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阿尔卑斯联邦警察巡逻队的。圣诞前夕这里出了点问题,我们奉命前来调查。”
侍者领班弗里茨怒吼着说:“地方警察已经来过了,并向上面作了呈报,一切都正常。请你们马上离开这儿。你们这个阿尔卑斯联邦警察巡逻队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飞行员用胳膊轻轻推了一下邦德并朝左指向伯爵的住处和那幢实验室。
一个戴着头盔的人笨手笨脚地穿过小路,跑向缆车站。但地上的人看不见他。
邦德骂道:“该死的东西!”然后立刻爬进客舱,从门上探出身子,大声叫道:“那个黑帮头子,他想溜掉!”
邦德往下跳,一个“魔鬼党”成员大喊道:“是那个英国人来了,那个探子!”话音刚落,那群人就乱作一团。邦德早已朝缆车方向跑去。“魔鬼党”这一方首先开了火,子弹就象蜂鸟一般从邦德身边嗖嗖飞过。接着,马勒昂杰这边的冲锋枪也嘟嘟地开始还击。
邦德跑过俱乐部的拐角,看见山坡下一百码处缆车站的旁边有一个戴着头盔的人。那人猛力拉开了雪橇房的大门,搬起一辆单人雪橇冲了出来。他将雪橇护在胸前,举起重型自动枪朝着邦德射出一排子弹。子弹在邦德耳边咝咝飞过。邦德立刻跪倒,双手举起手枪连发了三枪。可那人已几步跑到了格罗尼亚雪橇道口。月光下邦德瞥见了那人的侧影,正是布洛菲尔德!邦德跑下雪坡时,那人已经跳上雪橇,不见踪影了,似乎已被吞没在白茫茫的雪海里。邦德冲进雪橇房。糟糕,里面全是些六人或双人型雪橇!有了,中间有副单人的。邦德把那单人雪橇拖了出来,也顾不上看冰刀直不直,操纵杆是否灵活。他朝车道口跑去,一头钻进安全链。雪橇开始往下猛冲,可他只有一半的身子在雪橇上。他挺着身子,在这单薄的、轻巧的小雪橇上摆正姿式,紧紧握住操纵杆,雪橇在昏暗的车槽里疯狂般地往下猛冲。他使劲地用脚趾顶住靴子,想踩住刹车。该死,没多大用处!在车糟里应该走什么路线呢?哦,想起来了,先是一条横穿山肩的直道,接下来就是一条里低外高的大弯道。邦德把操纵杆稍稍往右倾。尽管如此,他还是差一点就从车糟外侧的那一边飞离出去。他在漆黑的车糟里飞一样地往下冲。再往下,那个金属地图上是怎么标的?他怎么没好好地研究一下那地图呢?对,他想起来了!
是一个看上去象直道,但实际上还有阴影隐蔽着的斜坡。邦德刷地一下腾飞起来,接着又重重地掉下来。摔得邦德好一会儿喘不过气来。他拼命用脚趾顶住冰,想把速度降到四十英里。对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死亡跳板”。
接下去又是什么该死的玩意儿呢?“冰上直飞道!”对,千真万确!在这二百码长的直道上他的下滑速度可高达每小时七十英里。他想起滑雪名将在接近雪道底部终点时行进的速度可以达到八十多英里。他这样冲了下去。毫无疑问他快和他们水平相当了!可这时,一条之字型的弯道迎面而来,白色和黑色在眼前晃动,这就是“竞技的S 道”了。邦德用脚趾死命地顶住脚下的黑冰。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布洛菲尔德的雪橇划出的两条平行的沟痕。沟痕中间是他用鞋钉刹车时留下的一道小糟。这只老狐狸!他肯定一听到直升飞机的声音就准备好了要从这唯一的路线逃跑。不过,按现在的速度追下去,邦德毫无疑问能追上他!看在上帝的份上,小心!S 弯道就在眼前!邦德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尽可能地随着弯道左右地摆动身体。他感到一只手臂撞了一下车糟的冰墙,接着就是火烧般的剧痛;紧接着他又被甩到冰墙的另一边,又弹了回来,最后总算又上了直道。上帝啊,简直疼死了!现在他的双肘感觉到了刺骨的寒风。胳膊上的衣服早已不知去向!肘上还被蹭掉了一大块皮!
邦德疼得直咬牙。现在他才滑过了雪道的一半。这样下去怎么能成功?可就在这时,前面的人影在月光下一闪而过,是布洛菲尔德!邦德决心抓住这个机会。他用一只手把身子撑了起来,另一只手去腰间拔枪。猛烈的寒风随时可能把他从雪橇上吹下去。终于,他把枪拔了出来。他张开嘴用牙紧紧地咬住枪,活动一下指头,把手套上结的冰块搞掉。然后他右手握住手枪,抬起脚趾,加快下滑速度。可那家伙已消失在阴影之中,前方高耸的冰雪堆一定是“鬼见愁”。好吧,只要能顺利地通过这里,前面又会有另一段直道,他就可以射击了。邦德用脚趾死死顶住脚下的冰,看了一眼前面的冰墙。就在这一瞬间,他冲上了冰墙,一直往上滑!天啊,他好象就要从冰墙的边缘上飞离雪橇了。邦德的右脚使劲踩住刹车,身体向右一侧,紧握住操纵杆。雪橇勉强服从了他的指挥,放低了位置。邦德又调整了一下姿式,一下子再度钻进黑洞洞的车槽。不一会儿,他滑进了月光下闪亮的直道。前面只五十码的地方,另一个身体也在飞速下滑。他靴子上的刹钉划起一团团雪粉。邦德屏住呼吸,开了两枪。他认为这两枪打得很准,可那人却又冲进了黑影。幸亏邦德还在往下猛冲,而且越来越快。他象野人似地咧着嘴,狠狠骂道:狗东西!你死定了!你停不下来,就无法回身朝我射击。我会象闪电雷鸣从天而降!过不了多久我离你只有十码、五码了。然后就要送你回老家!但是阴影里也险象丛生,那些都是冰道上弯弯曲曲的小沟。到了“骨架散”了!邦德只觉得忽上忽下,颠簸不停,从一道沟弹到另一道沟。他狠狠地刹住车,靴子都快被擦掉了。他觉得自己好象前胸贴着后背,胸腔快要爆炸了,枪也差点丢掉。终于冲过来了,邦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前面又是一段直道!可前面车槽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象柠檬那么大,在冰面上一蹦一跳的,就象小孩子玩的小皮球。布洛菲尔德在前面约三十码的地方,是他掉下来的吗?或许是他雪橇上的一个零件?还是他扔下的……。想到这儿,邦德心里一阵恐怖,只感到恶心。他拼命将脚趾扎进冰里。没用!他无法控制住自己,而离那欢快跳跃的小东西越来越近。就要踩在上面了,不错,是颗手榴弹!邦德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布洛菲尔德到底搞的什么鬼名堂?他拉开引线后把手榴弹握了多久才扔下的?只有祈求上帝保佑了!
接下来邦德只知道他前面的整个车槽都炸翻了,他和他的雪橇一同飞上了天。他落到了松软的雪地上,雪橇压住了他的身。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邦德昏迷了几分钟。山上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把他震醒了。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又无力地倒在雪地上。他朝着爆炸的方向望去。一定是俱乐部被炸了,耀眼的火焰在夜空中燃烧着,一股浓烟冉冉升向月空。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布洛菲尔德居住的大楼也炸塌了,大块的砖石从山腰往下滚,越滚越大,最后成了巨大的雪球,滚到了森林边上。天啦,这样又会引起山崩的,邦德迷迷糊糊地想。可他又醒悟过来,这次没关系,因为他离得很远,在缆车站的下面。现在缆车站被炸了。邦德刚刚放松的情绪又绷紧了。炸断的缆绳沿着山坡往下滑。如果缆绳弹起来,打翻他,他就只有等死了,听天由命吧。幸亏缆绳一扫而过,打在森林边的一座铁塔上,发出金属的清脆响声,然后消失了。邦德万分庆幸,软弱无力地笑了笑,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
他的双肘擦坏了,可最疼的是前额。他轻轻摸了摸,用手抓起一把雪抹在伤口上,血迹在月光下是乌黑色的。他浑身都痛,但好象没伤着骨头。他头重眼花,弯下腰拣起他的雪橇。操纵杆已经不知去向,或许正由于操纵杆挡了一下,才没有伤着头部。两把冰刀也都弯了。雪橇上的铆钉叮叮当当地乱响。
这破东西也许还能滑,也非得让它滑起来才能下山!他的枪也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了。邦德费力地爬过冰墙,紧紧抓住雪橇小心翼翼地往下滑。他刚一进车槽,雪橇车就开始往下滑。他尽量坐稳,摇摇晃晃地往下滑着。变弯了的冰刀反倒是因祸得福。雪橇刮着冰慢慢地往下移动着,身后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划痕。邦德又遇到一些急转弯,可由于速度只有每小时十英里,所以也并未造成很大的威胁。邦德很快就过了森林线,进入了最后的直道。在这儿他慢慢地停了下来。他爬下雪橇,翻过矮矮的冰墙。这儿的雪被观众踩得很平。他跌跌绊绊地往前走,不时抓把雪轻敷他的前额。在下面的缆车站里他会发现什么呢?如果布洛菲尔德在那儿,那邦德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可车站里没有灯光,只有炸断的缆绳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唉,这场暴炸造成的损失太大了!不知马勒昂杰和他手下那帮人以及直升飞机现在怎么样了?
好象在回答他的问题,山那边传来了直升飞机引擎的突突声,月光下出现了它那丑陋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山谷里。邦德笑了。他们又得去和瑞士控制塔的人争辩了,也真够他们受的!但马勒昂杰已决定改道,从德国上空回去。那里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们势必要和北约组织的人吵架了!这时萨马登的路上传来了地方消防队刺耳的警报声。警车顶上的红色闪光灯表明,他们离邦德还有约一英里。邦德一边小心地往黑乎乎的车站角落走去,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该怎样应付。他爬上车站的墙,四下里望了望。没有人!
车站入口处有刚压过的车轮印。布洛菲尔德一定在这儿给什么人打了电话,然后坐着那人开来的车逃走了。他是往哪条路逃的呢?邦德走到路上看了看。车辙是向左边延伸。布洛菲尔德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伯尼山谷口,也许已经过了谷口,正开往意大利。他又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为非作歹。如果告诉边防队,还有可能在边防线上把他抓住。不!那样会使邦德自己脱不了干系。
他们会提出疑问:如果邦德那天晚上不在格罗尼亚峰上,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不行,他只应该装成一个愚蠢的英国旅游者!
闪着红灯的警车在缆车站前停下来,警报声也小多了。车上跳下的一些人进了车站,另一些则站在那儿望着火光映红的格罗尼亚峰。一个戴着宽檐帽的人,用瑞士德语方言问了邦德一大堆问题,邦德摇摇头。他又试着用法语问,邦德仍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他叫来一个能说两句英语的人。“这儿出了什么事?”那人用英语问。
邦德神态不清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当时我正从蓬特雷西纳往萨马登走。我是从苏黎世来的,想在这里游玩一天,可错过了公共汽车。所以我想从萨马登乘火车回去。我看见山上在爆炸,”他恍恍惚惚地挥挥手,“我从车站那边往前走,想看得更清楚些。突然我的头上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我就失去了知觉,一直被拖到了这儿。”他指了指他满头的瘀血和露在袖子外已擦破的双肘。“可能是缆绳断了,打在我的头上,把我拖到下面来了。你们有没有急救箱?”
“有,有。”那人对他手下的人叫了一声,一个带着红十字臂章的人拿着他的黑箱子走了下来。他为邦德看过伤后,一个劲儿地感叹。他请邦德跟他来到缆车站的洗手间。他打着手电筒替邦德洗了伤口,然后擦了许多碘酒,使邦德的伤口一阵阵刺痛。然后他用宽宽的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邦德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禁不住笑了起来。他这副样子去当新郎真是糟透了!那个卫生员同情地直啧嘴,他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白兰地递给邦德。邦德十分感激地喝了一大口。那个英语翻译也进来了。“我们在这儿没什么可做。我们得让山区救护队派一架直升飞机来。我们要回萨马登去报告。你愿意跟我们走吗?”
“当然愿意,”邦德高兴地说。让邦德在这又冷又黑的晚上走到萨马登的确也说不过去,所以大家热情让他上了车,把他送到萨马登,在火车站他们满怀同情地祝他一路顺利。
邦德乘上一列慢腾腾的普通客车到了库尔,然后又换乘快车到了苏黎世。凌晨两点时,邦德来到了邦豪夫大街,苏黎世情报站的头儿就住在这里前。邦德在火车上睡了一会儿,可他此刻仍然十分困倦,即使站着也随时可能昏昏睡去。他浑身疼痛,好象被木制警棒狠狠地打过一顿。他精疲力尽地靠在门框上,用手去按了一下门铃。一个身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人把门打开一条缝。“天啦,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他生气地问,明显带有英国口音。
邦德说:“别担心,是我,007 。我又回来了。”
“上帝啊,是你?进来,快进来!”米尔打开保险链,迅速地扫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大街。“没有人跟踪你吧?”
“估计没有,”邦德说道,很高兴走进了一间暖烘烘的房子。苏黎世情报站的头儿关上门,上了锁,然后转过身看着邦德,“天啊,老伙计,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就象让人用乱刀砍过一样。好了,快喝点什么。”他把邦德引进一间舒适的客厅。朝餐具柜指了指说:“请随便喝吧。我去告诉菲利斯一声,叫她不要担心。想不想让她给你看看伤?干这种事情,她很在行。”
“用不着,谢谢。我喝点什么就可以了,这儿可真暖和。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任何一块雪地了。”
米尔走了出去,邦德听见他在过道上和人快速地谈了几句话。一会儿,他回来说:“菲尔斯在收拾那间空房子。她会在浴室里再放些干净绷带。好吧,”他给自己倒了杯低度数的苏打威士忌,坐在邦德对面,好陪着邦德喝。
“告诉我一点情况吧。”
邦德说:“实在抱歉得很,我没有多少情况告诉你。和那天的情况差不多。也可以算是续篇吧。我向你保证,你最好是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是我急需给M 局长去个电传,我也不会到这儿来。得用只有M 局长的接收员才能破译的三位X 密码。你能帮我发出去吗?”
“当然可以。”米尔看了看表,“现在是早上两点半。把那老伙计弄醒,是不是太早了点儿?不过你自己看着办。好,到我那个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