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半本笔记- 第21部分

只见路边的绿化带突然一阵翻滚，蚯蚓人再一次露出了脑袋。只是这一次，数量比上次远远大了不少，乍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一片，少说也有好几十只，似乎这条街上的蚯蚓全部都集中到了这里。“我去！我们哪有这么多面包来喂！”月亮大骂了一句。

“你妹！你以前用面包喂蚯蚓？好兴致啊！”紧急关头，我还不忘吐槽月亮。

李铮加大了油门想绕开这些东西，谁知离我们最近的一条高高地竖起身体，胳膊狠狠地朝我们的车窗拍来。只一下，前车窗的防风玻璃立刻被拍碎了，李铮本能地抬起手掌遮住眼睛，顿时越野车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撞向了路边的一棵大树，一声巨响，大树轰然倒地，越野车也撞得不轻，马上朝着右侧翻去。

我只感到一阵眩晕，好像脑袋磕到了什么东西，热乎乎的鲜血流进嘴里，带着一股浓稠的腥味。整个世界似乎都被颠倒了，四肢酸麻，小腿一阵剧痛，似乎有东西插了进去。

第四十八章　绝望

来不及站起身或是踢开门或是拉开窗了，当时只感觉越野车一阵晃动，整个车厢内漆黑一团。密密麻麻的蚯蚓人贴在越野车的车身上蠕动着，敲打着，推搡着。几丝阳光透过它们身体的缝隙挤进车厢，照在我的手上，脸上，像划开了一道道口子般地让我绝望。

小腿上的疼痛依旧，大脑也麻木的无法思考。我要死了吗？我真的要死了？费劲千辛万苦走到这里，甚至连唐模都没有见到，就要死在这里了？一瞬间，想起远在家乡的父母，想到了无音讯的好友廖云海，想到那该死的笔记，想到那本尚未写完的小说…。。太多太多的感受涌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压抑已久的撕心裂肺。蚯蚓人依然在拍打着车身，车窗已经开始出现裂痕，整个车厢也摇摇欲坠，好像要再次翻滚到一边去。只是这所有的声音我似乎都听不到了。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母亲在耳边轻轻地呼唤：“莫莫，怎么还不起床？”

右手无力地朝身体周围摸去，入手的是一个冰冷的物体，刺骨的感觉从指间传入胸口，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是一把手枪。一把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手枪，一把沾染过无数人鲜血的手枪。

这是李铮的92式。

鬼使神差地，我把枪管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自从这一切发生以来，我被人威胁过无数次。从第一次见到屠苏，他把弹簧刀抵在我下巴上的那一刻，到毒枭的防卫钢爪，凯哥的逼迫…。每次都无一例外地期盼有人来救我，期盼他们能收回自己的手，期盼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保障。可这一次，抵着我太阳穴的，却是自己的手。

这是多么的讽刺。我以为自己有勇气出去和那些怪物搏斗，但死到临头，仅存的勇气，竟来自于死亡这样的解脱。

外面很喧闹，车厢里很寂静，静的听得到我的心跳和呼吸，听得到子弹慢慢的卡上枪膛的冷漠。

就这样吧。我闭上眼睛，心里一冷，手指朝着扳机扣了下去。

“砰”地一声，枪响了。

“啪嗒”，我手猛地一颤，手枪掉在腿上。睁开眼睛，发现依旧在这个地狱一般的车厢内，李铮的头部流着鲜血，正处于昏迷之中，小雪和旭子被座位遮挡，看不到情况，却仍然无声无息。那么，这枪声来自于？

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声枪响。我看到最近的一只正贴在车窗上扭动身躯的蚯蚓人剧烈地抖动了一下，鲜血在车窗上绽放开来，缓缓地沿着玻璃滑落，扯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外面有人在帮我！心中一喜，慌忙抬头往车窗外张望。是少校吗？他从屋顶上脱身了？可他单枪匹马地站在我们的越野车外，不怕蚯蚓人包围他吗？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内疚和深深的感激。少校不畏艰险过来救我们，我却在这里想着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怎么如此懦弱无能？

想到这里，仿佛一时间看到了希望，哪怕只是一丝也好。我赶紧再一次端起手边的92式，只是这次，枪管对准的却是车窗。

“砰”地一声，离我最近的那扇车窗随着枪声猛地碎裂。我本能地捂住眼睛向后闪躲，碎玻璃立刻飞溅开来，划破了掌心。只是这些疼痛简直算不上什么。一只蚯蚓人的胳膊从碎裂的车窗外伸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小腿。“去死吧！”心中一冷，摸到身边我原来带着的那把战刀，狠狠地朝那只胳膊砍了下去。此时此刻，求生的渴望占据了内心的所有角落，不管是死是活，一定要杀到最后！

我的枪声夹杂着越野车外的枪声此起彼伏地响着，无数只胳膊从窗外伸进来，又被我击退。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手枪的子弹就全部打完了。

我费劲地弓起身体朝空投包挪去，延伸着自己的手臂，想去拿步枪，可就在这个档口，一只蚯蚓人突然一把扯住我的脚腕。顿时只感到身体飞快地后退，离空投包越来越远。下一秒，阳光洒满了整张脸，让我突然有些不太适应。我的身体被一股力抛向空中，又狠狠地摔到草地上。脑袋一下子懵了，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在飞一般的嗡嗡作响。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大团棕色朝我围过来，只是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缓缓地闭起双眼，默默地念了句，阿门。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没有任何的动静。我的身体也没有挪动位置。身上更是没有增添新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蚯蚓人被原子弹炸死了？还是我被超度了？在天堂还是地狱？有没有美女作伴啊？真佩服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男欢女爱，看来月亮的话是对的。

慢慢地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火光，非常的剧烈和刺眼。依稀可以看到火光里跳跃着一些棕色的身影，随着烈焰的窜动扭动身躯，看起来好似一支狂热的舞蹈。火光离我越来越近，硝烟刺鼻，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开始咳嗽。

“我@#￥％……&；！”下一秒，顾不得自己还带着伤，我猛地从草地上一跃而起，拼命扑打着衣服，向泊油路跑去。直到跑离了着火区域，身上的火焰也基本熄灭，才再一次瘫倒在地上，浑身无力，大口喘着气，吃痛地捂住受伤的小腿。

就在这时，一张脸渐渐地盖住了眼前的蓝天白云，遮挡住我的全部视线。

这张脸非常的陌生，同时也非常的熟悉。陌生来源于他的五官，而熟悉则来自于他的表情。

“我只能帮到这里。”俊俏的嘴唇微微张合，吐出了这几个音节。

随后，视线里再一次恢复了蓝天白云。人影也随之消失。

第四十九章　生离死别

“屠苏？”我惊呼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来。但经历了刚才那一下撞击，只感觉头脑里一片浑浑噩噩，勉强才慢慢地支撑起上半身，努力朝刚才与我说话的那个人影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的街道，横七竖八的车辆和逐渐逼近的丧尸，漫天飞舞的塑料袋和废旧报纸汇成了一幅人间地狱。回头看去，被烧成焦炭的蚯蚓人的碎屑还散落在身旁，它们证明了刚才的所闻所见并非是幻觉。可是…对我说话的人在哪里？

依稀记得那个人乍一看有点混血儿的味道。身材高大，声音低沉，五官很端正，同时也非常陌生。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那么熟悉——那是属于屠苏的表情。非常冷，带着不信任，也带着挑衅和讽刺。

来不及细想，丧尸群已经朝我和越野车包围了过来。我忍着痛勉强爬起，挪到越野车的驾驶座旁，想把李铮叫醒。事实上，李铮已经醒了。只是满脸都是鲜血，显得非常狰狞和可怕。他淡淡地看我一眼，又缓缓地起眼睛，看上去非常疲惫。

“咚”地一声，突然，后驾驶座的车门被踹了开来。我心里一喜，赶紧向后看去，希望是月亮或者小雪下来帮忙。但无语的是，门边探出了旭子猥琐的脑袋。

“快过来拉我一把！”旭子慌乱地看了看逼近的尸潮，向我伸出满是污垢的手，眼里透露着祈求。

刚才怎么没把他扔出去喂蚯蚓人！我狠狠地骂了一句，同时无视了他的手，也没有搭腔。

“李铮！”我试图把李铮先拉出来。不管怎么说，李铮目前算是我们这个队伍里的领头人了。不但身手不错，从之前智斗凯哥也可以看出，他十分的富有智慧。这样的人才，对于在末日中挣扎求生的我们是一大福音。必须首先确保他的生命安全。

李铮身材比较高大，自然也很沉。我拉了一下，没有成功。尸潮已经越来越近，我急的焦头烂额，时间所剩无几。

“你先走吧。”李铮突然一把推开我的手，轻轻地说：“把空投包带上，我教过你怎么开枪。”

听到这话，我一下子愣住了。是啊，我明明可以先走，根本不用管车里的人。带着他们，现在只能是累赘。人都是自私的。如果为了保全自己扔下同伴，在这个末日里，根本没有人会谴责，而现在救他们又是何必？

我盯着李铮满是鲜血的脸，又看了看十几米外的尸潮，几乎就想点头。只是那一瞬间，一起走过的这些路途在脑海中忽然一一浮现，无比的清晰和流畅。手已经离开了李铮的肩膀，而嘴好像脱离了的大脑的控制，脱口而出：“要死一起死！”

话一出口，自己都愣住了。不由得苦笑一声，莫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私无畏了？难道，你真的已经不怕死亡了？

“哎哟！”突然，一边的旭子惊呼一声，跌在越野车一旁。转头看去，他已经吃力地爬出了越野车，看起来并无大碍，也没有受伤。真不知道他在无病呻吟些什么。

“莫魂，快走啊！”旭子惊恐地看了一眼围上来的尸潮，过来一把把我往前扯去。——它们只剩下不到10米的距离了，再有不到几分钟，我们就会被这群魔鬼撕裂吞噬掉。

“我要救他们，要走，你自己走。”我的声音居然异常冷静和坚定，话一出口，自己都开始怀疑这句话究竟是不是自己发出的。

“莫魂，没必要，你知道下一站是哪里，笔记你可以自己去找！”李铮再一次推开我，缓缓地睁开眼睛，虽然气若游丝，但语气中透露着不容置疑。

“那我先走了！”还没反应过来，旭子已经一溜烟跑进附近的一家商店，顺势狠狠地关上了大门。依稀还可以听到大门被锁住的“咔哒”声。

“你看，我走不了了。”我无奈地对李铮苦笑一声：“这辈子能交到你这样的兄弟，也值了。”

“莫魂，你听着，”突然，李铮的声音变得非常严肃：“我有任务在身，你先走，替我去完成。”

说着，李铮费力地把鞋底的对讲机拿了出来，塞到我的手里：“带着这个，总部会告诉你怎么做。”

“李铮…这。。”我踌躇着。

“快走！”李铮突然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同时手里的D9立刻抵上我的脖子：“是个男人就赶紧给我滚，我可没骨头喂给你吃。”

这句话已经带着侮辱了。我知道李铮是想把我骂走，但怎么忍心撇下这一车的队友？一时间，我只是傻傻地盯着李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铮见我没有动静，看了一眼尸群，刀锋一转，又抵住自己的脖子：“你走不走？”

“别！”我知道李铮一定做得出来：“我走，我走！”

“滚！”李铮最后推了我一把。

我没敢再看李铮威胁的动作。费劲地把空投包拉出车窗，不再有多余的话语和留恋。我从空投包里掏出步枪，一边射杀围上来的丧尸，一边忍着小腿的疼痛，快步走向最近的一个工厂。

太阳把我的身影拉得很长。

身后，尸群的吼叫声和咆哮声包围了整个越野车车厢。

第五十章　工厂里的幸存者

离工厂越来越近，面前的丧尸也越来越少。金色的阳光照耀在眼前这座四方形的建筑物上，显得非常朦胧和神秘。这是不是属于我的天堂？终于忍不住，我回头再次看了一眼。

尸潮已经完完全全地包围了越野车。这群恶魔发疯似的推挤着车厢，抓挠车身，发出刺耳的声音和惊天动地般的吼叫。已经看不清车内的情况，只感觉越野车摇摇欲坠，好像要再次翻转过去一般。

就在这时，我突然打算做点什么。

我知道自己目前将要做的一切或许只是徒劳无功，杯水车薪罢了。不但救不了他们，反而有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但就在那一刻，鬼使神差地，我再次折了回去，走近了尸群。

生平第一次，那么的勇敢和无畏。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把兄弟扔在那里置之不理。至少不能让他们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沦为丧尸的美餐。否则我和这些吃人的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我得把它们吸引过来。

看了看手里的枪，咬咬牙，我硬着头皮找好退路，缓缓地摸了过去。在距离它们只剩下几米的时候，突然大喊一声：“去死吧！”，迅速提枪开始射击最近的几只丧尸。顿时，尸群像一下子炸开来一般，纷纷扭转身体，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一时间，离我最近的两只丧尸马上抬手抓来。我没有理睬这两只，继续目不转睛地朝它们身后的那些丧尸开着枪。很快，尸群中的大部分都被我激怒了，纷纷开始转向。

子弹打完了，我换上新弹匣继续挑衅，边打边向后退去。

我想如果那时的你有幸站在工厂的屋顶上，将会看到这是一个多么壮观的情景：一个背着空投包的男子，手握一把QBZ95式突击步枪，还是QBB95式轻机枪——现在早已记不清了。只是当时浩瀚的尸潮正呈现扇形向一个人围来，而那个人却坚持不懈地在朝它们开枪，直到越野车周围只剩下零散的几只反应极慢的丧尸，男子才转身向身后的工厂走去。

或许你要问，当时的我难道没有想过，如果工厂内也全是丧尸，岂不是入地无门？

是的，当时确实没有想这么多。想到的只是月亮和我的第一次相遇，小雪与我的第一次邂逅，李铮第一次救我的场景。这些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不断地拼凑，直到再也忍受不住良心的折磨。求生的渴望促使我撒开步伐朝前逃跑，而朋友的情义却又逼迫我折身相救。我想这或许就是人类与畜生的区别吧。

直到几乎所有的丧尸全都被我吸引住视线，纷纷咆哮着，跌跌撞撞地涌来的那一刻，我才感到了前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