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狗身上踹开。谁知就在他起脚时,那猪撒了嘴猛地一蹿,将他撞倒,随后一口咬在他大腿上。”
多小衮、天禄、午思听了,面面相觑。曹童道:“亏得我们大家赶到,一顿乱刀猎叉,将那猪击毙,要不三哥今天就回不来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其实三哥当时有一梭镖刺在了猪心上,拔出梭镖来,碎猪心还粘在枪上。”曹童看看天禄,“天禄哥,熊比猪要厉害得多。若不是我用猎叉帮忙,我爹即便刺中了熊心,也十分危险。”
午思叹道:“野兽真是厉害!”
曹童道:“那是自然!你别看这熊才三百来斤重,不算大个的,但你们三个一齐上也奈何它不得。”
午思慨叹:“那老虎岂不更加可怕?”
“老虎?”曹童道,“你想都不要想,打老虎少说也要七八个最勇敢、最有经验的猎手一起,带着一群最合心意的猎狗才能猎得。先用弓箭射,再放狗缠斗,最后大家拿着猎叉一拥而上,才能猎得一头。你们几个从没打过猎,还想打老虎?简直是送死!”
“曹童,我们恐怕就是送死来了。”多小衮听完曹童的话,感觉心里越发没底,便将应征虎枪营的事情和盘托出。
多小衮言罢,曹童一时无语了。午思担心曹童不应允,道:“曹童,我们知道这殪虎极危险,也正因如此才来找兄弟你。你三个哥哥的前程性命,可就看你帮不帮忙了!要是咱们真能入选虎枪兵,你还在这儿打什么鸟猎,跟着哥哥们一起上北京城,到时候皇上还能给你旗籍!”
“当真?”
“自然当真!你哥哥们怎会骗你!而且还是上三旗,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平日里就待在皇宫里吃喝玩耍,好玩又威风!”午思见曹童有些动心,一个劲儿地煽风点火,他见多小衮爱美色,便想有其兄必有其弟,对曹童道:“北京的姑娘个个水灵透了,脸蛋儿一捏都出水,看你一眼就能让你全身酥软。当了禁卫军,这些漂亮姑娘随你挑,这是其三。至于其四、其五、其一百八十,反正好处多得你想也想不完!”
“好是好,只是……”
多小衮心急,忙问:“只是什么?兄弟你快说!若是不喜欢水灵的也好商量……”
曹童一摆手:“哥哥,你们坐!坐下慢慢说。”四人在死熊旁席地而坐。曹童说道:“哥哥,这事儿我若不帮你们,你们三人这一去绝无生还之算,我若帮你们……”
“那便是十拿九稳了!”天禄道。
“不是,我若帮你们一起去,那我们四人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曹童一语让三人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瓢冰水,透心儿凉到底。
多小衮问:“你虽年轻,但跟着姨父打了几年猎,听你说去年夏天你还跟着姨父他们打死一只虎。如何有了你的帮助,我们才增加一成胜算?”
曹童道:“哥哥你们不知,这猎虎是打猎中最险之事。我虽去年跟着爹和村里老猎户打过一只虎,但你可知我们去了多少人?”
“你们去了多少人?”
“我们去了十几人,十几条猎狗!先远远地用弓箭、鸟枪射击,胡乱打了几十发枪弹弓矢,再放狗群缠斗,最后大家一拥而上时,那老虎仍然厉害得很,最后还伤了人。可是朝廷的虎枪营殪虎可不是这个法子。我们村中曾出过一个虎枪兵,他们殪虎绝不许用弓箭、鸟枪,更别提带着一群猎狗,而是只凭一支铁枪。殪虎时也不许那么多人一起上,照哥哥刚才所说,只是你三人对付一只虎,顶多加上我一个,我们四人加起来还没有一只大虎重,有多危险,还用我说吗?”
曹童一番话将三人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浇灭了。多小衮问:“今日那把总张疆说,猎虎也挑地方,是何道理?”
曹童刚要作答,外面大人喊吃饭,曹童便道:“哥哥们先吃饭吧。天色已黑,今晚就和我住在这里,我们晚上接着说。”
多小衮、午思和天禄各怀心思,无甚食欲,只匆匆扒拉几口饭,应付几句长辈的问话。曹童是猎户出身,乖巧聪慧,懂得几个哥哥的心意,也匆匆吃了几口饭,便道:“爹、娘,孩儿吃饱了!几位哥哥今天就和孩儿住在瓦房,我们说话去了!”
几人匆匆回到瓦房内,曹童抱出几张整张的皮子,又抱来稻草,铺在地上,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继续说话。曹童道:“这猎虎挑地方我却不知是何意思,我只听村里老猎户说过,打猪打熊莫打虎,绕山不碰卧虎堡。”
“卧虎堡?”多小衮等三人犹如被针刺了一般,齐声问道:“是不是虎骑牛那个卧虎堡?”
“是啊!怎么了?”
多小衮等听曹童的口气,觉得卧虎堡不是什么好地方。
天禄道:“卓尔海将军让我们去殪虎的地方,就是三十里铺卧虎堡。你为何说不能上卧虎堡?是不是那鬼地方有什么蹊跷?”
曹童叹口气,道,“你们不知,卧虎堡是我们猎户的一个禁地,特别是猎虎,那里曾经出过不少虎祸。我爹给我讲过,以前朝廷选虎枪兵,送京之前也都要先殪虎考察。那卧虎堡就在兴安岭下,岭那边再走个几百里就是什么罗刹国了。在咱们黑龙江将军辖内,不下十几处殪虎的地方,唯独这卧虎堡出事最多。我爹讲,我们村之前曾送过两个虎枪兵,是兄弟俩。殪虎考察时,哥哥在卧虎堡,弟弟在一百里外满屯。结果哥哥和另外四个虎枪兵都死在卧虎堡了,弟弟在满屯却殪虎成功。要论起来,那哥哥的武功远在弟弟之上。所以老人说卧虎堡比较邪乎,那里的虎是从罗刹国跑过来的,又说卧虎堡山上有虎神护佑它们。”
曹童讲得绘声绘色,多小衮三人听得后背直冒凉气。
“如此说,我们绝无可能通过殪虎考察了?”午思颇为失望。
多小衮道:“那也不见得,我们兄弟四人齐心拼力,我不信杀不死一只虎。正所谓兄弟合力,其力断金。那梁山好汉武松赤手空拳打死一只虎,李逵斧劈四只老虎,多么英雄!更何况你我四人携有兵器,又俱是自幼习武,不如拼搏他一次!”
多小衮的话让几人都很兴奋,天禄更是欢喜,忙不住地说道:“对!兄弟合力,其力断金!要是拼赢了,咱们兄弟一起上北京,曹童也能有个旗籍;要是拼输了,不过一死,也是个壮烈,像爷们儿所为。我看这买卖划算!”
曹童也是热血之人,看几个哥哥如此慷慨激昂,当下表示:“哥哥们放心,我曹童绝不会撇下哥哥独自偷生,你们去,我就去!”
“成了!”多小衮道,“拼到北京去!”
“拼到北京去!”四人齐声喝道。
曹童道:“三位哥哥,我们四人从未一起打过猎,协同配合尚缺锻炼,不如明日随我和爹一同进山,先打个把野猪、狍子,熟熟手。”
多小衮悚然道:“循序渐进,循序渐进,还是先不打野猪,打个狍子就行了。”
天禄、午思不理小衮,对曹童道:“兄弟说得好!就按你说的定了!”
多小衮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急忙换个话题掩饰:“表弟,你先别和你爹妈说殪虎的事儿,你要说了,你爹妈定不让我们去。我们要是三日后去不成,将军肯定要治我们的罪,那到时候你不白白跟着我被砍脑袋吗?”
曹童点头应允。
次日,四个少年起了个大早。曹童的父亲曹霸听几人说要和他进山,爽快答应下来。几人草草吃了些干饼,背上弓箭,扛着铁枪钢叉,踏进了平行山。两只猎狗跟着人们,不时跑前跑后。行至半山,猎狗兴奋起来,却又不敢叫,只是不住地吸着鼻子,摆着尾巴。曹霸四下仔细看了看,指着地上的一趟脚印儿道:“狍子!”
猎狗在前寻迹追踪,几人端着枪叉紧紧跟随。跑步间,多小衮悄悄对几人说:“莫按猎狍子的手法,把它当作虎来刺。”另几人上气不接下气,都点头记下。不多时,远远看见一只长着大角的公狍子立在树边,机警地竖着耳朵,四下张望。曹童一声响亮的口哨,两条猎狗吠叫着冲了上去。多小衮喊道:“别放狗,用枪刺!”随即挺枪向狍子冲去。
那猎狗很是聪明,只与狍子缠斗,却并不上前撕咬。天禄腿长,跑在最前面,及到近前,举枪便刺。那狍子非常灵敏,向旁轻轻一跃,天禄一枪刺空。多小衮赶上来,不等狍子站稳就是一枪。这一枪,多小衮只当是刺虎,用尽了全身之力。铁枪自狍子身侧刺入,竟从另一侧穿出,枪尖上缠绕着一堆内脏肠肚,颇为血腥。多小衮未想到竟会刺穿,大半个枪身已插入狍子体内,多小衮几乎撞到狍子身上。那狍子受了如此重伤,心想逃生无望,便作困兽之斗,扭头用角向多小衮顶来。多小衮猝不及防,唯恐被狍子顶伤了眼睛,只得撒手扔枪,就地一滚,算是躲开了。这时,曹童、天禄、午思均已赶到,三人记得多小衮“把狍子当虎刺”的话,纷纷挺枪亮叉,用尽全力向狍子刺去。“噗噗”几声,狍子被四下刺来的枪和猎叉钉在了原地,登时死去。曹霸看呆了,道:“童儿,哪有如此猎法?我看你们是疯了!”两条久经猎阵的猎狗也感觉几人的打法不同寻常,太过奇怪,颇为不屑地哼叫着走开了。
杀了狍子,几人便席地坐下,休息一会儿。曹童旁敲侧击地问父亲殪虎的事情:“爹,你说这要是头老虎,是不是也被我们刺死了?”曹霸连连摇头:“胡说!凭你们,别说猎虎,杀个狍子还让它缴了枪!”多小衮登时脸红得如同涂了狍子血。
午思常被多小衮和天禄讥讽武功不济,这回终于逮着报仇的机会,笑道:“多小衮啊多小衮,就你还想去猎虎,今日被一个狍子缴了枪,真笑死我了!”言罢大笑。
天禄也笑道:“不愧是小衮,刚才滚得煞是好看,比前仆后仆还好看,我是开眼了!你若是叫多大衮,肯定滚得更漂亮!”
曹霸笑着,道:“其实也不全怪小衮,只是这其中的奥妙你等不知。”
多小衮好奇,问:“姨父快说,有什么奥妙?”
曹霸道:“皇上的禁卫军中有个虎枪营,那些虎枪兵俱是猎虎的高手,想来你们在军中也听过虎枪营的威名,不过这虎枪的奥秘你们肯定不懂。这虎枪可与上阵杀敌用的铁枪不一样。”
曹霸如此说,多小衮等几人均是头回听到。曹童本以为自己对猎虎很熟悉,但也没听说过虎枪和枪不一样,便问:“爹,有何不同?”
曹霸站起身:“你们来看。”他将四人引到狍子身旁。那狍子虽死,身上被插了几支枪叉,却还站立着。曹霸指着狍子,道:“你们且看看,这枪与叉刺中后有何区别?”
四人看去,只见三支铁枪均贯穿狍身,刺入了枪头儿连同大半个枪身,唯独曹童的钢叉,叉头儿的四支叉尖儿深深刺进狍身,而叉头却未完全没入。
曹霸道:“你们拔拔看。”
四人认准自己的兵器,开始用力。曹童一下便将钢叉拔出,而三支铁枪拔起来却着实费力。曹霸见了,哈哈大笑道:“这若是头虎,就凭你们这人这枪,真是白送性命。”
三人非常尴尬。曹霸道:“你一枪刺出,虎定死不了,如不能死死抵住,便要尽快抽枪再战,而像你等这样入枪过深,只怕那虎一爪就扇掉了你的脑袋。虎枪营岂会用你等这直来直去的铁枪去送死?”
天禄急了,问:“那怎么办?”
曹霸道:“你个小子脾气好急!刚才打个狍子闹出如此大动静,今儿个什么也甭打了。你等将那狍子的角齐根儿剁下拿好,随我回家。”
多小衮等人猜不透曹霸要用狍子角做什么,只好照办。
天未过午,几人便回了村子。曹霸道:“你等既对虎枪好奇,我就带你等见个人。”说罢,曹霸领着四个少年来到村东一户人家。那家院门开着,一行人便直接进了院。曹霸喊:“虎剩!虎剩在家吗?”
“兄弟,来了!”屋里传来一声沙哑的喊声。当时正是正午,院子里太阳照在积雪上,让人几乎睁不开眼,而屋里却很黑,多小衮等人只见一个颇为怪异的身影从黑屋中一跛一跛地走出来。那人出了屋子,正与多小衮来个面对面,多小衮见那身影瘸,想赶忙去搀扶,谁想一抬眼望那人,多小衮禁不住惊叫出来。
天禄和午思也大惊。只见那人的右半边脸连同右眼珠都没有了,抽缩在一起,鼻子只剩下两个肉洞,头上只有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左胳膊肘部以下的袖子空荡荡的,右臂虽然完整,却不能使用,如摆设般垂在身前,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踮着脚,眯缝的右眼盯着多小衮。
多小衮被眼前这如鬼魅般的人吓了一跳,“当啷”一声抽出腰刀。曹童急喊:“表哥莫怕,这不是鬼,是虎剩叔!”
多小衮惊魂未定,还刀入鞘的手兀自发抖,刀尖怎么也纫不准鞘口。那人见多小衮如此窘状,笑了笑。这一笑不要紧,原本如鬼魅般的脸显得更加狰狞。
曹霸也哈哈大笑:“小衮莫怕,这原是我一个一起打猎的兄弟,叫曹子霄,现在村里人都叫他虎剩,年轻时也曾应征过虎枪兵。至于后来是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的,你还是让他自己讲给你们听吧。”
几人进了虎剩家,分别坐下。虎剩虽没了半边脸,嘴也改了形,但还能说话,只是口齿不甚清楚,多小衮等将就着能听懂。虎剩道:“霸哥说的没错,看几位的打扮都是旗兵,这月份来我这儿,想必也是要去应征虎枪兵吧。”
几人极力隐瞒的东西被虎剩一语说穿,很不自在,却又对虎剩的经历非常好奇。午思道:“没有,我们只是对殪虎好奇。您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
虎剩道:“几位想必从‘虎剩’这名字也能猜出个一二分,这是虎伤的,我是从虎口下捡回条命。那是十年前的事儿了。雍正二年,黑龙江将军那苏图征虎枪猛士,我看了心动,便和村里林文、林武兄弟俩一起到城里应了征。”
曹霸插话道:“那林武便是我们村唯一当上虎枪兵的。”
多小衮昨晚听曹童说过这兄弟俩,心想:“估计林文就是死在卧虎堡的那个虎枪兵。”
虎剩继续道:“在将军府察验殪虎,我和林武去了满屯。老实说,那一次我和林武的运气着实不错,进了山只碰上一只小虎。那考官我还记得,叫唐武,心肠极好,说若能活捉小虎进献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