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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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公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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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火火,俨然是荒村的土皇帝,但欧阳老爷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结婚数年都没有怀孕的太太也终日以泪洗面。为了延续欧阳家族的血脉,太太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典妻。”
  “我想起来了——我很早就看过柔石的小说《为奴隶的母亲》。”
  瞬间,书中那些文字又浮现了出来,我拧着眉毛想起那部悲惨的小说——民国初年,浙江东部的农村有个不幸的少妇,丈夫赌博酗酒,儿子春宝久病不愈,丈夫以100块大洋的价格,将妻子“租”给了一个渴望得子的老秀才。少妇为老秀才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秋宝,老秀才也很喜欢这少妇,但老秀才的大老婆却不容许她留下。少妇只能独自回到窝囊的丈夫身边,拥抱着病中的儿子春宝度过漫漫长夜……
  但我还是摇了摇头:“可是,这和荒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典妻。”
  “你说什么?”
  “《为奴隶的母亲》说的就是‘典妻’的风俗,按照一定的价格把妻子‘租’给别人,租期结束后再把她还给原来的丈夫。柔石是浙江东部沿海一带的人,‘典妻’就是当时浙东沿海流行的习俗。”
  “荒村也在浙东沿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当年荒村也流行这种‘典妻’的恶俗?”
  她点了点头:“对,当年欧阳老爷和太太,为了延续家族香火,就在荒村挑选了一户贫穷的夫妇。那夫妇生有一个健康的儿子,但丈夫体弱多病,年轻的妻子辛劳操持着家中一切。欧阳老爷花了八十块大洋,那少妇便成了他的‘典妻’,租期三年。这少妇被送入了进士第古宅里,进门当晚便为老爷侍寝。‘典妻’虽然生在贫苦人家,但很有几分浑然天成的姿色,比那浓妆艳抹正房太太美多了,所以颇得老爷的欢心。一年以后,‘典妻’果然为老爷生下了一个儿子,欧阳家族也终于后继有人了。”
  “古人云:母以子贵。这‘典妻’的日子肯定要好过了。”
  “哪有的事,生下了儿子以后,太太对‘典妻’的脸色就变了,时时打她骂她,欧阳老爷有惧内的毛病,也不敢护着‘典妻’。租期是三年,‘典妻’还要在进士第里待上两年,她非常想念原来家中的丈夫和儿子,但老爷却不准他们相见,‘典妻’被锁在古宅的后院里,过着奴隶般度日如年的生活。她开始诅咒这栋古宅,诅咒给她带来苦难的欧阳家族,她几次想要逃出进士第,但都以失败告终,每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
  听到这里,我不禁叹了口气:“看来,她比小说中的‘典妻’还要惨。”
  “是的,后来终于有一天,她逃出了进士第,找到了原来的丈夫和儿子,他们要一起逃出封闭的荒村,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自由。然而,欧阳家在荒村势力强大,哪能容许‘典妻’逃出去。很快,他们就在附近的山上被欧阳家抓到了,那可怜的丈夫被打断了腿,而‘典妻’则被押回了进士第。太太早就视‘典妻’为眼中盯,认定‘典妻’在租期内对欧阳家不忠,荒村是个保守落后的地方,对女子不忠的惩罚就是用私刑沉井。”
  “沉井?”
  “尽管欧阳老爷还有些舍不得,但太太却早已丧失了人性,将‘典妻’五花大绑地押到后院,然后——亲手把她推到了那口古井里!”
  “天哪。”
  突然,我似乎听到了一阵落水声,井水飞溅到了四周潮湿的井壁上,然后便是永远的黑暗……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半晌说不出来话来。
  “你怎么了?”她那明亮的眼睛又向我靠近了一些。
  “没什么,只是你说的这个故事太悲惨了,我听了有些胸闷。”
  她忽然轻蔑地冷笑了一下:“你不是作家吗?写了那么多惊悚小说,那么多悲惨故事,怎么会对这个害怕呢?”
  “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吧。”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好了,关于荒村那口井的秘密,我已经告诉你了。”
  “可后来呢?那口井就没有再用过了吗?”
  “淹死过人的井,还有人再敢喝里面的水吗?不但是那口井,就连后院的小花园也没人敢去了,人们传说那‘典妻’的冤魂不散,经常在深夜的花园里哭泣。”
  “所以,后院的小花园就渐渐荒芜了,只剩下一口井和一树梅花。”忽然,我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怪不得,那树梅花开得如此诡异艳丽,那是因为‘典妻’在井底的缘故啊。”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别再多愁善感了,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
  “这就是荒村的秘密?”
  “当然不是,这只是秘密的一小部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荒村永远都是个迷。”
  “你是说:荒村还有许多更重要的秘密?”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永远都想象不到——荒村的秘密将有多么可怕。”
  我将信将疑地问道:“真有这么可怕?”
  她盯着我的眼睛对峙了片刻,忽然站了起来:“对不起,我该走了。”
  “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一时有些意外。
  “等下次吧,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她说着已经走到了茶坊门口,“今天实在太晚了,我要回家去了。”
  来到陕西南路上,不远处的淮海路依旧灯火通明,照亮了她聂小倩般的脸。
  终于,我忍不住叫了一声:“小倩——”
  她回过头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我能这么叫你吗?”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当然可以。”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别,千万不要——”她的话突然中断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记住,今夜不要接电话。”
  “你什么意思?”
  但小倩并没有回答,立刻就钻进了夜行的人流中,很快就被淮海路的男男女女淹没了。
  我再也看不到她了,独自站在马路边上,一阵凉凉的夜风吹过,忽然又使我想起了那个‘典妻’的故事。
  回家的路上,我反复回想着小倩的话,还有那口井的影像——不,也许这只是出于她的想象,可能是在她看了我的小说《荒村》以后,联想到了柔石的小说,便把《为奴隶的母亲》的情节,放到荒村和进士第的环境中,编织出了这个关于荒村和‘典妻’的可怕故事。
  可是,那口井确实存在啊?还有那树梅花,我都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而且,她的眼睛告诉我,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很认真的,她的样子实在不像那种骚扰者。
  不,我不应该被她的外表所欺骗,天知道她还会说什么呢?
  一路胡思乱想着,总算回到了家里。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觉得自己特别疲倦,没来得及开电脑,便早早地睡下了。
  但我睡在床上,仍感到一阵忐忑不安,翻来复去了许久都没睡着。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越来越烦躁,默默地在心里数起了羊。
  一只羊,两只羊……一百只羊——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条件反射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我这才回过声来,所有的羊瞬间都消失了,只剩下耳边的手机铃声。
  “今夜不要接电话。”
  突然,我想到了她临别时最后一句话,该不会就是她打来的电话吧?
  想到这里,我立刻接起了手机:“小倩,是你吧?”
  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不,我是霍强。”
  “霍强?”是去荒村的那个大学生——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立刻凉了半截,但我仍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们在哪里?”
  “我们已经回到上海了。”
  “那么快就回来了?”
  这个消息让我非常意外,既然已经回到了上海,我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才好,可我却什么高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是的,我们正在汉中路的长途汽车站下车,现在准备坐车回学校。”
  我听到电话里夹杂着许多汽车喇叭声,应该是在车站。
  “你们四个人都没事吧?”
  霍强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没——没事,大家都很平安。”
  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吐出一口气说:“平平安安就好,我早就劝你们早点回来了。好了,现在快点回学校吧。”
  对方又没声了,我只听到一些嘈杂的人声和车声。
  我的心忽然又紧了一下:“喂,你们怎么了?说话啊?”
  可电话里还是没有回音,我等待了几秒钟,然后结束了通话。
  奇怪,后背心怎么出了许多汗?
  黑暗中我摸索着打开了灯,现在是子夜十二点钟。也就是说,那四个大学生是连夜从荒村赶回上海的。
  我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忽然又想到了小倩,她说今夜不要接电话,想必指的就是这个电话吧——可小倩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办法解释,便关掉电灯重新躺下。
  但愿他们一切平安。
  第十一天
  整整一天,我都在写新的长篇,我希望这部小说能够跳出我原有的思路和框框。我知道这过程将会是非常痛苦的,但我并没有想到,还会有更痛苦的过程在等待着我。
  晚上,叶萧突然来到了我家里。
  他面色冷峻地闯进来,用一种冷酷的眼神盯着我,顿时让我心跳加快起来。虽然他是一 个警官,但平时待我还是很随便的,我说过我写过许多关于他的小说,他经手的许多神秘案件,我也是亲身参与的,我们可以说是兄弟加挚友的关系。但是,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目光看过我,那是一个警官特有的怀疑目光。
  终于,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你今天去哪儿了?”
  “哪里都没有去,就在家里写小说。”
  叶萧淡淡地说:“别那么紧张嘛。”
  “发生什么了?”
  “今天上午,我接了一个案子。”他在我的地板上踱着步说,“死者是一个大学生,死在学校的寝室里,同寝室的同学早上醒来,发现他睡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下午已经做过初步的尸检了,死因是心肌梗塞。”
  “那就是自然死亡喽?至少可以排除他杀。”
  “可是,死者并没有心脏病史,而且死者的表情非常怪异,好像是极度惊恐的样子。”叶萧又拧起了眉毛,“那种表情实在太恐惧了,到现在仿佛还晃动在我眼前。”
  “他会不会在半夜里见到了什么?”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与他同寝室的同学们都作证,从凌晨时分他回到寝室睡下,一直到发现他死亡的几个小时里,寝室里的四个同学,没有一个人听过或看到过任何异常的情况。”
  “这么说来,他是死在睡梦中了?”我使劲摇了摇头,“这实在太离奇了。”
  “对,法医也认为他的死因非常离奇,因为死者心脏既无器质性疾病,死时又没发生过其他事情,那么唯一的可能是——死者是在做恶梦的时候,被自己活活吓死的。”
  “做恶梦?”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做恶梦把自己给活活吓死。
  “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而已,就连法医也不太相信这种事情,可能是做的恶梦过于恐怖,在睡梦中严重刺激到了心脏,使之突然心肌梗塞,瞬间停止了呼吸而死亡。”
  “这真可怕,就像有人突然受到了惊吓,立刻就停止了心跳一样。”
  叶萧点了点头:“对,有时梦中的惊吓更加恐怖,也更加致命。”
  “是啊,有时侯我半夜里做恶梦醒来,发觉自己满头大汗,心跳也快得不得了,许多人都有过这样的体验吧?只是还没到被自己吓死的地步,可我还是不太敢相信,好像还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对,我也从未听说过。所以,我觉得这件事太离奇了,那个大学生也死得太蹊跷了,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你调查过吗?”
  突然,叶萧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是的,我调查过了——在死者的手机里,我找到了他的通话记录,在昨天半夜十二点钟,他的手机曾打出过一个电话。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已拨出的电话号码,正是我的表弟——你的手机。”
  我的心一下子坠落到了井底,摔成了无数块碎片。我无力地坐下,吃吃地问:“死者叫什么名字?”
  “霍强。”
  “天哪,就是他——”但我突然又忍住了。
  叶萧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一定认识死者,所以我才来找你。”
  “他怎么会死在寝室里的呢?”
  “据与霍强的四位室友说,前几天霍强去了外地,昨天凌晨两点才回到寝室里,一到寝室就匆匆睡下了,直到早上同学们起来,才发现霍强已经死了。”
  我继续僵在那里,真难以置信,昨天子夜霍强还给我打过电话,可几小时以后,他就死在了自己的寝室里——他真的死于恶梦吗?还是恶梦才刚刚开始呢?
  叶萧显然从我的眼睛里发现了什么,他追问道:“你怎么了?想起了什么,是不是?”
  我坐在椅子上,茫然地点了点头。
  “好的,同学们说前几天霍强去了外地,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
  “荒村。”
  叶萧略吃一惊:“荒村?那不是你小说里的地方吗?”
  “对。叶萧,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曾经有四个大学生来找过我,他们决心去荒村探险,几天前他们真的找到了荒村,还几次给我打电话。”
  “我明白了,霍强就是那四个大学生中的一个,是吗?”
  我慌乱地点了点头:“昨天子夜十二点钟,我接到了霍强打给我的手机,他说他刚刚回到上海,正在汉中路的长途汽车站,准备和同伴们一起回学校。”
  “别紧张,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虽然,叶萧只比我大三岁,但看上去要比我老成了许多。接下来,他向我询问了那四个大学生的详细情况,我把知道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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