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和时雨一样大,但是不知比时雨稳重多少倍。赵昌很快洗漱完,将衣服穿戴整齐,坐到桌边。
今天,宛漫千要来。
赵昌在去年从宛漫千寝宫的笼子搬出来,分到了这一个小小的偏殿,原先负责照顾他的时青时雨也同他一起过来了。宛漫千每两个月来一次,给他喝下自己的血,然后带他到人界。
每次喝下宛漫千的血,赵昌都觉得自己身体某处在热血沸腾,嗜血的念头充斥了他的脑子,让他无法控制自己。来到人界之后,便不停地杀人,喝血。
但他永远都无法得到满足,只能等时间一长,那股劲头缓过去。
这几年间,他的手里也不知道沾上了多少人的鲜血,背负了多少人的性命。一开始他还因为这些事情整夜整夜地无法如睡,几乎要疯掉。可是,慢慢的他居然也就习惯了。
习惯杀人,习惯喝血。
最终**在了这么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当中。
不久后,宛漫千就来了。一如初见那般妖娆妩媚,摄人心叵,十年的时光在她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或许说,她变得更加美丽,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捉摸……
赵昌冷冷地看着她。
宛漫千来了,时雨就不敢乱跑,乖乖地站在角落,听候吩咐。
宛漫千环顾了一下殿内,对着时雨道:“去把香点起来。”
赵昌不喜欢点香,嫌味道冲鼻子,平日里是不点的。可宛漫千偏就喜欢,每次来都要点。时雨连忙跑到香案边上,打开了香炉的小盖,伸手一摸暗格,才发现宛漫千喜欢的香已经用完了,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宛漫千半天等不到时雨将香点起来,眉头一皱问道:“香呢?”
时雨慌忙放下手中的香炉小盖,跪伏到地上颤声回话:“回陛下,香,香用完了。”
“我不常来这里,你就这么不上心?去库房把香领回来,再去刑罚司领一百棍。”
“不要罚她。”
宛漫千奇怪地看着赵昌,只见赵昌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仿佛刚才出口求情的人不是他。
“不罚她?你给我个我能接受的理由,我就不罚她。”
赵昌沉默。
宛漫千唇角一勾,对着依然跪着的时雨道:“看在他为你求情的份上,再加五十棍,下去吧。”
时雨叩头,脸色惨白地离开了偏殿。
宛漫千身子一扭,坐到了赵昌的怀中,伸手不住抚摸着他的脸庞,眉眼带笑:“赵昌,你记清楚,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一条狗,是没有资格反抗我的命令的,听清楚了吗?”
宛漫千口中呼出的气拂在赵昌的脖子上,语气轻柔,仿佛是**间的交颈喃呢。她将左手腕送到了赵昌的唇边,眼神微眯,道:“喝吧。”
赵昌张口咬破了宛漫千手腕上的动脉,温热猩红的血液流出来,他贪婪地舔舐吮吸。
啊,这个味道……
赵昌的瞳孔,慢慢地染上了血一般的色泽,变得冰冷无比。
……
沈言昭一行接到的新任务是到离少陵镇四百里远的天都城,据前些日子经过那里的弟子说,那个城里的人每晚都做奇怪的噩梦,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许多人不堪其扰搬离了城内,但大多数人祖祖辈辈都在天都镇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
沈言昭等人刚刚完成这么一场艰苦的任务,此时做这种调查性的任务显然是韩昔对他们手下留情,让他们放松一番。
四人飞行十余日,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天都城。
天都城是一座真正的大城市,是沟通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商道,城中极其繁华,酒楼客栈不可计数,商铺更是满大街都是,论地界足有十个少陵镇那么大。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小区,分别都设置集市,纵然连月被夜晚噩梦困扰,也丝毫不减白日的繁华。
这回不仅仅是沈言昭,连肖语白都感到十分惊讶。
韩昔对四人说过,人界情报最为集中的地方便是酒楼,因而四人到客栈投宿后,就转战到天都城中看上去最最惹眼的酒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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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过渡章,交代了一些事情,下一章开始比较好玩的故事。对了还有番外,有人想看嘛,留言告诉我一下呗?
第六十六章 役鬼幡(二更)
这间酒楼足有五层,可谓是雕栏画栋,连楼梯上都雕刻着云纹小人,串联起来一看竟是一个故事。每一层都是热闹非凡,当然价钱也一层比一层要贵。
沈言昭等人进来时,一层已经全部坐满了人,推杯换盏,言谈甚欢。店小二迎上来,笑道:“一层二层今日都已经坐满了,客官想用饭就得去三层……”
肖语白道:“那便去三层。”
店小二应了一声,侧身指路:“客官楼上请!”
四人来到三楼,正好坐上了一张方桌。三楼的人较一楼二楼要少些,但也近乎坐满。不仅如此,三楼还有个说书先生,摆了个案子在窗户边上,正说着故事。
“……后来,尾生迁居来此,认识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两人一见钟情,自订终身。但女子的父母嫌弃尾生贫穷,反对他们的寝亲事。两人便约定私奔。”
沈言昭侧耳一听,发现说书先生说的正是尾生抱柱的故事。
这个故事沈言昭也曾看过,出自《庄子·盗跖》说尾生与那女子约了晚上在桥下相见,结果女子想要私奔的事情败露,而尾生等在了桥下。后来那一夜下了一场大雨,山洪暴发,河水飞涨。尾生不愿离去,抱着桥柱依然等着,最后被活活淹死。
之后再看到这个故事似乎总说的是尾生守信,但在沈言昭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痴人为爱而死的故事罢了。
沈言昭对感情之事并非一窍不通,在藏书室的一角有晋天岚留下来的一些书,沈言昭翻看了一番,全然是一些市井话本,多描述的是男女之间相爱相知,终成眷属。再加上从前赵昌和娘亲的种种,沈言昭在这方面可以说是比别人前了一大步。
肖语白点了几道这间酒楼的招牌菜,这时已经飞快地上桌来了。
四人一道吃菜,一道竖起耳朵听周围人说话。大多数的食客吃东西的时候总得说些小事下饭,这会沈言昭这一桌四周的人都说着这两天的怪事。
“昨晚上我回家,竟然看到我死去多年的老母正在堂上坐着,对我一顿臭骂,后来恍惚了一下发现是在做梦,今儿个早上就赶紧开了祠堂上香……唉,再来上几次我的心都能给吓得停咯!”
“我也是我也是,前几天我还梦到以前难产死掉的老婆,说我对不起她。吓得我好多天都不敢去小妾房里头。”
周围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但总脱不开死去的亲人托梦给他们这一条。
这算噩梦吗?若是沈言昭的娘亲托梦给她,她一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的梦了!
吃过饭后,四人又去街上打听,得出的结论一致,大多数的噩梦都是梦到至亲之人,说的都是他们现如今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下子,这个任务就已经非常明了了。
不过虽然做噩梦的人非常多,但也总有几户人家合家安稳,完全不做噩梦。也还有几人甚至视之为难得美梦,成天赖在床上不愿意醒来。
这又是一份晚上的差事,沈言昭几人打听好了之后就回客栈歇着去了。
夜幕降临在天都城,街边挂满了灯笼,亮如白昼,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大城镇的人们并不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那一套,到了晚上,属于他们的另一种生活才刚刚拉开了序幕。
街边柱子漆成绿色的一家酒楼似乎才刚刚开始营业,衣着暴露的女子从里头走出来,脸上涂满脂粉,正拉着延褚和张清江,好言邀请,身体不住地蹭着两人。
延褚对此不屑,不断地拨开女子不安分的手,而张清江整张脸都已经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沈言昭对这间酒楼十分好奇,越过**的女子便想进去,却被人拦在了门口。
拦住她的女子眼睛微微眯起来,客气道:“姑娘,你是不能进去的。”
沈言昭见那女子和她一般年岁,便不满道:“为何你能进得我就进不得?我两位师兄受到你们的邀请而我却不能进?”
那女子笑若桃花,凤眼微挑,顾盼间满是风情流转:“这个地方,只有像你师兄那般的公子才能进得,你一个姑娘家是不行的。不过若是你真想进去,也得穿成我这样。”
沈言昭仔细一看,身前的女子仅着了抹胸,半片酥胸露在外头,身披轻纱,却什么都遮挡不住,整个手臂和背部几乎都暴露在众人面前。
延褚和张清江见沈言昭跑过去,可被人缠着一时脱不了身,只得注意着沈言昭的动向。这会见她都不甘心地伸手要去解腰带了,哪里还敢磨蹭,齐齐冲上去就将沈言昭架了回来。
肖语白的面色已经黑透,便领着沈言昭三人回了客栈。
张清江和延褚都是在十岁左右的时候拜师上的天虞,对俗世并非完全不了解。这会回了客栈才敢跟她解释刚才那个刷绿漆的酒楼其实是**。纵然如此沈言昭还是不解,可张清江和延褚已经不好再往下说了,只得让肖语白出面,跟沈言昭仔仔细细地说了个清楚。
沈言昭向肖语白保证了坚决再不靠近**,肖语白才放过了她。
这么折腾着一来一回的工夫,亥时到来。
街上往来人流少了许多,正经人家都已经回去睡了,只剩几间**还在彻夜狂欢。四人在寂静的街道上跟寻街似的走着,忽然在一个寂静的小巷子瞥见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浑身黑衣,几乎要融进这寂静的夜色中,若是不仔细看,恐怕就要漏过去了。
女子手中拿着一面红色的小旗子,在身前规律地挥舞,也不知在画着什么。而后一个血红的小圆慢慢在空中出现,从圆形的边上冒出来一缕一缕白色的烟气,与小圆粘连不断,慢慢地,一个白得透明的女人从小圆中缓缓钻了出来。
几息之后,那女人作妇人打扮,落到了地上之后朝着女子轻轻地点了头,便飞进了连着巷子的这一户人家的院落。随后,又有不少人从血红的小圆中钻出,有青年男女,也有鹤发老人,还出来了几个垂髫稚儿。
沈言昭还没来得及数,这些人分别都飞向了不同的人家,从房顶中进去了。
那女子目送这些人飞上天空,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面红色的小旗子沈言昭越看越熟悉,等到那些白且透明的人飞上天空之后,沈言昭才想起来这小旗子的名字——役鬼幡。
女子转过头来,见沈言昭四人站在巷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方才放松的那一口气再度提上来,役鬼幡牢牢抓在手上,禁戒地看着四人。
第六十七章 役鬼者(20收藏加更)
役鬼幡,是失传多年的鬼道法宝,可以从地府中召来尚未投胎的鬼,也可以驱使无法到地府投胎的地缚灵,用途根据施术人的心态而变,并不局限于某一类。但鬼魂的用途有限,按沈言昭所看的资料来看,大多都是用来使役害人的。
沈言昭想起来刚才役鬼幡召出来的一大群鬼魂,此处都已经散落到各家院子中,无处可寻,眉头不禁皱了皱。
四人走入小巷,与女子相对而立。肖语白先开了口:“**的姑娘在这里做什么?”
同行的沈言昭三人大惊,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站在身前的女子。一身素黑短裳,头发盘着简单的髻,钗环全无,脂粉未施,怎么看都不像是从**出来的啊。
女子并不应声。
沈言昭仔细看着她的脸,见她眼角微挑,眼中虽全是戒备,但也无法减少这双美目的半分风采,这张脸和之前的记忆慢慢重合,这才想起来了她正是将自己拦在**外的那名艳丽女子。
“啊!是你!”沈言昭惊讶地喊出声,心中疑惑不减半分:“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还开着吗?”
女子显然也认出了沈言昭,面色稍缓,但手中的役鬼幡依然紧握。
“我……”
“你用的是役鬼幡?你是什么人?”
张清江终于认出了女子手中的法器,将沈言昭狠狠往后一扯,护在他和延褚身后。延褚虽然不知道役鬼幡是什么,但见张清江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也将深雪召唤出来。
可深雪却只是呜呜地叫了两声,没有丝毫对敌的样子。
双方对峙了一会,最先飘进旁边院子的妇人鬼魂飘了出来,落到了女子身边。女子与鬼魂低语几句,鬼魂点头。
沈言昭四人还想探究一下女子到底与鬼魂说了什么,女子便朝着他们一挥役鬼幡,妇人鬼魂便冲了过来。
双方所站距离太近,张清江只来得及将腰间的神虎符一攥,妇人鬼魂就已经穿过了四人的中间。就在那一瞬间,四人身子猛地一沉,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中。
妇人鬼魂就飘在她们身周,转了几圈之后停在她们身前。妇人穿着雪白的寿衣,面容憔悴。
张清江见鬼魂在身周晃荡大气都不敢出,紧紧攥着神虎符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中灵力几乎无法催动,不由心慌。
妇人鬼魂似乎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只是指了指他们的前方。
四人朝前方看去,只见眼前白雾分开,露出来了一个到处挂满红绸贴满红纸的房间,似乎是婚房。红纱帐覆盖的床上,一对新婚夫妇相对躺着,低声絮语,妇人不时笑出声。忽而画面一转,一顶红轿子落在院门口,丈夫从里头迎了一个漂亮女子出来,妇人在一边看着,笑容涩然。而后的场景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妇人的房间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丈夫却在小妾的房中对妇人不理不顾。
沈言昭突然觉得男子有些眼熟,仔细一回想不正是在酒楼三层说自己妻子难产死掉的那个男人吗?
看来这个妇人就是他的妻子了。
场景变换完毕,沈言昭四人身周的白雾就已经全部散开,妇人也已经不见了。他们身前依然站着那个使用役鬼幡的女子。
女子道:“我不想伤害你们,我是用役鬼幡是为了完成这些人的心愿,这样他们以后便可以轮回投胎,不再是为心愿所束缚的地缚灵。我知道你们是修真之人,希望你们不要妨碍我。”
张清江显然不相信女子的说辞,问道:“为什么,做这些事情应该是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才对?”
女子答道:“我自小就能听见鬼魂说话的声音,我只是希望能够尽力帮助他们。可是世间负心之人太多,因为情事执念而无法入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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