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颓然道:“有一晚,他跑回来叫嚣着要杀我,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在上面留下的。起初,只是一个红印子,可过了两天,竟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在我身上做的标记,这样,不管以后我走到哪里,他都一定能找到我,折磨我一生一世。或许,只有我来警局自首,将这条命还给他,他才会真正放过我……”
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探了个头进来对袁晓溪道:“袁队,差不多了吧?得带这女的去现场了。”
袁晓溪朝我看了看,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摇头,想了想,又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想让我干什么。她既然已经自首,剩下的事也轮不到我管了吧?”
“我这不是想着,或许能给你那边提供点什么线索吗?喏,这是邹小旻和她男朋友租住的房子地址,现在那里已经被我们封锁了,你恐怕没办法进去,不过我想,你可以在旁边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她说着,将一张小纸片递到我手里,神色有些异样。
我接过那张纸条看了看,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它塞进自己的衣服兜里。站起身来带着阿神从审讯室走了出去,正打算离开,却看见小邓站在大门口,样子看上去失魂落魄。
我想起袁晓溪曾跟我提到过,他和邹小旻是高中同学,心里颇有点不落忍,于是走到他身边,对他道:“你没事吧?”
小邓抬起头来看见是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活生生地站在这,能有什么事?倒是她,我怎么也料想不到,她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你喜欢她?”我一时嘴快,明明脑袋里刚刚想到这几个字,就没头没脑地问了出来,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那是高中的事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秘密,我们也好几年没有碰面,没想到,竟然会以警察和嫌疑犯的身份重逢,我实在是……”他脸上露出悲伤的神色。
我也想不出来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快步走出刑警队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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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办?”阿神憋了好半天,开车回家的路上,终于开口问我道。
我从后视镜看了它一眼,无奈地道:“说实话,这件事,我根本没办法管。你也看到了,那个邹小旻现在已经被袁晓溪他们控制,我一向不喜欢跟警方打交道,现在,更是什么也做不了。况且,那恶灵虽然围绕在她身边长达两个星期,却一直雷声大雨点小,什么实质性的行动都没有,我就算要除掉他,也没有个名目哇。”
阿神垂着脑袋,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几分钟,它抬头对我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得到袁晓溪给你的那个地址去看看吧?”
“地址?你还是先看看这上面写了些什么再说吧。哎我说你认字吗?”我说着从衣服口袋里取出那个字条,扔到后排。
阿神手口并用地将纸条展开,上面是蓝黑色墨水写的十个小字:
事有蹊跷,切勿莽撞行事。
它猛地抬头,道:“什么意思?”
我答非所问地说:“这不是袁晓溪的笔迹。”
“所以,这才是袁晓溪叫我们过去的真正目的?”金毛猎犬的双眼距离很远,因此,当它们脸上出现极度震惊的表情时,样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愚蠢,现在,阿神就是这样一副令人哭笑不得的神情,连胡子都跟着一阵乱抖。
我忍住想要嘲笑它的心情,道:“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猜,这张纸条和邹小旻事件可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她不得不把我们叫过去,了解整件事的始末之余,也能顺便将纸条交给我。”
“可……你们怎么知道这张纸条一定是要交给你的?”它急吼吼地追问。
我轻蔑地冲它咧了咧嘴,道:“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智商高,会思考。袁晓溪成天跟我混在一起,邹小旻的案子又涉及到水晶兰,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纸条上的内容跟我有关吧?总之一句话,在没将这几个字的来历搞清楚之前,我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哟嗬,你可算找到偷懒的新借口了是吧?”阿神不甚满意地晃了晃脑袋。
我见四周车辆稀少,猛地踩了一下刹车。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阿神从后座栽了下来,鼻子直接插进前排中央放杯子的缺口里。
我扭头看了看它的狼狈相,得意洋洋地说道:“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挑这时候跟我吵架!”
阿神费劲地将鼻子拔出来,回到座位上坐稳,气哼哼地道:“你有什么可心情不好的?”
“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阿神气哼哼地抬起爪子来挠了挠自己被撞痛的鼻子,将身体缩成一团,偏过脑袋不再理我。
事实上,我很清楚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水晶兰、槐树街28号、林绣云……看似我手中掌握了很多线索,却始终只是一团乱麻,直到今天,我仍无法将它们顺畅的连成一条线,眼下,又多了这样一张纸条。
如果真是有人想要帮我,那么,“他”的目的,究竟又会是什么?
卷二 槐树之祸 第三十三话 红衣鬼影
回到家的时候已近中午,太阳很大,晒得整个屋子热腾腾的。
肥腩多将自己的长手长脚摊开在沙发里,正抱着我搁在茶几上的一本杂志胡乱翻着,看见我和阿神回来,十分慷慨地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皱着眉头抱怨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啊,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我走过去顺手将杂志从他手中抽出来扔到一边,道:“你不在床上老实呆着,到处乱蹦跶什么呢?就算是拿着书,也改变不了你文盲的命运啊!说吧,午饭想吃什么?”
肥腩多眼睛里闪烁着怀疑的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道:“随便我想吃什么,你都能做出来?”
“废话,当然不能了!所以我才问你‘想’吃什么,而不是‘要’吃什么嘛。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这一时软弱听信了我的蛊惑,跟了我跑回我家里住,可算是掉进火坑了!在你完全康复之前,我们家除了白粥,别的什么也没有,最多给你配点小咸菜。”我笑着横了他一眼,嘴里胡诌道。
他困惑地抓了抓额头,看看我,又扭头看了看正在阳台喝水的阿神,眨着眼睛道:“安妮,你说的话……好深奥啊,我听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说,这几天你只会给我喝粥,是吗?那小咸菜是什么?”
我啼笑皆非,也不想回答他的话,踮着小碎步就飘进了厨房。
不得不说,肥腩多这家伙,真的挺难伺候的。他住到我家来,这才不到24小时的时间吧?但凡他清醒着,不是让我帮他拿这样,就是让我替他递那样。音乐听了一会儿嫌吵,电脑玩了一阵儿又嫌烦,揪着我胳膊像扭股儿糖一样,非让我和他聊天,就差让我陪他一起去上厕所了。我实在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多要求,我来来回回从客厅到卧室进出无数次,忙得脚不沾地,他却还一派轻松愉悦的模样,仿佛我就是个贴身使唤丫头。要不是看在他为我受伤的份上,我早使出野原美伢的终极拧头大法了,他还能笑到现在?
好在,他尚在病中,身子到底虚弱,午饭后没一会儿,脑袋就一栽一栽地快要睡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搀回卧室躺好,估摸着此刻袁晓溪应该也得了空儿,蹑手蹑脚地带上门,走到客厅里,给她打了个电话。
这整整一上午,袁晓溪恐怕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声音听上去很疲倦。她在电话里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嘟囔囔地道:“古安妮,你就非得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吗?我好不容易挨到吃过中饭,正打算眯一会儿呢。”
我顾不上跟她寒暄,直截了当地道:“对不住啊,我就是问问清楚,那张字条,你从哪得来的?”
袁晓溪的声音明显放轻了些,道:“今天早晨我刚上班,邹小旻就来自首了。那时候我刚把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打开。等到问完话再回到办公桌,一掀开电脑,就发现有张字条夹在中间了。我看见上面的字,推断跟你肯定有关,所以才叫你过来的。”
我有点纳闷,问道:“照理说,刑警队里绝对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那么,写这张字条的人,难道是你的同事?”
“那不会。”袁晓溪非常肯定地道,“刑警队这些人我还不知道吗?他们中绝不可能有人跟鬼神之类的事件扯上关系。我原本以为,叫你过来听听邹小旻讲述的前因后果,再结合这张纸条,没准你能有点头绪,怎么你也是一头雾水?”
我暗自苦笑着摇摇头。我经历的事情她袁晓溪都一清二楚,哪里找得出些微“头绪”?
“既然这样,你预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想了想,她问道。
我长叹一口气:“还能怎么处理?邹小旻已经归你们管了,基本上,我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暂时搁在一旁。”
袁晓溪终究有点不放心,又嘱咐了我两句,才挂掉电话。
我将电话的内容转述给阿神,它听了也没说什么。我只觉得累,仰面朝沙发上一倒,就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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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腩多在我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身上的伤势逐渐好转,餐厅也重新开业。之前的那次变故,虽然并没有惊动到客人,但周围的各个商铺总有人亲眼目睹店内的惨状,一来二去,难免传得沸沸扬扬,餐厅的生意因此也差了许多。肥腩多好像并不算太在乎,将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与我的斗智斗勇上——明明伤好了却不愿意回自己家住,你们见过这么赖皮的人吗?我不知费了多少口水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末了还是免不了用一通狂吼将他赶了出去,他倒觉得委屈的了不得。
天气渐渐热了,我的头发长了些,都堆在脖子后面,一出汗就扎得皮肤又痒又疼。我在留长与剪短之间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忍受不了,在一个下午冲进了小区门口的理发店。
也许因为不是假日,理发店里没什么人,显得很安静。洗完头发,我在一直帮我剪头发的那个理发师面前坐下,也不多说什么,只用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对他道:“剪短,直到露出脖子为止。”
许是因为听到我的声音,旁边一个脑袋探了过来,朝我脸上望了望,接着发出一声无比惊喜的尖叫:“哎呀,安妮姐姐,怎么是你啊!”
我吓了一大跳,身后的理发师也跟着抖了一抖。幸好他还没拿出剪刀,否则,我非得血溅当场不可!
我扭过头去,只见宠物美容店的小女老板韩蓓正坐在不远的地方烫头发,脸上的笑容就像拣了二百块钱似的真诚。我一瞧见她就觉得头疼,不由得抬起手来在额头上揉了两下,勉强笑道:“哦,是你啊,真巧。”
她笑得更开心了:“嗯,对呀,人家想换发型嘛,所以就跑来了,没想到安妮姐姐你也来剪头发呢!”
我“嗯”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拿起一本杂志,摆出想要认真阅读的架势,试图以此阻止她继续跟我啰嗦。
可是我忘了,这个小女生从来都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她仍然上赶着用她特有的腔调对我大声嚷着:“对了,安妮姐姐,上次你帮我解决了楼上的漏水问题,人家还没有谢谢你呢!现在再也没有讨厌的水一滴滴漏下来了哦,如果阿神要洗澡,你就带它过来嘛,我不收你的钱哦!”
这小丫头说话声音像“百鸟朝凤”一样吵,没想到竟是个实心眼,还挺懂得感恩的。不过我估计,阿神肯定是不会愿意再到她店里受摧残了。
“嗯……是这样,其实之前我一直是自己给我们家阿神洗澡的,这条狗脾气坏,平常不愿意让陌生人碰它,那天肯定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想,以后我还是亲自动手收拾它比较好。不过,我倒是预备今后上你店里给它买狗粮。”我尽量委婉地措辞,以免一个不小心,就伤到小女生脆弱的心灵。
韩蓓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好哇,那你告诉我阿神吃惯什么样的牌子,如果我那里没有就去帮你进货,到时候你来买我给你打折哦!”
我应了一声,心想话说到这里,总算是可以结束了吧?
可小姑娘显然不这么认为。她朝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对我道:“安妮姐姐,你知道吗?”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从镜子里看了看她。
“我听说,小区里最近闹鬼呢,真是吓死人了啦!”
这时,我身后的理发师已经在飞快地飞舞手中的剪刀,听到这句话,动作明显地滞了一滞。
我知道他也是我们小区的业主,于是略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知道?”
理发师低头瞟了瞟我,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立即像被针扎了一般坐立难安,有点急切地对韩蓓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家也是听说的啦。最近这小区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不久不是才有保安遇袭吗?怎么最近又闹鬼了,住在这里的人也太倒霉了吧……哎呀,安妮姐姐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我伸出手对她晃了晃,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歪着脑袋,手指戳在脸上,仿佛是在回忆,过了半晌对我道:“我是听昨天来我店里买狗饼干的陈太太说的。她说,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区里一到了晚上就会传来一阵阵唱戏的声音。明明音量并不大,可偏偏就是小区里每家每户都听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觉得那声音就在自己家的门口,可大着胆子拉开门一看,外面又什么都没有。还有哦,陈太太说,她有一晚出来倒垃圾,看见楼梯间那里有个红影子闪过。她吓得赶紧回家叫自己的儿子出来看,可是,那影子早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她眼花啊?你说的是5号楼那个家里养着一只博美犬的陈太太吗?她都五十多了,一时没看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再说,小区里有那么多老人,晚上在家放戏曲听,那很正常啊。”
我蹙了蹙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光是这一两点讯息,根本不能证明小区有鬼。事实上,对于寻常人来说,很多时候所谓的“见鬼”,事后都会发现,那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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