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汉诺威广场的圣·乔治礼堂结婚的话,他也不会在一个寒冷的旷野里一筹莫展。”
“不,如果没有拒绝海伦在里维埃拉的十幢别墅……万岁!有人扼住了狗的脖子,这步走对了……高兴点!时间还早呢,我们也许可以在乡村俱乐部找到一张鹅绒床,或者睡在一个度假圣地的草堆上。我相信,如果我只能给你提供草堆,可能你几年前就嫁给我了。”
“我不会奇怪的。”
“该死!你看我都错过了什么。”
“我也是啊。这个时候可能我们的膝下都有五个孩子了,你还把我打了个乌眼青,然后我跟那个深表同情的警察说,让他做我的男人吧,即使他打我。”
“看起来,”她的丈夫责怪地说,“相对于那五个孩子,你更后悔没有被打个乌眼青。”
“当然,你绝对不会把我打成那样的。”
“恐怕没有什么东西那么容易痊愈。哈丽雅特——我在想怎样对待你才算有分寸。”
“我亲爱的彼得——”
“是的,我知道。但是我从来没有——现在我在想——我从来没长时间地让谁痛苦过,除了本特。你咨询过本特吗?你认为他会让我有个好性格吗?”
“听起来好像本特捡了一个女朋友。”哈丽雅特说。
两个人的脚步声正在从房子后面慢慢靠近。一个人正在尖声地规劝着本特什么。
“我得亲眼看见才能相信。诺阿克斯先生在布若克斯福德。我告诉你,上个星期三就去了,他没跟我说,也没跟任何人说起房子、先生和太太的事。”
汽车的大灯照见了说话的人,这是一个棱角分明、长相严厉,看不出多大岁数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防水衣,披着手织的围巾,一顶男式帽俏皮地遮住头发,头发上别着圆头的、闪亮的发卡。车子的大小、镀铬的抛光、闪亮的灯光好像都没有打动她,她呼哧呼哧地走到哈丽雅特身边,很好斗地说:
“你是谁,你们想要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让我看看。”
“用一切手段。”彼得打开仪表盘上的灯。他黄色的头发和眼镜给人一种不祥的印象。
“哼。”那个女人说,“你看起来像个电影演员——”接着又瞥了一眼哈丽雅特的皮草,“我肯定,没人比你更应该是。”
“很抱歉打扰你。”彼得说,“请问……”
“我的名字叫拉德尔。”戴帽子的夫人说,“拉德尔夫人,一个令人尊敬的已婚女人,有一个成年的儿子。他刚脱了裤子想睡觉,穿上后就拿着枪从村合那边赶过来。这么早就得干活。现在,诺阿克斯先生在布若克斯福德,刚才我跟那个小伙子也是这么说的。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因为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清扫。”
“拉德尔?”哈丽雅特说,“他是不是曾经在五棵榆树给维基先生打过工?”
“是的。”拉德尔夫人马上说,“但那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五年前的米伽勒节我失去了他。他可是个好丈夫,当然,当他做自己的时候。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是住在大帕格福德的范内医生的女儿。你还记得他吗?我记得你的名字,我想我也记得你的脸。但是你以前不住在这里。贝特森夫妇有一个农场,村合那里住着一个养猪的叫斯威廷的女人,她有一个侄女,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天哪!”拉德尔夫人大声喊道,“想起来啦!范内医生的女儿就是你吗,小姐?让我好好看看你,确实就是你这个样子。你们离开帕格福德已经十七年了吧。我听说他去世了,真可惜啊,他可是个既优秀又聪明的医生啊,是你的父亲,小姐。真是上天可怜我,但是你也许会说,我的伯特他投错了胎,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考验。小姐,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我听说你在警察局那儿有点麻烦,但是我跟伯特说,不能相信报纸上写的东西。”
“说得很对,拉德尔夫人。他们抓错了人。”
“他们!”拉德尔夫人说,“还有那个乔·塞伦。他想搞清楚是不是伯特偷了艾吉·特威特敦的母鸡。‘母鸡,’我说,‘你接下来就要查他是不是拿了诺阿克斯先生的钱包,弄得鸡飞狗跳的。你们去看看乔治·威瑟斯的后厨房。’我肯定地说,就在那里,‘你还管自己叫警察,’我说,‘乔·塞伦,有一天,我都能当一个比你更好的警察。’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如果没人付钱给我做警察,我一点都不信他们警察说的话,小姐,你不这么认为吗?我确定我很高兴见到你,小姐,你看起来这么好,但是如果你和这位先生想找诺阿克斯——”
“我们确实在找他,希望你能帮助我们。这是我丈夫,我们买下了塔尔博伊斯,我们跟诺阿克斯先生说好了要来这里度蜜月。”
“你怎么不早说呢!”拉德尔夫人突然说,“真是要恭喜你们啊,小姐,先生。”她在衣服上擦了擦那双瘦骨嶙峋的手,然后把它们轮流伸向新娘和新郎,“蜜月——太好了!不用一分钟我就能把干净的床单换上,晾在农合里了,如果你们现在能把钥匙给我——”
“这就是我们的麻烦所在。”彼得说,“我们没有钥匙,诺阿克斯先生说他会做好准备,到这里迎接我们的。”
“哦!”拉德尔夫人说,“他可什么都没跟我说。上星期三晚上他坐十点的巴士去了布若克斯福德。跟谁都没说什么,也没提给我留下周薪的事儿。”
“但是。”哈丽雅特说,“既然你在这里做清洁工,你没有房子的钥匙吗?”
“我没有。”拉德尔夫人回答道,“他不给我钥匙,好像怕我偷什么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偷的。所有的窗户都安了防盗锁。我跟伯特说过很多次,如果他不在的时候房子着火了,最近也得到帕格福德才能找到钥匙。”
“帕格福德?”彼得说,“我记得你说他在布若克斯福德。”
“他是在那里啊,靠半导体业务过清闲日子。你们肯定找他有事。我想。我有点聋。你们最好去住在帕格福德的艾吉·特威特敦那里要钥匙。”
“那个养鸡的女人?”
“就是她。你记得河边那个小房子吗,小姐?就是老布兰特过去住的地方?就是那里,她有房子的钥匙。他不在的时候就由她来照看这里,上个星期我没见到她。她身体不是很好。如果他知道你们要来,应该会告诉艾吉·特威特敦。”
“希望如此吧。”哈丽雅特说,“也许她想让你知道,她病倒了就照看不了了。我们过去看看。非常感谢。你认为她会给我们一条面包、一点黄油吗?”
“上帝保佑你,小姐。我可以啊。现在我家里有一条香喷喷的面包,几乎没碰过,还有半磅黄油。”拉德尔夫人没有一分钟忘记抓住本质,“还有干净的床单,我现在就去拿来,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和先生把钥匙拿回来的时候,我也能赶回来。对不起,小姐,你夫家姓什么?”
“彼得·温西夫人。”哈丽雅特好像自己都不敢确定这是她的名字。
拉德尔夫人突然把头转向本特,“我没留意到他。请原谅,小姐,这些经商的家伙也得说点什么,不是吗?”
“哦,我们都要留意本特。”温西说,“他是这群人里最可靠的。现在我们就去特威特敦那里取钥匙,二十分钟内赶回来。本特,你留在这里,看看能不能帮拉德尔夫人什么忙。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吗?”
“好的,老爷。不,老爷。我想没有回旋的余地。我会给老爷开大门。老爷您的帽子。”
“给我吧。”哈丽雅特说,彼得的手正忙着给汽车打火。
“是,夫人,谢谢,夫人。”
他们把车倒回大门口的时候,彼得说:“这之后,本特会跟拉德尔夫人解释清楚——万一她没明白我们的意思。彼得·温西勋爵和太太是老爷和夫人。可怜的老本特!他从来没这么痛苦过。你看起来像个电影演员!没人比你更应该是!这些经商的家伙要说什么吧!”
“哦,彼得!我希望嫁给的人是本特,我是如此爱他。”
“新娘的新婚夜告白!标题是:花花公子杀死贴身男仆,之后自杀。我很高兴你喜欢本特——我欠他很多……你了解这个我们要去见的艾吉·特威特敦吗?”
“不——但是我记得帕格福德帕尔瓦有个老工人叫这个名字,他好像总是打老婆。他们不是爸爸的病人。真可笑,即使她病了,也不应该不给拉德尔夫人传个信。”
“很可笑。我明白诺阿克斯这个人了。西姆柯克斯——”
“西姆柯克斯?那个代理商吗?”
“他很奇怪这地方卖得如此便宜。当然,只有这所房子和两块地。诺阿克斯好像只卖了部分的房产。上星期一我给他支票,到了星期四才在伦敦兑现,我怀疑他同时兑换另一张支票。”
“什么?”
“诺阿克斯朋友。这并不影响我们买房子一抬头是对的,也没有抵押贷款,这些我确认过了。事实是,没有抵押关系到两个方面:如果他有困难,就期待抵押;但如果他有很大的困难,可能就要急于出手。你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他经营一家自行车店,那个时候他有经济困难吗?”
“不知道。我想他把商店卖掉了,那个买主说他被人骗了。诺阿克斯在讲价方面很厉害的。”
“是啊。我听西姆柯克斯说,他用很少的钱买下了塔尔博伊斯。他好像给老主人压力,然后让掮客介入。我感觉他喜欢买卖东西用来投机。”
“有人说他总是忙来忙去的。”
“各种小买卖?便宜买进,然后打包零售出去获得利润那种?”
“很可能是那种。”
“嗯。有时候可行,有时候不可行。我在伦敦有个老房客,二十年前开始捣鼓地下室的零碎物件。我给他建了一些漂亮的公寓楼,有阳光房、维他玻璃①什么的。他干得很好。再说,他是个犹太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要把钱赚回来,他也是。他有资金周转的诀窍。我们把他请过来吃晚饭,他就会告诉你他是怎么做到的。他在战争期间开始干,他有一点残疾,还有一个德国名字。但是他死之前,肯定比我富有多了。”
哈丽雅特问了一两个问题,她的丈夫回答了,但是口气漫不经心,她意识到他把四分之一的心思用在那个能干的犹太人身上,对她只是敷衍。他很可能在思考诺阿克斯先生的奇怪举动。对此她已经习惯了,一点不怨恨,他总是这样突然陷入沉思中。他会在向她求婚的过程中突然停止,因为一些景象或声音给了他进一步探索谜案的机会。他沉思的时间不长,因为五分钟内他们就到了大帕格福德。他不得不欠起身来问他的同伴,特威特敦小姐的房子该怎么走。
第二章 鹅绒床
对于婚床来说,什么才是合适的,这还没有被讨论过。
——德雷顿,《第八新妇》
这个村合,有三面黄砖墙,和红砖的门面,就像难看的玩具房子,孤零零地位于镇子的一角,怪不得特威特敦小姐在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之前会从上面的窗户伸出脖子来,尖声尖气、紧张兮兮地询问访客——尽管他们的动机真诚。她看起来是个四十来岁、小个子、黄头发、慌慌张张的老处女,身穿一件粉红色的法兰绒晨衣,一只手拿着支蜡烛,另一只手握着一只大就餐铃。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威廉舅舅什么也没告诉她。她甚至不知道他已经走了。他从来没这样一声不吭地走过。他也从来不会不通知她一声就把房子卖了。她半开着拴着门链子的门,斩钉截铁地重复着这些话。她一直捏着那个铃铛,万一这个戴眼镜、长相旮隆的男人变得粗暴起来,她就摇响铃铛,寻求帮助。最后,彼得从121袋里掏出诺阿克斯先生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出发前他小心地把它放在这里,以防任何意见上的分歧),从半开的门缝中递过去。特威特敦小姐颤巍巍地接过去,好像手里托着一个炸弹,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她拿着蜡烛,退回前厅,仔细地研究起文件来。显然精读的结果还是令人满意的,最后她回过身,打开门,让客人们进去。
客人们被引进一间客厅,这间屋子被绿色的丝绒和胡桃木板装修成套房,房间里摆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小玩意儿。“请原谅我这么接待你们。”特威特敦小姐说,“请坐吧,彼得夫人。请原谅我穿成这个样子。我的房子有点冷清,不久前我的鸡窝被抢了。真的,整个事件完全无从解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真让人上火——我那奇怪的舅舅——无法想象你们是怎么看我们的。”
“这个时间把你吵醒真的不好意思。”彼得说。
“现在才十点差一刻。”特威特敦小姐回答道,并用不赞成的眼神扫了一下三色堇形状的小瓷钟,“当然,对你们没什么,可是我们乡下人睡得早,起得也早。我早晨五点就得起床喂鸡,所以我也是一只早起的鸟——除了排练赞美诗的晚上。你知道——星期三,第二天就是赶集的日子,真是很紧张。可能对亲爱的牧师来说很方便吧。当然但凡我知道一点点威廉舅舅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我都会在那里等你们的。如果你们可以等我五分钟,不,也许十分钟,这样我可以好好梳洗一下。我也可以现在就走,不过我看你们开来一辆漂亮的车。”
“特威特敦小姐,不用麻烦您了。”哈丽雅特对前景有点恐慌,“我们有很多备用品,拉德尔夫人和我们的仆人今天晚上可以照顾我们。您只要把钥匙给我们就行了。”
“钥匙——哦,对了。这么冷的天,大晚上的不能进门,真是糟糕——威廉舅舅应该想到这些的。他什么都没说,天哪!他的信真让我心烦,我都不知道自己读了些什么。你们的蜜月?他是不是这么说的?希望你们吃过晚饭了,没吃吗?我只是不明白舅舅怎么能——但是你们想不想吃一点蛋糕,喝一口家酿的葡萄酒呢?”
“哦,真的,我们不想打搅您——”哈丽雅特说,但是特威特敦小姐已经在碗橱里找什么了。站在她身后,彼得把手放在脸上,做了一个无声而惊骇的顺从手势。
“来了!”特威特敦小姐凯旋而归,“我肯定你们吃些点心会感觉好一点儿。今年我的欧洲防风草酒棒极了。杰利菲尔德医生每次来都会喝一点。当然他不常来,令人欣慰的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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