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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绿色光点都凝固不动,间或有些闪烁,随着多小衮人马前进,一些绿色光点开始移动起来。多小衮恍然大悟:哪里是鬼,肯定是狼!奇怪的是,小白龙却没有反应。多小衮熟悉马性,骑兵遇到野兽,马通常会比人更早觉察,但小白龙对那一片绿光点并不害怕,只顾向前跑去。
知道不是鬼,多小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心道:“小白龙真是马中豪杰。寻常马遇到狼群非惊了不可,它却如此镇定,那我也不能丢人!”
狼虽然凶猛,但毕竟比鬼好对付些。多小衮摘下弓箭,冲着绿光点最密集的地方就是一箭。周边的绿色光点一哄而散。“噗”的一声,随即传来“呦呦”的叫声。不是狼嚎,是鹿鸣。
多小衮催马至近前,只见一头梅花鹿倒地哀号。那一箭正射在鹿的肚子上。“罪过罪过!”多小衮滚鞍下马,刚举手要抽自己嘴巴,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奇怪的想法:“鹿这东西胆小,平日里都是远离人烟,怎么这些傻鹿靠着马场如此近?不怕被人射杀吗?”
想到这儿,多小衮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顿时警觉起来:“暗夜里,鹿比人看得清楚,它们应该早就看到一个骑马持枪的人奔过来。若是平常,鹿群应该早就一哄而散,但这群鹿直到被我射杀一只才跑开,这是为什么?它们肯定恐惧着一个比猎人恐怖的多的东西,所以宁可被人射杀也不跑。那么它们恐惧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鹿又“呦呦”地惨叫起来。多小衮为鹿拔下箭,肚肠也裹着箭镞流了出来。多小衮心中不忍,对鹿道:“鹿啊鹿,我多小衮并不是想射你,真是罪过。看你如此痛苦,我帮你解脱了吧。”说罢,一手轻抚鹿的眼睛,一手抽出腰刀,一刀抹断了伤鹿的脖子。黑紫色的鹿血顺着刀锋淌了下来。多小衮把刀在鹿身上蹭了几下,揩干血迹,又斩了些带叶的树枝,盖在鹿身上:“鹿啊,我多小衮闯山紧迫,来不及埋你,你就将就些吧。”说罢,翻上小白龙,继续向山上跑去。
南沟一带的山势是东南坡陡。进山六七里,马就走不了了。多小衮在前面拉着马步行,但那山坡,人手脚并用攀上去都困难,马四个蹄子空刨得土石纷飞,却寸步也上不去。小白龙急得“咴咴”嘶鸣。这马也很有性格,平日在马群里竞速驰骋,其他马都远远被它甩在身后,争抢母马时,其他公马也斗不过它,小白龙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心中也自窝火。多小衮看马是无论如何过不了这山,心想:“我若是就此弃马徒步翻山,倒是有可能翻过去,但问题是翻过去之后呢?几百里草原,我两条腿还没走到,人早干渴饿死了。不能弃马。”于是,多小衮拉着马顺着山势折向东南方向行进。顺山势走省力得多,多小衮骑在马上,四下张望,希望能找到一条可以翻山的小路。
起风了。虽然是盛夏时节,南沟的夜还是很凉的,而这山上又比山下军马场冷了许多。多小衮感到一股寒意,他忽然想起老洪那干瘪的毫无表情的脸,不禁一阵恐怖。“鲁格尔哥哥怎会挑这么一个老护军作亲兵,平日里看着就晦气。”多小衮心道。
一阵阴风扑面刮来。小白龙突然停住了脚步,连续打起了响鼻,两只耳朵笔直地向前探出。多小衮是马甲,洞悉马性,知道这是马惊恐的表现,急忙俯下身,拍抚小白龙的脖子,嘴里念念有词,算是把小白龙安抚下来。多小衮眼睛可不闲着,向着小白龙注视的方向扫去。前方的林子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到。
又是一阵阴风扑来。这回,就算多小衮絮絮叨叨搂着脖子,小白龙也按捺不住了,嘶鸣着猛地人立起来。按说多小衮从光屁股时起就骑马,骑在马上就如长在马上一般,任凭马奔跑跳跃,自是稳如泰山——但这小白龙不是凡马,速度比寻常军马快三分,而力量几乎要大一倍。它这一起身人立,又猛又急,多小衮猝不及防,竟被摔下马去。
这是多小衮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仗着身子灵活,他双脚站稳,手也没撒开缰绳。小白龙还不安生,打着响鼻在原地跳腾起来。多小衮用力拉着缰绳,居然拉不住。就在与小白龙转着圈撕扯的时候,多小衮感到有一个东西在向他们迫近。奇就奇在这里,多小衮不是看到、也不是听到什么,而是从心里感应到一个他说不出来的、但让他感到很恐怖的东西,正在向他迫近。小白龙更是近乎发狂,猛烈地甩着头,四只蹄子乱踢。多小衮手握着缰绳,被小白龙甩得步履踉跄。他边躲着小白龙的蹄子,边趁机向上山方向瞥了几眼,但什么也没有。
就在多小衮抬眼分神的一瞬,小白龙一下子甩开了缰绳,向山下狂奔而去。
“他妈的瘟马!白你奶奶个嘴的龙!下辈子叫你做不成马做骡子,一辈子快活不得!”多小衮刀枪上的功夫马马虎虎,骂人的功夫却是一流。陷入困境时,恐惧激发了骂人的灵感,若不是怕林间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循声而来,多小衮可以骂得更恶毒十倍。小白龙这一跑,多小衮不仅失去了脚力,更要命的是武器也没了——长枪和弓箭都挂在马鞍上,多小衮身上只剩下那口富察氏腰刀了。多小衮虽然没打过猎,但他是兵,知道两军交战时都是先用弓箭远射,再用长枪大刀,等用上腰刀时,已经进入最惨烈的肉搏战了。这山里熊虎出没,用三尺来长的腰刀和熊虎肉搏,多小衮宁愿跳悬崖。
无奈之下,多小衮只得向小白龙逃跑的方向追去。奇怪的是,小白龙一跑,那股令多小衮恐惧的强大气场,也跟着消失了。跑了几里山路,多小衮已经气喘吁吁,忍不住又大骂小白龙。多小衮知道这样追根本追不上小白龙,鲁格尔说过,军马场能赶上小白龙的马只有一匹,还被京营八旗挑走了,凭自己这两条腿追它,还不如骂上几句解恨呢。然而出乎多小衮意料,翻过一个小山坡后,多小衮隐约看到小白龙就停在前面。
多小衮心中狂喜,撒腿冲了过去。还没到跟前,多小衮就闻见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仔细一看,小白龙浑身血污,肚子被剖开,内脏污血拖了一地。可怜一匹无双的天马,多小衮才骑了不到十里,就惨死于山林之中了。
马死了,多小衮的逃亡计划就无法完成。翻过大兴安岭是五六百里的草原荒漠,没有马是绝对过不去的。多小衮从来不缺主意,稍稍惆怅了片刻,便打定主意:“回军马场,管鲁格尔哥哥再要一匹马。”于是,他捡起长枪弓箭,向山下走去。
多小衮心想:“我回去,鲁格尔一定会仔细查问,我得编个故事对付过去,就说:‘我在山里真遇到那个掳人掏心的厉鬼了,一番交手我没打过,它把我的马吃了。请哥哥再给我找匹好马,我明天夜里再进山会会它。’好在鲁格尔哥哥心地醇厚,好糊弄!”
远远望见山下军马场的灯火。对于走夜路的人,前方哪怕是一点光亮,都是莫大的鼓舞,多小衮不由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到山下,眼看距离军马场营门只有二三里路了,多小衮前方的灯火却突然一下子全都熄了。接着是一阵嘈杂喧闹之声。多小衮正纳闷,眼前突然闪出一张脸。
事发突然,多小衮心头一惊,刚才兴冲冲的劲头儿霎时灰飞烟灭,心道:“哪里来的死鬼,吓爷爷一跳!”于是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看到底是谁。那张脸瘦如骷髅,头顶包着一块白布,上面污迹斑斑,似是血迹。多小衮目光向下一溜,险些惊叫出声——只见一只眼珠歪歪斜斜地吊出眼眶,耷拉在那张脸前,而另一只不大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多小衮。
多小衮只觉心慌腿软,暗自骂道:“他妈的!你骗鲁格尔编什么故事不好,非要说撞见厉鬼。这回真撞到了。平日里没少许愿拜佛,却没一次有这么灵验!求好求不来,求撞鬼倒是一求便应。”
那张脸似是看出了多小衮的心思,笑了。这一笑,让多小衮的神经几近崩溃。眼珠掉出来还能笑,一定是鬼!多小衮不容多想,“啷”地一声抽出腰刀,举手就劈。多小衮此刻就一个念头:“就算鬼要索我性命,我也不能让它舒舒服服地得逞,我倒要看看这剁铁如泥的宝刀劈到鬼身上是个什么样!”
“噗”的一声,腰刀斜砍在鬼的肩胛,锋利的刀锋将鬼的一只臂膀剁了下来。那鬼一声闷哼,仰头摔倒。
不是鬼,是人!多小衮更为心慌。他自幼当兵,却从未砍过人,现在眼看自己把一个人砍翻,心中半是惶恐,半是懊悔。他急忙蹲下身,搂着那人,只见他穿了一件护军的衣服,脸上血迹斑斑,特别是一只眼珠吊在面前,根本辨别不出是谁。
多小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脸上现出一丝浅笑,用极轻微的声音说道:“大人,天要黑了。”
多小衮听着耳熟,猛然醒悟,这是鲁格尔的护军老洪!急道:“老洪?你是老洪?”
那人已气息奄奄,微微点了点头。
多小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眼睛是谁打的?我背你回军马场,让鲁格尔找郎中救你。”
老洪嘴唇抖了抖,说了些什么。多小衮听不清,急忙把耳朵凑到老洪嘴边。老洪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不再听多小衮发问,自顾断断续续地说道:“你的人完了……猎叉跑了……不要回去……提防兄弟……”
老洪已说不成一句整话,散乱的一些词句,多小衮一时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记忆力极好,全都记了下来。老洪重复了一句:“不要回……”之后,便不再说话了,只是急促地倒着气。片刻,老洪突然发出一声长啸,那声音真不像是从他这瘦弱枯干的身体里发出的,洪亮雄浑,之后便不动了。
老洪死了。多小衮想知道的,老洪一句没回答,老洪说的,多小衮一句没听懂,但不管怎么说,老洪临死前连说两遍“不要回去”,多小衮是记下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多小衮虽然平素因老洪阴郁似鬼,对他毫无好感,但老洪临死前的这个忠告,多小衮却颇以为然。
多小衮将老洪背到一处浅洼地,把老洪平躺在坑中,砍了些树枝覆在上面,又培了些土,算是安葬了老洪。一切收拾妥当,东方的天空已微微泛白了。多小衮折腾了一夜,非常疲惫,又不知该往哪里去,便靠在老洪坟边的一棵大树上,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犬吠声把多小衮惊醒。他睁眼一看,天已大亮了。
犬吠声愈发清晰尖厉,还隐隐伴有人喊马嘶之声。多小衮觉得不对劲儿,起身蹬上一个土坡,向声音处张望。只见一队清军从军马场方向奔来。这些清兵军服齐整,个头都特别高大,且行动迅捷,绝不像军马场那些老弱护军。他们每人手中都持一把长长的弯刀,那弯刀十分怪异,与寻常清军马步官兵所配的腰刀都不一样。在人马前面,十几条大狗尖叫着狂奔,像是引路先锋。
眼前的场面让多小衮猛然想起老洪死前的嘱咐:不要回去!“军马场一定是出事了,这队兵没准儿就是来擒我的!”多小衮不敢怠慢,急忙向山上奔去。
人跑得再快,也甩不开狗。狗群很快发现了老洪的坟,在坟边不远的一棵树下,追兵们找到了多小衮来不及带走的长枪。狗群在这里嗅到了人的气味儿,变得非常兴奋。这些狗长得十分整齐,除去毛色不同外,体型、样貌都很相像。它们显然不是兴安岭当地农家常养的土狗,个子要大得多,毛短粗而密实,头很大,四肢粗壮有力,看上去很是威猛。
多小衮不知道,南沟军马场不仅养有几千匹军马,还驯养着一种特殊的猛犬——杀虎獒。这些狗汇集了蒙古草原獒犬、兴安岭当地猎犬和罗刹人豢养的高加索犬等猛犬的血统,不仅聪明体壮,而且凶猛嗜血。
杀虎獒并非浪得虚名,这个名字是康熙皇帝钦赐的。康熙晚年,黑龙江将军将南沟军马场选育的这种猛犬进献皇宫。当时,上至康熙皇帝,下至北京的王公贵族,都从未见过这样的猛犬。以前射猎时,禁卫亲军会放宫内育养的猎犬给皇帝助兴。按后来西方犬种学的划分,那些宫中所育猎犬都是类似灵提、萨陆基犬一类竞速猎犬,当时被称作“细犬”。细犬速度奇快,可追上兔子,但体格瘦弱,无法与大型猛兽搏击,只能用来追猎兔子或是捕猎鹿麂等猎物时进行缠斗。因此,当康熙皇帝和王公大臣们见了这些南沟猛犬时,都十分兴奋。康熙五十七年,康熙皇帝到北京南海子检阅京营八旗各军。演习和阅兵完后,禁卫亲军给皇帝演了一出新鲜的:用四条南沟猛犬搏虎。在虎枪营的校阅场上,四条眼珠血红的南沟猛犬居然杀死了一头虎。康熙龙颜大悦,于是赐名“杀虎獒”。因为这种猛犬眼珠的颜色发红且凶猛嗜血,人们也称它“血獒”。
此刻,杀虎獒被用来捕杀多小衮。
追兵在老洪坟处并没作太多停留。几名使犬的兵一声口哨,十几头杀虎獒循着多小衮的印迹,一窝蜂般向山上扑去。
在山岭间,马跑不过人,人跑不过犬。杀虎獒奔突起来迅疾如飞。多小衮拼尽全力跑的路程,杀虎獒转瞬即至。没一会儿,杀虎獒和多小衮已不到一箭之距了。杀虎獒兴奋的尖叫、甚至连急促的喘息声,多小衮都已听得异常真切。
多小衮冲到了一峰坡顶,实在跑不动了。他回身一看,十几头杀虎獒已经追上。这是一个熟练配合捕猎的狗群,它们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呈扇形将多小衮的逃路封住,冲着多小衮狂吠。
小衮天生胆小,这一宿又饱受惊吓,先是坐骑被杀,然后撞见了半人半鬼的老洪,现在濒临绝境,反倒从心底升出一股横气。多小衮猛然向右一扭身,摘下背在身左侧的弓,同时右手一掂,一支箭已从挂在右腰处的櫜鞬中抽了出来。摘弓、抽箭、纴扣、拉弦,多小衮一气呵成,随即面向群獒,引弓待发。
群獒并未作出反应。多小衮心道:“擒贼先擒王。”瞄准正中的一头黑色的杀虎獒,手指一松,箭便发了出去。那头黑獒猝不及防,被箭从前胸射入,顿时哀叫着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