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麟长剑连展,打到酣处,忽然口发长啸,剑法倏变,但见他人影游走,身移剑转,战场中四面八方,俱是钟玉麟的身影!
青钢剑寒光四射,剑光错落,寒芒流动,宛如黑夜繁星,千点万点,闪耀着从四面飞洒而来,顷刻之间,把卓玉祥的身形,裹在一片剑光之中。
他这套剑法,正是百堡大堡主简中峰手创百剑堡,扬威天下,号称天下无敌的“正反百剑”这一百招剑法,系采取各大门派剑法之长,取精用宏,名虽百招,实则每招之中,都有一正一反,相生相克的变化,配上他“游龙身法”当真矫若游龙,疾若雷霆!
就算撇开剑势不说,也是一派犷厉的进攻招术,长剑起处,全带凛烈剑风,好不凌厉。
卓玉祥左鞘右剑,“华山剑法”和“七修剑法”同使,也只是双手发剑,但对方人影幢幢,从四面八方攻来,虽是幻影,也使你莫辨虚实,眼花映乱,几乎逼得他无法招架。
这样打了一百多招,已把卓玉祥打得汗流浃背,处处防守,全无还手的机会。
钟玉麟全身剑光缭绕,手挥目送,意气如虹,打到百招以外,眼看还是攻不进去,渐渐已感不耐,身形连闪,攻势突然转厉。
刹那之间,但见剑尖如山,剑光如练,直逼而上。
卓玉祥举剑招架,竟然封了个空!不!四面八方,俱是钟玉麟的人影,等你出剑封去,眼前的人影,倏然不见。
卓玉祥心头方自一怔,钟玉麟的人影,又四面八方围攻过来,但等你发剑封去,又不见了人影!
卓玉祥从未遇到过这等怪异身法,一时心头慌乱,但听“嗤”的一声,一道剑锋,从肋下贴身旁过,把身上衣衫,刺破了一个窟窿,差幸没伤到皮肉,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此时,耳边突然听到了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
“守离宫!走坎位!不可慌乱。”
这声音细如蚊子,但听来极为清晰!
卓玉祥心知有人以“传音入密”指点自己,只不知此人是谁?当下立即收摄心神,脚下按着八卦方位,守离宫,在坎位上进招。
这才见到钟玉麟的身形,同时但听“锵”的一声金铁大震,双剑交击,把对方一剑架了开去。
钟玉麟仗着他怪异身法,一下转到卓玉祥身后,举剑就刺,但都被卓玉祥连削带打,反刺过来,及时化解。
钟玉麟打得兴起,猛吸一口真气,双臂一抖,使了一式“白鹤冲天”拔起两丈多高,在半空中怪叫一声,长剑舞起一圈银虹,像泰山旺顶,直罩下来。
卓玉祥没料到钟玉麟会在此时,出此恶招,不待思索,右手长剑一振,使了一记“仰望云霓”向上迎击。
哪知这一招,钟玉麟只是用来诱敌,飞身扑下之时,用剑佯攻,实则身形一偏,左手剑鞘,疾如陨星,朝他肩头“巨骨穴”上点来。
卓玉祥一剑朝上撩出,发现钟玉麟侧身掠落,用剑鞘点来,赶忙身形右侧,左手剑鞘跟着划出。
钟玉麟早已一个筋斗,翻落地上,足尖才一落地,陡然剑身合一,一缕青光,已靠到卓玉祥后心!
这一着奇快无比,你别看钟玉麟英俊潇洒,每一剑都出手狠辣,恶毒绝伦!
卓玉祥方才身形右侧,身法已经用光,再待闪避,已是不及!突然,他又听到一缕极细的声音在耳边叫道:
“快使‘回龙归洞’!”
“回龙归洞”正是“华山剑法”回身发剑,劈扫身后敌人的绝招。
但此时钟玉麟长剑,已经刺到身后,自己不设法避让,而用这招,“回龙归洞”劈扫敌人,那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因为“回龙归洞”是攻敌剑招,并不能封架敌势,此时使攻敌剑招,不避对方剑势,那么这一剑固然可以伤敌,但自己非被对方长剑刺伤不可。
卓玉祥对“华山剑法”自然熟得不能再熟,但此时身法已老,闪避既已不及说不得把心一横。
依着那人“传音入密”的指点,回身一剑,使了一招“回龙归洞”
朝后扫出。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实则不过是钟玉麟足尖落地,发剑攻来的一瞬间事,双方出手之快,何止电光石火?
钟玉麟剑光还未及身,卓玉祥回身一剑,也已出手。
这两支剑,一来一往,本来同是攻敌招术,各不相干,此时居然响起“铮”的一声!
钟玉麟但觉执剑右腕,蓦地一震,一支青钢长剑,竟然齐柄折断,卓玉祥一道剑光,已然由下而上,直逼胸腹,心头不觉猛吃一惊,急急往后跃退。
卓玉祥人随剑转,看到钟玉麟长剑无故自折,虽然怔得一怔,但立即明白,这是方才两次以“传音入密”指点自己的人在暗中相助。
那么刚才青穗剑士正副剑目简骏发、尚文捷二人负伤落败,也是此人在暗中出手的了,这会是谁呢?
钟玉麟后退三步,一张俊脸上,气得煞白,双目紧盯着卓玉祥,他怎么也想不出自己长剑是如何被卓玉祥震断的?但你就是想不通,事实总是事实,被人家震断长剑,总得承认。
他狼狈的掷下剑柄,冷峻的拱拱手道:“卓兄高明,钟某认输!”
说完,自顾自转身往厅上而去。
丁日盛眼看他三场全胜,也不禁暗暗凛骇,急忙走下石阶,把手中抱着的长衫,递了过来,陪笑道:
“恭喜卓少侠,三场比试,全已通过,快请穿上长衣,在下领你晋见堡主。”
卓玉祥道:“多谢总管。”
接过长衫,披到身上,随着丁总管,退出练武场,沿着左首回廊向里走去。
就在此时,只听三声云板之声,隐隐传来。
丁日盛没有说话,领着卓玉祥脚下忽然加快,转了几个弯,走到一座门墙前面,站停下来。
卓玉祥抬头看去,只见门墙上用清水方砖,镌了四个大字:“百剑迎辉。”两扇黑漆大门,紧闭未开,左右两边,各有两道边门,却敞开着。
卓玉祥心中想道:“丁日盛领着自己而来,不走边门,要在大门前等候,大概是百剑堡主要按江湖礼节,接见自己了,江湖上居然也有这许多繁文褥节!”
心中想着,只听又是一声云板响起,两扇黑漆大门,徐徐开启,卓玉祥目光一抬,但见门内是一片大天井,远远望去,大厅两旁排列着门人弟子,剑戟森严,好不威武。
这时但见缓步从里面走出来的,依然是风度翩翩的钟玉麟,只是他态度温和,脸上挂着笑容,对卓玉祥拱拱手道:
“家师听说卓兄连胜三场,甚表欢迎,现在厅上候驾,特命兄弟代表迎迓,请卓兄入内相见。”
丁日盛拱拱手道:“卓少侠,请恕在下告退了。”
卓玉祥连忙抱拳道:“多谢丁总管。”
丁日盛迅快的退了下去。
钟玉麟抬手肃客道:“卓兄请。”
卓玉祥也不客气,举步跨入大门。
但见大天井左右两旁,垂手肃立着百剑堡门下弟子,一直排到阶前,看去约有百名之多!
这些人有的不过二十出头,有的已有四旬左右,一色穿着青色长衫,但腰中悬挂的长剑,却分了等级。
最下面的是红色长穗(红穗剑士),约有六十名左右,上去是青色长穗的青穗剑士,约有四十人,靠近阶前两边,是身佩白穗长剑的白穗剑士,不过二十个人。
卓玉祥心中暗暗忖道:
“方才三场比试,凭良心说,自己只胜了对方第一场,后面的两场,全是有人暗中相助,才获通路,以这些人的武功来说,如果一对一,自己只能胜过红穗和青穗剑士,对白穗剑士就毫无制胜把握了。百剑堡有许多使剑高手,无怪威震西川,狂妄自大到不把江湖同道看在眼里,规定进入剑川的人,不准佩带长剑了。”
心中想着,不觉已穿过天井,行到阶前。
钟玉麟迅快的抢前一步,朝厅上躬身说道:
“启禀师尊,华山门下卓玉祥来了。”
只听厅上响起一个威重的声音说道:
“请他进来。”
钟玉麟躬身应“是”,回过身道:
“家师请卓兄入厅相见。”
说着,抬手作了个让客的手势。
卓玉祥仍由钟玉麟陪同,举步走上石价,跨入大厅。
目光一瞥,但见这座大厅高约二丈,共有五间,全是楠木所建,摆设甚为朴素,但使人有肃穆庄敬的气氛!
正中间放着三张虎皮交椅,分坐着三人。正中一个,浓眉凤目,面如重枣,两鬓花白,身穿紫袍的,是大堡主简中峰。
左首一个同样浓眉如帚,面色如铁身子肥胖的是二堡主简两峰。
右首一个脸形瘦削,白脸黑须,浓眉朗目,年在五旬左右是三堡主简三峰。
这三人原是同胞兄弟,但除了每人脸上,都有着两道又深又黑的眉毛,十分相似,其他的部位,就看不出兄弟相同之处了。
三人身后,各自伺立着一名剑童,手捧长剑,除了大堡主身后的童子,捧着一柄金穗长剑之外,左右两人手中,捧的俱是银穗长剑。
卓玉祥从未听师父说过百剑堡,只有在重庆府听店伙说过百剑堡在剑门山,也说的略而不详。
这一路上更没听人说过百剑堡,好像路人对百剑堡有着忌讳,都避而不谈,因此他对百剑堡简直一无所知。
在他想来,百剑堡只有一个堡主,但此时看到大厅上首一共坐着三个人,心里不觉暗暗一怔,但此时已无人可问,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行去。
幸好钟玉麟及时引见道:“卓兄,上面中间一位就是家师了,左右二人,则是二位敝师叔,你有事只管向三位老人家直说,兄弟告退了。”
卓玉祥连忙回头道:“钟兄只管请便。”
钟玉麟朝上首躬身一礼,便自退下。
卓玉祥走上一步,抱拳作了个长揖,恭声道:
“华山门下卓玉祥,拜见大堡主。”
简中峰点点头,问道:
“你是商桐君门下?”这话,听得卓玉祥大是不快!不错,师父姓商,名号叫做桐君,但师父总是江湖七大门派华山派的掌门人,你百剑堡主强煞也不过一方之雄。
何况自己远来是客,这般直呼师父姓名,倒并不是表示百剑堡主身份崇高,相反的,只是显示你百剑堡主简中峰没有风度,不懂得礼貌而已。
卓玉祥这么一想,不觉立时冷静下来,淡然一笑,躬身道:“正是。”
简中峰在这一瞬间,目光在卓玉祥身上,至少打了几个转,发觉这少年人果然气质不凡,胆识过人。
敢情他也发觉自己直呼人家师父姓名,有失主人风度,枣红脸上,也有了笑意,问道:
“令师可好?”
卓玉祥恭敬的答道:“多谢大堡主,家师托庇粗安。”
简中峰一抬手道:“卓少侠请坐。”
卓玉祥道:“在下谢坐。”
退下一步,在下首一张椅子落坐。
早有一名青衣弟子端上香茗,放到几上,退了下去。
简中峰道:“卓少侠请用茶!”
卓玉祥欠身说了声“多谢”,但并未去端茶盏,只是抬目望着简中峰,说道:
“在下由重庆府专程晋谒堡主而来……”
简中峰不待他说下去,点头道:
“卓少侠来意,老夫已经知道。”
说到这里,神色忽然严肃起来,接着说道:
“卓少侠年纪轻轻,有这一身武功,倒是难得的很,不过江湖上天外有天,人上有上,为了和朋友一句戏言,独闯百剑堡,少年人有这份勇气,更见胆识非常……”
卓玉祥听得一怔,抬目道:“大堡主……”
简中峰没有理他,接下去道:“但卓少侠已按本堡规矩拜山,而且又连胜了三场,过节业已揭开,老夫也不再和你计较,若是依了老夫昔年脾气,今日之气,我非把你拿下了,叫商桐君亲自来把你领回去不可。”
卓玉祥惊愣道:“堡主教训的极是,只是在下并没有和朋友戏言,要独闯百剑堡。”
坐在右首的简三峰冷森一哼道:
“卓少侠,你独由百剑堡,事实俱在,还要抵赖么?”
卓玉祥正容道:“在下由重庆赶来,以礼求见,是贵堡规定,必须连胜三场,才能见到堡主,岂能以此见责?”
他不待对方开口,接道:
“不错,在下昨晚道经剑川,遇上贵堡一位姓何的剑士,他指责在下带剑进入剑川,在下曾向他解释,事前并不知情。怎知他又诬指在下和朋友打赌,要闯百剑堡!此事真如空穴来风,三位堡主,威名远播,自是明辨是非,通达事理之人,岂可因片面之言,邃尔指责远客?”
简三峰怒笑道:
“你在重庆府酒楼上,与令友打赔,不但要声言独闯百剑堡,而且还醉后题诗,口发狂言,难道还是假的么?”
卓玉祥愣然道:
“三堡主言之凿凿,好像确有其事,此事既非三堡主亲眼所见,那一定是听人传说的了?”
简三峰道:“不错,江湖朋友,一人四川境内,纵然在百里以外的一言一动,百剑堡亦了如指掌。”
卓玉祥心头暗暗冷笑,说道:
“如此在下倒要请教,所谓事情,必有时间、地点,与在场之人,在下在重庆什么酒楼与友人打睹?敝友何人?醉后题诗题的又是什么诗句?三堡主能见告么?”
简三峰冷笑道:
“你在重庆府临江楼口出狂言,醉后题诗,蔑视本堡,已人尽皆知,你白己去看来!”
随着活声,探手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白纸,随手朝卓玉祥面前投来。
他和卓玉祥之间,相距足有上十丈来远,但他随手一送,那张白纸,就像一道白光,直射过来,势道十分强劲。
卓玉祥欠身而坐,丝毫不敢大意,但脸上却十分平静,只是暗运功力,凝聚掌心,伸手去接白纸。
简三峰在这张白纸上,贯注的力道,正是恰到好处,来势虽然劲急,但到了卓玉祥身前力道已到终点,依然只是轻飘飘一张白纸而已。
因此卓玉祥就毫不费力的接到手中,低头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诗,那是:太华峭拔起苍龙,弹铗江湖气似虹,双剑西行轻百剑,一声长笑落中峰。
这首诗虽然只有寥寥二十八字,但已明白的说出卓玉祥是华山门下,弹铗江湖,意气似虹,只凭个人双剑,足以傲视百剑堡,而且一声长笑,就可以击败百剑堡大堡主简中峰。
这口气实在太狂了,无怪百剑堡要以兵戎相见。
卓玉祥脸上惊诧的道:
“请问三堡主,这首就是在下的题壁诗么?”
简三峰目光冷电般暴射,冷冷一笑道:
“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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