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言昭告诉了乌拉都江晗灀是自己的师姐,她是在千封雪山上才突然变成那个样子的时候,乌拉都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们去千封雪山了?”乌拉都拉着沈言昭上上下下一阵打量,急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怎么了?”
“山上有我们大祭司下的禁咒啊!你是怎么从山上下来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树林里迷了路,绕了好久才走下来。”
乌拉都道:“算你们运气好,山上可有很多不好的东西……以前我听大祭司说那里还有邪神……”
“邪神?”沈言昭下意识想到了在山顶看到的那个癫狂的老人。
“听说是专门吞噬人情感的神……”
“原来是这样。”沈言昭点点头,心里确定是那个老人无疑。
乌拉都见沈言昭似乎对这个话题有些兴趣,面上便露出喜色,正打算接着说下去,方才紧闭的房门却打开了。
大夫面色阴沉地看着沈言昭,问道:“你们在山上碰见了思焉树?”
沈言昭点头,旁边的乌拉都的脸却瞬间白了。
大夫语气肃然,对着乌拉都道:“快带她去祭坛见大祭司!”
乌拉都面色已经惨白如纸,越过大夫便进了房间把江晗灀抱了出来。
大夫对沈言昭解释道:“只有大祭司才能治好她,我已经用艾灸封住了她体内的毒,但撑不了多久,你快跟着乌拉都去见大祭司。”
沈言昭点头,便跟着乌拉都离开了这里。乌拉都领着她,径直往寨子外面走去。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工夫,沈言昭问道:“乌拉都,祭坛在哪里?”
乌拉都虽然高瘦,但力气非常大,单手抱着江晗灀腾出一只手给她指了一下远处的小山丘道:“那个就是祭坛,我们快走!”
说罢,乌拉都又换了下姿势横抱着江晗灀。
那个小山丘非常远,沈言昭沉默片刻问道:“我们这么走得多久才能到祭坛?”
乌拉都道:“半天吧……别说了我们快些……”
乌拉都话还没说完,沈言昭便抽出了腰间的长夜扔在半空中,口中念了一段短咒,平地便起了一阵风,长夜见风便慢慢变大,没一会的工夫便已经变成了三丈长一丈宽的巨剑。沈言昭先走到了剑上,招手让乌拉都上来。
乌拉都目瞪口呆,早忘记自己想说什么,叫他他也不回应,沈言昭只得伸手把他拉上了剑。
“坐稳,我们走了!”沈言昭把乌拉都摁着坐到了剑身上,右手拈了剑诀,轻轻在虚空中一扶,剑便飘摇着升上了半空。
嗖——
长夜向着小山丘疾飞而去,伴随着的还有乌拉都杀猪般的尖叫。
一刻钟的工夫,沈言昭就带着乌拉都走完了他所谓半天的路程,直到从剑上下来的一刻,他还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到了祭坛。
“神仙之术,神仙之术……”乌拉都不停念叨着这四个字,对着沈言昭的目光都增添了几分崇敬。
沈言昭无奈,但还是得跟着乌拉都走过重重关卡才能到达祭坛。
整个祭坛呈方形,但中间建了数圈圆形的建筑,正中的那个才是大祭司所在的地方。
来祭坛没费多少时间,倒是被守卫祭坛的苗人战士搜身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沈言昭只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磨光了,若不是乌拉都一直在旁边柔声安慰,又催促苗人战士快些动作,她早就要直闯祭坛了!
不过也幸好那个大夫给江晗灀封毒的法子好,江晗灀目前还没有大碍。
终于,沈言昭和乌拉都被允许进入祭神殿觐见大祭司。
大祭司是个苍老的老人,须发皆白,看上去居然和乌拉都口中的邪神有七八分相似。不同的是大祭司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下,面容和蔼,白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看上去隐约让人感到庄严圣洁。
“大祭司!”乌拉都走到大祭司面前,将江晗灀放到地上,跪着哀声求道:“请大祭司救救她!”
沈言昭被乌拉都这一跪给吓了一跳,但很快也上前:“大祭司,请救救我师姐……”
大祭司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乌拉都身后的沈言昭,瞳孔猛地一缩,颤声道:“兄……兄长?”
第一百零三章 生死蛊
大祭司这一句把沈言昭叫得愣住,就连乌拉都也吓了一跳,扭过头来看沈言昭。
“大祭司……我……”
大祭司却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眸子眯起,目光阴鸷:“你上雪顶了?”
沈言昭恍然发觉这大祭司估计和雪顶上那个老人是兄弟,眼看已经瞒不住了,便只得点头:“是。”
“去做什么?”
“我们去采集菊雪苔。”
“呵,菊雪苔!”大祭司冷笑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和乌拉都:“回去吧,自作自受,想要得到菊雪苔当然得付出代价!”
“为了一味草药就要付出生命,这怎么看都不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大祭司听沈言昭顶嘴,又转过身来,面色阴沉:“菊雪苔是奇珍……”
“奇珍又怎么样,奇珍就可以以人的生命为代价?”
“奇珍不需要人付出代价,可是你放出了邪神,就需要付出代价!”
“我已经付出代价了,现在邪神就在我的身体里,我奈何不了他。可是这件事情和我师姐有什么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师姐没有做错的事情,为何要她来承担责任?再说了,师姐是因为森林里的思焉树才变成这样的,和菊雪苔还有邪神半点关系都没有!”
大祭司被沈言昭这么一阵抢白,气得说不出话来,面色更加阴沉,眼睛死死盯着她。
“思焉树的毒不难解,只要在她体内种下蛊虫,蛊虫自然就能吞噬掉毒。不过能吞噬掉思焉树毒的蛊只有生死蛊,生死蛊分成两只,其中一只必须种在苗疆人身上。你现在下祭坛,但凡你能找到一个苗疆男子愿意在身上种生死蛊,我就救你师姐!”
沈言昭默然,这么一时半会她要上哪儿去找一个苗疆男子给她种生死蛊?
“我不能种吗?”
大祭司哼了一声:“生死蛊只能种在一男一女身上,是苗疆的婚誓。况且你师姐这副样子,想来思焉树的毒已经吞噬掉了她七成的生命力,必须找个健壮的苗疆男子,否则生死蛊一种上她就要没命了!”
沈言昭不太明白生死蛊种上之后到底会有什么副作用,可光听“生死蛊”这三个字就觉得是一种极其厉害的蛊。恐怕……
乌拉都看沈言昭满脸的为难和严肃,又看了看地上惨白着一张脸的江晗灀,想起来大夫的表情,觉得江晗灀的时间恐怕不多了,索性心一横便道:“我来种!”
大祭司和沈言昭都惊讶地看着乌拉都,尤其是沈言昭,毕竟乌拉都和她们俩认识才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而且他对江晗灀更是完全没有了解,自己甚至还欺骗了他!
“乌拉都……你……”大祭司蹲到乌拉都面前和他平视:“我的孩子,这是为什么?”
乌拉都爽朗地笑起来道:“大祭司,乌拉都是祭坛的守卫,守卫可是要当到三十岁的,到时候寨子里肯定就没有姑娘愿意当乌拉都的新娘子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帮一帮这位姑娘。”
“乌拉都,你太胡闹了!”大祭司不禁呵斥出声,知道他这番话是说给沈言昭听的。
祭坛的守卫工作结束确实是要到三十岁,可是在苗寨里祭坛的守卫可是一等一男人的象征,那个姑娘不愿意嫁给这样的男人?
沈言昭不知他这段话是真是假,不过隐约松了一口气,对乌拉都点头感谢道:“谢谢。”
“没事。”乌拉都对沈言昭笑了一下,接着对大祭司恳求道:“大祭司,帮我种生死蛊吧!”
大祭司皱眉抿唇,可看乌拉都的样子实在不觉得他是在说假话。乌拉都十七岁就被选入祭坛守卫队,如今已经过了五年,这些年来大祭司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性子率直,人又热心,这次恐怕又是同情心泛滥,可难保以后不会后悔啊!
像是看出了大祭司的犹豫,乌拉都又对他弯腰行礼:“大祭司,乌拉都不会后悔的。”
大祭司叹了口气,道:“带着她跟我去后面。”
乌拉都欣喜地点头,再度将江晗灀抱起来。
沈言昭也想跟去,可被大祭司制止了,只得留在祭神殿中。
待乌拉都和大祭司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玄黄一闪身出现在了沈言昭的身旁:“这家伙倒是个好人。”
“为什么这么说?”
“生死蛊是苗疆的婚誓之蛊,这点没错,不过并不是每对苗疆夫妻都种了生死蛊的,只有那些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一生挚爱的人才会种。生死蛊是一种将生命共享的蛊,江晗灀现在身体太弱,需要别人将生命力过渡给她,蛊虫才能有效。而且,种下生死蛊的双方,只要有一方死了,另一方也活不了。”
沈言昭一愣。这生死蛊,还真是无愧“生死”二字。
知道玄黄对她解释,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刚才乌拉都是做了怎么样的牺牲,如今她只能盼着师姐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反应不要太过激烈才好。
“生死蛊可以解吗?”
“不能。生死一蛊,至死方休。”
跟着大祭司来到祭神殿后面的乌拉都可不知道沈言昭现在复杂的心境,他紧张地把江晗灀放在矮榻上,自己则坐到一旁,脸上的表情仿佛是要奔赴刑场一般。
大祭司到蛊室取了装着生死蛊的小瓮,回来时看到乌拉都这副表情都不禁无奈:“乌拉都,你真的想好了吗?”
乌拉都机械地转头看大祭司,苦笑道:“乌拉都想好了,不就是白捡个媳妇吗?”
“这姑娘醒来要是不认帐怎么办?”
“那我也只好认了……”乌拉都夸张地叹气:“这只能说明乌拉都天生没有女人缘,怨不得别人。”
大祭司懒得再看乌拉都耍宝,道:“把左手袖子拉起来。”
乌拉都立刻将袖子拉到近肩膀的地方,将整个手臂送到大祭司面前。
大祭司拈了一个竹夹子,小心翼翼地从小瓮中夹起一只黑色的小虫。那小虫只有指甲盖那么长,梳齿那般细,在半空中不停扭动着,十分不老实。
大祭司将小虫放到了乌拉都的肘窝处,乌拉都只觉得肘窝处狠狠一痛,便被那小虫给咬了一口。虽然只是很小的伤口,但出血量却很大,没一息的工夫整个肘窝上就出了一大滩的血。小虫见血却非常愉快,在血里头打了几个滚,这才钻进了乌拉都的皮肤。
大祭司从怀里掏出来块帕子递给乌拉都,乌拉都将肘窝上的血抹了一下,却发现整个肘窝上半点伤口都没有,若不是帕子上真真切切地沾着血,他恐怕都会以为那是在做梦。
大祭司站到矮榻边上,将江晗灀的左手的袖子拉高,露出一截白嫩的藕臂,同样将小虫放在她的肘窝,但这只小虫却比刚才乌拉都的那只要乖些,落到江晗灀的手上飞速咬了个口子,没等血全出来就钻进了她的皮肤。乌拉都这才清晰地看到小虫钻入手臂之后手臂上的伤痕很快就消失,仿佛没出现过一样。
没过一会,乌拉都的心底突然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就仿佛心里有根弦被拨动了,心跳慢慢变快。连带着他看江晗灀的脸都觉得和之前有些不同,就仿佛江晗灀是这世界上唯一与他心灵相通的人。
这便是生死蛊吗?
乌拉都在心里喃喃道。
第一百零四章 重封邪神(上)
乌拉都在殿后照看江晗灀,大祭司则回到了祭神殿中。
“大祭司,怎么样了?”
“种好了,再过一两天她就会醒过来。”
闻言,沈言昭松了一口气。
“你过来坐下。”大祭司走到祭神殿中心的圆形祭台上,拣了个蒲团盘腿坐下来。
沈言昭也走上祭坛,就坐在了大祭司对面的蒲团上。
“关于你体内的邪神……”
“大祭司,你说的邪神是不是就是无名神?”刚才沈言昭趁着他们去殿后的工夫回到识海,神识之树倒是没什么变化,但识海里头多了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就写着“无名”二字。
“嗯。”大祭司点点头,和她解释起来:“苗寨的祭司是按血缘关系继承的,每一代都会产下一对双胞胎,一个代表世间至善,一个代表世间至恶。至善者继承大祭司之名,至恶者则会被封印在千封雪山上,被称为无名神,也就是邪神。我与兄长共同长到二十岁,再由当任的大祭司区分开。兄长被封印,而我则进入了祭坛修行。”
沈言昭点头。
“邪神最好食用人身体内最为痛苦最为纠葛的情感,心智稍弱者容易被其控制,最终沦为傀儡。”说着,大祭司瞥了沈言昭一眼:“虽然你没有被邪神吞噬,但毕竟放出了邪神。如今邪神就在你身体里,我也无法将他逼出,只能再次封印他……过程将会非常痛苦,不过也只能请你……”
“我明白。”沈言昭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毕竟邪神在她体内对她也是一个威胁,自己面对邪神又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若是能够将他封印了,对她也不无益处。
大祭司原还以为按照沈言昭爱顶嘴的性格要让他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居然如此干脆利落。
“今夜是苗寨的庆典,我要出面主持。等明日我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吧……”
“好。”
苗寨的庆典十分热闹,寨子的中心有一个圆形的大广场,苗人在广场中心搭起了木头架子,生起了篝火,围在周围跳舞。
虽然语言并不相通,沈言昭也能够感受到苗人如火的热情和欢畅。无论男女老少都随身携带着大大的酒囊,见了人就解囊喝酒。沈言昭才来到广场不过一刻钟,就已经被几个人灌了好几口酒。
苗人带的都是自家酿的酒,入口又辛又辣,闻到都让人觉得马上要醉过去了,更何况沈言昭的酒量又实在差劲,才被灌了七八口就觉得意识都飘忽了,身子软软的,脚下像是踩着棉花一样着不了力。
“真没用!”玄黄在识海中撇嘴,对沈言昭说:“用灵力把酒气逼出去啊!”
沈言昭被玄黄这么一提醒才清醒过来,调动灵力,把腹中的酒气尽数驱散到体外去,这才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些,面上口中也不那么热辣了。
方才灌沈言昭酒的几人看沈言昭眼看就要醉倒过去,本觉得有些扫兴,想放过她,可转眼的工夫她却又和个没事人一样,清醒得不行,苗人好酒好比试的兴致瞬间就上来了,拉着沈言昭不放,一个个都把酒囊凑到她面前。
沈言昭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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