有什么不同的见解了。每次,宫政做出一些判定的时候,宫布布总会说“不一定”。
宫政听到女儿对他的推测又提出异议,显得有些不悦,冲宫布布嚷道:“小布,一边去。”
哼,有什么了不起。宫布布闪开。
“这是死者身上发现的钱包。”
聂成德接过法医递来的咖啡色钱包,钱包右下角有几个英文字母,宫布布看了一眼,牌子是贝尔,价格大约四百左右。聂成德打开钱包,几张银行卡从夹层露出,左边透明的夹层里放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死者和一位同龄女性。女朋友?抑或妻子?
“喏!”聂成德从中抽出死者的身份证递给宫政看。凶手没有取走死者携带的身份证明。
身份证上的照片和死者的模样基本吻合,说明死者即身份证的主人孙建,家庭地址是本地。
“孙建?”宫政转头对聂成德说,“查一查死者孙建与上一名死者张天宝有何关系。”他们为何都在收到宋词密码信之后被杀了呢?
聂成德把目光转向站在不远处接受询问的目击者,他们是一对极其年轻的小男女,看样子比宫布布还要略微小点。
男孩,二十三岁,湖北口音,肤色显枯黄,发长至耳垂,超市售货员。
女孩,二十一岁,湖北口音,长发,脸部有数颗青春痘,饭店服务员。
两个人是通过同乡朋友介绍相识,不久成为恋人,并且同居,租住在通济河附近。下班后,两人相约到此。
“你们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人从相反方向离开?”聂成德询问男孩。
“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碰见吗?”
男孩抓抓脑海,显得很紧张,仍然摇摇头。
“你们每天都会来此约会?”
“经常来。不过,那个位置常被别人占据。因此,今天才特别早来这里。”男孩斗胆多回答几句。
哦。宫政和聂成德下意识地对视,表明发现某点可以利用的线索。那么,凶手是否知道此处来往的人很频繁,尸体会即刻被人发现?凶手是无意地选择了这个地方还是有意为之?
“占据那个位置的多半是情侣吗?”
男孩点点头。
情侣!难道与死者约会至此的凶手是一个女子?此女子和死者有类似情侣的关系,从而借此将死者杀害。
这个推测倒和符合在死者身上发现的那首宋词《鹊桥仙》,最后一句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难道是因为一个女人跟这名男子相爱而不能在一起,以致绝望之下动了杀机?
宫布布注意到女孩回答问题时,总是不经意间会用余光留意站在不远处的男孩,男孩亦有同样的举动。不禁想起小的时候,自己跟那个男孩子,也曾经这样。那个孩子叫做姜小奇,他的父母跟宫布布的妈妈是同一所大学的教师,因此常在大学校园内一起玩耍。
有一次,两个人玩耍砸坏了花坛,被严肃的管理员大爷责备时,两个人都低着头,也是这样相互用余光偷偷看着对方。
后来不幸降临了,宫布布的母亲和姜小奇的父母在前往参加一次活动的途中发生车祸,大客车翻出护栏,整辆车起火,无一幸免。姜小奇成了孤儿,而她还有父亲。据说姜小奇进孤儿院,后又被人认养,至今不知他身在何处……
“小布!小布!”
宫政戳戳宫布布,她这才回过神来:“啊?怎么了?”
不知道谁在背后放了句冷话:“死人现场居然还能笑!”
“穆林!”宫布布回头给他一记足以杀人的目光。后者识相地闭嘴了。
“尚未发现针筒之类的注射器。”一警员报告道。
聂成德望着缓缓流淌的水流,转头对宫政说:“杀人工具可能被凶手扔进河里,早已不知漂流到何处。目击证人也难说。此处离通济桥甚远,而且有树木遮挡,只有靠近此处不到十米内的距离才能够分辨发生什么,而且凶手作案全过程不超过十分钟,故而很难有目击证人。”
“妈了个巴子的!”宫政随即叹口气,“这家伙够精明的!”
黄昏已临,天边一色金黄黯然淡去。现场搜索基本结束,无重大发现,一旦天黑更无从勘察,大家便都撤离了。
穆林向四周扫视一眼,没有发现宫布布,以为她已经回去了。却不想,低头看到她蹲在一旁的草坪,不知在做啥。
“布布,你在找什么?”穆林俯身去看宫布布正专注的地方。
宫布布跪在草坪上,头贴近地面,注视着一小块被压过的草坪,直径大约两厘米的圆形痕迹。
“找蚂蚁。”宫布布慢慢地笑了。
“蚂蚁?蚂蚁能帮你破案?”
“谁说不能呢?”宫布布站起身来,纵声大笑起来。呃,笑容中,有那么一点点……邪恶。
穆林心头又有了熟悉的不妙的感觉。
3
“嗨!”
一声喊叫在耳边几乎刺破耳膜。三十岁的门卫二狗子托着下巴的手臂从桌面滚落下来,以致整个脑袋重重地磕到桌上,伴随着一声“啊呀”的惨叫。
是哪个王八蛋在他打盹的间隙,如此恶作剧?
二狗子边抚摸磕碰着额头,愤怒地朝玻璃窗外望去,只发现不远处一穿着毛线衣、高筒靴,手提一黑色包包,长发飘飘的女孩,正朝办公楼走去。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赶紧缩回脑袋,把窗户关上。二狗子深知警局内部一句名言:
惹谁都不要惹宫布布!
这女孩鬼着呢,惹怒魔鬼最多一死,惹怒宫布布,三天两天遭折磨,再加上她那张飞似的老爸,疼爱女儿从来不讲理。二狗子做七八年门卫,吃过不少亏!
呵呵!空气里飘荡的清脆笑声依旧没有散去,宫布布捂着小嘴,朝刑警大队的办公楼悠哉而去。
当然,宫布布不是那种刁蛮的公主,只是偶尔会搞几个恶作剧娱乐自己罢了。
刚闪进办公楼,便有一名显眼女子进入她的视线,女子大约三十岁左右,低垂着头。其着装和相貌都带着一尘不染的干净和贵气。她之前必定是哭泣过,漂亮脸蛋上的粉底被泪水流淌出一条痕迹。最引宫布布羡慕的是她的头发,光亮如缎,完全可以去做洗发水的广告了。
此女子一定是位家世很好的千金,没有受过大的艰难困苦,更没有遭受日晒雨淋,自打降生便被如宠物般细心照顾,才长得如此美貌。她的身边还陪着一名中年妇人,神情也很悲痛凝重。
两名穿着警服的刑警出来,领着她和老妇往前走去,其中一个人正是聂成德。
莫非与目前的案件有关么?
宫布布尾随在这群人后头,一直走到最左边的房间,走廊阴森森,没有人声。宫布布立刻便明白她是来认尸的,因为在宫布布的印象中,这边只有一道门,门上角挂着小牌,平淡地写着两个字“冷库”。
“聂叔叔!”宫布布小声叫聂成德。聂成德瞟了她一眼,抬起下巴示意她跟在后面。宫布布一言不发地尾随聂成德他们进冷库,看着工作人员拉出中间的一个柜子,扯开裹尸袋。
“阿健!”
女子近前窥见死者的面容,悲伤终于喷发而出,眼神彻底苍白,剧烈地抽泣了几声之后,昏厥软倒。
阿健?宫布布上前看看冷冰冰的死者面容,是被害人孙建。
老妇将女子扶出,坐在长椅上,掐她的人中穴。女子才慢慢缓过来,软弱无力地趴在老妇肩膀上,恸哭起来。
“请节哀。关于您的丈夫,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了解一下。”聂成德停顿下来,“如果您今天不方便回答,我们也可以……”。
“您问吧。”女子稍微收起抽泣声,不过低着的头仍然上下微微颤动,垂下的长发遮挡住哭泣的脸颊。
“你和死者孙建结婚才九个月,对吧?”
“是的。”
“昨天下午,你见过你丈夫吗?”
“没有。中午时,我们一起吃的饭。下午,我赶去杭州开会。”女子哽咽着。
“杭州。”聂成德提笔记录下来,“有一个可能令你很为难的问题,你丈夫结婚前与哪些女人交往过,你了解吗?或者你留意到此类的迹象吗?”
女子摇摇头,不愿意再回答。
“那好,先办手续。”
“我去。”
老妇应道,站起身,跟随聂成德离开,长椅上就剩下女子一人。
“美人姝丽”、“黛眉长,檀口小”。该女子倒较符合词中美人的条件,年轻漂亮,气质不凡,一定接受过高等教育,应该也爱好文学。
不过,新婚燕尔,新娘便将丈夫毒死,没有理由!而且看她的样子,悲痛并非假装。如果她仇恨其新婚丈夫,为何要嫁给他呢。
宫布布悄悄走上前,极其同情和怜悯地问道:“请务必节哀!”
女子抬头瞧瞧面前的女孩,眼神中掠过内心的戒备。不过,面前的女孩面容和善,似乎没有丝毫恶意,她迟疑后,微点头回应。
“你好。我叫宫布布。”宫布布自我介绍。但是女人并未答话,显然无意透露自己的事情。
此时她已经停止了抽泣,走廊内瞬间寂静无声。
“你们新婚未到一年,便是发生如此悲剧,实在令人叹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想你们之间的美好回忆,不会因此消失的。”宫布布故意说出了《鹊桥仙》中的句子,试探女子的反应。结果,令她失望了。女人的表情毫无波动。
被害人孙建是某房地产公司副总经理,正负责郊区某小区的商品房建设,该工程已于三个月前开工。孙建日常的办公地点就在该工程的工程部,处理建设的全部事宜。当日,他是从工程部离开后遇害的。
宫政和聂成德前往该工程部调查当日孙建到底为何离开,当时并未到下班时间。
“小布?你怎么在这儿?”聂成德惊讶地看着警车后座的娇小身影。
啊哈哈!宫政尴尬地抓抓后脑勺解释道:“不好意思,她硬要去,实在没辙!”
聂成德了解地笑了。朝宫布布伸出大拇指,似乎在说还是你厉害,只有你能够制服这头老倔牛。
五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警车在装潢得很精致的售楼处门前停下,售楼处后面整个的小区连基础框架还没有建设完成,估计楼层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近两年房价涨得太过离谱,现在的人们买房子都跟抢大白菜没两样。
进入售楼处,从柜台立刻迎上一位身着职业套装的售楼小姐,身材高挑,浓妆艳抹,微笑地问是不是要买房,并且告之可选房屋已经不多。
聂成德和宫政今天未穿警服,便装出行。
“不买。我们是市局的。”宫政粗声地亮出证件。
售楼小姐立刻褪去刚才的微笑,翻脸比翻书还快。她已知此三人来意,干巴巴地说了句“请稍等”就退开了。
不久,过来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妇女接待他们,依旧是穿着黑色职业套装,胸前挂着银色小方形牌,随着步伐晃动闪光,上面的字样是售楼部经理。她领着他们坐在接待室,了解到来意后,便转身出去。很快叫进了一位二十八岁左右的女孩。
女孩个头不高,圆形脸,很平庸的相貌,也身着职业套装,但并非售楼小姐的黑色套装,说明她不属于售楼部。
胸前挂着的那块牌正好说明了她的身份——工程部经理助理。
她是最后一位见到孙建离开的当事人。
“他接了一个电话后,跟我说出去一会,就走掉了。”女孩讲述道。
“他当时的表情如何?”
女孩垂下目光,陷入回忆。
“微笑?哭丧着脸?”聂成德提供出两个参考词。
“肯定不是微笑,可能是那种不高兴的表情。”
“就是不悦啰。”
女孩点点头,耐心等待着聂成德发问。
“最近有令他不高兴的事情吗?”
“不清楚。我感觉他这几天的心情挺不错。”
“好的,谢谢你的配合。”
“他最近读宋词吗?”宫布布突然冒出一句。
“宋词?没有吧。”女孩摇摇头,脸上露出微笑,或许觉得面前这个女孩的提问很有趣。
“那你读宋词吗?”
“偶尔读小说,宋词很少看。”女孩报以同样声调的声音边回答,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宫布布。换做是谁,听到她这个奇怪的问题,都会是这种反应的。
“谢谢!”
“不客气!”
很明显,被害人孙建是接到某人的电话后,急匆匆离开公司。孙建与打电话的这个人必定相识,才会私会在僻静之处。然而,通讯记录显示被害人孙建接到最后的电话号码是来自公用电话亭。
这点在意料之中,凶手自然不会笨到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另外,关于被害人孙建的情况,还询问了他最好的朋友林南,所谓的“哥们”“死党”,一位心广体胖的广告公司经理。
“你认识孙建多久?”
“哎呦!这可长啰,起码十年。听到他被害,我那天都痛哭,实在太难受。”他用手抚摸脸部。
“孙建认识张天宝这个人吗?”
“张天宝?”林南的目光斜下,思考了以后说,“我没有听他提过。”
“那么,你们去过贝莱餐馆吃饭吗?”
“贝莱餐馆?没有,从来没有听过这个餐馆名字。”
第一名被害人张天宝与第二名被害人孙建一个是高中文化的餐馆老板,一个是高学历的房地产副总经理,职业上挨不上,朋友也否认,两人似乎毫无瓜葛。
“你们的社交圈内朋友多吗?”
“比较多,都是生意人。”
“有没有仇敌?”
“仇敌?没有特别尖锐的对头,一般不喜欢对方就不相互来往。”
“他交往的女友有几个?”
“那就很多啰。”林南带着点嘲讽的口味回答道。
“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或者纠缠他的女人?”
“他交往过的女人比较多,纠缠可能也难免,具体不是很清楚,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对象。”林南想到高档KTV内的服务小姐,许多都是漂亮的妙龄女孩,他与其中的也有纠缠,在道上混,这是难免。在警察面前,倒不便提,笼统而过。
“真的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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