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平指的长剑,现在开始缓缓的朝前点出。当然,点出的长剑,缓慢也有一定的标准,那是因为他心中正在默默的背诵这一招剑法的口诀。口诀背诵到如何程度,手中剑尖,也必须点出到如何程度,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过与不及,都不能发挥这一剑威力。
卓玉祥剑尖缓慢的朝前点出,黄蜡脸道人所感受的威胁也愈大了,他几乎从不知所措,到了畏缩的程度,随着对方剑势缓慢点来,脚开始一寸、一寸的往后退缩,其实他如果发觉卓玉祥的剑势,他无法化解,早就可以一下跃退出去了!
卓玉祥点出的剑势,如此之缓慢,别说跃退出去一丈了,就是跃退十丈、二十丈,都有足够的时间!但他宁愿汗流满面,胸口起伏,全身弯缩成弓,一寸、一寸的缩退,宁不怪哉?
他当然不甘心这种窝囊的后退,任何人都不会甘心如此不战而退,除非不退就会有杀身之祸。他心里当然更明白,即使后退,也未必能躲得过杀身之祸,这就所谓受制于人,身不由已!
他当然更不甘心束手就缚,因此他虽在一寸寸的后退,但无时无刻不在思索着反击。因为他明知对方这一剑不易化解,自己也无法化解,只有反击,才可拼个同归于尽。
卓玉祥剑尖遥指,还在一寸寸的朝前点去,黄蜡脸道人弓背缩腹,仍然一寸寸的后退。
就在剑尖距离他胸口还有两尺来远,黄蜡道人突然大喝一声,一身道袍,忽然鼓起,手中阔剑使了一招“横槊中流”
奋力朝前平推而去。就在他阔剑推出的同时,卓玉祥朝前点出的剑尖,忽然朝上挑起,人也随着往后退了出去,回到了原来的站立之处。
方才双方一进一退,举动慢得有如蜗牛,但这一下,却快得如同闪电。
两人一触即分,观战的人根本没看清楚双方的动作,但听“扑”的一声暴响,宛如刺破充满了气的皮革!黄蜡脸道人手中一柄阔剑,被挑起数丈来高,呼然有声,破空飞出!
黄蜡脸道人脸色发白,接连后退了四五步之多,他身上一双鼓起像灯笼的道袍,此刻已经泄了气!
不,胸腹之间,被卓玉祥剑尖割破了尺许长一条,他一手掩着胸口,手指缝间,已有一缕鲜血,渗了出来。目光凌乱,望着卓玉祥,犹有不信之色,嘶声道:
“你……这是什么……剑法……”话声出口,人已砰然往后倒去。
卓玉祥只是依照口诀使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剑竟然会割开了对方胸膛,一时之间,也不禁怔立当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唐思娘喜得直跳起来,叫道:
“卓大哥,师傅教你的这一招,真管用呢!”
她早就想叫他“卓大哥”只是一时改不过口来,这时心头一喜,就叫了出来,但一张粉脸,也随着“卓大哥”三字,飞起了两朵红晕!
何文秀也跟着走上前去,说道:
“卓老弟一举克敌,破了武林中无人能破的‘风雷剑法’真是可喜可贺。”
破了武林中无人能破的“风雷剑法”这“无人能破”四字,正是表示他方才被“风雷剑法”所困,亦是理所当然,并非学艺不精也,其实这也是实话。
卓玉祥还剑入鞘,拱拱手道:“何会主过奖,在下也只是初学乍练,侥幸获胜,其实方才这一剑,有这么大的威力,连在下也是意想不到的事。”
何文秀微微点头道:“天下之大,一物必有一制,武学一道,当真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接着注目问道:
“只不知传卓老弟这招剑法的,是那一位前辈高人,可得闻乎?”
唐思娘挑着眉毛,说道:
“他就是我师傅咯!”
何文秀道:“唐姑娘尊师,道号如何称呼?”
唐思娘望望卓玉祥,说道:
“他老人家就是赶车的老彭,其实我想,他不会真是老彭的。”
何文秀奇道:“赶车的老彭?”
唐思娘道:“你不是知道,我把卓大哥擒去了么?那是一个叫郝总管的女的,教了我一招擒拿手法,要我把卓大哥带去和她见面的,老彭就是替她赶车的……”
她把自己如何被郝总管点了穴道,和卓玉祥一起在车厢上,如何有人把她隔着车厢解开穴道,以及如何一招击败郝总管,粗枝大叶的说了一遍。
何文秀听的只是点头,说道:
“唐姑娘说的极是,今师决非郝总管的车把式老彭,也许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才故意扮作老彭而已。唐姑娘千载机缘,得蒙这位异人垂青,收列门墙,更是可喜可贺,二位有此奇遇,咱们此行,就已胜卷在握了……”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又道:
“今师天壤异人,他说的四句倡语:‘遇高不可飞、遇门不可人、毒蛇化蛟龙、退假莫认真’,虽然玄机难测,一时猜详不出,但必有所指,大家倒是不可忽略了。”
唐思娘道:“就是嘛,师傅也真是的,有话不爽爽快快的说,却打着哑谜,叫人家猜,这种含含糊糊的句子,人家怎么猜得着么?”
闻桂香一直站在何文秀的身边,没有开口,这时接口道:
“依我看,这位老人家的四句偈语,前面两句是警语,后面两句似是释语。”
唐思娘偏头问道:
“你倒说说看,什么是警语,什么是释语呢?”
闻桂香道:“警语,就是示警之言,只要咱们遇到某种情形,高则不可飞登,遇到某一种门,不可躁进就是了,至于后两句,好像是说,某一个人的外号,或者是某一种功夫,本来是毒蛇,但现在已摇身一变,成了蛟龙,要咱们莫要被他们骗过了。”
卓玉祥点头道:“闻香主说的,大有道理。”
唐思娘道:“但遇到什么样的高处,不可飞登?什么样的门户,不可进去呢?”
闻桂香道:“这就要随机应变,视当时的情况而定,反正既有了这位异人的示警之言,咱们只要处处小心,也就是了。”
唐思娘道:“好啦!咱们该走了。”
何文秀朝左右护卫问道:
“此人伤势如何了?”
田纵道:“这贼道已经气绝多时了。”
何文秀道:“咱们那就把他埋了再走。”
田纵、田横答应一声,就在谷口前面,挖了个坑,把黄蜡脸道人的尸体埋了。一行人由何文秀为首,朝峡谷中走去。
这条峡谷,可容得两匹马并驰,路面也相当平整,只是弯如新月,一路向左弯去,足有三里来长。
峡谷尽头,已经到了一座峻岭之下,迎面石崖间,开了一个五丈多高,三丈宽的石窟,有如大门一般。
崖上镌着两个擘窝大字,“龙门”写得龙飞凤舞,甚是苍劲,从洞口往里望去,黑黝黝的,依稀有光,极似一个隧道。
唐思娘看到“龙门”二字,忍不住轻唉一声道:
“卓大哥,你看,这里埃着‘龙门’二字,遇门不可入,我们要不要进去呢?”
卓玉祥还没开口,何文秀朗笑道:
“咱们是找南海神龙来的,焉有遇门不入之理?”手中“豁”的一声,摺扇当胸,当先朝隧道中走去。
卓玉祥道:“不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进去。”
唐思娘道:“其实咱们也不是怕了他们。”她抢着和卓玉祥走成并肩。
闻桂香抢上一步,紧跟着何文秀。左右护卫田纵、田横二人,只好落后一步,和两个青衣使女走在一起。
这隧道,硬是从山腹开辟出来的,进入隧道之后,才发觉里面相当宽敞,黑黝黝的几乎不辨人影!
差幸前面隐绰绰还有一点稀微光亮,可以指引着人朝出口行去。
何文秀走在前面,他功凝双手,严神戒备,耳目并用,仔细搜索之下,发现隧道中并无埋伏。
但等一行人走到三丈来远,突听蓬一声巨响,头顶沙土籁籁下落如雨,大家急忙回头看去!
入口处已被一道石头封闭,断了退路,再往前看去,方才那一点稀微光亮,也已不见,眼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退路既已间断,前面出路,也被截住,那么对方之意,自然要把自己一行人囚禁在山腹之中了!
但这座隧道,乃是他们的通路,并非囚人之处,不可能关闭太多的时间。那只有在极短时间之内,把自己几人解决!
何文秀究是久经风浪,识见超人,他在隧道前后忽然关闭的一刹那间,立时想到了对方关闭隧道两端的目的何在?
心念这一转动,立即回身低声道:
“大家快些散开,贼人可能会施放冷箭……”
话声未落,但听四壁响起一阵“嗒”、“嗒”之声,一排弩箭,急射而来!
何文秀大喝一声:“这是匣弩,大家小心。”摺扇随手挥起,一圈扇影,护住全身,朝前行去。
闻桂香手掣双剑,舞起两团剑光,紧跟而上。
卓玉祥在他喝声出口之际,也早巳掣出了长剑,他知道唐思娘除了老彭临时教了她几手手法之后,像这样四周弩箭密如飞蝗,她是无法应付的,急忙低跑一声:“唐姑娘,快和在下合在一起。”
左手轻轻一拉,把唐思娘拉到了身边,右手长剑圈动,划起一片剑光,护住身外四周。
但听一阵密集如雨的“叮”、“叮”轻响,连续响起,把激射而来的弩箭,在离身三尺之外,就一齐拨开,纷纷跌落地上。
唐思娘经他一拉,口中哼了一声,一个娇躯,随势侵入他怀中,玉臂一张,抱着他身子,昂起头,吹气如兰的道:
“卓大哥,谢谢你了,咱们还是快些跑到边上去,这里是中间,从四面射来的弩箭,都以这里为目标,不可停留。”
卓玉祥被他一语提醒,点点头道:
“姑娘说得极是。”
这是虽然玉拥在怀,吐气如兰,他一点也没感觉到异样,在这种紧急状态之下,他好像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她抱住自己,正是她求助于自己,托庇于自己的表示,他心中一片坦荡,丝毫没有想到男女之私上去。
左右护卫田纵、田横,均以掌力见长,从不使用兵刃,两人联手,四掌翻飞,连番拍出,一记接一记的掌风,飞掷如涛。
两个青衣使女同样挥舞起双剑,但她们功力较弱,幸有田纵、田横一前一后,一个开路一个断后,替她们挡开了大半等箭,才算无事。
他们四人看不到何文秀、闻桂香的去向,也跟着卓玉祥身后,移到了右首石壁之止。这里除了从对面(左壁)射来的弩箭之外,前、后两方射来的弩箭,已经射不到了。
从右壁射出的弩箭,箭孔在一人高处,而且两孔之间,古五六尺的距离,你只要贴壁站定,再稍微低下点头,就可无事。
就是从对面左壁射来的弩箭,到了右首壁下,也早已势成强弩之末,伤不了人啦!
大家贴壁站停,唐思娘悄声问道:
“何会主可在这里么?”
田纵距离他们足有两三丈远,答道:
“何会主没在这里。”
唐思娘道:“他会到那里去了呢?”
卓玉祥道:“何会主和闻桂香二人,好像朝前冲过去了。”
田纵道:“咱们也冲上去。”
唐思娘低声道:
“田老大,咱们躲在这里,很安全,暂时不可移动,我想贼人匣弩不会放的太久,只要等他们停下来了,也许会开启石匣,进来检查,看看咱们是否已经变成刺胃?那时候,咱们再冲出去不迟。”
田横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思娘道:
“不会太久的,贼人一定听得到。只有他们放箭的声音,中间已经没有咱们拨落弩箭的声音,岂非表示咱们已经悉数中箭伤亡了?”
田横颔首道:
“唐姑娘此话大有见地,咱们蹲着不动,他们听不到劈击弩箭的声音,自然不会一直放射下去,非进来瞧瞧不可了。”
唐思娘轻笑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咯。”隧道中,黝黑如墨,但听一片达达之声,连续不绝!
唐思娘虽然娇躯没再贴在卓玉祥的怀里,但她一双柔荑,还是紧紧拉着卓玉祥的左手,好象生怕失去了他一般,在他耳边,细声道:
“卓大哥,这样真好玩呢!”
卓玉祥笑道:
“这般惊险,你还说好玩?”
唐思娘幽幽的道:
“我宁愿这样过一辈子,不想出去呢!”
卓玉祥自然听得出她话中之意,心中不禁一荡,但故作不知,笑道:
“唐姑娘这话,倒像是小孩子说的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唐思娘握住他的手,捏得紧紧的,口中轻昵一声道:
“人家叫你卓大哥,你还一口一声的叫人家唐姑娘,难道我不配做你的妹子么?”
她这话附在他耳朵边上说的,出她之口,人他之耳,反正山腹里一片黝黑,看不到脸孔,也减轻了少女的矜持和羞涩。
卓玉祥心头又是一荡。
唐思娘的身子,又缓缓偎了上去,细声道:
“卓大哥,你有一个白姐姐,也有一个贞妹妹,就不肯认我做妹子么?”
卓玉祥只觉她吹气如兰,两张脸几乎近在咫尺,他心头一阵狂跳,低声道:
“姑娘愿做在下妹子,在下那是求之不得的事。”
唐思娘一颗头缓缓的贴在他肩头,说道:
“真的,卓大哥,我太高兴了!”
两个身子,贴在一起,彼此都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卓玉祥双臂一张,一把抱住了她绵软娇小的身躯,轻轻叫道,“思娘,妹子……”
“嗯。”唐思娘任由他拥有自己,口中发出极轻极细声音,没有说话。
身外匣弩之声,依然响成一片,山腹中也依然黝黑如墨,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达达之声,忽然停了下来,唐思娘轻轻推开卓玉祥双臂,细声道:
“他们快要开启石闸了。”
卓玉祥道:“咱们要不要过去和何会主合在一起?”
唐思娘附着耳道:“贼人可能正在缔听咱们动静,咱们这一走动,岂不很快就让他们发现了。”
卓玉祥轻声道:
“妹子说得极是。”
唐思娘双颊火红,轻啐道:“你坏!”
山腹里一片静寂,两人也不敢多说,只是蹲着身子没动。
这样又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突听壁间响起一阵轻微的铁板震动之声,这声音距离自己两人停身之处,并不太远。
唐思娘喜道:“门户就在咱们这里,这真巧极了。”
她没待卓玉祥开口,接着轻“哦”一声,又道:
“卓大哥,待会他们出来的时候,由我出手,擒一个,你就制一个,不可忘了。”
两人说话之时,壁间渐渐露出一道光,一扇铁门,缓缓移开。
田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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