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每次都让他溜了,但他确实是某犯罪集团的头子。”
所以就希望他是犯人吗?──这种想法就跟希望犯罪从世界上消失般可笑。当然,也可以解释为一种自我满足意欲,也能解释成某种消极的心理病态──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建议当事人去休息一下放松自己。压力和主观态度过於坚定通常会让人做出客观或他人主观性失误。
“没有任何人该为他没做过的事情负责,乔。”我望著他的眼睛,那双黑眸中带著些许我无法理解的情绪,但我也没兴趣去理会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的私生活。“我们还是来重整一下案情吧。”我想做些有助於思考的事。
“还来?!──”乔哀号。“我们已经重复做过好几次了,医生。”
“那来说说新情况好了。”
翻了翻白眼,乔开是把整理过的资料念给我听。
“排除有人买凶杀害前四名死者,後16名死者证实为无差别杀人案,肯芬.G.莱文达、李斯.E.霍尔曼嫌基本排除。”他顿了下。“我始终不能相信这些是一个17岁的少年能犯下的案子。”
“但你找得别的疑凶吗?而且种种证据也在证明他是……不过是我们有点把事情复杂化罢……也可以说是不死心。”我笑道。“多重人格病人一向都是奇迹的宝库。”
“那如果罪名成立的话,那位少爷会被判刑吗?”
“这个你该比我更清楚吧?”我有点好笑的看向他,但在接触到他那认真的眼神时才知道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现在的情况,他的律师大概会跟法庭以精神病患为由求情,然後就是30天的强制治疗,而後就按医生吩咐看要到哪里疗养吧……”我不大清楚英国的法律制度,但大概也是大同小异吧。
乔皱了皱眉,声音中带著不甘。“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虽然做得跟马没两样,但最後他也最多去住医院?”
“你可以诅咒他药物中毒嘛。”这次我可是笑出声来了。但也想起一个dimethylamine类化合物(主要用於姿态性低血压及抗乙硫胆碱作用中毒)的病人──这也是我不当精神病医生的原因之一。我化学不好,药理学(医学心理学须修)老不极格,还经常记错药物成份。现在想起来,那还真是个恶梦……但我保证,我绝不会记错药物作用──只要别让我去开发新药,我是绝对无害的。
“是哦……还可以这样嘛……”乔的话音刚落,一把大嗓门也随之而来──
“Hance!我们回来啦!”那是温莎,却让我不自觉的想起某只叫维深的猪……真是让人背部一阵恶寒……
“乔,法医鉴定书和病历报告都拿来了。”大为跟在温莎身後特出现在房间里。
略略的扫过一遍那两份专业名词(有些让我想了好半天才记起来是啥)满篇通连的报告书,我可肯定一件事了──“看来真的是那位少爷自己做的……但是……杀人的到底是谁……”
“我们暂时知道三个名字:安若、贝伦、克鲁西法,但本人格安若是没有能力杀人的。我们都没看过克鲁西法,没有办法判断他的精神状态。”温莎一屁股坐在了那张堆满资料的桌子上,一手把领结扯松。
“那杀人的就是贝伦了?”乔问。
“还没办法判断。”温莎皱眉。
我没有说什麽,等著听他们还有没有什麽要讲的,结果却是一阵沈默。
“那就是说,现在就只有等维深今晚给我资料之後才能继续了……”我站起身,松驰一下坐得有点僵硬的腰背。
“也只有这样了,那我们去喝个下午茶吧?”乔也跟著站起身。
却被大为敲了他的头。
“你……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啦!还下午茶!”……
夜晚,并不代表寂静。街上到处都是喝酒逛店的人,但在酒店的房间里,却的确很安静……
“让你查的东西查到没?”一边喝著咖啡,我一边跟那个祸害本源讲电话,同时打开电脑接收资料。
(求人做事口气还那麽差……亏你还有中国血统来著……)
“哦?是谁求谁做事啊?你给我讲清楚点噢,维深……”哼!害我没有休息跑到这来谋杀脑细胞的人居然还敢提这种抱怨?!
(是、是我求你做事得了吧?……用不用这样跟我说话啊……更年期提早了?)
“好了!别给我在那胡扯了。”怎麽那麽多垃圾邮件……这还说是商务邮箱来著……“说正经的,问到了吗?”
(他以前的朋友说他有多重人格。)
“废话!”
(那个说话不清不楚像三岁小孩的是他们叫他安若,很温柔,笑起来很甜美的那个他们叫他贝伦,平时都是贝伦出现的时间比较多。)
“那克鲁西法呢?”甜美?……怎麽跟我看到的那个贝伦不一样……那个贝伦分明是个很邪魅的孩子,眼神中包含的尽是不属於他年龄的邪肆……
(哦?你也知道啊?)
“你快说!别在那拖时间。”这只猪就是欠扁。
(好啦好啦……怎麽那麽凶……)
“嗯?”
(那个叫克鲁西法的人格大概有暴力倾向,我想那是躁郁症。他很会打架,有一次还将一个人打得半死。)
那麽……克鲁西法大概就是那桩无差别杀人案的犯人吧……但他为什麽要这样做?……
“你再形容一下贝伦的形象给我听。”
(是个很文静的人,温柔可爱。)
“你确定他们说的不是邪魅?有种逼人的气势?”那……今早跟我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他们说贝伦是个很温和的人,跟你说的词一点也连不上边啦……)
那麽……还有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人存在吗?……那……到底犯下第一起案件的人是谁?……克鲁西法……怎样才能让他出现呢?……
(喂,跟你说,贝伦和克鲁西法的人格似乎是在安若四岁时被那神父强暴後开始出现的。算算的话,他们也就是共存了十三年了哦……据那些孩子说,安若是知道他们的存在的,而且,他们的人格转换很简单。)
“你想说什麽?”
(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是被骗了?也许,根本就没有贝伦,也没有克鲁西法,也没有安若……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装的?这种例子也不是没有的。)
“可能吧……但我们无法确定对吧?只能当他是真的来处理。再说,他要真的是装的,那他还是有精神病态,而且……还有暴力倾向……”大概对安若而言……贝伦是安抚他的慈母,而克鲁西法就是帮他免受伤害的严父吧……但要是还存在著一个人……那……那个到底是谁?……今天那个会不会就是克鲁西法呢?
(寒,我可是找到他的作案动机了,凶手……你就多努力吧。)
维深的声音有著戏谑──妈的!就会把伤脑的事扔给我。这只猪!
“维深……呵呵……你现在是欠扁吗?……”要不是这件事的挑战性让我感兴趣,我大概早就飞回巴黎去痛扁那只白痴的家夥一顿。
(哎呀呀,我说的是事实哦……寒,那我明天晚上把资料整理好传过去给你。祝你幸运。)
“嗯……”
挂断电话,我走到那面落地玻璃窗前,望著自己的倒影。
到底要怎样才能让那位克鲁西法出现呢?……而那个人……又会不会是克鲁西法……
疑问让人头疼,而找不到答案的疑问则更是让人伤神……要现在有面镜子照照,那大概会发现我的脸色跟鬼没差多少吧……
等等……对……镜子……
镜子的记忆已被挖出,那面被隐藏的镜子……也将浮於水面……真相已在触手可及之处……
……
第十章 被隐藏的镜子
真实被各块分散的残片拼凑呈现,
那面被隐藏的镜子最终浮於水面。
得到了什麽?
又失去了什麽?
已不知真实是否真实,
那分裂的残破已让人疲累。
最终,
世人又知道与看见了什麽……
又是一个早晨。而不同昨日的是,今天,我是被嘈杂的雨声所唤醒,神智一下无法清醒,不自觉的倒回5年前的那一天,同样的雨,相同的城市,但那会笑著端著杯香浓咖啡唤醒自己的人,已不存在……
所以说,我讨厌帮维深──那只该死的猪又让我想起了那个早已忘记的人。
与自己的低血压作对抗,猛的坐起身,不意外的感到一阵强烈的昏眩,整个脑子呈空白状,耳鸣不绝。场面开始倒转,时间的碎片在脑中显现。黑色的丧服,堆满雪一般白色玫瑰的灵寝,睡在那里面,苍白无生气的人,满目的腥红,医生们的大叫──
──“洛斯!”不自觉的喊出那个埋於心底深处的名字,这才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看来,我还是无法忘记你……洛斯.克尔特.迪蒙斯……五年,看来还不够长……不够长得让我去忘记的你的所有……你还恨我吗?你原谅我了吗?……这大概是上天对我的自以为是的惩罚……为什麽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为什麽……
……
“温莎,那位少爷的房间里有没有镜子?”早上那段称不上愉快的回忆让我食欲全消,但如果我不吃早餐,又因此让那该死的胃炎不幸的复发,让我在无可选择之下去找那位脑子有点(虽然我认为他是完全当掉……)短路的医生先生,又无可奈何的让他知道我复发的原因──啊啊……那可真的是要死快了……
“没有,因为他在开始时就发狂似的砸镜子,因为这样──我们可不想天天处理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家夥。所以,我们把他房里所有的镜子都封起来了。”
这麽说来……我的想法就……
“有没有想过他是为了隐藏什麽才这样做的?”此刻,我真的很想知道温莎的胃是用什麽做的,居然在早餐时间吃牛排?!还是两份?!……难怪他会发胖……
“什麽?!”温莎终於自他的那盘早餐(虽然我一点也不觉得这称得上早餐)上抬头看我,那带呆愣著含了满嘴的食物的样子还真是搞笑。“你是说他……那他到底不想让我们知道些什麽啊?……”
“呵呵……你说呢?……他最不想让我们见的,知道的……是什麽?……”端起那杯喝了一半的意式浓咖啡,我微笑著望向温莎。
“啊!──是──”他突然想通似的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著我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那个’……”……
“喂,Hance。如果他们什麽也找不到,我们会不会被人告浪费警力啊?”
看著眼前那一大群警察在硕大的一栋侯爵府里窜来窜去,温莎有点愣的问我。
说来也是,只凭一个推测就弄来那麽多的人要真找不到什麽的那就真的太……不过,那也不是我们的错。本来我们找的就只有乔跟大为,谁知道他们会找来那麽一大堆子的人来帮忙……
白了温莎一眼,我走到大厅里那张一看就知道贵得要命的沙发上坐下,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了那盏挂於顶部的水晶吊灯上。那黄橙交错看似柔和的灯光让人昏眩,不自觉的失神於其中,到醒悟时,才发现眼前一片雪白暂时失却视物的能力……看似最没杀伤力的东西才是最危险的……
“医生,比提斯阁下,我们在书房找到了一只上锁的盒子,打开之後,里面是这两个东西。”
大为突然出现挡住了那道光,一时的不适感让我感到稍稍的头昏。
跟温莎一人接过一只瓶子,我们同是惊叫出声。
“LORA?!”(罗拉)
“DECA?!”(滴咖)
“他怎麽会有这些?”温莎望向我。
我只有摇摇头,我也想不通他为什麽会有这些应该属管制药物的精神科药品。
“这些是什麽?”乔也走过来了。
“我们可以理解他用LORA的原因,但DECA是有严重副作用的药品,他……”
“你说这是什麽?”乔再问我一次。
与温莎对望了一下,轻舒口气,我望著乔的眼睛。
“LORA是用於由情绪引起的自律性神经症状,如头疼,心脏不适,胃肠不适,失眠。神经观能症,也包括了焦虑、抑郁、强迫思想及行为、恐惧。是精神病或严重抑郁症的辅助治疗物。”
“但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麽要吃这个,我们现在都没有给他任何的药物。”温莎在我停下後接口。
我跟他只能愣愣的望著各自手上的那一小瓶药品。
“那半瓶液体又是什麽?”大为盯著温莎手里的那瓶药问。
“这个是有严重副作用的东西,一般人没办法拿到的,更不用说拿回家自己注射什麽。”温莎的话提醒了我一样东西──
“你们有没有找到注射器?”我问。
“没有。”乔也是很芒然的摇摇头。
“你们有没有在任何一名死者体内发现药物成分?”如果把这种东西打在普通人身上……这种东西可是有可能引起脑水肿的……“有没有在谁身上发现有氟奋乃静癸酸盐(fluphenazindecanoate)?”
“没有。”还是摇头。
“看来我们要再去看一次那些被害人资料了……”我叹气。“得看看那些死人里有没有谁是医生或医院药房的人,或者,该去查查哪位医生曾经在近期开过这两种东西给那位少爷。”
“看来我们暂时还不用拿镜子去对付那位少爷。温莎。”我苦笑著望向温莎,他也皱著眉摇了摇那只透明的药瓶。
“看来有点东西是我们还没想到的……”
……
“还有什麽被我们忽略了?”
这个问题我在回警局的路上不断的问自己,想了好久脑子里还是一团混乱,真是件麻烦的事,现在就像是在跟一个你看不见的人打架一样的无奈。──
──我的头疼又发作了。
“Hance,你认为後面被杀的那堆人有可能不是无差别杀人吗?”坐在一边正在帮忙查看被害人资料的温莎用略显疲惫的声音问我。
我边翻过又一页的档案,边回答他。
“那只不过是种直觉,我也不确定能找到什麽。”大为和乔已经去查那些医院了,整个房间就剩下我跟温莎,突然让我想去多年前在学校时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