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扬:“……”
林景峰:“我没有受过什么系统的教育,只念完初中,还是断断续续念的,念书的时候成绩也很糟。”
展扬道:“那倒没什么,技能往往不是在学校学到的,出社会后记得不断充实自己就行。”
“谢谢。”林景峰感激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展扬又说:“展行一直想跟着你,但我觉得,最起码应该保证有个安定的环境,总漂泊也不是办法,至少我们如果回国,知道他在哪个城市……你觉得呢?”
林景峰点了点头,展行把包抱了下来,问:“你要拿什么?”
林景峰坐着不动,展扬道:“去和你妹妹玩。”
展行愤怒地说:“我已经十八岁了!来客人的时候让我去和妹妹玩?!”
林景峰笑了起来,展行忿忿走了。
林景峰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口袋,像是厚厚的砖头,放在桌上。
展扬愣住了。
林景峰认真道:“谢谢你帮我垫付了看病的那些钱,我带来了一部分,以后会再慢慢付清。”
展扬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景峰,片刻后说:“小伙子很不错。”
展扬取过那个包好的袋子,粗略扫了一眼,里面至少有五十万人民币,说:“利息就算了,小贱说得不错,你是个有担当的人。”
林景峰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坐着。
“以后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林景峰说:“展行想回国,我会带他到北京,找一个地方落脚,欢迎你们随时过来玩。”
“同时负责给他找一间大学,当然,前提是他考得上。他的所有学费,生活费用,都由我出。他既然愿意爱我,就是我应该做的。”
“我虽然赚得不多,相信养他还是没问题的。不一定每天都像家里吃得这么好,但能吃饱,穿暖。到他毕业以后,就再作打算了,我们可以一起做点别的事。”
“把他交给我,你可以放心。”林景峰如是说。
展扬彻底傻眼了,万万没有料到林景峰会有这样的话。
“你觉得呢?”林景峰问:“我的原则是,一切以他的意愿为前提。如果他想在美国也可以,我回北京等他。”
展扬一手抿在鼻前,没有答复,过了许久,终于道:“我要和陆少容商量一下。”
林景峰礼貌地点了点头,上楼。
展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林景峰会是个这样的人,只得前去找陆少容商量。
展行抱着被子过来,压在林景峰身上。
林景峰看着展行,问:“一起睡?”
展行:“当然,你和展扬说的什么?”
林景峰洗完澡,坐在床边,淡淡道:“没什么,问他能不能让你去北京,哟,你成绩一定很不错。”
展行的房间里摆满了奖状,校际飞镖比赛的奖杯,以及童子军奖章,还有科罗拉多峡谷的学生考察队证书。
还有展行、陆遥两兄妹扒在高大的展扬身上,一人吊着一边手臂的照片。
灯关了,黑暗里,展行像只猴子般挂在林景峰身边,林景峰忽然觉得,把展行从他的家里带走,这事挺残忍的。
“别摸。”林景峰小声道:“摸什么摸。”
展行继续扒林景峰的睡衣,林景峰穿着展行的棉睡衣,小了一号,手腕脚踝都露着。
林景峰:“不做了,这是你家,别让你爸瞧不起。”
展行嗯了一声。
林景峰:“老握着我的……做什么,摸你自己的,你自己没有么?”
展行手里握着林景峰半硬的那玩意,玩来玩去,玩得林景峰硬了。
林景峰:“你……”
展行:“嗯嗯嗯,睡觉。”
林景峰实在奇怪展行的爱好,都是哪学回来的?然而展行握着握着就习惯了,林景峰不知不觉也习惯了,唧唧被握了一整晚。
翌日,展行带着妹妹与林景峰去逛了一圈博物馆。
当天下午,麻烦来了。
陆少容显是一夜未睡,下班回来,坐在餐桌前,听到门铃响,展行上楼,陆少容的声音平淡:“小贱,我有话问你。”
展行蹑手蹑脚把陆遥和林景峰赶上楼去,看到陆少容脸色不善,心想不会吧,生气了?
展行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尤其是对亲父。
陆少容面前放着一个盒子,问:“你昨天给展扬的石头,是从哪里得到的?”
展行笑道:“有什么来头?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查出来了?”
陆少容吼道:“给我坐下!”
展行吓了一跳,乖乖坐好。
林景峰在楼梯上迟疑,没有下来。
陆少容:“今天我把这块石头拿到博物馆去了,全馆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
展行:“它就是块石头嘛哎呀,这么较真做什么?不要还我……”
陆少容:“馆长亲自为它作了个碳十四鉴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从哪里来的。”
展行心内一惊,难道是很贵重的文物?
心里转过许多个念头,展行兀自道:“真的是在拉萨地摊上买回来的!”
陆少容没有揭穿展行的谎话,他小心地打开盒子,戴上一副手套,取出方石,又在餐桌上铺了张天鹅绒衬布。
“看清楚了,儿子。”陆少容犹如即将表演的魔术师,捏着方石的一角,角上以滑石粉作出了标记。
陆少容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手指朝着方石轻轻一推,推出一根半公分宽的皎洁玉石条。
展行深深吸了口气。
陆少容:“这块方形玉砖,是由古代的一种非常奇特的工艺制造成,后人称为‘鲁班锁’,鲁班锁有球形,菱形,交叉搭建的四十八套锁,甚至一千零四十四根木条彼此嵌合,组成的千棱锁。”
展行道:“它就是鲁班锁的一种?”
陆少容:“是的,它的取材,以及嵌合度水平高于你的想象,今天用碳十四和高频音波两种交叉测量法,发现是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成型的古物。它不需要任何粘合剂,由七十二根白玉条互相嵌在一起,形成一个外匣。”
陆少容调转方石,又推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玉条,把它们一根接一根地放置于天鹅绒蓝布上,餐厅射灯的照耀下,白玉条被拆下数十根,一块方石瓦解近半。
林景峰看得呆住了。
展行情不自禁地赞叹:“这东西,应该很贵吧。”
陆少容答:“价值连城。”
展行想起地摊货一说,马上住嘴了,征求地看着林景峰。
林景峰也没了主意。
陆少容拆下整块方石,并排铺在天鹅绒布上,以软镊夹着放在方石中央的一截金色东西。
那根金签足有五六公分长,约一公分圆周,呈现出不规则的塔形变化,末端尖锐。
陆少容:“刚才的石头只是一个匣子,真正贵重的,是匣子中间的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展行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看不出来?”
陆少容:“你觉得会是什么?”
展行:“金色的,骨头?”
陆少容道:“舍利你是知道的。”
展行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舍利!我说呢!哈哈哈哈!”
陆少容:“……”
展行:“舍利不是圆的么?”
陆少容:“也有尖的,比如说,释迦牟尼的中指骨。”
展行继续恍然大悟,朝陆少容竖了个中指:“原来佛祖火化前,左手比了个凸!我明白了!爸,你知道得真多!”
陆少容:“不要装傻!这确实是佛骨,问题在于,你也知道释迦牟尼的佛骨?这是他的中指骨,那么请你告诉我,法华寺里的东西是什么?!”
展行傻眼了。
林景峰插口道:“法华寺里的佛骨被偷了?”
陆少容道:“我今天请人专门给法华寺打了个电话,还在。”
展行持续恍然大悟,两手同时竖了中指:“也就是说,佛祖火化前,双手比了俩凸!”
陆少容怒道:“给我说实话!小贱!”
展行又吓了一跳,从未见陆少容发过这么大的火,只得坐回位上。
展扬回家了,衣服还没换,好奇道:“什么东西?”
陆少容话中带着忿意:“没你的事,别过来。”
展扬马上鸡血起来,伸手指去戳儿子的头,吼道:“你又闯了什么祸!展小健!你一定又做了什么坏事!嗯?!”
展行一脸郁闷地坐在桌前,片刻后说:“我……是这样的。”
“上次去胶州的时候……我和小师父下海游泳,碰到一只大乌贼……”
陆少容冷冷道:“你在撒谎,换。”
展行:“……”
展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儿子,眼中幸灾乐祸神色一览无余:你终于把陆少容惹火了,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活该。
展行:“上次去西藏,二舅知道的……在喜马拉雅山的地宫里,有一个箱子。”
陆少容:“这个听起来像样点,但我知道你还是在撒谎。”
展行只得老实道:“是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说完看着陆少容。
陆少容淡淡道:“我知道你这一次没有撒谎了。”
展行有点心虚:“真是朋友送的。”
陆少容:“但是你隐藏了某些内情。”
没有人比陆少容更了解他,展行只不住暗自祈祷,陆少容不要再问下去了,否则他和林景峰,都将面对一个极其痛苦的抉择。
是在展扬的咆哮与陆少容的怒火下彻底分手,一刀两断;还是再次离家出走,流落天涯,无论哪一个抉择都会令展行永远失去他生命的一角。
“可以让我……保留这些内情么?说了只会令你们无谓地生气,反正已经过去了,我也好好的,以后……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再乱闯,我十八岁了,爸,相信我。”
陆少容静了很久,而后道:“可以,但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源源本本地告诉我。”
展行终于松了口气。
林景峰静了一会,说:“是我的错,那位……朋友,他和小贱,是通过我认识的。”
展扬道:“什么朋友?”
展行点头,从事实上来说确实如此,他没有撒谎,陆少容也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没有撒谎。
陆少容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展行道:“我不知道,他没有说,景峰也不知道。”
陆少容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评价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陆遥过来了:“这就是佛祖的舍利?在古墓里得到的?”
没有人理会陆遥,目光都聚集在佛骨上,林景峰问:“我负责把它带回去吧。”
陆少容道:“你们运气实在太好了,这玩意无论从中国带到美国,还是从美国带回中国,稍一不注意,都会引起一场国际纠纷。”
“岂止国际纠纷!”展扬怒道:“你们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陆遥拿着释迦牟尼的佛骨掏耳朵,边掏边说:“有这么严重嘛,不就是个凸?”
展行:“二舅妈,你在帮我们拉仇恨吗?”
陆少容深吸一口气:“我得仔细想想,你们先上去休息吧。”
展行上了二楼,关上门:“小师父,你别紧张,他们其实挺喜欢你的。”
林景峰没有回答,站在书柜前看展行的奖状。
展行从后面扒着林景峰的肩膀,认真地说:“我会给陆少容和展扬好好保证,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们应该会让我们在一起的。”
林景峰问:“你爸发过这么大的火么?”
展行:“经常的拉——”
林景峰:“我问的是陆少容,在博物馆上班的。”
展行一怔,而后想了许久,答:“没见过。”
林景峰苦笑,展行说:“展扬倒是经常发火,你知道他去年生日许的愿望是什么吗?”
林景峰:“?”
展行:“他想要一枚核弹头。”
林景峰:“……”
展行:“这样就可以邮寄过去,再在美国按遥控器,直接炸了我二舅的家。算了不提这个了,他一会就不生气了,我有个计划。”
林景峰眉毛动了动:“什么计划?”
展行拉开抽屉,取出一本便利贴:“来想想,待会吃饭的时候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展扬教过我,如果没想好应付情况,怕说错话,就事先把假设的对话写在一个小纸条上,能够令演讲和交流顺利很多。”
林景峰笑了起来:“好的,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
展行叽叽咕咕,和林景峰凑在一起,模拟晚饭时展扬与陆少容的口气,写了一大串对白。
然而纸条没有用到。
当夜没有人通知吃晚饭,佣人把晚餐端到各自的房间。
展行诧道:“不开饭了吗?”
陆遥从隔壁房间冒头:“我刚去书房看了,他们还在商量那个凸的事情。陆少容还给大舅打电话呢。”
展行马上知道这次事情可能会很大条了。
怎么办?
展行当夜翻来覆去,抓着林景峰的唧唧又扳又撸,害得林景峰也一晚上没睡好,展行脑补了各种最坏的结果。
“小师父。”展行抱着林景峰,小声说:“以后别去盗墓了吧。”
林景峰低声道:“知道了。”
他们并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林景峰在黑暗里低声道:“你觉得,他们会过往不究?”
展行说:“能吗?算你答应我了啊。”
展行的家庭打动了林景峰,他无法忘却自己的过去,却期待融入他的家庭之中。然而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这是他自己的事,不应该依赖展行的助力。
林景峰想了很久,答:“再说吧。”
“我有一件事要做。”林景峰说:“我要亲手解决老头子,要么你先在家里住着,等我把事办完了,再回来接你?”
“小贱?”林景峰侧过头,小声道。
展行睡着了,眉目间仍有股淡淡的,稚嫩的忧虑,林景峰伸出手指,轻轻抻了抻展行的眉心,把他略皱着的眉毛捋顺,并在回忆中搜索,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有烦恼的?
从上海的第一次见面,到重逢的这天,林景峰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陆少容和展扬都没有上班,陆遥来敲门:“哥哥,他们有话想和‘姓林的’谈谈。”
‘姓林的’起身道:“你可以叫我景峰哥哥。”
陆遥理解地点头,展行要跟着过去,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