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九重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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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九重烟火-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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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万岁的天帝陛下瞬移过去扶住了小白。

赶来的珞姻上仙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小白欢欢喜喜地用嫩嫩的龙角蹭天帝,然后特别软糯地叫了一声:“曾爷爷。”

天帝大人哈哈一笑,抱起龙崽子以后,随手把他往上抛,再稳稳当当地接住,再往上抛,再稳稳接住。

如此反复。

却是逗得小白咯咯直笑。

见小白如此喜欢这个弱智的游戏,天帝不禁感慨道:“简直跟你爹小时候一样。”

修明从来没和珞珞说过,他和天帝有什么血缘关系。

所以这个时候的珞姻上仙先是特别震惊,然后按照天界礼法对小白他曾爷爷道:“见过天帝陛下。”

天帝带着质问的目光严厉看向修明:“小兔崽子,你没和孙媳妇说我是你爷爷?”

天帝高兴的时候才会叫修明龙崽子,承认他的完美出身和高贵身份。

不高兴的时候就管他叫兔崽子,一如所有长辈称呼自家的小混球。

珞姻上仙惊了一跳。

修明神君揽着珞姻,低声一笑道:“她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天帝决心不和这只小崽子一般见识。

还是曾孙子可爱!

天帝陛下心里冒着幸福的泡泡,欢欣地想着。

彼时小白骑在天帝陛下的脖子上,一手握着掌司官递给自己的拨浪鼓,饶有兴趣地转着。

这只拨浪鼓通体都是灵玉,鼓面用削薄的翡翠制成,是天帝大人亲手打造给曾孙子的玩具之一。

整个三十六重天,或者说整个三界,也就只有小白可以享受这个待遇,能骑在天帝陛下的脖子上,转着天帝亲手做的拨浪鼓。

珞姻上仙一时有点接受不过来。

天帝自然还给孙媳妇备了礼物,走之前又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嘱咐他好好吃饭睡觉长身体。

天帝走之后许久,珞姻上仙还没有回神。

一个月以后,规模宏大的天界魔乱在南覃云山爆发。

魔怪横扫南覃云山的一众神仙,并且不断向外蔓延,比起之前东梁云洲的魔变,还要凶残得多。

云山之上,行宫之内,广烟神殿的树仙松澜跪在地上,对着主座上的魔主说道:“每月初四,初七和十五,珞姻上仙会来广烟神殿整理账务和折本。”

魔主身侧站着天界有名的仙医沉枫,这位投靠魔怪一方的仙医大人低下头,颇有几分调侃意味道:“怎么,美人都当娘了,你还想着把她抢过来?”

苍白的修长手指上缠满了透明的丝线,魔主挑断了其中一根,低哑笑道:“我知道初莲神女在哪里。”

玄色长衣垂地,魔主大人的声音低沉的仿佛能穿过人心。

他散漫地对沉枫说:“初莲早就当了娘,你想不想要她?”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被卡文君玩弄到死去活来,跪地求分分TAT

☆、第73章 濊汪疏逖

南覃云山的山顶;红墙琉璃瓦的殿宇深广;紫辉纱帐垂做门帘;滟滟壁灯煌煌。

沉枫仙医低头笑了笑;他的笑声像是从胸腔里沉沉闷出来;带着怅然难解的压抑。

“我找了她三千年。”

沉枫仙医拢起宽大的袖口,青色长衣浮漾出细碎涟漪,他对着魔主低声缓缓道:“你才来天界不久,当真知道她在哪里?”

点缀画壁的覆蜡明灯通亮;散开一缕一缕的流离光晕,映在玉石堆砌的冰冷地面上,淡薄成残冬一般的萧索印迹。

魔主大人离座站起;银色长发及地;反衬清清明辉光耀灯华。

他的语气依旧散散漫漫;半敞着不知收敛的衣领,低哑一笑回答道:“你若信,何需我多言。你若不信,我言又何用。”

一时殿内四下寂静,疏浅光影摇曳,只听得见铜漏滴滴的声音。

半晌,沉枫的手扶上那雕刻有蛟龙相缠的铜银高座,声音仍是稳然平静道:“倘若她过得好,我不愿打搅她。倘若她过的不好,我余下一生只愿照顾她。”

魔主闻言只是低笑,没有回话。

银釭铜漏滴尽,翦烛添香欢未极,迢迢宫道上走来身着银丝碧水纱裙的美人,脸上覆着一层烟罗绡的面纱,看不清容色如何。

她行步袅袅婷婷,但右臂却是袖管空空,风吹过来,碧绿云纱的右袖宛如无依无靠的浮萍,空空荡荡。

沉枫仙医看她的身姿有些熟悉,皱眉思考片刻,便开口问道:“这可是荣泽云海的景瑶天女?”

“可以这么说,”魔主回答道:“不过现在,她的身体里养了几十只魔魂。”

将魔魂养在身体里,可以于旦夕之间暴涨修为法力,但对神仙来说,却是有着毁灭性的后果。

一旦体内魔魂暴。动,仙骨尽断,筋脉尽毁,永生永世再无灵机仙缘,生生世世再无可能重归天界。

仙医大人低叹一口气,他侧身看着景瑶,对着魔主沉声道:“金戈铁血是男人的世界,你想开疆扩土占领天界,为什么要牵扯到女人。”

魔主背对着他低低一笑,置若罔闻般调侃道:“这话,真是仙气十足。”

莫说什么牵扯女人,只要能得到整个三十六重天,睥睨三界百态众生,凌驾九天俯瞰凌霄之巅。。。。。。

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

若是得了果,还在乎什么因?

沉枫仙医在这一瞬顿觉膝盖酸痛,他腿脚一软跪倒在地,四肢麻木,指尖僵硬。

朝着魔主所站的方向,沉枫仙医识时务地低声道:“属下僭越,望主上责罚。”

此时,景瑶天女已经款款走到台阶之下,她左手提起裙摆行礼下跪,说话的声音珠圆玉润柔和温顺,“景瑶定当竭尽所能,早日取来荣泽云海和川壁云洲的令符,献给主上。”

魔主走过沉枫身侧,玄色衣摆拂过一地的壁灯明光,他的皮肤苍白的几近羊脂,殷红烛火掩映下方才有几分血色。

魔主大人对着沉枫仙医下令道:“帮景瑶拿令符。”

“你若能拿到手,”魔主的身影渐渐隐在红木侧门处,语声漫然轻漠道:“就能见到初莲。”

傍晚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不大,却胜在绵长,天明破晓之际仍是滴答有声,殿宇屋檐垂挂的紫铜走兽,犹自淋了一夜。

川壁云洲的云君府邸,景瑶天女在锦瑟夫人的锦瑟园前跪了整晚,同那琉瓦屋檐一般,从头到脚湿了个透顶。

锦瑟夫人乃是凌泽上神的生母。在天界,凌泽厌弃景瑶已是人尽皆知,如今景瑶跪在其母的房门前,为了什么似乎也是昭然若揭。

景瑶却只是这样跪着,她不言不语不吵不闹,任凭周围路过的侍女低声嬉笑。

直到初晨雨水一滴一滴,打在矜贵的冰绡伞上。

云鬓花颜的锦瑟夫人身穿锦绣蝴蝶兰的长裙,手持那把深灰绿的竹骨冰绡伞,寂然无声地站在她面前。

“傻孩子,”锦瑟夫人远远看向飞鸟展翅的雨色天空,叹息一般怜悯低声道:“你这样做,又是何必呢。”

景瑶抬头看着锦瑟夫人,她的眼中起初只有泫然的水雾,而后慢慢凝成朦胧恍惚的泪光。

凉风吹起她空空如也的右臂袖摆,即便那碧青色的袖管沾水湿透,却仍旧轻易的像是在吹一条悬于横梁的飘然幔帐。

锦瑟夫人手中的冰绡伞,被惊得摔落在了地上。

“夫人。。。。。”景瑶从前一直叫她娘,而今却硬生生地改了口。

“我只求再见凌泽一面。。。。”景瑶自那模糊的泪眼中瞧她,小脸白的像一张云波宣纸。

锦瑟夫人默不作声地垂眸,她缓慢弯下腰去捡那把落地的竹骨冰绡伞。

“娘亲!娘亲。。。。”屋内跑出来个白团子一般的男孩子,毛绒小夹袄将他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洋溢着暖融融的笑意,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这便是凌泽上神的亲弟弟,川壁云君和锦瑟夫人所生的小儿子。

身着夹袄的小男孩跑到锦瑟夫人身后,一蹦一蹦举高手中的小鸟,“娘亲娘亲,你看你看,我会捏信鸟了!”

霏霏细雨仿佛绵绵无绝期,锦瑟夫人一手举着伞,然伞沿却是歪向了儿子那一边。

男孩子从母亲飘飘然的蝴蝶兰衣袖间望去,惊诧咦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深蓝瞳色的眼睛里,满是纯净的疑惑。

“这是嫂子吗?”

“是来找哥哥的吗?”

“哥哥怎么最近都不和你在一起了?”

景瑶侧首轻笑,笑中带泪藏不住埋于心底的苦涩,连粉白的唇畔都在轻颤,她俯身对着小自己几千岁的男孩子行了大礼。

“求你,我只想见你凌泽哥哥一面。”

半大的男孩子,从出生起就被家人保护得严实,他不止身上穿了一件暖和的夹袄,他过的日子也被蒙上一层暖和的夹袄,他未曾见过任何冰冷的、阴霾的人或物,也不曾了解任何属于大人的勾心斗角或者幽暗纷争。

他只是觉得,哥哥不能这么对嫂子。

男孩子刚刚学会捏的信鸟扑打着翅膀,从他的手掌上起飞,飞向了哥哥凌泽上神。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庭院中的绿树碧草都被雨水冲刷的仿佛新翠,飞溅的雨珠不时卷入伞下,锦瑟夫人弯腰牵过小儿子的手,柔和缓声道:“和娘亲进屋吧,站在这里,会受风寒。”

小儿子一手顺从地拉着母亲,一手倔强地伸到了景瑶面前。

景瑶讶然看着他,却见那男孩子一扭头,有些焦急地催促道:“快和我们进屋啊,在这里会受风寒的。”

在这里会受风寒。

景瑶想到从前故意跑出去淋雨的时候,凌泽会在雨中把她横抱在怀,生怕一丝雨水滴在她身上,让她受了半点风寒。

她讨厌淋雨,却喜欢凌泽在雨中抱着她。

悠悠岁月荏苒,戚戚回溯无门。

千丝万线的雨珠织成道道水帘,凌泽上神径自穿过那细密的雨障,推开正门走进了屋院。

景瑶的目光死死凝在他身上,依旧是俊朗无俦的面容,挺拔修长的身姿,一如午夜梦回时她所心心念念的那般模样。

屋内海棠叶香炉中熏出白雾幽香,疏疏落落的轻薄云雾浮在地板上,锦瑟夫人正在用毛巾擦拭小儿子身上沾着的雨滴。

凌泽上神看到景瑶,却只是淡淡一瞥,视若无睹般移开了目光,而且没有说话。

凌泽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

他弟弟实在看不惯哥哥这么恶劣,内心小人完全被耀眼的正义之光覆盖,跳下板凳跑到凌泽面前,仰着头对他说道:“哥哥你怎么能不理嫂子?”

景瑶身上披了一件外衣,是锦瑟夫人方才吩咐侍女拿过来的,现下的景瑶却扯开这件干净暖和的外衣,露出雨水淋湿的碧青衣裙。

景瑶走到凌泽面前,手上拿着盖有红印的一纸书信,她的指甲都是不见粉的惨白色,手指颤的厉害。

凌泽上神终于注意到她空空的右臂袖管。

景瑶杏眸含泪,站在他面前咬紧了下唇,浑身轻颤像只无家可归的小鹿,“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了。。。。。”

她用左手摊开那张纸,竟是草拟好了的休书。

“我已经在下面盖了手印,我的右手断了现在不会写字。。。。。我签不了自己的名字。。。。”她一边哭一边抽噎着说话,鼻音浓重,话音颤抖,再不是从前梨花带雨的怜然娇柔。

锦瑟夫人见状,将发愣的小儿子抱在怀里,悄然无声走去了偏厅,随行的侍女们互使眼色,抬脚紧步跟上。

于是正厅里,便只剩下了景瑶和凌泽两个。

景瑶提着*的裙摆,后退一步跌倒在了地上,被雨水浸润整夜的鬓发有几缕贴在她的额头上,看上去狼狈又凄凉。

“你的手臂。。。。”

凌泽的话还没说完,景瑶已经赶忙着开口打断。

她跪在他脚边,仰起未施脂粉的素净小脸,长睫沾着不知是泪是雨的水滴,前胸似是因紧张而剧烈起伏,“是我自己的缘故。。。。。那日我自作自受,被穷奇咬断了右手臂。。。。。”

“对不起。。。。。对不起。。。。。。”景瑶带着浓烈的哭腔不断重复着对不起,仿佛是带着刻入骨髓的歉意。

她说着说着,就捂着胸口开始咳嗽,左手捂着苍白的樱桃小嘴,浓稠的血液自指缝间流落而出。

那纸休书,飘零着落到了青石地面。

晶莹的水滴从景瑶的额头淌下,溅在那纸休书上,晕开了黑墨书写的字迹。

景瑶捡起休书,血和水点点交织在一起,她的声音轻的仿佛只是个易碎的幻影:“我应该把它放在乾坤袋里,不应该这么早拿出来的。。。。。”

她宛若梦呓般喃喃自语道:“脏掉了又烂掉了。。。。。怎么补得回来。。。。”

“扔了吧。”

景瑶听到凌泽的话,诚惶诚恐地抬头,唇畔犹然沾着血,“求你原谅我。。。。我这就回荣泽云海补一张新的。。。。。”

她不等他回答,踉跄着爬起身,却是脚步虚软,晕倒在了地上。

凌泽上神叫了几声景瑶,她并没有半点反应。

他在她身畔静立一刻钟,终是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这日恰逢沉枫仙医为川壁云君看诊,沉枫从云君院落出来以后,转道去了锦瑟夫人的锦瑟园,正巧与横抱景瑶的凌泽上神打了个照面。

沉枫仙医看到凌泽怀中的景瑶,眉头紧皱拦下凌泽的脚步:“快找个卧房将她放下。”

锦缎软垫,烟罗床帐,沉枫仙医搭过景瑶的脉相后,喟然叹气,脸色沉重。

他转身兀自收拾着医箱,竟是连一副药方也不开了。

凌泽低声问道:“如何?”

“怎么说呢,”沉枫仙医回答:“已经用不到如何这两个字了。”

沉枫仙医抖了抖青衣袖摆上沾着的水滴,盖上药箱继续说道:“景瑶天女天生体寒,与焱火化成的穷奇神兽天生相克。”

“景瑶天女因为体寒不易怀胎,也因为体寒,在被穷奇伤过以后,损伤了仙骨仙根。”

凌泽上神面色无变,却是看着沉枫追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沉枫仙医背上药箱,一副我要走的样子,“意思就是景瑶天女因为被穷奇伤了,所以命不久矣活不过三个月了。”

他停下脚步,拍了拍凌泽的肩膀:“不管她曾经如何对不起你,好歹是个将死的姑娘,你姑且念着三百年的情分。。。。。”

“善待她几日吧。”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我们的仙医哥哥为了见到初莲不惜说谎骗人!可怜的凌小泽为他洒下同情的泪水QAQ

☆、第74章 鬱俱玄阴

夕阳挂梢头;余晖黄昏后。

琉璃华瓦的楼台上,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温雅美人,这位美人眸如漆点,眉若弯月;眼波含情,五官素丽。然她右臂的袖管,却是让人心惊的空荡荡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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