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广”这一着确实厉害,非但丘子佩和汤太太事先未曾料到,就是郑杰他们也没想到。不过码头上的情形,已被冯阿姨派出的几个人看见,立即打行动电话回去向她报告。
当冯阿姨把接到的消息,告诉了郑杰他们之后,无不感到这个情势的演变,实在是始料所未及的!
但他们五点钟尚要去赴约,把那两个小子带到旅社后面的旷场去交换伍月香,时间已很迫切,无暇去查“金鼠队”的下落,更不可能横加插手,惟有静待事态的发展了。
四点钟刚过,郑杰交代了她们不要惊动躺在隔壁房间休息的汤宏涛,便单独先出发,赶到了“马尼拉大饭店”去。
他先回到了三楼,值勤的仆欧已换了班。
“三零七号的白先生回来过没有?”郑杰问。
仆欧想了想,才回答说:“嗯!三零七号的老先生刚回来一会儿……”
郑杰大喜过望,在这时候他确实极需一个帮手,于是立即赶到三零七号房间,一按门铃,便听得房里沉声问:“谁?”这果然正是白振飞的声音。
郑杰忙不迭回答:“白大爷,是我!”
房门立即开了,但乍见之下,郑杰几乎已无法认出这就是化妆的白振飞!
他的化妆技术确实高明,这时已面目全非,看来俨然是个六十岁以上的健壮老者,难怪仆欧称他为老先生了。
郑杰进房把门一关,就迫不及待地问:“白大爷,你昨晚一夜没回来,上哪儿去了?”
白振飞却轻松地笑笑说:“让我长话短说吧,首先是到夜总会去找你们,看你们不在,我就单独行动混进了后台。结果非但没见到伍月香,还差点被他们抓住,幸亏‘老广’的人在闹事,我才趁机逃了出去。然后我就各处去找你们,虽然没见到你们人影,倒有点意外收获!”
“什么意外的收获?”郑杰急问。
白振飞回答说:“那是我在找你们的时候,无意中打听出来的,听说这次在此地负责接头,安排接待‘金鼠队’的人叫魏力扬,跟我当年在香港的一个亲信手下同名同姓,为了要证明究竟是不是他,所以我打听出地址,就亲自找上了门去。因为当时我想到。如果当真是他的话,凭我一句话他是非买账不可的,那么安排一场赌局就绝不成问题了。”
“是不是他呢?”郑杰等不及地想获知结果。
白振飞从容不迫地笑笑说:“你听我说呀,等我按址找去,才发现那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化学药品行,魏力扬就是那里的老板。当时我因为化了妆,所以就交了名片给店员,要他去向老板通报。没一会儿功夫,那位大老板就亲自出来,原来正是我当年的手下。他当时看了我一怔,我马上轻声说明我是化了妆的,他才听出我的口音,忙不迭地就把我请到楼上去。非常热情地招待我,又是酒又是菜,跟我聊了差不多整整一夜!”
郑杰强自一笑说:“白大爷真逍遥,可把我们担了一夜的心,还以为你发生了意外呢!”
“我可不是去聊天的,”白振飞说:“谈的都是正经事,从他的谈话中,我才知道他跟‘金鼠队’原来早就有勾结的。那十二个家伙在世界各地的大都市里,都有负责联络一切的专人,魏力扬就是在马尼拉负责的。他不但替他们负责安排一切,还替他们‘拉生意’,甚至供给他们所需要的化学药品,不过配方却在他们自己手里……”
郑杰诧异地问:“他们需要化学药品干吗?”
“这是个最大的秘密!”白振飞说:“假使不是我,魏力扬是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泄漏的,原来‘金鼠队’之所以走遍世界各地,能够所向无敌,并不完全凭他们的赌技。必要时就靠几种秘制的化学药品,以各种不同的方法,譬如是抽香烟,故意把烟喷向对方,或者设法暗放进别人的饮料里。使那些跟他们赌的人,在紧要关头发生错觉,有时连自己的牌都看不真切,那不输给他们才怪呢!”
郑杰不屑地说:“哼!这真是想不到,他们原来是徒具虚名的骗子,这简直比赌棍的做法还要卑鄙!”
“所以呀!”白振飞冷笑一声说:“伍月香直闹着要跟他们较量,却不知道这批俨然以绅士姿态招摇的家伙,表面上是大富翁,赌博专家,上流社会的绅士,实际上只能算是一些流氓绅士!”
“流氓绅士!”郑杰点点头说:“这称呼对他们倒名副其实,最恰当不过了!”
白振飞接下去说:“当我了解了情况之后,我就没有向他提出为伍月香安排一场赌局了。不过,假使她知道了这些实情,仍然不服气的话,只要我一句话交待魏力扬,仍然可以为她安排的!”
这时郑杰才苦笑说:“白大爷,你这一夜是安然无事,还跟当年的手下把酒话旧了一番。可是,你可知道我们这一夜是怎么渡过的吗?”
“我完全知道!”白振飞正色说:“刚才我不是告诉你,魏力扬不但为他们安排一切,还替他们‘拉生意’吗?实际上‘金鼠队’是专门黑吃黑的,使对方吃了暗亏,为了面子问题,还不好意思张扬出来。而等对方想要报复时,他们老早离了当地。所以这次魏力扬找上汤宏涛方面负责接待,同时又故意向‘老广’方面暗送秋波,目的是要使双方鹬蚌相争,互相牵制,他们才能从中来个渔翁得利!”
“他们从中得什么利?”郑杰茫然不解地问。
白振飞笑笑说:“你想想看,‘金鼠队’既以赌出名的,在接待他们的节目中,能少得了一两场豪赌吗?但他们自己绝不出来,而要让接待的人去安排,才不致被人怀疑他们是非赌不可的。而魏力扬既然要整汤宏涛的冤枉,能不把对方的一切情况摸清楚,因此他事先已经收买了几个丘子佩手下的人,随时提供情报,所以你们昨夜的一切情形,甚至连丘子佩和汤太太的一举一动,我都了若指掌。不然我怎么会如此放心,不去找你们,整夜留在魏力扬那里。这就叫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呀!”
“难怪你这么笃定,确实没想到!”郑杰说。
白振飞哈哈一笑:“还有你更想不到的呢,那家化学药品行的地址,就在‘巴黎时装公司’的正对面呀!”
郑杰这才明白,虽然还有些疑问,这时已无暇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一看手表,已然是四点四十分,于是急急将昨夜约定交换伍月香的情形说了一遍,然后又说:“那批小子约定五点钟,把伍月香带到后面旷场交换他们的人,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了,我还没有到附近去查看一下……”
白振飞郑重说:“这个任务交给我好了,让我去打头阵,你等到了时候再露面。我想他们一定早派人在暗中监视着了,免得被他们发现,认为你太沉不住气!”
郑杰的看法跟他不谋而合,当即表示同意,由白振飞先到旷场去查看动静,他则决定五点钟再去赴约。
其实只不过相差十来分钟了,而郑杰等在房间里,却是心急如焚,不安地来回踱着……
五点差五分,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郑杰忙不迭去接听,原来是白振飞从楼下打上来的,告诉他说:“对方的人已经出现了,他们可能是把伍月香早就带来,藏在楼下不知哪个房间里。你立刻下来跟他们见面,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我去找找看!”
郑杰应了一声,搁下电话就匆匆离房,乘电梯下了楼,赶到饭店后面的旷场。
果然这时在旷场上,已有四五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在那里严阵以待着了。
郑杰一走近他们,劈头就问:“怎么样?”
答话的就是昨夜那家伙,他说:“当然决定交换,不过附带有个条件,就是汤小姐曾经答应小金的一百万比索,昨天已经付了三十万,其余的得如数补足,不能让我们白忙一场!”
“七八条人命又该值多少钱呢?”郑杰沉声问。
那家伙冷笑说:“老兄何必猫哭耗子,死的又不是你们的人。照理说人是我们从‘圣地亚哥堡’救出来的,就算向你们要几个卖命钱,也不为过分吧?”
郑杰断然拒绝说:“对不起,昨夜我们只说以人换人,没谈什么附带条件,一个换两个,你们已经占了便宜,其他的就免谈!”
那家伙咄咄逼人地问:“老兄是当真的?”
“绝不跟你们说着玩!”郑杰的态度非常强硬,似乎换与不换都毫不在乎。
那家伙恼羞成怒地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大家也不愿占这个便宜,干脆大家扯平,用两个交换两个吧!”
随即一施眼色,突见从旷场的四面八方,出现了二三十个奇装异服的“飞仔”,齐向郑杰围了过来。
郑杰见状,不禁暗自一惊,勃然大怒说:“哼!原来你们根本没有诚意换人,而是存心来打群架的。”
“那倒不见得,”那家伙神气活现地说:“人是早已经带来,如果你老兄痛痛快快地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也就会干干脆脆地完成这笔交易。可是你老兄却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就不得不改变生意啦。”
这时那些“飞仔”已围了上来,就在他们逼近郑杰,准备动手之际,忽听晴天霹雳似地一声断喝:“谁敢动手!”
阿飞们不由一怔,急向喝声的方向看去,只见来的不止一个人,而是几名彪形大汉,为首的竟然就是黑社会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汤宏涛。
这位汤大爷虽已久不问事,而且又是抱病在身,但他的声势和威名犹在。别说是这群乌合之众的家伙,就算是“老广”方面的人,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何况他还带了一批打手。
郑杰虽不知汤宏涛怎么会突然赶来,并且带来了一批人马,但却来的正是时候,顿使精神一振。
就在那“飞仔”慑于汤大爷的声势,又见来了大批人马,无不暗自吃惊,一个个正在发怔,茫然不知所措之际,郑杰突然出其不意地扑向那家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胸一把抓住,厉声喝问:“人在哪里?”
其他的“飞仔”一看郑杰已先发制人地动了手,正待出手抢救那家伙,汤宏涛已一声令下,十几名大汉立即冲了过去。
他们哪敢正面跟这批亡命之徒交手,昨夜去“圣地亚哥堡”完全是偷袭,攻其不备,才使守在那里的七八名大汉,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以致悉数遭了他们的毒手。
现在是明枪交战,他们就绝不是对手了。
眼看十几名大汉冲上来,吓得他们连被郑杰抓住的家伙也不顾了,各自在拔脚就逃,四散逃了开去。
那家伙眼看大势已去,顿时惊得魂不附体,忙不迭哭丧着脸说:“老兄,我们交换,交换……”
郑杰把拳头一举,怒声说:“现在不必谈交换了,快说!人在哪里?”
那家伙犹未及回答,已听有人高叫:“我已经找到啦!”
郑杰闻声一看,只见白振飞带着伍月香,急急奔向旷场而来。
白振飞的衣衫已零乱,袖口和肩上尚撕破了,一看就知道他已动过了手,才把伍月香救出的。
可是他才奔近,尚未开口,汤宏涛已迎了上前,向他打量一眼,诧异地说:“这位老兄的口音好熟,请问……”
白振飞立即拿去苍白的胡子,揭掉伪装秃顶发套,和贴在眉上的假眉,顿时现出了本来面目,哈哈一笑说:“汤兄可还认识兄弟吗?”
汤宏涛更觉惊诧他说:“你,你不是白振飞老兄吗?久违久违,几时来马尼拉?怎么不通知兄弟一声……”说时忙将手一伸。
白振飞握着他的手,笑笑说:“兄弟一到就专程登门拜访过了,但却不得其门而入,被赏了个闭门羹呀!”
“真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呀!”汤宏涛说。
白振飞置之一笑说:“其实昨天汤兄赶到饭店,兄弟也向你面对面地打过招呼,而汤兄却像并不认识我,大概当时是愤怒过度吧?”
“哦?”汤宏涛面有愧色地说:“当时我确实是气昏了头,实在抱歉之至……”
郑杰看他们在寒喧,也不便打扰,只好放了那家伙,看他狼狈不堪地逃走,然后走向伍月香问:“白大爷怎么找到你的?”
伍月香沮然回答:“他们在一楼开了个房间,把我带来就关在房里,派了四个人看守,说是要跟你们谈好条件才带我出来交换。并且警告我不许声张,把我的手脚都捆住了,我也不知道白大爷是怎么找到那个房间的。当时听到电铃响了两下,看住我的人问他是谁,他回答说是送冷饮来的,门刚开一条缝,他就推门闯了进房,一脚踢上门就跟他们大打出手起来,结果把他们全部都打趴下了……”
她的话犹未了,白振飞已向他们说:“现在别谈这些了,有话留着慢慢说,我们现在一起去魏力扬那里吧!”
郑杰急说:“我们还得等白小姐她们……”
汤宏涛说:“不必等了,我已经阻止她们来这里,由我临时找了这批忠心于我的兄弟赶来!”
魏力扬的药行既在“巴黎时装公司”对面,当然不必绕路,等于是回到了冯阿姨那里。
但郑杰却不明白,白振飞这时突然要一起去魏力扬那里,究竟是什么用意?
于是,他们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旷场,郑杰、白振飞和伍月香,同乘上汤宏涛的轿车,其他的十几名大汉,则分乘两部旅行车,风驰电掣而去。
在途中,白振飞才把告诉郑杰的那番话,向伍月香重复了一遍,而现在去见魏力扬,就是为了要当面证实,使她相信这绝不是故意危言耸听,想使她打消跟“金鼠队”较量的意念。
最后他还特别强调说:“我只是告诉你真相,至于是否还要跟他们较量,完全由你自己决定,我绝不参加任何意见。只要你不死心,我仍然负责为你安排!”
伍月香沮然说:“其实不瞒你说,昨夜我被关在古堡的地牢里时,我就冷静地想过,为了我的固执和任性,在澳门闹得满城风雨,到了香港又几乎使你们把命送掉。这次来到马尼拉,又惹出这么大的风波,我岂不成了个闯祸精?所以,我昨夜考虑过,并且下定了决心,只要能安然脱险,即使白大爷不告诉我关于‘金鼠队’的事,我也早就决放弃跟他们较量赌技的念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