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死爱方休:择界- 第35部分

“夕颜，你可带了贺礼。”青鸾回过神来问道。

“在王母眼中，还有什么是看得上眼的，我那里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从袋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给她过目，里面是一串小指头大的朱果。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你就送这些？”

“这是凡间很常见的果子，我无意中得了些种子，种在后院，没有用仙术灌溉培植，都按照凡人的方法，浇水施肥，数月前开花结果，统共结了二十余颗，我尝过一粒，与仙家之物的口味不同，权当是个新奇的小玩意，希望王母她老人家不要见笑。”

青鸾听得肃然起敬，双手将玉盒接过去：“你还真是有心人，明白她最喜欢用心的东西，这一件贺礼，我觉得很好，她定然会中意。”

我见身后的来客渐渐多起来，不想个个见面寒暄，准备进去找个角落坐一天，青鸾在身后喊我的名字：“夕颜，王母说过，要听箫曲。”

我一怔，随即点点头：“都听你安排便是了。”

☆、既来之则安之

找了个离主台很远的角落，在原地窝着，一样有仙酒鲜果摆放在桌上，王母一向出手大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祝寿的序幕拉开，一片歌舞升平，欢庆鼓舞的，我四下看过，坐在身边的几个都是陌生的面孔，有些可能是刚入仙班，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四下看过，碧玺并没有出现，这样热闹的场景里面没有他，因为王母不会让他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方的人也有小气的地方。

青鸾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皱着眉道：“你怎么坐在这里？”

我匆匆将吃到一半的果子咽下去，抹嘴问道：“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我才说了今天你不是无事之人，有了安排的。”她抓住我的衣袖就走，身边几个小仙大概都见过她，知晓她是王母身边的红人，纷纷让开，并且用惊惶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是被捉拿的逃犯，我苦笑着跟在她身后，青鸾的性子又烈又急，不知何时才能改变了。

“你带我去哪里？”我轻声地问道，身边喧闹一片，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够听见。

“我也没指望你花团锦簇地出现，好歹你要坐在能让王母看见的地方，她这会儿还没想到点你的名，谢天谢地，我在这之前找到了你。”青鸾将我塞到一群衣料光鲜的仙子中间，指着我低声道，“夕颜，你要好好地表现才是，不要辜负了我。”

身边的仙子一个比一个娇俏可人，香粉绯绯的，我觉得她们面容模糊，看着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衣服颜色的不同，她们看我的时候，不过是目光稍纵即会离开，我实在不能引起她们的关注。

“夕颜，夕颜来了没有。”王母的声音透过层层的人群，传入耳中。

青鸾说的没错，既来之则安之，我是躲不过去的，赶紧地站起身，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王母的视线中，她对我微微露出和蔼的笑容，姿态雍容华贵，指尖轻轻指着我道：“夕颜，过来我身边，让我看看你。”

我缓步走过去，心里很平静，这应该是王母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示好，我的身份还没有到那个级别，我很是明白的。

王母笑着拉住我的手，上下看了一看：“听说你前一阵子才过了劫数，元神受损修复，我还担心你不能过来。”

说不受宠若惊是假的，王母随口的一句话都可以注定终身，我赶紧地行礼：“多谢王母关心，夕颜的元神不过是受些小劫数，已经都过去了。”

“没事了吧。”她的手心是冰冷的，尽管笑容看起来那么赏心悦目。

“没事了，回王母的话，已经都好了。”我顺应着她的话就好，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好运，承蒙王母一再询问，想必今天的寿宴一散，其他仙人私下一定暗暗揣测我的地位怕是要升级，没准以后直接就在王母身边伺候了。

“都说你箫曲吹得好，我也想听听的。”王母松开了她的手，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结亲

双手缓缓向两边拨开，玉箫现出来，我的手指扶上去时，脑海中浮现的是碧玺的面孔，玉箫是我的元神，也就是我的本相，碧玺花了太多灵息在修补上面，其中的一部分已经深深刻印其中，再不能分开了。

乐声从嘴唇的气息中流淌而出，箫音原本低沉哀怨，既然是祝寿，我会选听起来欢悦的曲调，亦应场合之需，这一首是青鸾下界去玩的时候，为我带回的谱子，她还特意找凡人抄录在纸上，那张纸早已经化散，曲子却牢牢记在心上了。

人声渐渐被乐声掩盖过去，我再听不到那些喧嚣，所有的精神力都注入箫音之中，如果此时此刻，我的心境是明丽舒悦的，那么我想让所有听到的人都和我一样，碧玺在空旷的宫殿中，给了我很多很多的温暖，如果可以，我愿意分享给这些所见的人，权当是他们与我一同鉴证了那场劫数。

那一场孰是孰非的劫数。

在最末处，转了两个花音，一曲箫音吹尽，身体内的缠绵之意却丝毫未减退半分，反而益发的荣盛，如果我能将天镜祭出，那么映衬出来的眉梢眼角，必然都是芙蓉般的颜色，连耳朵后的皮肤都慢慢变得热起来。

王母轻轻拍了两下手，夸赞道：“果然夕颜仙子的箫曲名不虚传，听的人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你看看，大家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呢。”

经由她这样一说，诸人纷纷点头赞同，各种美言蜂拥而上，都不带重样的，我听得只能把头越低越下，几乎都不敢承受这样多。

“夕颜，今天这许多祝寿的歌啊舞啊，我最中意的就是你的箫曲了，你说我该赏赐你些什么才好呢。”王母的手指在她面前的案几上面，轻轻叩动，一下一下。

“今天是王母的寿辰，夕颜没有更好的寿礼，吹箫之曲是夕颜唯一能够做的，不敢要求赏赐。”我将玉箫收起来，走到王母身前，盈盈施礼，明明是想用最低调的法子将这一场盛宴蒙混而过的，怎么到头来，我变成了所有人的瞩目点，王母对我的态度好得有些离奇，让心口那处的不安逐渐扩展开来，想止都止不住。

王母的手指一挥，有仙童捧了赤金色的册子过来，她翻动几页，抬眼看看我，嘴角一抿，又低下头去继续看，我站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她的发话，既不能退，也不能坐，站得久了，只能抬起头来去寻找青鸾的影子，希望能从她的神情上头，看出些蛛丝马迹。

偏生目光转了两圈，都没有找到青鸾的身影，按理说，这个时候，她必然是在王母身边侍奉左右，难道是被刻意调遣开来，难道是……

容不得我再细细去想，王母已经笑吟吟地将册子看完了：“前些日子，北海龙宫的十二子成年，北海龙王特意上天界找我诉苦，说是天界过年不曾指婚给北边儿，心里皆是怨气，我当时就应承下来，一定给十二子配一门好姻缘，今天看到夕颜仙子，处事大方，长得也秀丽端庄，想必能结成这门亲事了。”

☆、嫁祸

王母后面似乎还在说着什么，我只能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失去了聆听的本能，那些词句被强烈地排斥出了身体之外，拒绝被吸收进来，身边的人走过来，走过去，一张一张都是笑脸，他们在笑什么，有什么是值得笑的，笑我吗，还是笑王母的决定。

不，他们不敢笑王母的，他们可以笑的人统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我不知道怎么将摇摇晃晃的身体给支撑住，咬着牙，站在原地，等待耳朵恢复听觉，还有很多很重要的话，我必须要听完的。

“夕颜，夕颜，你不乐意这门亲事吗？”王母的嘴角微微上翘，我方才明白那种表情一直不能算笑容的，那是一种了然后的讥讽。

我一个字都没有说，我站着，我不动，我不能说。

北海龙宫在哪里，龙王的十二子又是什么人，谁可以告诉我，求求你们，谁可以告诉我。

“既然你没有异议，那么这本亲事就这样定了。”王母侧过头去想了一想道，“对了，北海龙王走的时候，还留下一株千年的珊瑚，说是哪天物色了极好的对象，就将珊瑚作为定亲之礼，快去，将珊瑚拿来，交给夕颜仙子。”

七彩斑斓的珊瑚被仙童捧过来，放在我的面前，我脚下一个踉跄，非但没有伸手，反而向后退了一大步，眼睁睁地看着所谓的定亲之礼，我不要这个东西，我不想要这个东西。

“夕颜，这可是北海之宝，经由我之手赏赐给你，便是天界的赏赐，你收下即可，回宫殿以后，准备等着下嫁便是。”王母见我没有意料之中的欢喜，脸色一沉道，“夕颜仙子怕是听到好消息，一时欢欣鼓舞连话都说不出了，将珊瑚交予她手中便是。”

当整株的珊瑚再次往我手中硬塞过来之时，我下意识地想将其推开，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这件东西落入我的手里，那么王母说的那些话都会变成确凿，我再也不能住在天界，我再也不能见到碧玺，我再也不能回头了。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仙童的双手放开了，而我的双手正做出向外推的举动，珊瑚两边落了空，没有人及时去挽救，像是早已经注定好的结局，摔在地上，崩裂得粉碎，瞬时化成了粉末。

我仓惶地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想分辨说，我不是有意的，我不过是没有想接受下来罢了，这，不是我的错。

王母已经一声厉声呵斥道：“夕颜仙子，竟然公然将我所赏赐之物折损破坏，辱我颜面，真是胆大妄为，罪不可恕，来人啊，将她拿下关进天牢之中。”

明明是一场好端端的寿宴，哪里来的这些随时待命的天兵，王母的语声未落，已经涌上来从身后将我重重地按倒在地，连辩解的机会都不曾给我，只有我看见，看见王母的手指很轻地动了一下，我便再不能开口，想说都说不出来了。

我挣扎着抬起头来看着她，她也正在看着我，我冲着她笑了一下，便被天兵押解出殿。

☆、探试

天牢的顶上有一线光，落在脚边的时候，就算是一天过去了，我的背脊依靠着墙壁，地方过于狭隘，想努力伸展开身体都很难，没有人来探试过我，没有人同我说过一句话。

我错在哪里，真的是因为失手打碎了那株珊瑚，不至于会被下到天牢，手指在墙面轻轻画一下，据说关进来的人，没有几个能够出去，天长日久的寂寞就可以将人直接抹杀。

碧玺的猜测只对了一半，我的劫数不仅仅是情劫，还有这样躲不开的牢狱之灾。

“夕颜，有人来看你。”

我茫然地转过头，想分辨出声音从何而来，谁会在这个关节来看我。

墙面渐渐像雪一般融化开，人影在眼底一寸一寸变得鲜明起来，那个人用怜悯的眼神俯视着我，像是在看即将凋零的花。

“青鸾，原来是你。”不知为何，心底暗暗松出一口气来。

青鸾没有靠近过来，她的眉毛皱成结打不开：“这里比传说中的还要冷，你怎么受得住。”

“凡人受不住，而神仙是不会被冻死的。”我徐徐而笑，不明白怎么还能够笑出来的，在这般落魄的时候。

青鸾在原地跺着脚：“你还笑，你居然还笑！”

我总不能哭，在这里，哭和笑一样没有人会看见，那么我还是选择了笑。

“那天押解你出殿时，你也是这样子对着王母笑的对不对，王母雷霆大怒，说你根本没有将她老人家放在眼里。”

“或许，我应该当场求饶的，当场吓得声泪俱下，王母的心里会舒服许多。”我沉吟一下，当时想哭都不能，王母封住我的声音，剥夺了我的机会。

“你可能出不去了。”青鸾小声地告诉我。

“我明白的。”

“王母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你。”

“推下诛仙台？”

“你的罪过好像还不至于如此，推下诛仙台的仙人名单必须要经过天帝的认可。”

我点了点头，如果要送交给天帝看，我的罪名后面写着，故意打碎王母赏赐之物，可以算是一重罪，但是罪不至死，天帝怕是要驳回，到时候王母的脸上更加不好看，她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王母是个聪明人，痴傻的是我。

“或许会判削去仙骨，留在人间。”青鸾迟疑一下才告诉我。

“这样也不坏。”做一个凡人也比关在天牢里面强得多，“如果王母已经决定了，那么请她老人家早些判决了我。”

“夕颜，你是不是真傻。”青鸾被我的话气的直喘气。

“我不是。”我抬起眼来看着她，“我想真傻的，但是做不到。”

“那你就该知道，王母在等什么。”

我侧过头看着青鸾，我想我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了，我又想笑的，但是很竭力地忍住了：“青鸾，没有人是真傻的，所以，王母等不到她想要的，我这个饵看着香喷喷，甜蜜蜜，其实并没有大鱼会上钩的。”

“你不是他，你说了不算。”

“好，那么只有他自己才能够说了算的，青鸾，我想你会照顾他周全的，我想你会的。”说完这句，我觉得头顶的那线光刺得眼睛生疼生疼，我想流泪了。

☆、劫狱

我以为青鸾会安排好一切，本来在天庭虽然住了几百年，也没有什么特别可以留恋的，唯一能够结识的朋友也不过只有青鸾一个，她上回来见过我，算是送行也罢，算是告别也罢，我都认了。

面前的那堵墙再打开时，我以为是来带我走的人出现了，仰着脸，看向眼前的人，张口结舌地不会说话了。

碧玺笑着在我身边蹲下来，手指很轻拂过我的脸颊，鬓发，仿若是一片轻柔的羽毛：“夕颜，看到我不开心吗，还是说你根本没想到我会来。”

我深深吸一口气道：“我叮嘱过青鸾，要照顾你的，她答应过我，”

“我哪里需要别人照顾，我看最需要照顾的人是你。”他亲昵地捏我的鼻尖，良久地望着我，随即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拥我入怀，抱得那么紧那么紧，恨不得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你这个笨蛋，如果不是我紧追着青鸾打听，你预备到死都瞒着我吗。”

两个人离得很近，我闻到他身上有一丝很淡的腥甜气味，很陌生，能让心尖生出不安，他的怀抱实在太舒服，我不舍得离开，两只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探过来，抱住了他的腰，他的腰很瘦，比我初见的时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