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除了不能支应门户,继承家业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是吧?
像他媳妇这样,虽不会诊病做郎中,却能于春夏秋采草药卖钱,冬天还能做些小袜子帽子来卖,也不少挣钱。
于是,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带过去了。
次年春天,河水刚刚解冻的时候,百里杏儿生了,果然是个女孩儿。
那一天,上山打猎的丁铁头猎到了一头老虎和一只麋鹿。
人人都夸丁铁头能干,更有迷信的,说这是他女儿带来的福,丁铁头深以为然。
ps:
今日有多幸福,来日就有多酸苦,人生之不如意啊!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七章 问心(四)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还有皱皱巴巴的皮肤。
“真丑!”
丁铁头挠挠头,然后苦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话。
百里杏儿横了他一眼:“没听大梁婶子说吗?小孩子一生下来都是这样的!”
大梁婶子便是丁家村的接生婆,是丁铁头出了五服的堂婶子。
是吗?那他小时候也是很丑的了?
丁铁头有些不确定地想。
转眼间,小女娃已经百日。
来贺的亲朋好友离去之后,百里杏儿守在女儿的小床边。
这小床,还是她娘家哥哥给做好的,能让孩子睡到五六岁,小巧精细。
床上的小娃娃眉眼已经长开许多,不再是先前皱皱巴巴的样子,那眉眼与百里杏儿有七八成的相似。
“铁头,你说咱们明儿去镇上好不?”
百里杏儿无法掩饰自己的焦虑道。
“明儿又不逢集,咱又没有东西要卖,去那儿干啥?”丁铁头挠头道。
“那个,我觉得,咱们的孩子手脚好像是有点凉。”
百里杏儿皱着眉头。
“哦,这是病吗?”丁铁头不懂这些。
“我不知道,可是,咱村里人都说还是去看看的好。我娘亲和嫂子们也这样说。”
“那就去看看呗,有病治病,没病也放心。”
于是,第二天,两人就抱着孩子出了山。
孩子是丁铁头抱着的,山路遥远,孩子虽不重,一路走下来也很累人,他怕累着了百里杏儿。
百里杏儿再一次觉得,自己嫁给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然而,镇上济世堂的郎中给孩子号过脉之后却道,这孩子身体很好,什么病也没有。
至于这手脚偏凉之症状。他却是闻所未闻。
眼见百里杏儿和丁铁头实在很担心,郎中建议他们买些温补的药材回家给孩子吃。
一个月之后,若是有效,便接着吃药,若无效,再想其他的法子。
百里杏儿二人也无其他好法子,只得应了。
好在药不贵。且大多数可以自己采。
回家之后的百里杏儿和丁铁头忙碌异常。
首先,是伺候孩子。
他们的孩子尚未有名字。山里女孩出世,通常都会先喊丫头应景,待名字取好之后才会换过去。
你能指望丁铁头那样一个粗人给女儿取个好听的名字吗?
百里杏儿倒是觉得喊“丫丫”更好听。于是丫丫便成了女儿的名字。
丫丫平时很好伺候,只要吃饱喝足,尿布干干净净的,她会很乖地伏在百里杏儿的背上,完全不妨碍她洗衣做饭扫地以及上山采药。
可是现在,要吃药了。
那么苦的药是好喂的吗?
第一次喂药,丫丫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娘亲用大人吃饭用的碗盛了满满那道黑黑的汁水送到她嘴边,她就张大嘴巴去喝。
这水会不会和平时的一样好喝?
立刻。丫丫就皱起和娘亲一样微黑红润的脸蛋,伴随着响亮的哭声,泪珠儿也大滴大滴地挂在脸蛋上。
这哭声当时便让初为父母的两人疼得一哆嗦。
慢说是个孩子,那样苦的药,大人也怕的。
可是。病却不能不治。
这之后每顿饭前的喂药,对这一家三口来说,就像是打仗一般艰难。
丫丫只要一看到爹或娘端了盛着黑黑药水的大碗出来,就开始可着嗓子嚎哭,每每声嘶力竭。
不过两天,嗓子就哑得听不见了。
而抱着丫丫的百里杏儿则避过脸去,丰满的脸上泪水流得更多更急。
丁铁头初始比任何人都心疼,可是丫丫哭得多了,他也就不当回事了。
非但如此,他还能虎起脸来,瞪着丫丫,直到丫丫畏惧之后,张大嘴巴将药咽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帮工的村里妇人说,镇上大户人家的孩子生病,都是他们的乳母吃药,然后让孩子吃奶治病,丫丫才避免了每日的苦刑。
百里杏儿和丁铁头另一忙处,是盖新房子。
说是木头房子还是需要些山石打地基的。
而且,盖三间屋自所需的木材也不是小数目。
这些,都是要请人做的。
丁铁头便和那些人一起每日挖土打地基,搬山石,砍木头,搬运回家。
百里杏儿则每日烧水做饭,伺候这些干活的村人吃饭。
两个人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堪堪也用了两个多月才盖好房子。
站在窗明几净的新房子里,百里杏儿和丁铁头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好日子于他们来说,才刚刚开始。
是啊,结亲刚满一年,两人就挣下了三间房子,这在十里八乡也是独一份的。
更不要说,在丫丫出生那日,丁铁头还猎了一只老虎和一只麋鹿?
如今,丁铁头便是周边村子和镇上有名的猎人,而百里杏儿也是出了名的勤劳能干。
尤其是二人日日同进同出,同息同止,更不知羡煞了多少山里青年男女。
再顺心的日子里也有不顺心的事情。
丫丫的病吃多少要都不管用,她的手和脚仍旧是凉,或者说越来越凉。
转眼间,丫丫已经一岁了。
许是因为吃药的缘故,她比别人家的孩子要矮一些。
不过,小腿很有劲儿,已经会走路了,这一点倒比大多数孩子要强。
丁铁头和百里杏儿每日夜里,在女儿睡熟了之后,依旧会激烈欢好。
他们的愿望是生一堆孩子呢,如今只得一个,哪里能够?
然而,奇怪的是,百里杏儿总是迟迟不孕。
“杏儿,你这肚子啥时候再鼓起来啊?眼下,咱们就一个丫丫,实在太少了。”
丁铁头从百里杏儿身上下来,手却还恋恋不舍地抚着她的小腹处。
“瞧你说的,急啥呢?咱们可都还年轻,丫丫也小,再生一个,你养得过来吗?”
“有啥养不过来的,不就是多一张嘴吃饭吗?”
丁铁头不以为然。
百里杏儿瞪起大眼睛,汪着水的眼瞳十分娇媚:“哼你说得轻巧,养个孩子,不要你抱,不要你喂,不要你背着来去,不要你把屎把尿,没累着臭着你是吧?赶明儿你天天带丫丫试试?”
丁铁头就挠头,嘿嘿地笑。
山里人,也没见谁家嫌孩子多的啊?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问心(五)
关于孩子的话题就这样告一段落。
转眼间,丫丫一周半了。
和山区所有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丫丫开始咿咿呀呀地喊人了,而且特别喜欢重人的话。
“良,良,鸡。”小小的女娃穿着大红碎花的薄袄,扎着两个朝天髫,一笑俩酒窝。
“是娘,不是良。”
百里杏儿一边耐心地纠正丫丫的发音,一边道:“丫丫是想吃鸡了吗,满口不住地说鸡?”
小小的女娃头点个不停:“鸡,好吃。爹,爹,兔兔。”
听见女儿喊爹,百里杏儿从厨屋里伸头出来,果然见到丁铁头回来了,肩上还挑着三只野兔。
那兔子的蹄子还扑棱棱地乱蹬着。
丁铁头的脸色却有点不太好。
“你咋地啦,猎到兔子也不高兴?”
百里杏儿有点不明白。
“不是,我刚刚见过大嘴了,他这人,就爱说胡话。”
“他咋着你啦?”
大嘴那人,最爱胡说八道。偏生他消息灵通,人人都爱听。
“他能咋着俺啥?不过,他倒是很厉害,他那媳妇肚子又大了。”
百里杏儿不说话了,家里的情绪就有些低落。
丫丫很奇怪,爹娘为啥会这样呢?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问道:“良,肚肚?”
百里杏儿和丁铁头一听,都不禁失笑。
百里杏儿便道:“你大嘴家婶子肚子大了,就是说,她要给她家的狗儿哥哥添弟弟了。”
丫丫很惊奇。她也想要弟弟的,便用手摸着娘亲的肚子:“良,弟弟,弟弟。”
丁铁头眼睛一亮:“咱们丫丫也想要弟弟是不?”
小小的女娃便大力点头,生怕爹娘不同意。
“那还等什么?杏儿,快点做饭,然后。咱们好快点给丫丫生个弟弟出来好不?”
丁铁头的眼睛亮起来,看向百里杏儿的目光是那样急切。
百里杏儿丰满红润的脸颊霎时像是出嫁时佩戴的大红花一样艳丽。
“人说,小孩子的嘴巴可灵了,说啥啥成,杏儿。你就快点给俺添个大胖小子吧,回头咱气死大嘴那货。”
晚上,丁铁头努力耕耘的时候,就喘着粗气道。
“你要儿子就是想气人家的?”
百里杏儿吟哦的空里,喘息着问他,同时翻个白眼。
这个女人。不知道她的大眼睛很媚的吗,像个妖精似的。
丁铁头不由得更加兴奋起来,他的动作更快更猛了。
终于。在百里杏儿一阵急切的收缩中,丁铁头一泻千里。
百里杏儿想要起身,将身子擦洗一下。
丁铁头却不让“别乱动,你别让俺的精血浪费了。搁你那里多留一会,说不定就能成了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强烈的希翼让人怎么也忽略不了。
百里杏儿顿时呆住,这人,想要儿子的心就那么强啊!
可是,百里杏儿的心里飘过一层阴影。
山村里的妇人们多数都很能生,一辈子生下四五六七个孩子不稀奇。
可是也不是没有那倒霉的。一辈子就繁一个蛋。
这样的女人不知道会被人怎么讥笑呢。
她百里杏儿会不会也这样呢?
但凡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越想要什么,就越要不来什么。
一眨眼,丫丫都四岁了,百里杏儿还是没能怀上一儿半女。
丁铁头也变得不爱说话了,有时间也不像以前一样留在家里帮这百里杏儿劈柴挑水了。
百里杏儿自己觉得不能生孩子,愧对丁铁头,也便由着他在外面闲逛。
她只是默不作声地辛苦一点,把家里家外收拾得更加赏心悦目一些。
虽说不管丁铁头在外闲逛,虽然百里杏儿把家里收拾得干净利索,虽然,她把丁铁头伺候得更加无微不至,丁铁头留在家里的时间还是越来越少了。
百里杏儿也越来越沉默。
让她忧心的,不止是丁铁头,还有女儿丫丫。
明明是四岁的孩子了,个头还不如人家两岁半的,体重也不如人家。
最令人忧心的,是她的身子凉凉的。
三伏天的时候摸着是很舒服,冬天就像冰了。
去看郎中吧,郎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只是劝他们拿药。
偏生吃药又不管用。
百里杏儿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人生在世为啥要有那么多的不如意?
然日子再如何不得以,总还是要过下去的。
百里杏儿的愁容越来越多,笑容越来越少,她的饭量自然便减少了。
丰满的脸颊渐渐瘦削,动人的红润被时光悄悄偷走,换上了山里妇人寻常的风霜。
眼见着百里杏儿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风韵,丁铁头就更加不愿意留在家里了。
连每天晚上最欢愉的男女运动也敷衍而过。
完全不似以往,顾着百里杏儿的感受,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要让她获得快乐。
丁铁头这样待百里杏儿,很快就传到她的娘家那里去了。
百里杏儿的哥哥就来接她回家小住。
期间爹娘哥哥嫂子个个捋了袖子,扬言要帮助杏儿教训那个没良心的丁铁头。
百里杏儿却打点精神劝说自己的爹娘和哥哥嫂子们。
她说丁铁头也有自己的苦衷,谁家娶媳妇不想要生儿子啊?
她不能给他生,怎能怪他日日在外游荡?
可怜的百里杏儿心里装着丁铁头以前的百般好处,却不知道更大的打击还在后头。
这一日,百里杏儿正在家里做饭,却听丫丫的哭声自外面传过来。
她急忙跑出去,就这衣服擦了手上的面水,这才拉过丫丫,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珠,柔声问道:“丫丫咋地啦?为啥哭啊?”
“娘,石头哥哥打我,还说我是个怪孩子,跟他们都不一样。娘,我是怪孩子吗?”
丫丫抽抽噎噎地哭道,她很委屈。
百里杏儿一噎,怎地会有人在村里说闲话的呢?
孩子不就是身子凉了一点儿,个子小了一点儿吗?
其他的不是挺好的?
百里杏儿哪里知道,她这几年的日子过得红火,丁铁头对她又好,早就让村里人妒恨非常了。
如今有了这么个借口,岂有不大说特说的道理?
“我们丫丫是个再好也没有的孩子了,那些人乱说的,丫丫不要当回事,你要是伤心了,他们才会更高兴,丫丫想让他们高兴吗?”
百里杏儿叹了一口气,对女儿道。
“不想!”丫丫用力摇头,那些人怎么这么坏啊?她又没得罪他们!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问心(六)
晚上丁铁头进家的时候,百里杏儿就将这件事跟他说了。
她满以为,丁铁头会为孩子出面,找石头的爹娘讨个说法。
至不济,也会安慰丫丫一下。
谁知丁铁头只是闷头听了,然后却什么都没说。
过后,也没有任何表示。
百里杏儿的心如坠冰窟,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爹爹,以后还会是给她们娘俩遮风挡雨的大树吗?
像是应了百里杏儿的忧虑,丁铁头此后对家中诸事更加不闻不问起来。
不就是没个儿子吗?
百里杏儿很委屈地想,暂时没有,不代表这一辈子就没有啊?
她要是能好好地调养一下身子,不定啥时候就怀上了,丁铁头何必这样给她脸子瞧?
也就在丫丫五岁这一年,邻居家的槐根成亲了,新媳妇是离这里三十多里外的柳家村的女儿,名叫柳枝。
柳枝人如其名,身子苗条动人,该鼓的鼓,该扁得扁。
新婚第一天,就吸引了众多狼一样的目光。
那劲头,可不比当年百里杏儿引起的轰动差多少。
虽然,她的脸蛋非常一般。
柳枝长了一张颧骨很高,嘴唇很薄的脸,是很不讨喜的那种。
但她有一点远胜百里杏儿,那就是她爱对人笑,尤其是对着男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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