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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的，凝儿。”
月临江柔和地抿嘴一笑。忽觉脚下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自己，月临江低头一看，原是许久不见的小团子，她俯下身，将小团子抱在怀中，轻轻梳理它洁白的毛发。
“我可以进来吗？”月临江举着小团子朝慕野笑笑。
“当然。”慕野将月临江迎进室内，屋内简单的陈设一览无余，不过却处处透着舒适与温馨。
“要喝茶吗？”慕野问道。
“不了，我有事要出去。只是路过，来看看你。对了，小团子可以借我吗？很久都没有跟它在一起了呢。”
“当然。”慕野朝月临江笑笑。
“嗯，那么我就先走了。”本已离开的月临江又突然转过身来，道：“慕野，我一定会找到打破你枷锁的办法的。”
慕野一愣，再回过神时，月临江却已芳影难寻。
青龙镇祥云客栈二楼临窗的一隅，一位缥色羽衣的女子和一团看起来像猫又不是猫的生物交谈着，外面的雨是越下越大，已经盖过了客栈内的人声鼎沸。为她们上菜的小二狐疑地盯着那个白色毛茸茸的生物好久好久才离去。
“唉，团子，又下雨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下雨天，你呢？”
“其实我很想告诉千珞哥哥我不能跟他回去的真正原因，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团子附和地点点圆滚滚的脑袋。它蜷缩在饭桌上，小口小口地啃食着盘中的鸡肉。
月临江拿起壶中的酒小呷一口，微微皱眉，自言自语道：“看来是喝惯了魔界的酒，这人界的酒都食之无味了。”她放下酒壶，将视线移向窗外。
“去去去，小畜生，别靠近我，染一身晦气！”
楼下，店小二就像驱赶可恶的苍蝇一般在驱赶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衣衫褴褛，可却眉清目秀。
少年站在大雨中一言不发，雨水滋润了他那原本干裂脱皮的嘴唇，瘦弱的身体支撑着颓唐的脑袋，想必是常年不能吃饱的原因吧。
“怎么，他又来了？”这是掌柜稍显苍老的声音。
“是啊，真晦气！”
这时几个大汉三三两两地围住少年，用蜀地口音粗鄙地道“小子，你还敢到镇上来啊？看来是没有被打够吧？”说罢，一群人便将他围得更紧，对他拳打脚踢起来。
少年依旧一声不吭，抱住头，躺在地上，任他们对他施暴，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被月临江如鹰一般的眼睛探查到。
“原来是这样么？”她轻叹一声，又抿了一口不怎么好喝的酒，“真是个倔强的少年呢，我喜欢。”
“住手！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还要不要脸？！”
突如其来的清脆女声也将月临江淡漠的视线吸引过去。
“哟，还来个美人啊。”其中一个中年猥琐的男子朝来者淫笑，那些大汉迅速朝女子围了过去。
“美人要救这个小子？”
“哈哈哈。”雨中的笑声时有时无。
白衣胜雪的女子用眼神给中年男子一个警告，一个闪身来到少年跟前，将他扶起来坐好，为他梳理好他凌乱如杂草的头发。当雨滴再一次从女子手上滑落的时候，她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不可思议地盯着少年。
“你是魔族的人？”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那金色的眼眸。
少年空洞的眼神穿过白衣女子不知投向何方。少年艰难地站起来，朝前走去。
“站住！”白衣女子喝到并追了上去，“回答我，你是不是魔族的人？”
少年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姑娘小心！”
客栈老板察觉到少年眼中的红光，立马冲出来道：“他是魔族与人族的混血，每到圆月之时就会发狂，杀死了好多人呢！镇上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他体内的力量而被杀死了。”
白衣女子听闻此言，将满是不可思议表情的脸转向客栈老板，问道：“魔族的人？那怎么会在人界？”
“他娘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明明是人类，却跟魔族的男人跑了，回来就生下了他。”那群大汗中的其中一个插话道。
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在听到这些人侮辱他母亲的那一瞬突然变得狰狞。
“对啊，对啊！”
客栈里一些知情的人也随声附和。
白衣女子表情有些痛苦地望向少年，魔族吗？真是给我开了个大玩笑啊。我该怎么办呢，救还是不救？若是救了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师父，若是不救又违背了降妖除魔的初衷。
几个大汉见白衣女子没有出手阻止，又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大的说道，“小子，现在可没人救你了。给我打！为民除害！”
滂沱的大雨淹没了那些拳打脚踢的声音，他再一次被打翻在地。绝望，就像虱子爬满了他金色黯淡的眼眸。
雨，稍微小了一些。滴在少年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是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突然感到脸上流过一阵温暖，像猫的舌头在舔自己。他睁开眼，看见一团雪白的东西趴在自己的胸前……
第二章 第16节 天使与恶魔（下）
这是什么动物？从来没有见过，它的皮毛好软，好温馨。
“哎呀，小团子，你怎么这么调皮，跑到这里来了。”清远的女声打断了少年的遐想。
众人朝声音的主人望去，都看愣了眼。
缥色飘舞的长裙，清秀端庄的面庞，就像那遗世**的仙女。明明在下着雨，可她的身上竟然没有一滴雨滴。
飘色的羽衣穿过人群，与白衣女子擦肩而过。月临江来到少年身边，俯下身，用手拂去他脸上的泥土，将他扶坐起来。那几个男子看见月临江的举动都有些吃惊，之前对白衣女子说话的男子开口问道：“你要救他？”
月临江注视着少年纤瘦的脸，冷言道：“跟你有关吗？”
“你……你不知道他是恶魔之子吗？”
“所以呢？”月临江一边梳理着少年凌乱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包括白衣女子在内的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月临江接下来的举动。只见月临江牵着少年的手走进了客栈。
“不！你不可以领他进来！”客栈老板朝月临江吼道。
月临江并不理会周围，只是朝趴在少年肩头的小团子道，“小团子，你介意分一点你的鸡肉给他吗？”
小团子仿佛听懂一般，张开背上隐形的翅膀飞到二楼为少年衔来了一块鸡腿。少年没有接过。
“小团子很干净的，你不用介意。”月临江解释道。
但少年还是木讷地站着，被月临江牵着的手只是稍微动了一下。
“姑娘！你！你怎么可以救恶魔之子？”大汉道。
月临江没有理他，“你要救这个小畜生，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几个大汉说着便朝月临江围了过来。
“刚才是用右手打的他吧？”月临江站起来，众人只见她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通体晶莹的剑，寒气从剑尖流泻，霎时间，几个大汉的整只右手臂就被完全冻住，疼得几人哇哇直叫，客栈里的人也大吃一惊，但都不敢说话。剩下一个在角落里惊恐地看着月临江，朝她哀求道：“姑……姑娘……求你高抬贵手，别冻……冻我。”
“我不要你的手。”
“是、是吗。”男子惊慌地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我要的是你的命！”
男人被月临江的话吓得够呛，想要拔腿就跑，奈何腿上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月临江靠近他，越来越近。月临江一伸手，男人整个身体便被封在了冰中，只留下一脸惊恐的表情，也不知是死是活。客栈里的人眼见这一幕，银子也来不及付，拔腿跑了个精光，霎时间，原本热闹的客栈只剩下白衣女子，客栈老板，月临江以及少年几个人。
少年还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所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
“你……为什么要杀了他？”这略带颤抖和惊讶的声音是由站在客栈老板身边的白衣女子发出的，她指着被冰封住的那个男人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救他？”月临江用眼神睥着少年，平淡地反问。
“我……”白衣女子脸上露出了两难的神色。
月临江朝女子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如鹰一般的眼睛似乎已经读取到关于女子的一些信息。
“你不救他是因为他是半魔吗？那身为半魔的他可有害过人？你同情那个男人，是因为他是人类，可他做的事难道不该死吗？”这比寒冰还要冷上三倍的音色让白衣女子和一直面无表情的少年都为之一震，月临江朝少年道：“人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她在邀请我吗？为什么她要救我呢？为什么要救我这个遭到世人唾弃的人呢？她的眼睛好漂亮，是很少见的湛蓝色。
月临江见他没反应，冷笑一声，道：“不愿意吗，那么，小团子我们走吧。”
“等等。”少年迟疑了一下，也许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吗？”
“当然。”
少年垂下了头，“可是、可是他们说我杀了人，你不怕吗？”
月临江呵呵地笑了两声，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没关系，我们是同类，我的手上亦是鲜血淋漓。”
少年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月临江温和的笑脸，自母亲去世后，就在也没有见过这般的笑容了呢。
少年低下头，把头埋得很深，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姐姐是真心对他好，她看得出她的眼里没有一点杀意，即使是对刚才那个男人。他挪着细碎的步子靠近月临江，沉默半晌，才道：“那个……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杀了很多人……他们都害怕我，可是……我不是有意要杀他们的……”伴随着抽泣声，少年将头埋得更低，不让月临江看到他的窘样。
月临江将抱在怀中的小团子放下，抚摸着少年的头，柔声道：“我知道，你是为了自保才杀了他们的，他们欺负你，本来就该死。”月临江说着，用手轻轻抬起少年的下巴，道：“所以，你不需要难过，你看着我，你——没有错！”
少年抬起头，迎上月临江清澈湛蓝的眸子，她的眸子中映着自己悲伤的影子。他感到有一只温软的手为自己擦去了眼角的泪珠，仅仅是这样细小的动作，却让少年的泪水再一次决堤。自母亲死后，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存。
“为什么……为什么救我？”少年哽咽道。
“你是好孩子，被人类欺凌的魔族弱者我都会救。”
“我……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会……会……”
“你担心会杀了我？”少年虽没回话，但脸上的表情却已替他回答，“哈哈哈哈，小子，凭你那点力量要杀我的话，至少也得等你长成和我一般高吧！”月临江用手比着二人的高度，大笑道。
少年有些窘迫，又再一次低下了头，月临江抚摸着他如杂草一般的头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走吧。”
少年弱弱地点点头跟着月临江离开，而白衣女子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第二章 第17节 迟来的重逢
月临江并没有急着将那个少年带回夜魔国，而是带着他来到了邛崃山。月临江站在山脚凝望着山巅，心中暗道：既然青龙镇无所获，那么应该是邛崃山了吧。
她抚摸着怀中的小团子道：“小团子，你忙我照顾他好吗？我很快就回来。”
小团子低吟一声，表示答应。月临江又转而对少年道：“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你和小团子在山下等我，不要乱跑。”
少年听话地点点头，从月临江手中接过小团子将它抱在自己的怀中，月临江朝他笑笑，转身离开时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拉住，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少年拉住了她。
“怎么了？”
“我……我想问刚才的那个男人真的被姐姐杀死了吗？”
“怎么，你同情他？”
少年摇头，“没有，只是替他感到难过。就像我母亲死的时候我会难过，他要是真的死了，他的家人也会为他难过吧。”
月临江浅笑，“你倒是善良，他那么欺负你，你却为他担忧。”她摸摸少年的头，继续道：“我与他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我只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少年的眼睛瞬间充满光亮，他开心道：“真的吗？”然后又露出难过的神情，“可是他被封在冰里，呼吸不了，会死的。”
“你还真是爱担心。放心吧，我说过他不会死就不会死。”
少年点头。
“还有问题没有，没有的话我走了。”
少年摇头。
夜色中的邛崃山，寂静的山中突然响起几声震天的吼叫。天空开始下雨，绵绵细雨，看起来就让人觉得软弱无力。
穿着铜绿色锦衣的男子手执长枪，神色凝重，傲然伫立。用玉冠高高束着的漆黑长发，被风雨吹打得凌乱。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眼里却饱含着不合时宜的沧桑与沉重。
“果然还是不行吗？不行，最后再试一次，我——还不能倒下。”
面对喷着火的巨兽，男子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巨兽用赤红的双眼紧盯着眼前不断移动着的渺小的身影，猛地，它昂首一吼，口中喷出的火焰像长蛇般朝男子袭来。
男子想要躲闪，怎奈脚下不灵，一个踉跄没站稳倾倒在身后的树干上。眼看着火蛇离自己越来越近，男子的脸上不禁渗出了汗珠，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因为炎热。
不！我不可以死在这儿，我、还没有完成先王的遗愿。男子闭上眼，想要做最后的一搏。
“冰壶秋月！”
突然，从天外响起了一个空灵的声音，连同声音一起到来的还有巨大的冰柱，冰柱将来势凶猛的火蛇暂时挡住。一抹缥色的身影旋即飘然而至。
男子的瞳孔开始放大，眼里不断有惊讶涌出。
“不要命了吗？”女子哭一般地看着他，但眼里却是惊喜。
“是你……你还活着……”男子的瞳孔开始放大，颤抖着朝女子走去，连呼吸都变得微弱，感到心脏开始停止了跳动。
“是啊，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