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眼睛一扫,忽然定在中央的巨棺上。
巨棺内也有发光物……展行怔住了。
唐悠发现了不寻常,蹙眉问:“你看到什么?”
展行马上摇头,低头看空棺,脑子里全是那个巨大的蓝色人型体。
蓝色人型躺在巨棺内,若以人类的标准衡量,那具尸体足有四米高,那是什么怪物?!
“嘀嘀嘀”——红外线镜片报警。
展行摘下眼镜,目的已达到:“这里原来也有一具尸体……应该是民国装扮,不过,跑了。”
标叔笑道:“跑哪儿去了?”
展行茫然摇头:“不清楚。”
唐悠很清楚,展行也很清楚,空棺内装着的,多半就是先前黑水潭中泡着的,穿旗袍民国女尸。”
标叔“哦”了一声,又问:“得出什么结论了?”
展行问:“你听过冥婚吗?”
标叔哂道:“当然听过。”
唐悠问:“冥婚是什么?”
标叔转身走到一具棺前,微笑道:“冥婚就是,死人和活人成婚……”说着以手去抚摸那具清朝女尸的脸,把她当情人般揉捏,又把脸凑上前去,与干枯发绿的尸脸唇对着唇:“也有人说,冥婚是为两个死者缔结婚姻的仪式,有时候,死人比活人要可爱多了,不是么?”
展行与唐悠同时恶寒。
站在角落里吃薯片的绿帽子听到这段话,腮帮子一鼓,差点吐了,花好大力气才忍住。
展行明白了,标叔一定是个恋尸癖。
标叔和蔼笑道:“那么我们可以推测,这里的女尸,都是被带来冥婚的?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关于地面工厂的故事,你想听听么?”
展行嘴角抽搐,点了点头:“你还是别摸她了,万一中尸毒多不好,对吧。”
标叔吩咐:“把他们带过来。”说毕取出几件机械,放在中央巨棺上,又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军阀混战那会,白崇禧前往广州,留下不少家产,交给一名手下军官。”
“那名副官姓黄,黄副官呢,又有一位姨太太,当时柳州城里一乱,这名姨太太带着一个箱子,躲进了这个防空洞里。”
“黄副官派了一千多名部将保护这位姨太太,自己在城里作战,当天桂系军阀败亡,这位副官派人传令,把姨太太绞死,自己则吞枪自杀。”
展行点了点头,问:“箱子你们找到了么?”
黄标笑道:“没找着,就一个大棺材。”
展行隐约觉得,这名姨太太的死,说不定与粽子们的冥婚有什么关系,难道在水里泡着的就是她?
展行又道:“你觉得她是躲进洞里来了,所以才在这里找?”
黄标点头,又说:“我们找到了一个洞,就在这里。”
他的手下打开一个活板盖,黄标说:“你看,这个洞上面有铁板,很明显不是上古时代的东西,应该是后面的人挖的,说不定就是当初她的藏身之处。”
展行好奇探头去望:“那么箱子应该也在里面……哇啊——”
黄标伸脚把展行踹了下去,又吩咐道:“把那个小子也带过来,扔下去。”
展行在坑底摔得够呛,刚爬起来,又被唐悠压了个四脚朝天。
“你……”
紧接着,另一件东西被扔了下来。
正是黄标先前组装的机械物,落地后噔一声钉在坑底,开始发出有节奏的咔嚓咔嚓声。
定时炸弹。
黄标说:“现在问题都清楚了,可以办正经事了,你叫唐悠?”
展行在坑底抗议道:“喂我又不叫唐悠!把我扔下来做什么?”
黄标声音带着笑意:“你陪着他,反正也是好朋友嘛!”
唐悠示意噤声,解开皮护膝放在地上摊开,那是一套袖珍螺丝起子,夹钳,镊子与扳手的随身组合。
定时炸弹咔嚓咔嚓不停地走。
黄标接过手下递来的,在唐悠身上收缴到的手机:“唐楚,是吧。你哥可是吃了蓝师叔上千万的货。”
唐悠冷冷道:“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黄标嗨地一笑:“不忙定论,我们来个场外亲友支援?小博士不是最喜欢的吗?”
黄标在唐悠手机上翻到“哥”的电子名片,拨通了。
“镊子。”唐悠以口型示意道:“帮忙,这块。”
展行手上极稳,轻轻钳开一张小铁片,平放在地上。
“干得漂亮。”唐悠赞道。
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似是十分欣喜:“什么事?”
唐悠手上一顿,展行手忙脚乱地捧着炸弹外壳。
黄标道:“你们还有三分四十秒。”
林景峰从棺材后探出头,朝外窥探,开始计算解决黄标的手下,再把人拉起来要花多少时间。
一分三十秒足够。
男人警觉问:“什么三分四十秒?你是谁!为什么在用我弟弟的电话!”
黄标嗨地一笑:“唐楚,好久不见了,黄标还记得吗?”
手机开了扩音,洞里的展行依稀能听到点。
唐悠小声道:“发什么呆,快。”
唐悠和展行配合得天衣无缝,又钳出一根细钉。
黄标:“你的小弟,在我这里作客,唐楚兄弟啊,蓝老爷子上回派人去敦煌……”
唐楚马上明白了,在电话里喊道:“唐悠!你没和你的兄弟们在一起?!”
唐悠沉默不答,展行道:“他是你哥?唐楚我也认识!”
展行终于想起唐楚此人——很久以前,与林景峰坐车去甘肃的时候,在车上见到的一名盗墓贼。
唐悠喝道:“我不认识他,你别废话,快点!”
唐悠双手灵活反转,示意道:“底部的弹簧片。”
炸弹上的计时器哒哒哒在走,展行深吸一口气,以镊子夹着球形底部的一片钢片抽出来,弹簧卡得十分紧,唐悠又提醒道:“小心别让弹簧打中炸弹匣底部,否则我们就粉身碎骨了。”
展行嘴角抽搐:“要不你来吧……”
唐悠:“我我我……我不来……”
地面:
唐楚在电话中吼道:“让唐悠来接电话!”
黄标笑道:“唐楚老兄,何必这么激动?你的小弟正在一个地洞里,还有三分十秒。”
唐楚冷笑道:“ 你不吭声,我又怎么知道是他?”
黄标转过身,俯下棺材,去摸女尸的脸,仿佛在欣赏自己的藏品:“三分钟,由得你信不信。”
四周一片沉默,林景峰正要冒头,倏然间一道黑影从角落中窜出。
那人迅捷无比窜进了地洞里,反手捞着个绳钩一荡,稳稳落在坑底。
唐悠被飞速下落的张辉挤了个趔趄,道:“别碰我!”
唐楚马上听到了,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发着抖:“黄标,放我弟走。”
黄标道:“两分五十秒,货在什么地方?”
唐楚:“你先放了他!”
黄标笑道:“你是聪明人,唐兄弟。”
张辉道:“走。”
唐悠:“不行,现在不能放开,继续。”
张辉一扯裤脚蹲下,三人围着那个定时炸弹,地面上,手机里的唐楚说:“在……千佛洞,横四十七,竖十三……”
黄标挂了电话,吩咐道:“你们去一个人,通知仇大姐过来。”
手机再响,黄标随手扔进一个棺材里,懒懒出了口气。
唐悠熟练地卸下炸弹匣的钢壳,现出里面的环装平衡器。
“现在千万小心……”唐悠说:“最后一步了,我捧着,你要把金属环的缺口调到炸弹开关正对着,再把它抽出来,碰一下硝化甘油管,它就会爆炸……”
张辉迅速转身,背脊贴着坑壁,伸掌于面前一抹,整个人潜入了阴影之中。
展行伸出镊子,夹住金属环边缘。恰好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黄标听见坑底的手机声音,想起来还有个炸弹。
该死!怎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展行忙把手机按了,手机再响,展行怕把黄标引过来,只得一边接一边拆炸弹,咬牙切齿道:“什么事!”
两分整。
展扬不太满意的声音:“喂!在听吗!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展行:“……”
展扬:“你必须停下你手头在做的所有事,我们好好谈谈。”
唐悠:“……”
展行崩溃了:“现在没空!你想我死呢!”
展行把电话挂了,歪着脖子,静止在一副抓狂的表情上,吃力地把金属环转了个圈,抽出来。
一分五十秒,嗒,定时炸弹停了。
Chapter43
同一秒钟内:
黄标走向坑前。
唐悠松了口气,接过金属环。
林景峰从棺材后一跃而起。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林景峰修长身材横掠过两米距离,双手各持一把沙漠之鹰,在空中连扣四下扳机。
一收枪,潇洒落地,躲到另一具棺材后。
那一瞬间,石室内大乱!
枪声落,痛喊声起,每一枚子弹都准确至极地击中一名盗墓贼手腕!
黄标马上抽枪,林景峰眨眼间废掉了敌人四名战斗力,枪声大作,到处都是横飞的子弹与洞壁上的火星,林景峰潜在棺材后,微一思忖,回响起周围巡逻的盗墓贼位置,再度跃出掩护物。
黄标大喝道:“在那里!”继而毫不留情开枪!
然而林景峰动作比他更快,双臂一交叉,单足钉于棺上,转身一旋,又有六人中弹!
漂亮!一旁观战的绿帽子不由得心中喝彩。
黄标马上躲到巨棺后,再开数枪,林景峰一脚猛踏棺板,厚木板立起,挡住三枚子弹,继而侧身一踹,借着棺盖掩护跃过巨棺后,看也不看,挥手一按,枪口压在黄标肩边,砰地一枪。
黄标当即痛苦大吼,手臂血如泉涌,昏死过去。
周围一阵安静,到处都是在地上翻滚呻吟的黄标手下。
林景峰扫视一眼,再无旁人,飞身跃到坑边,一看手表。
“快上来!”林景峰蹙眉道:“张辉?你怎么也下去了?”
坑底三人抬头,唐悠道:“炸弹已经被我们拆了,没事。”
林景峰看了一眼,坑边扔着废弃的定时炸弹,不再发出声音,遂又改变了主意:“这样最好,你们在下面,先别出来。”
林景峰看了看四周,开始计划另一个方案。
黄标已经落网,接下来应该是仇玥了。
林景峰掏出对讲器,吩咐道:“刚刚有人出去了么?”
霍虎咀嚼的声音传来:“对,我们没有拦截。”
林景峰:“胡杨望风,你进来帮忙。”
霍虎进来,看到满地伤者就傻眼了。
霍虎问:“展行呢?”
展行在坑底叫道:“在下面呢!扔点吃的!”
霍虎朝下扔了包牛肉干,几盒牛奶,数人开始野餐。
林景峰和霍虎把受伤的黄标及其手下搬到空棺里,盖上盖子,说:“行了,待会有一个女人,带着一帮人马进来,你们不要拦截,跟在后面一起进来,可以准备收尾了。”
坑里:
张辉拆牛奶:“他又想做什么?”
展行道:“想抓他的大师姐。”
张辉真是没脾气了,好好一场挖坟,还被卷进这师门恩怨勾当里。
唐悠手上有东西就不闲着,开始改装那枚定时炸弹,把它拆了装,装了又拆,随口道:“谢谢你来救我们。”
张辉拍了拍膝盖蹲下:“不客气,早知道你们有计划就不凑热闹了。”
“你多大了。”展行问。
张辉:“二十五,比你们大。听说过黔南万蛊门么?”
展行:“你会放蛊?”
唐悠道:“没有的事,那根本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张辉反问道:“没有科学依据?那这里的事情怎么说?”
唐悠语塞,张辉又说:“我被我哥赶出家门,也是一句‘没有的事’,相信别人就这么难?我还是他弟弟。”
展行道:“为什么被你哥赶出来了。”
张辉一声不吭,片刻后道:“其实也不算,老子吵得面红耳赤,自己走的,呆在那里没意思,不如自由自在的好。我哥也爱倒斗,他把我赶出来,自己反而走不了了,守着那点田地,几个喽啰,正好被关一辈子。”
展行诧道:“你哥也喜欢……”他终于察觉到张辉为什么有熟悉感了。
张辉不苟言笑,话也很少,但方才他自嘲的笑容,终于与展行认识的一个人对上。
“你哥叫张帅!”展行笑道:“我说你怎么看上去面熟,张帅是个不错的人!”
张辉眉毛动了动:“你认识他?你别看他爱笑,对外人熟络,对自己家里人可不怎的、”
展行莞尔道:“你哥和我们下过海边的一个墓,他其实人不错啊,有的人就是这样,对外人客气,对家里人凶,那是因为他觉得你是自己人。”
张辉不置可否。
“你呢,小子,你们差不多大?”张辉问:“我白长你们几岁,不嫌弃的话交个朋友,叫声哥,哥罩着你俩。”
唐悠坐在潮湿的洞边,淡淡道:“哥好,我没爸妈,就一个哥。”
展行说:“我也见过你哥,叫唐楚对吧,在火车上碰上的,他打牌输给我小师父一百多。”
唐悠问:“去哪里的火车?”
展行:“敦煌。”
唐悠嘲道:“又去倒斗。”
展行说:“倒斗不好么?倒斗有钱。”
唐悠调试手上的炸弹,自嘲道:“对啊,我念书的钱全是他出的呢。”
张辉似乎很感兴趣:“你生在福中不知福,还和他搞得关系这么糟糕,他拿命换钱供你念书……”
唐悠:“对哦,你愿意?做别的什么不好?偏要钻地洞当耗子,十多年被抓局子里两回,你觉得我花他的钱花得安心?换了你,你哥拿命换钱给你用,你敢花?你用着难受,又不得不用,知道那滋味不?你知道念书念到一半被警察叫出去作笔录,再放回来时全班同学盯着你的感觉不?你知道每天晚上睡不着,早上掏一块钱去卖个茶叶蛋都在想,这钱上有我哥的血,那种滋味,你们懂不?”
唐悠连珠炮般说了一大串,旁听二人都不吭声了。
“你呢。”张辉又问。
展行道:“我……我很正常,我爸很正常,家里人都……挺好的,不缺钱,没什么特别……”
张辉说:“那你倒什么斗,还不赶紧回家。”
展行语塞,片刻后道:“我爸……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