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油条,赵林坐在摊子前的小凳小桌上喝豆浆。
边上,一个老头对另一个老头说,“知道不,有人逃狱了!”
“谁不知道!”
“据说是个专门给人算命的女先生放跑的!”
“没文化吧,什么叫算命的,人家那叫心理学!”
“心理学?啥意思,那犯人有心脏病啊!”
老头笑了,大伙都笑,赵林也笑!
吃完油条,赵林出了这条小巷,来到附近的公园。
翠鸟鸣啼,一群人打太极,另一群人在跳健美操,“走——脚抬高,抬高!”一个貌似教练的老太太手里拿着剑指手画脚……
赵林坐在湖边的一个长凳上。【】
不一会,一个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他身边。
“我出小区门后,经过的第三个女人,戴没戴眼镜?”
“黑框,金属边,天茂牌的!”女孩坐下回答说。
“我早上吃了几根油条?”
“一根半,另半根还泡在豆浆里呢,如果被掐掉丢在地上的那三分之一不算的话!”
“油条铺子,排在我前面第二个人,穿的是什么鞋子!”
“黑色布鞋——是个中年妇女,两鬓有一撮白发,那是因为染头发没染干净,上身浅绿色的外套,里面米黄的棉毛衫,黑色的裤子,裤脚管卷起来一寸半的样子——”
赵林看看她,有点惊讶。
“油条铺子对面喝小馄饨的桌子,左数第四个人坐得是男是女?”
女孩看看赵林,愣了会。
“怎么?忘了吧!”赵林有点得意。
“左数第四个——?”女孩说,“根本没有人,因为那个桌子前只有三个板凳!”
赵林又愣了,随即笑,“没想到,那么多年,你还是没变!”
女孩也笑,甩了甩头发,“我还知道,除我之外,还有另外的人在跟踪你!”
“有人跟踪我!”赵林有点紧张。何妮坐到赵林身边,从包里取出化妆用的小镜子,镜子里出现公园门外,马路对面的一辆面包车。
“你确定?”
“当然!”
“跟踪我干吗?”
“谁让你在洪胜逃狱后见过他!”
“不会是他吧!”赵林更紧张了,“现在怎么办?”
“跟我走!”
何妮带着赵林绕过了公园,穿过小竹林,从九曲桥越过一片人工湖,在另一头的栅栏边,像狸猫一样翻了出去。
他们来到马路上。
时值上班高峰,人头攒动。
何妮领着赵林上了一辆公交车。一站后,他们从车上下来。何妮确定和他们一起下车的乘客并没有前一站候车的人后,穿过了马路。
他们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公园门口。
他们悄然进了一家咖啡馆,在靠窗户的位子上坐着。
那辆面包车还停在公园唯一的大门口,咖啡馆的斜对面。
“看来他们并没有把你太放在心上,”何妮说,“这样轻而易举就把他们甩了!”
“他们跟踪我干嘛?”赵林还是心有余悸,暂时的摆脱,并不是办法。
“要知道为什么?这很容易。耐心等着,等他们发现你已经不在公园了,跟着他们就是了!”何妮笑笑,转过头去,“服务员,点单!”
【4】
“我不会加入你们的什么团伙,难道从一开始我就在你的计划里吗?”小木屋里,肖海清问洪胜。
“当然不是,”洪胜在木屋里踱着步说,“不过从现在开始,你就成了我计划的重要部分!”
“你不能言而无信!”肖海清尽量冷静,她不想让洪胜看出,自己在这个局面中,已经承认了被动和恐惧,“你说过只要钥匙帮你拿到了,你就会把孩子还给我!”
“我是说过。可我没说过,现在——”洪胜举了举手上的戒指,“你拿到的只是钥匙的一半,我还需要你拿到另一半!”
肖海清沉默。一会,尽量掩饰自己的震惊,“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教师,况且现在警方一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做不了什么的!”
“你当然做得了,不过在此之前——”
肖海清的眼睛上,被蒙上了黑布。
她被带进了一辆车,车在颠簸的道路上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
下车后,肖海清走到了一条泥泞小道,拐了两个岔路口,弯腰进入了一个——山洞?肖海清不知道;然后走过一段向下的楼梯,似乎来到了地下;肖海清被带到了空间里一块平地。
黑布从眼睛上脱去,肖海清眯着眼适应光线。
顶上吊着一盏灯,空间里除了洪胜、张静、刘娜,还多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捆在椅背上,这个人肖海清从来没见过,他睁着眼,两眼无神,空洞的看着前方,无视来者的存在!
“你把我带到这来干嘛?”肖海清问道,“不是说——去找钥匙吗?他是谁?”
洪胜呵呵阴笑的说,“这就是我说的另一半钥匙——刘娜的丈夫——宋波!”
肖海清皱眉又看了眼捆在椅子上的男人。
她的专业知识告诉她,如果这真是把“钥匙”——很明显,这把“钥匙”已经疯了!
洪胜劫持了肖海清的孩子,不仅是为了那把钥匙。
事实上钥匙只是一半,另一半需要一串密码,而这串密码只有宋波知道。
可现在宋波疯了。
“我知道你的专业,也知道你在无意识领域里的建设性研究!我的意思是说,我希望你能治好他,或者用其他的任何什么办法,让他说出这串密码!”
“我看简直是你疯了,这根本不可能!”肖海清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她要崩溃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什么都敢异想天开的疯子,他所说的一切,闻所未闻,“难道你以为科学会像科幻片一样简单,这根本不可能!”
“我知道这不可能!”洪胜阴森森的看着她,“可我手里有枪,还有你的儿子,他可能会永远消失在这个地球,尸骨不存。你说什么样的办法能够藏起你儿子的尸体呢?”洪胜脸色可怖,“我会吃了他,从此你就再也找不到你那活蹦乱跳的儿子,一个手指头都找不到!”
肖海清的腿在发抖。
洪胜来到她的身后,搭在肖海清的肩膀,“你别无选择,嘘——放轻松,冷静,我们一起进入这个疯子的心理世界,看看那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七章 致命心理诊疗
【1】
肖海清的疑惑在于,刘娜说自己是那个举报洪胜的人;而在看守所,王健接收的信息却是何妮才是举报者。两者必有其一是在撒谎,或者都在撒谎。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肖海清更愿意相信刘娜是撒谎者。
事实上,在过去几小时发生的事情表明,刘娜压根和洪胜就是一伙的:
先是接到了洪胜的威胁电话,以儿子为要挟,要求自己去偷留在看守所里的那枚戒指;正当自己一筹莫展的时候,却犹如“神兵相助”似的接到了X君刘娜的电话。
刘娜编了一个故事,然后为他们提供的“那把钥匙从不离身”的信息,诱使李明和自己,有足够的理由的进入看守所,寻找线索。
毋庸置疑,这是个障眼法,当李明和大刘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钥匙上的时候,肖海清就明白其实真正的钥匙,是那枚戒指,而当时,她有足够的机会顺手牵羊。
现在想想,自己的判断是没有错的,洪胜似乎考虑到了自己去取那枚戒指存在困难,所以居然“帮”了自己一把,派来了帮手刘娜,使得偷得那枚戒指更为顺利。当然,在整个过程中,李明又不知不觉的“助纣为虐”了一把。
可肖海清没想到,这枚戒指——按照洪胜的说法,只是开启“密门”的一半,而另一半在宋波的脑子里,作为刘娜的丈夫,(并且疯了?)他在整个洪胜案中,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还有——
又回到了原点问题,洪胜为什么要选择这么诡异的杀人方法;动机究竟是什么?那些遇害者以及整个换妻俱乐部,在洪胜案中,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到这个时候,如果肖海清还认为,仅仅是因为一些男女关系,才导致目前复杂得甚至有些“兴师动众”的案情,那这样的理解就太表面了。
在很多时候,“性”其实是无足轻重的。
肖海清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简单的情杀。按照某人的名言:情杀?刀一剁,往屋后一埋不就完事了,整那么复杂干嘛,准备领奖啊!
如果说这是一部推理小说,那么肖海清,不消说,已经成了它最忠实的读者。和很多人一样,那把钥匙背后所隐藏的秘密,她也迫切想知道,因为那才是整个案子的关键。
唯一的区别是,肖海清不是坐在沙发上喝着咖啡,享受一本推理小说的乐趣;而是被人用枪顶着,愣从书本前,顶到了这个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密闭空间里,被迫作为书中的人物——确切的说,是受害者之一,去探寻事实的真相。
当然——还有儿子的命悬一线!
按照自己的无意识理论,在突发情况下的个人表现,才具有临床意义。在实验中,肖海清会去制造这些“突发情况”,但如果实验中的受众,不是常人——比如说疯子,肖海清从没有试过。
因为无论何种类型的精神病患者,他的意识是被扭曲压抑的,就像锁在动物园里的狮子,时间久了,就算丢只活蹦乱跳的野鸡在它面前,也激不起丝毫正常反应。
按照刘娜的说法,宋波对所有的事情已经没有记忆了,但在心情好的时候,却对大学时光津津乐道。仅就病情的表述而言,这是情节性失忆症的典型症状。此类病人对大部分事情失去记忆,却对某个时段记忆犹新。
但问题远非那么简单。
肖海清注意到,当她靠近宋波的时候,宋波脸上的肌肉发生痉挛,身体像子宫里的胎儿那样蜷成一团,浑身颤抖。就行为学观点,这是一个人感觉受到巨大威胁时,产生的本能的自卫反应。然后——突然,他又歇斯底里的暴泣起来,似乎见到了魔鬼!
他怕生人?肖海清有点吃惊。
而这个——
又是恐惧症的临床表现。
单就个案来说,恐惧症和情节性失忆症并不是罕见病,精神科医生每年都会遇到好几百例这样的病人,肖海清吃惊的是两种症状,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这是她从没见过的情况!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居然同时患上了两种精神疾病呢?
两种病的病因都有很多,肖海清想到,可它们的交集,却只有精神刺激和遗传,也就是说,这种严重的综合性精神病,很有可能是因为收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或者遗传。
肖海清可不相信,宋波患病是因为他某个三姑六婆。
那又是什么样的刺激,会让他病情如此严重?
肖海清突然有了点眉目。
这是个很简单的逻辑,因为洪胜。
洪胜残杀肢解那六名受害者的时候,宋波是目击者?!
目睹这种残忍的杀戮,肖海清认为,还远远不够导致目前的病情。
——是宋波知道,原本自己也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这才是真相。
才有可能导致一个人,同时患上两种严重的精神疾病!
肖海清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洪胜要杀的其实不止三对夫妻,正如刘娜故事里所说的,因为婆婆生病,所以才幸免于难,后来却不知何故,又被洪胜骗到了现场?
洪胜为什么最终没有对宋波夫妇下手呢?
——密码?!
这个逻辑貌似是成立的。
因为洪胜在还没来得及获取密码,宋波就已经疯了,所以才能苟延残喘。
可——
如果这样的话,刘娜是什么样的一张身份牌呢?
是背叛了宋波,归顺了洪胜?还是和自己一样,被胁迫的?
“我要知道他是如何得这种病的?”肖海清说道,“我想——他是你在杀害那三对夫妻时的目击证人!”在和聪明人对决,兜圈子是没有意义的。
洪胜眼角触电般的抖了抖,很微弱,但被肖海清捕捉到了。她的“直接”再次获得了效果,如果不出意外,“宋波在犯罪现场”的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洪胜举了举手中的枪,“医生!你问太多了!”
“中医理论说,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这在精神病治疗上,是再贴切不过的了!如果我不知道病的成因,根本无法下手。这是科学,不是巫术,不是画两道符,念几句咒,病人就会神奇般的把密码说出来——这点,你也应该知道!”
洪胜想了想——说:
“是的!他在现场!”
得到洪胜的回答,肖海清舒了一口气。不是因为宋波,而是因为洪胜的“诚实”。说起来汗颜,数个回合下来,这是肖海清的第一次胜利——如果这算胜利的话。
不管怎么说,“坦诚”终归是个好的开始,起码和他开始了心理学范畴中的“交流”。这个如同马奇诺防线一般的男人,未尝会固若金汤。找到合适的突破口,肖海清认为,他一样会一泄千里。
毕竟洪胜是个人,在经过常人想都不敢想过的经历之后,肖海清并不相信,他可以做到彻底的无动于衷。
她只需耐心等候,伺机而动。
尽管和一个把同类做实验一样杀掉的变态杀手谈条件,是一件很无知的事,但肖海清还是想试试。
“我想知道,不管结果如何,你会如何对待我和我的孩子?”
“这个你不用担心,”洪胜笑笑,“你的表现会很大程度决定你们的命运!”
“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回答,你我都清楚,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治疗。无论最终成败如何,我都没有存在的价值!”肖海清采用了一贯的直捣黄龙的做法,她要让洪胜措手不及。
果然,洪胜愣了愣,“你很聪明,”他又恢复了冷酷,“可你要知道聪明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说吧,你想要什么?”
“放了我儿子!”
洪胜笑了,“我劝你在我没有生气之前,打消这个念头,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肖海清逼视着洪胜的眼睛,“在我彻底失去筹码之前,我必须为自己争取点什么。”
“连你自己都说了,你能做的其实很少!”
“可你却对此期望很大!”
肖海清环环相扣的进攻,略见成效,洪胜似乎有些局促。
这是个好的局势,肖海清想,这几句貌似“无理”的争辩,却是搭建起的进入洪胜内心世界的桥墩!
“虽然我没有把握,但我想我还是会尽力去做,”肖海清突然话锋一转,这次是她要在洪胜还没缓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