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的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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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的咒语-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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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都不存在……但是她想不懂今晚发生的一切。

蕾蓉身上一阵发冷,她披上外罩,却又不免觉得有些燥热……

这春末的怪天气。

她穿上拖鞋,轻轻地走到阳台上,夜风如洗,在身上掀起一阵阵冰凉。

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对,问题的核心就在这里!那些对我存在严重误解的人,叫嚣也好,在“茂藏家”门口滋事也好,归根结底不过是一种恐吓,然而在巷子口埋伏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想要我命的家伙!那么粗的一根铁棍,迎着我的面门打下来,如果不是马笑中及时出现,我的头骨恐怕会被当场打碎,这个人是谁?何以要向我下这般毒手呢?当时急于离开,也没有好好看看他的相貌,难道他是以前和我有过什么深仇大恨的人?

反复想了半天,蕾蓉也想不出哪个人和自己结下过以命相搏的仇怨。没错,用种种拙劣的手段伪造自杀假象,而被自己在尸检中慧眼识破的凶手,有很多很多,但是由于工作性质仅仅是刑侦过程中的一环,犯罪分子们大多根本不知道他们“崴”在了谁的手里,更何况他们不是被“执行”了,就是在大牢里过下半辈子呢……

“我总感觉,这是个阴谋,这里面有个圈套……”

刘思缈的话再次回响在了耳际。

情不自禁地,蕾蓉把手放在地中海风情的铁艺镂花栏杆上,狠狠地一抓。

好吧!她下定了决心,既然有些事情总要面对,那就赶早不赶晚。明天一早,我就去一切事情的原点:穆红勇死亡的现场去看一看。

第二天,天蒙蒙亮,蕾蓉就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出了家门,拦了个出租车向市第一医院驶去。

穆红勇死亡的地点在市第一医院往西的第二个红绿灯附近,那是一个路口,虽然时间还早,但旁边的街心公园里已经开了锅,站在树丛里吊嗓子的,拉着二胡唱京戏的,还有一大群跟着录音机里的《爱情买卖》跳舞的,把一地晨光打碎得活像蛤蟆交配季节的池塘。

下了车,蕾蓉顺着人行道往前走,在一棵粗大的槐树前停下了脚步。应该就是这棵树吧,树干的中腰位置,一大块伤痕像银屑病人的皮肤一样裸露着。

一时间,蕾蓉有点手足无措,接下来该干什么?就算是能耐再大的法医,在没有伤者、尸体或者残骸的地方,也不可能施展手脚,毕竟自己不是刘思缈啊,再说这里肯定被现场调查人员勘查过了,别指望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想是这么想,但她还是蹲下身,仔细把那棵树,以及树周围的土地看了一遍,除了一排列队晨练的蚂蚁,什么也没发现。她不由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的时候,发现不远处,一个穿着橘红色马甲的清洁工正在呆呆地看着自己,晦暗的面孔仿佛梦游的人。

她微笑着朝那清洁工点了点头。

清洁工面无表情,低下头接着挥舞她的扫帚。

蕾蓉突然想起,穆红勇猝死的那个时间段,与现在相仿,那么这个清洁工有没有可能看到什么呢?

于是她走了上去:“您好,前几天在这里发生了一起事故,一个出租车司机开车撞在那棵树上,人死了,你知道吗?”

清洁工看了看她,从声音到眼神都像蒙了一层白翳:“干啥呢?”

“我是问你在不在场,有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蕾蓉说。

“我不在场,我在马路那边呢。”清洁工指了指马路对面,很显然她对“在场”这个词理解得有些狭隘了,“我听见砰的一声响,车就撞树上了,一会儿就看见前盖子开始冒烟,又过了一会儿有个人从车上跳下来,穿过街心公园走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呢?”

“那我可没看见。”清洁工摇摇头说,“他衣领子立得老高的,走得特别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清洁工说的,大概就是坐在后排的那个乘客吧,他在撞车之后,为什么匆匆离去呢?

蕾蓉刚刚开始思考,清洁工就说:“你是个记者吧?”

为了避免麻烦,蕾蓉点了点头。

“那我告诉你,别再管这个事儿了,这事儿怪得很呢。”清洁工突然放低了声音,目光躲躲闪闪的。

蕾蓉从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塞给清洁工:“您拿去买早点吃吧。”

清洁工接过来,很珍惜地叠好,放进马甲的内兜,然后凑近了一点说:“这事儿,先前警察来调查,记者来采访的时候,我都没和他们讲,因为那时我不知道,事情过去两天,我在市第一医院门口打扫卫生时,听卖早点的何小庆说,那司机是被人活活咒死的!”

“被人咒死的?”蕾蓉做过无数的尸检,从来没检测过一具被“咒死”的尸体,所以有点啼笑皆非。

“你不信是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信,就连我也不信呢。”清洁工说,“可是何小庆跟我发誓他说的是真的。他说有个小伙子在他的摊子上买了个鸡蛋灌饼,然后过马路,在路中间差点被那辆出租车撞上,司机摇下车窗就骂街,那小伙子长了一张煞白煞白的脸,咒那司机说‘我看你活不过今天早晨’,结果那司机真的就出事了,何小庆说:那个小伙子说不定是阴间来的判官呢,要不咋能断人生死这么准确呢?听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蕾蓉怔住了,清洁工看她脸色十分难看,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那个何小庆,在哪里卖早点?”

“市第一医院门口,就那么一个早点摊。”清洁工说完,忙不迭地溜掉了。

蕾蓉慢慢地走到医院门口,见到早点摊的前面排起了长队,一个大汉把面团抻成一条条放在油锅里滋啦滋啦地炸着,旁边应该是他老婆,一边收钱一边用竹夹子把油条放进塑料袋里递给顾客。

蕾蓉走上前去直接问那个大汉:“何小庆在吗?”

“走了。”大汉头也不抬地说。

“去哪里了?”

“不知道,前两天撞鬼了似的,脸色特别难看,昨天傍晚跟我结工钱,就说要回家,没说其他的。”大汉抱怨道,“走得那么急,你看现在,搞得我们手忙脚乱的——你找他有啥事情吗?”

撞了鬼似的?

蕾蓉没有再理那大汉,目光朝马路挪去,那里,由东向西的车道上,在上周五的早晨,曾经险些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个长着“煞白煞白的脸”的年轻人从那里走过,并对着穆红勇下了一个诅咒……这个年轻人是谁?蕾蓉眼前竟浮现出幻觉:一道斜长的影子铺在马路中间,然而却没有投射影子的人。

仿佛着了魔一般,蕾蓉迈着提线木偶似的僵硬的脚步走到了马路中间。

然后呢?

下完诅咒之后,那个年轻人去了哪里?

在一辆公共汽车呼啸着从眼前划过之后,她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已经有不少上班族拥挤在站台,脑袋扭向同一个方向,看车子来了没有,他们的脸孔一律呈土灰色,神情也都像抽干了水分一样木然。蕾蓉过了马路,看了看那一溜站牌,琢磨不出那个年轻人坐上了哪辆公交车去了哪里,再一想他很可能根本没有坐车,而是步行回附近的住所了,一时感到有些气沮。看了看手表,觉得差不多该去上班了。为了避免路上堵车,她转身便向不远处的地铁站走去。

蕾蓉很少坐地铁,对“早高峰”三个字的理解,并不那么透彻,所以,当地铁列车车门打开的一瞬,当被身后的巨大力量推搡进了车厢的一刻,她险些惊叫出来,因为在整个过程中,她的双脚竟然没有沾地,活像被凌空抛掷出了数米,而这种抛掷却是在裹挟在一团团臭气哄哄的人肉中完成的!

呼——哧!车门喘着粗气,烦躁地关上了。〖Zei8。Com电子书下载:。 〗

空气顿时变得污浊起来……那种臭烘烘的气味,只有在解剖死亡48小时的尸体腹腔时才能闻到。→文¤人··书·¤·屋←

除了头部——确切地说是除了鼻子以上的部分,全身上下都像肉馅中的韭菜一样挤压在半空,这种感觉难受极了,蕾蓉努力地将脚尖向下探着,刚刚沾到地,车厢一颤,她又被猛地提了起来,然后就随着列车的疾驰向前面的肉体上压去,而背脊上又被压上了更多的肉体,在一片痛苦的呻吟中,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每一寸骨骼都被挤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胸口到咽喉更像被人用手死死攥住一般,根本喘不上气来!列车开得越来越快,压榨感也越来越强,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毙命于窒息,她试图弯曲已经僵硬的胳膊肘和膝盖,只要稍微动一动,能证明自己还有挣扎的可能就行,但是没有用,四肢甚至四肢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被周遭的更多肢体铁一样箍住,难分你我他的汗腻腻的肌肤涂了胶一样粘在一起,扯一扯就有撕裂般的疼痛……

一个婴儿的哭泣声在车厢里陡然响起,尖利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把把无形的擦皮器,在每个人的头皮上刮蹭着,加重了已经严重缺氧的人们的濒死感。婴儿的妈妈不停地吓唬着、哀求着他停止哭泣,但是毫无用处。

这孩子吵死了!

只要能让他闭嘴,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就在蕾蓉感到极度烦躁的时候,不远处两个人的对话,突然传进了耳鼓,一个声音沙哑,一个声音年轻——

“哪一个?”

“婴儿。”

“哭的那个?”

“嗯。”

“时间?”

“一分钟以内。”

“这么肯定?”

“嗯。”

“方式?”

“我不会你们那专业词汇,大约是……东方快车式的吧!”

“这么肯定?”

“嗯!”

后面还有几句话,却听不大清楚了,因为那个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声嘶力竭的哭泣声、人们的抱怨和咒骂声、头顶换气扇扇叶的旋转声,还有响亮的打嗝声和温婉的放屁声,混搅在了一起。而在这闭上眼有如阿鼻地狱一般的环境里,车厢电视突然又响起了“赶集啦”、“58同城”的吆喝声,更加悲催的是不知哪一位的手机响了,而他设置的铃声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忐忑》——

啊啊啊啊哦,啊啊啊啊啊哦唉,啊的滴啊的兜啊的逮个滴个兜,啊的滴啊的逮个兜!!!

最后一个拖得无限长的“兜”,足以令全车厢的人毛发倒竖,婴儿被吓得嗷嗷嗷地叫起来,那已经不是哭泣了,而是任何生物被狼咬住喉咙后发出的最后的哀嚎!

啊!

一声惨叫!

一种巨大的恐怖感突然攫住了蕾蓉的心。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出人命啦!出人命啦!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啦!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啊啊!”

在母亲撕心裂肺的嗥叫中,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咔吧咔吧的骨头断裂声,以及咀嚼板筋时才会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蕾蓉感到被挤压得密不透风的身体,刹那间松弛了一下,然后犹如钱塘江涨潮一般,一股更大的力量挤压得她差点把五脏六腑吐出来。车厢里爆发出天崩地裂般的惨叫,她睁开眼,看到周围许多个头颅也撑开了眼皮。

手机的铃声还在响——

啊依呀依哟!啊依呀依哟!啊的滴个逮滴个逮滴个逮滴个逮个滴个逮滴个逮滴个兜!逮滴个逮滴个逮滴个逮个滴个逮滴个逮滴个兜!

列车突然减速了,原本身体向前呈扑势的乘客们都像被勒住了嚼子,齐刷刷地向后仰去,然后吭吭了两声,列车停下了,车厢门呼啦一声打开的时候,无数的乘客像呕吐物一般向外面狂喷了出去,中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绝望的号啕……

蕾蓉定睛望去,发现车厢地板上躺着一个被踩得稀烂的婴儿。

外面的乘客开始往里面涌了!

蕾蓉见惯了尸体,但那大都是在法医实验室,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距离目睹过一场死亡,愣了半秒钟,她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一边按响了红色警铃,一边张开双臂堵在了门口,对着汹涌而上的人潮声色俱厉地喊道:“出事了!请退后!退后!”

但是急着上班的人们还是不断往上冲,她用尽力气才顶住,这时有两个穿着杏黄色工作服的协管员上来了,张口便骂:“喂!你搞什么破坏呢!快把门让开!”

蕾蓉大喊道:“车厢里面死人了!帮我封锁现场!叫警察过来!快!”

一听说死了人,人群倒停止了涌动,两个协管员往车厢里一巴望,见一个女人守着地上的婴儿号啕大哭,知道真的出了事,一个帮着蕾蓉将车厢里的乘客疏导到其他车厢,另一个则风风火火地跑去值班室,不到半分钟,两个警察和值班站长一起冲了过来。

稍微看了一下现场,值班站长说:“无论怎样,得赶紧让列车开起来,不然咱们边延误一秒钟,后面的车组运营就要重新调度,现在是早高峰,搞不好会出大乱子的。”一个警察说:“把婴儿尸体抬出去,孩子他妈叫到值班室,详细问问是怎么回事。”正在低头查看婴儿尸体的蕾蓉严肃地说:“这是犯罪现场,怎么能轻易破坏?”警察一瞪眼:“你是干吗的?”蕾蓉把工作证递给他,一看之下,那警察立刻肃然:“蕾主任,失敬失敬,这边的工作听你统一安排吧!”

值班站长和协管员一听都有点傻眼,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不是一般角色。

蕾蓉只是个法医,勘查现场是刑警的工作,她天生谨慎,对自己的权力都十分约束,更不要说越俎代庖了,所以“统一安排”她是万万不会做的,给刘思缈打了个电话,刘思缈正在开会,但还是一两句话就把工作讲得明明白白:“封锁车厢,车照开,回库后再让地铁分局的刑警做勘查。”

按照刘思缈说的,蕾蓉让那两个警察在车厢里保护现场,值班站长好说歹说,才把那个哭得嗓子都哑了的妈妈劝出了车厢。

“我的孩子啊!好惨啊!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把他从我怀里扯到地上,然后那么多疯子,一人一脚,活活把他踩死了啊!都怪我没有抱紧他啊!”

已经走出很远了,她的哭叫声还是那么清晰。

蕾蓉看了看地上的婴儿尸体,不用做解剖,也能准确鉴定为挤压机械性窒息死亡:尸身上凌乱的各种鞋印印证了那个妈妈的话:“一人一脚,活活把他踩死……”

蕾蓉叹了口气,走出车厢,车门依旧喘着粗气关上,列车开动起来,在身后掀起一阵热风。

一人一脚,活活把他踩死。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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