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烈听了这番话,大吃一惊,立即激烈地吼道:“我和丹露早就没有联系了,我现在的妻子是李碧纹!你不要胡说八道。”
柳光宗望着反应激烈的吴烈,突然笑了:“哎呀呀,本来我只是猜测和试探你一下,没想到吴先生反应如此强烈,那就更证实了我的猜测是准确的。”
“这些事和她们都没有关系,你不要去找她们的麻烦!”
“真不愧是五尺男儿,对心爱的人如此呵护,这让我非常感动,也非常认同。兄弟,你是有情有义之人,和我一样。我也是没能过这一关啊。不过朱丽丹对我一心一意,早已对做明星没什么想法了,但你的丹露小姐可不一样,她现在可是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上海滩这盘风云变幻的棋局中,相信你也知道了,她现在和日本高官山口先生打得火热啊,山口君看到你的时候已经起了怀疑,如果我再把刚才那一番话说给他听,以他对丹露小姐的痴情,肯定会气得暴跳如雷,你的事情对丹露小姐一定会有倒转乾坤的影响……说不准,山口先生会嫉恨你们的过去,对丹露小姐也下狠手!”
柳光宗说这些话的时候,无异于在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吴烈的心头肉,他终于无法控制自己了,大喊道:“柳光宗,你还是不是中国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他妈的好卑鄙!”
“我也没有办法啊,兄弟。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现在不交代,恐怕再等几天,后悔就来不及了,李碧纹就是现成的例子。虽然现在李碧纹交待了所有的事情,但是很可惜,她已经不是几天前的李碧纹了,你想不想看看她?”
被死死捆绑着的吴烈拼命挣扎,几乎是在咆哮了:“柳光宗,你不要动女人,我的事儿和她无关,你放了她!”
“你当我是傻瓜?和她无关,她这个共产党员嘴巴很硬,可惜还是逃不过酷刑,我也很心疼啊!走吧,我们去看看你的那位妻子、你的那位战友。”
吴烈戴着脚镣和手铐被推搡到李碧纹关押的囚室外面,透过小小的窗口,他看到李碧纹满身血水,衣衫不整,手和脚都血肉模糊。她显然已经无法说话,只能拼命睁着眼睛,怒视着囚室外……看到李碧纹的惨相,吴烈几乎瘫倒,他痛哭流涕地大喊:“不要这样对她,不要,不要!你们放了她!”
吊在里面的李碧纹看到了吴烈,也听到了吴烈的呼喊,她拼命使尽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
柳光宗也向里面看了看,故作姿态地叹息道:“这就是你们共产党员和日本人作对的下场!”
吴烈神情恍惚地抓住柳光宗,摇晃着:“放了她吧,她是个女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放了她!”
李碧纹在里面拼命挣扎了一阵,突然对吴烈露出了凄惨的笑容,那笑容是那么温柔。吴烈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大喊了一声:“碧纹!”
囚室被打开,一阵骚乱后,吴烈眼睁睁地看着李碧纹被几个人拖出囚室,一条长长的血水形成的小溪从他面前延伸出去……吴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吴烈突然被一阵冷水激醒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囚室地上,柳光宗的眼睛正直直地瞪着他。
“吴先生,你醒醒吧。”
吴烈“噌”地坐起来,问:“这……都是梦?”
“什么梦?你是说你妻子李碧纹死了的事情是梦?”柳光宗无情地冲吴烈摊开双手,“我很遗憾,那不是梦,是真的。”
吴烈突然疯了一样爬起来,向后退着:“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李碧纹不会死的。”
“人嘛,怎么能不会死?哎呀,真是可惜,这么年轻鲜活的生命!吴先生,您现在知道害怕了吗?”
吴烈不敢相信地摇摇头,可一闭上眼,他看到的都是李碧纹断手断脚、被拖出去的惨样,还有长长的血水……
柳光宗走到吴烈身边,问:“你知道李碧纹为什么会死吗?就是因为你的自私、你的不合作,她才受了那么多重刑。吴先生,你还是交待吧!很简单,你们的部队在哪里?其他的军火在哪里?其他的人在哪里?你们的行动到底是什么?说出来吧。”
吴烈恍惚中看到了临死前的李碧纹使劲儿摇头暗示之后冲他微笑的样子,他大喊道:“我不会说的,你们这些叛国贼,死了这条心吧!”
柳光宗似乎已经对他没有耐心了,大骂道:“你太不识抬举了,你可以死,可以不说,可以像李碧纹一样愚蠢,但是,你不要忘了,丹露小姐就完蛋了!你是和皇军作对的共产党,她是和你交往过密的女人,她会被怀疑。皇军可是宁可错杀一千,不会放过一个的,到时候,你死了,丹露姑娘也会像李碧纹一样,被挑断手筋、脚筋……”
“不许你们碰她,不许你们碰她!”吴烈吼叫着,浑身发抖,五官扭曲得几乎不是他了。
看到这些话点到了吴烈的死穴,柳光宗接着激他:“不碰?那怎么可能,像丹露小姐这样的明星,要是遭遇了这样的酷刑,实在是很残忍啊!可是我无能无力啊,你都不救她,都不顾她的死活,我又能怎么样呢?”柳光宗说这些话的时候,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近吴烈,最后,几乎把他那张脸贴在吴烈脸上了。
吴烈浑身剧烈颤抖,他闭上眼睛,像被抽了竹竿的瓜秧子那样,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好,我,我合作……”
柳光宗看到吴烈终于被他彻底摧垮了,歪斜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点燃一支烟,递给吴烈。吴烈哆嗦着手,接过烟,使劲儿吸了一口,仰起头来,喷出了长长一股烟雾。烟雾在他的脑袋周围盘旋着,让人看不清模样……
7
瑞喜亲眼看到吴烈和李碧纹被抓后,坐着黄包车一路狂奔,到了绸布店门外。黄包车司机以为这位美丽的小姐被吓坏了,下车时还很同情地安慰她:“一路走好。”瑞喜的耳朵嗡嗡乱响,什么也没听见。她脸色苍白地穿过绸布店,一步步迈向汽车,对司机老陈说:“我不舒服,回家吧。”
回到家里,瑞喜终于忍不住了,躺在床上放声大哭。刘妈在门口偷听,忙偷偷给老主人黛西打了电话。不一会儿,黛西就过来了。一进门,只说商场来了新式旗袍,要约瑞喜一起去试试。瑞喜赶紧起身擦干眼泪,应付黛西说,刚才去绸布店遇见一位青云镇的老乡,说起家乡的人和事儿,心里很难受。
这样的话也入情入理,黛西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于是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临起身时说:“既然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们就改天再去试旗袍吧。”
几天后,山口突然在百乐门开庆功舞会,至于庆什么功,没人说,也没人问,所有人都只管吃吃喝喝、跳舞唱歌,全然不关心其他。舞会的场面很热闹,大家成双成对地跳舞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山口一如既往地缠着瑞喜,端着酒杯和她相对而坐,聊着最近拍的亲日新片。正说着电影,山口突然问:“丹露小姐,你现在日语学得怎么样了?”
瑞喜摇摇头说:“我可能没有学日语的天赋。”
“那好办,以后我经常来看你,我们用日语交谈,不就行了?”山口热情地用日语自我推荐。
瑞喜假装没有听懂,心不在焉地回答:“抱歉,您说的什么呀?我没有听明白。”
山口只好改用汉语说道:“我刚才是说,丹露小姐,我看你有些不舒服,别再喝酒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瑞喜点点头,勉为其难地笑着说:“是啊,又是语言、又是唱歌跳舞,还想把电影演好,我最近真的好累。”
山口正要起身送瑞喜,他的副官匆匆走过来,用日语说道:“山口君,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请到那边说吧。“
山口看了看瑞喜,摆了一下手说:“没关系,你说吧!”
副官于是伏在山口耳边用日语低声说了两句话。山口听了,高兴地对副官摆摆手:“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
瑞喜显然已经听懂了他们的谈话,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我真的有点儿累了,你送不送我啊?”
几十分钟后,瑞喜从山口的车里下来,才进到房间,刘妈就跑出来问:“丹露小姐,这么早舞会就结束了?”
“我有点儿不舒服,提早回来了。”瑞喜正往卧室走,突然又停住脚步说,“刘妈,要不麻烦你出去一趟吧,去药店帮我买一片阿斯匹林来,我有点儿头疼。”
“好的,我这就去。”刘妈说着,出了门。
刘妈离开后,瑞喜焦急万分,在屋里来回踱步,她耳边始终回响着刚才副官对山口所说的话:“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把上海的抗日组织一网打尽了!”
这句话让她不寒而栗——吴烈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她突然发现,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吴烈,她也只和吴烈联系,而现在,吴烈不在了,她不知道该把情报给谁,也不敢向任何人打听吴烈的情况。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这一次,瑞喜生病的消息还是刘妈告诉黛西的。黛西赶来时,果然看到瑞喜病倒了,脸色腊黄,躺在被窝里。黛西把一个新剧本递给瑞喜说:“丹露,你看看怎么样?这可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啊!”
“女人心事?”瑞喜无力地接过剧本看了看,“我们不再拍亲善电影了?”
“我是为你好,才特意拿来这个剧本,前一阵儿你拍的那两部戏,遭到很多中国人的非议和不理解,现在我们拍爱情电影,可以扭转一下你的形象!”黛西看着瑞喜,很认真地说。
黛西以为瑞喜会高兴得从被窝里爬起来感谢她,却没想到瑞喜看都不看剧本,随手扔到枕边说:“我现在特别疲倦,想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黛西盯着瑞喜,“出什么事儿了吗?”
瑞喜很虚弱地回答:“我只是很累,真的,很累。”
8
和瑞喜一样焦虑的,还有老田,或者说,老田比瑞喜更焦虑——至少瑞喜还知道吴烈和李碧纹在哪里,可老田对他们的遭遇一无所知!
夜已经很深了,老田望着阳台上的花盆,正在猜测吴烈他们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暗号声,他急忙拉开门,一看来人,惊呆了:“你怎么亲自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来人进了屋,竟是郦照存!灯光下,老田看到郦照存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了倦意。他摘下帽子,急切地对老田说:“我们一向是单线联系,而且都是你找我,但这次情况特殊,我不得不找上门来。老田,我接到保密局的消息,说柳光宗叛变了,并且抓了两个咱们的人,是一男一女,但我暂时不能确定这两个人是谁。我很担心,吴烈和李碧纹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联系到他们?”
老田听了郦照存介绍的情况,异常震惊:“有这样的事情?吴烈和李碧纹确实这几天没有和我联系,我还很奇怪,本想去探听一下。上次见面,吴烈说去找柳光宗问货的事情,如果柳光宗叛变,他们两个人恐怕都凶多吉少!”
“现在还不能确定吴烈和李碧纹是不是被抓了,但从各方面情况来看,极有可能这被抓的一男一女就是他们。如果真是这样,情况就会很复杂!老田,你赶紧转移,一刻也不能迟疑。”郦照存神情凝重地说,“我这几天守在这里,发现情况,我们还是老办法联络。”
老田走后,郦照存开始在老田家附近蹲点。几天后,他发现了吴烈的身影。吴烈依然穿着以往的衣服,只是把领子立得很高。他来到老田家楼下,抬头看到窗台上没有花盆,便迅速离开了。躲在暗处的郦照存看到了这一幕,慢慢地开着车,跟上了吴烈,看到吴烈转过街口,来到一辆车前,俯身低头和里面的人说话。
郦照存立即皱紧了眉头,因为他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居然是柳光宗!
没有找到老田,吴烈带着柳光宗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径直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把一盆花摆在外面。抬头看到柳光宗的两个手下肆无忌惮地把脚放在李碧纹的床上,他想说什么,但嘴唇动了动,终于一个字也没说出来。转过身,一眼看到了李碧纹的挎包依然挂在门口,吴烈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泪流满面。
“吴先生,触景生情了?”柳光宗阴阳怪气地说,“吴先生,咱们都蹲了几天了,你的上级还没出现?我奉劝你要好好配合我们,别耍花样!你的上级要是抓不到,你的心上人肯定会被抓起来的。”
也难怪柳光宗这么着急,因为就在出发之前,他自己也刚刚被山口训过一顿。山口冷冷地看着柳光宗,拿起桌上的文件摔在地上喝道:“这些文件有什么用?不过是中共的一些宣传资料!还有,这份吴烈供出的名单,怎么确保是真的?有没有遗漏?或者故意隐瞒?你能确定这个吴烈是真心和皇军合作吗?”
“山口长官,昨晚虽然共党头目潜逃,但是,毕竟我们破坏了中共特科的建制,抓了两个人,击毙一人,缴获秘密文件若干。我相信,吴先生是很有诚意的。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吴烈现在只是情绪有些不太好,但是,我已经找到了他的弱点。他现在是诚心合作,假以时日,我相信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既然是日中亲善、大东亚共荣,那么,我们就是荣辱与共的合作关系,请山口先生拭目以待!”
山口笑道:“那好!柳先生,我一直很愿意相信你,但恕我直言,你和皇军的合作是真诚的吗?我们被劫持的军火去向迟迟没有消息,而且柳先生担任特别行动组组长以来,毫无成绩可言,这就是您说的诚意吗?我不相信这是你的能力问题,我想或许柳先生有所保留吧?”
柳光宗知道,山口的最终目的,是要找出那个在林老板手上抢走军火的人,可要是没有吴烈这条线,他怎么能把那个人找出来,然后再把那批军火找出来呢?就因为这个,他不得不在山口面前,为吴烈说话。
整天没有进展,柳光宗的心情很不好,回到家里也是心事重重,竟没有注意到云静正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云静冷冷地问他:“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你在说什么啊?”柳光宗看着云静,心烦意乱,一抬头,竟看见玉子笑吟吟地走过来,他惊叫道:“玉子小姐,你这是……”
“山口先生吩咐过了,让我做您的特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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