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昭猛地回身,见一袭白衣的宛漫千面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就坐在了佛像上头,而且是坐在了佛祖盘膝的正中,身子还靠着佛祖的肚子。
法空呵斥道:“放肆!”
说着,法空手中金光一闪,出现了一个“卍”字,冲着宛漫千飞了过去。
宛漫千却一点躲的意思都没有,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捏便让“卍”字偏离了方向,朝着佛祖的头部飞了过去。
佛祖毕竟也只是金身塑像,被这弄偏的一击打断了头,佛头便这么落到了地上,面上依旧慈祥,但此情此景看上去颇为讽刺。
法空气得浑身颤抖,往前踏了一步作势要冲上去。
沈言昭已经往玄光鉴中注入了灵力,对着宛漫千找了过去。白光从玄光鉴中射出,空中留下了一道残影。宛漫千未曾料到沈言昭手上有玄光鉴,一心都放在了法空身上没来得及躲,头只能微微一偏,白光便擦着她的脸颊没入了佛像中。
宛漫千面色一冷,手在自己面上一抹,沾了一指血。她伸出舌头来舔去了指尖上的血迹,极其妖媚。她秀气的眉毛挑了挑,沈言昭便觉得身周有一股巨大而无形的压力兜头罩下。
沈言昭将灵力外放,在身周形成了一层保护膜,身上登时一松,长剑已经握在了手上,横在身前等着宛漫千。
“年纪轻轻,能有这等修为,实属不易。”宛漫千看沈言昭不怎么受影响微微一讶,但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又转头对法空说道:“秃驴,我问你裂天呢,你怎么不回答?”
法空仍旧没有回答宛漫千,只是飞走几步欺身上前,掌中金光大盛,周围隐约有佛音,整个大殿都变地庄严许多。墨行衍亦是把折渊拿在了手上,口中念了几句短咒,折渊上便放出了蓝色的亮光。他足尖轻点,提剑上前,一挥便是一道剑意飞出,朝着宛漫千的门面上打去。
宛漫千仍是从容,广袖一挥便将折渊剑意打偏方向,折渊剑意朝着沈言昭的方向飞了过去。沈言昭脚下几个漂步便躲了过去,剑意在地上打出了个深坑。
墨行衍无暇费心顾忌沈言昭,脚上动作仍是不停,与法空一左一右飞上案桌,夹击宛漫千。
宛漫千却对墨行衍不管不顾,飞身往右边的法空冲了过去,五指成爪,突破了法空身周的金光,直接就抓上了他的脖颈,眼角微微向上,出口的语气又是魅惑又是轻佻,她道:“我问你,裂天呢?”
法空脖子上的青筋冒出,脸色渐渐涨红,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
“你休想知道!”
沈言昭见情况不妙,催动了身体内的半数灵力全部注入了玄光鉴,蓄势许久,对着宛漫千的头部放出了一道极粗的射线——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正面对决(下)
虽然墟洞洞主曾经提醒过沈言昭这玄光鉴对宛漫千的作用不大,顶多就能削掉她两成的功力,但就眼下而论,宛漫千还是十分忌惮这玄光鉴的。也许几百年前陆规化去了那一身的精血,不仅仅是将她封印,更多的是将她打伤了,以至于到现在还没完全复原。
因而即便只是能削掉两成的功力,也让她感到十分头疼。
宛漫千果真机敏地感受到了玄光鉴的波动,却不仅仅是一偏头,而是整个人都跳离了玄光鉴发动的范围。沈言昭手一篇,玄光鉴中放出的射线不断,紧跟宛漫千的动作尾随而上。
墨行衍手上折渊连连舞动,剑诀剑意一股脑放出,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道水墙向宛漫千压了过去。
宛漫千逃窜的范围立刻小了许多,唇角却依然挂着轻佻的笑容。她横了一眼沈言昭,并不躲避水墙,反倒是冲撞了过去。在这同时,她的身体外面包裹了一层紫烟。
当紫烟接触到水墙的时候,水墙居然被这紫烟腐蚀出一个大洞来,让宛漫千轻松地穿了过去。
水墙后面便是墨行衍,沈言昭心口一紧,正要呼喊出口。
墨行衍将折渊背到了身后,一道青色光剑从宛漫千头顶猛地落了下来。宛漫千在半空中身形急翻两下,躲过了光剑。
光剑落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巨响,连地面都轻轻颤动,扬起无数飞灰随时。
沈言昭下意识袖子一扬,挥开了周围的烟尘。然而这烟尘彻底将宛漫千的踪迹隐去,连墨行衍和法空所在何处也无法用肉眼看清。沈言昭的神识早已经分散在四周,可却只能感觉到墨行衍和法空所在之处,宛漫千则和先前一般,无法探查到。
这么想着,沈言昭面前的沙尘当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阴影,向着沈言昭飞了过来。
沈言昭心中一凛。不进反退,提着长夜冲向了阴影所在之处。
她一剑挥出,却在剑意尚未来得及放出来的时候被对方挡了一挡,随即紧紧缠住。长剑进退不得。
沈言昭最不怕的就是这一招,她和南一铭在对战的时候也不知多少次被他的剑意缠上,下意识地就单手结印,往剑上放了一个膈膜做法起润滑作用,而后长夜就从对方的纠缠中如泥鳅一样地滑了出来。
烟雾散开了些,露出宛漫千的身影。宛漫千略带讶异地看着她,居然称赞了一句:“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宛漫千的目光里灼灼放着亮光,沈言昭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又将长夜横在了身前,左手的玄光鉴也举了起来,正对着宛漫千。
“很多年以前,你也来过魔界。我那时候还只当你是个普通的魂灵之根……你知道吗,你们凡人里头带着魂灵之根的人。十个有九个是短命的,还有一个是在出生的时候便夭折的。可你……”宛漫千笑着朝沈言昭走过来,笑意甚浓,语气却如寒冰,“你果真是不一样的,让赵昌记挂了这么多年,果真……是不一样的……”
沈言昭尚还戒备着。宛漫千的身影却忽然从她的面前消失了,随即一个冰凉的身体贴到了她的身后,滑腻的手指在她的脖子上来回抚摸着,像是一条蛇正用蛇信子探查着它的猎物。沈言昭的身体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浇上了水,冻得结结实实。脑中还能思考,可身体却无法动弹。
宛漫千的鼻息拂过沈言昭耳边,酥麻微痒。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这时候不杀了你,你迟早有一天会狠狠地咬我一口。”说着,宛漫千贝齿一张。咬上沈言昭的耳珠,在上面留下了浅浅的牙印,沈言昭眉头微皱,浑身汗毛倒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宛漫千闪身又挪到了沈言昭的面前,笑道:“就像这样,甚至,比这还要痛上几十倍,几百倍。就像当年的陆规。”
她的手不停地抚摸着沈言昭的脖颈,游移到了她后颈的脊椎上。
“放心,不会痛的,只要我在这里轻轻地掰上一下,你就再也不会感觉到痛了……”宛漫千的手捏上了脊椎上的一块骨头,力道未施。
沈言昭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恐惧感从脚底蔓延上来。她直直看着宛漫千,道:“死有什么可怕的,我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在你来焚心观的时候,我被魔兽撕裂的肚子,肠子内脏都流了一地……”
想是沈言昭描述的场景有些逼真,宛漫千的眼神都亮了两份。沈言昭心中冒出一团怒火,居然强自把恐惧感又压了回去,双眼渐渐充斥血丝,变得赤红。
“对你来说,人命不过是草芥对吗?”
“对,你说得没错。即便是你,我也不需要在现在杀掉。你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一碾即死的蚂蚁。”
“可对我来说,你毁掉的是我的童年,我的家庭,我的一切!”沈言昭怒火烧心,灵力反倒走遍全身,突出她的体外,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包裹着她,让她的身体上敷了一层泛蓝的白光。
宛漫千的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让沈言昭再度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就罩在自己身上。
可那又如何?
沈言昭倾身向前,手脚恢复了自由,剑意为长夜覆上了一层星光之膜,灼灼生光。
“就是拼着一死,我也一定要杀了你!”沈言昭说话的同时,玄光鉴也同时亮了起来,却没有对着宛漫千的身体,而是对准了她捏着沈言昭脊梁骨的手臂。
白色射线喷射而出,宛漫千缩手不及,被打出了一个窟窿,鲜血溅了满地。
沈言昭眼中寒光一闪,怒火让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发烫,唯独脑中一片清明,让她迅速判断出现在的形势。她提剑将刺向宛漫千,长夜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虚影,而后没入了宛漫千的身体里!
沈言昭面上并无喜色,只是疾速抽剑想身后一背,金石交错之声响起。
“很敏锐嘛。”宛漫千轻笑,道:“可你又把背后暴露在我面前了哦。”
宛漫千话还未落音,蓦然有一柄青色巨剑从前方上空斜飞向她。宛漫千的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留下一片虚影,扑向了沈言昭所探查到法空在的位置。
沈言昭心下一凛,还没忘记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连忙就跟着宛漫千扑向了那个方向。
“秃驴,我最后问你一遍,裂天在哪里!”宛漫千不复先前从容,袖上沾满鲜血,逃窜地有些许狼狈,额上头发都垂下了几丝。她声音里蕴着怒气,手上青筋也爆了出来。
“宛漫千!”沈言昭怒喝一声,提着长夜又挥了过去。
宛漫千的嘴角浮起冷笑,回过头来看了沈言昭一眼。
沈言昭立刻感到一股冰冷黏湿的气息从自己脚底漫了上来,一寸一寸地冻住了她的身体,灵力外放阻挡也不奏效。她急忙将灵力输入了玄光鉴中,对着宛漫千放出了一击。
可也就在放出后,沈言昭整个人都被禁锢住了,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看着法空面色又白了几分,却仍是嘴硬什么话都不说。
墨行衍也很快赶过来,身前凝了三道青色巨剑,接连向宛漫千放出。
宛漫千挟着法空轻巧避过。
法空的嘴角猛地出现了一道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慈祥,就像被宛漫千打下来的佛像头部一般,在这紧张的气氛中格外突兀。
“宛漫千,你休想知道裂天金刚杵的下落!”
说着,他的双手张开,露出掌心的两颗染血念珠,金光闪耀其上,带着凌厉的掌风拍向宛漫千。宛漫千此时似乎被定住了一般,任由这两颗念珠刺入了她的腹中。
宛漫千腹部出现了两个窟窿,鲜血立刻流出。可很快,她的腹部就长出了新肉,一点一点地覆盖住了伤口,恢复如初。若不是她的衣服残破,恐怕没人会察觉她方才受了伤。
“师尊——”沈言昭的神识忽然探查到了门口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还未见到相貌,他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进来。
来人很快察觉到了这里不对,神识也放出,凌厉如刀的神识刮过了沈言昭的神识,便连忙奔向这里来。
宛漫千受了重伤,还有墨行衍在一旁,现在又出现了一个修为不亚于沈言昭的,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便横了勉力支撑着身体的法空一眼,五指并起,手掌挺直如刀对着法空打出了一道掌风,身形一晃消失了去。
沈言昭登时感到身上一松,冰冷的感觉一路消退没入了地底。
法空方才那一击消耗了全身力量,对宛漫千的掌风无法抵抗也无法闪躲。墨行衍见状连忙放出一道灵气将宛漫千的掌风打偏了几分,却还是擦着法空的腹部划了过去,登时露出了一道血口。
沈言昭连忙也冲了上去,识海中的五方尖飞速转动,对着法空注入木行之力滋养伤口。
可宛漫千掌风中不知有什么,木行之力如泥牛入海,一点都没能缓解血液的流逝。
第一百六十八章 圆寂
“师尊!”来人一看法空倒在地上,便连忙本来,手掌金光闪烁,覆在法空的伤口上。
“义玄……”法空虚弱地喊了一声。
义玄连忙看向沈言昭和墨行衍,眼里全是戒备之色。
“咳咳……”法空咳出两口血,勉力发声道:“不关天虞两位施主的事情,是宛漫千……她……她来找裂天金刚杵……”
义玄看向沈言昭两人的敌意瞬间轻了不少,低头看向法空,问道:“师尊,您感觉如何?”
法空轻轻扯了一下唇角,道:“时辰已到……之后,便交给你……咳咳……还有师弟了……”
“莫要说这等丧气话。”义玄掌中金光又亮了几分,可法空腹部伤口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眼看着法空面上已经完全失去血色,身体也逐渐冰冷,义玄的眉心都皱成了川字,仿佛是刻上去的一般。
义玄是个孤儿,当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便失去了父母。法空将他带到了明空寺,将他带在了身边,叫他佛法,也教他明空寺的修行心法。这么多年来,义玄早将法空当作了自己的父亲,当作了最亲近的人。可当他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方才一个都没出的明空寺弟子反倒在宛漫千走了之后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很快便在这大殿中聚集了百余人。法相暂且将沈言昭与墨行衍带到了一边,让净尘先“照看”他们。
法空交代了几句,发声已经越来越勉强,血沫从他嘴中喷出,呼吸浅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终于,他的目光看着大殿的天顶,带着一抹安详的笑意,永远陷入沉睡。
殿内已经有人啜泣了起来。法空是明空寺的顶梁柱,提携带大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有多少人都盼着他就这么飞升成仙,成就圆满。可如今,法空连寿终正寝都不是。
义玄没有落泪,只是眼睛红得厉害。手一直扶着法空,怎么也不肯挪开。
法相低低喃了一句佛号,上前拍了拍义玄的肩膀,道:“师兄已经圆寂,让他安心去吧。”
义玄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何为圆寂?
墨行衍给沈言昭的解释是:诸德圆满,诸恶寂灭。
法空一生为善,最后又是为了重创宛漫千而死,这六个字可谓实至名归。
沈言昭和墨行衍被客客气气地请回了他们居住的小院,此刻院子上空的乌云已经散尽。南一铭渡劫完成了。辛阳见两人回来,匆匆迎了过来。
“墨首座,沈师妹!”
“辛阳师兄。”沈言昭应了一声,而墨行衍只是微微颔首。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沈言昭正想回答,却听到远处的钟楼撞起了钟。钟声声声短急,最后一声却拉长。
辛阳呼吸略略一滞,问道:“难不成法空大师他……”
沈言昭凝重地点了点头,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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