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入月华谷
正在这时身后的虚空中,一道白光射入,缝隙中走进之前在谷外见到的几人,待他们全部进入,月华谷又再次关闭,落海之上又陷入了寂静无声。
她见众人完好无缺,并未打斗,一时有些错愕,以夜瞳的性子,势必会大开一战,现在却退步,难道是伤势极深?她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能让他伤的如此重,她肯定是不相信什么得天神力,一定有其它原因。
“我们走吧,族长在等你呢。”白衣男子上前道。
这个时候,她才完全看清眼前的男子,齐膝的墨发比之绸缎,他散发的气息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如同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她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沽清入画的男子,他没有笑,但他清澈的眼睛却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素素眉开眼笑,偷偷瞟一看面色孤冷的男子,笑着对暮晓道:“殿下,这是灵族的大祭司。”
不就是自己的师父?她步行的脚步微微加以停顿,男子一笑,眼中却没有一丝波动,回道:“我叫辰润,担任灵族大祭司已经二十七万年。”
她轻轻点头,并未多加询问,也知道此人便是辰轩的兄长,触目的全是晶莹的冰面,有一丝丝凉意,冰天雪地,树立上都覆盖着柔软的雪花,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不紧不慢走在前头,也不曾回头遥望。
大约行了片刻之后,一个发着白光的冰桥出现在面前,冰河延伸远处,望不着边际。然而最让她震惊的是雪景的交接处,春意盎然,绿草如荫,繁花似锦,五颜六色的彩蝶空中飞舞。漫天的色彩如此缤纷璀璨,唯恐闯入之人有一丝黯然玷污这绚丽。
溪水孱孱、清澈见底,一些载船的族人在木竹上恭敬行礼,个别胆子大的便唱起清脆悦耳的族歌,娓娓动听。
她愣愣的打量这绚丽的景致,不时有彩蝶轻舞在她肩膀上。素素笑道:“它们都很喜欢殿下。”
“为何这里有两季?”
走在前面的辰润微微侧身道:“月华谷是一个天然谷底,因为吸收了天地浑浊之气,故而四季如春,外围的冰河乃是环心河,因为千年前一场变故。导致神树树灵被波及,于是西方佛祖派文殊菩萨前来将神树封印,这条环心河从此便成为冰河,因与神树相连,从而冻住树根,让其沉睡,避免枯竭。”
她垂眸喃喃:“千年前的一场变故?”
各人边言边行,很快行至一片宽广之地。阶梯层层叠叠,约三百,一个气势宏伟又不失雅致的祭台。祭台上背立着一个褐服女子,显得有些佝偻,她估摸着应该是灵族的族长,大殿两边全是白袍男女,清风拂过,带着淡淡光晕。仙气十足,而脸上的面纱也都摘下。
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颜色不一的花纹。延伸至右脸的眼睑处,花纹线条简洁流畅。像是身份的象征,发着淡淡,不易察觉的光芒,正好是红、橙、黄、绿、蓝、靛、紫,每个人有序而规则的站立着。
暮晓连忙回头见素素不知在何时已摘掉了脸上的轻纱,明眸皓齿,自有一股轻灵之气,桃腮带笑,右脸的靛色花纹,说不尽的俏皮可人,还对暮晓调皮的眨眨美眸。
“恭迎天女回归月华谷!”所有两道的族人双手伏地行跪拜之礼,说不出的尊敬跟威严,素素也在路过靛玄队之时也归队行礼。
她被这样浩大的阵势震的一愣一愣,天女?曾经夜瞳也唤过自己天女,可天女与殿下又代表什么呢,一丝不安跟沉重渐渐漫溢心头,辰润带着暮晓一步步踏上高耸的阶梯,前面的男子清雅似水,雪白的袍摆拂过汉白玉石阶梯,行步间说不出的清冷跟高贵,仿佛跪拜的是此人,而非身后身姿单薄的她。
祭台中心一个琉璃炉鼎,发着七彩光芒,像是萎缩起来的彩虹,她跟在身后遥望祭台上的老人,虽然身形一动不动,看起来平静非常,只是微微抖动的肩膀,泄露了老人的激动之情。
这一路似乎极其漫长,长到让她心中渐渐梗塞,不明白为何越靠近祭台上的老人,心情就越发悲伤,是亲人吗?为何会如此急切的想一探老人的尊容。
终于行至祭台上,“族长,她来了。”辰润声音清淡道。
祭台极其宽敞,她行上祭台才看见东北方、西北方各立着两个容貌绝色的女子,脸上的花纹色泽均是紫色,两个女子俯身行礼:“恭迎殿下。”从行礼上来看应该位阶不低,她估摸着应该是左右祭祀。
她斜眼瞅了辰润一下,岂不知与他四目相对,他面色如常,示意她耐心等待,不知过了多久,琉璃炉鼎前的老人收拾好所有情绪,才缓缓转身。
“我的孩子。”老奶奶张开双臂,深陷的双眸带着淡淡的血色,一眼便瞧出是强忍着眼泪,嘴角的笑容牵动着脸上的皱纹,慈祥,温暖,老奶奶的面容以人间的标准,已过七旬,却一点也不显老态龙钟,反而眉宇间精神矍铄,一身整洁端庄的华服更显老奶奶的贵气。
她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一时呆若木鸡,可干涩的眼角却溢出滚烫的泪水,冰冷的内心被一股温暖团团包围。
老奶奶并未在意她的失礼,反倒主动上前将怔住的她抱在怀中,耳边都是老奶奶略显沙哑的声音:“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轻轻的拍着她僵硬的脊背,仿佛怀中是失而复得的珍宝。
祭台下传来轻微的抽泣声,都为这重逢的一幕而开怀,欣慰。
辰润立在二人身旁,淡淡的望着,波澜不惊的眸子泛着任何人无法扑捉的波动,老奶奶将她拉到琉璃炉鼎前,慈祥的笑道:“这是灵族的圣鼎,专门考核族人光束归属的核心,用心去跟它交流。”
她又侧头望向辰润,辰润轻轻颔首,得到肯定才将如玉的掌心贴合圣鼎,身旁的老奶奶眉眼一瞪,洋装气道:“小丫头,一回来就不跟奶奶亲,做事前还要先询问辰润,哼。”
她微微一愣,一时失笑,嘴角牵动的幅度渐渐扩大,没想到这个老奶奶是这般有趣,只是她知道辰润是自己的师父,先入为主,又初来月华谷,担心出什么岔子。
反倒是辰润,嘴角的笑容似有若无,显得整个人说不出的柔美,淡化了一丝身上与生俱来的冷淡。
“奶奶,我错了。”她笑着回应,刚刚将掌心触上圣鼎,发着七彩光芒的圣鼎微微颤动,一道耀眼的七色光芒冲上云霄,继而笼罩在整个月华谷,百灵欢唱,千蝶狂舞,万花绽放,祭台下的所有族人纷纷伏地:“天女万福!殿下万福!”
朝拜的崇敬之声在整个月华谷萦绕,庄严,心诚,她对着如此气势磅礴的情形,全身带着微微的紧张,这样大的排场,可想自己身份的特别。
待祭台朝会后,暮晓被送入磬心园休息,奔波如此之久,疲惫像是一场狂风大浪,席卷全身,她草草梳洗,并未加以休息,刚出院门,便见辰润立在竹林中,仰望碧绿的竹叶,目光清远,似乎雪莲也不及这个人的清冷与高贵。
辰润听到脚步声,回身道:“我知道你定不会休息,是为辰轩的事吧?”
她急忙道:“辰轩哥哥心脏已失,还请大祭司救救他。”
“他与我同根生,我定然不会见死不救,你随我来吧。”
月华谷的傍晚都是绚丽多姿的,晚霞褪去,天地仍旧笼罩一层好看的粉紫色,这里像是与世隔绝的圣地,宁静优美。
她随着辰润行至一个半浮的小型岛屿处,小型岛上一个不失雅致的宫殿,小岛边缘是飞泻而下的瀑布,瀑布汇入了一个极浅的水潭,却也未见水潭溢出清水,她好奇的打量片刻。
“这是御水池,能承载数万河流,也不会溢出一滴水。”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人心思也挺细腻,连自己想什么都知道,还是自己白痴的太明显?她回道:”原来如此,这也不失为一个神奇的池水。”
她又望向高空的宫殿,难以想象会是何人住在那里,其他的族人都是群居在一起,晚上便一起唱歌嬉戏,想来此人应该是极不合群。
“走吧。”辰润起先驾云往宫殿处行去。
她也御剑而上,询问道:“这是何人的宫殿?”
“我的。”
她身子微晃,差点从剑上摔下,如是此人的宫殿,也委实合理,跟他的人一样不喜热闹。
宫殿主殿名曰望销殿,简洁淡雅,淡淡的青草香,辰润带她行入偏房,阵阵花香扑鼻,一个通体荧光的玉床映入眼前,上面星光灿烂,像是夜里的星河。
“这是星玉床,乃是天际的银河碎片跟神树的光叶所炼制,有助于体内仙气流通,辰轩如今已无心脏,血气停滞,星玉床能很好的调整他体内的真气。”
“好。”暮晓点点头,轻纱微拂,袖口处一道七彩之光射去,星玉床上七彩之光闪烁,辰轩安安稳稳的躺在上面,仍旧是清雅熟睡的面容,她望望二人,如此对比观察,确实有几分相似,只是辰润如雪莲,清冷如骨,好像坚硬的冰面,没有一丝温度,而辰轩却是温雅如水,眼中总是含笑,心思却也极其深沉。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惊喜
辰润细细观察了辰轩的伤口,无波的面孔有一丝诧异:“他中毒了?”
暮晓心中一紧:“是锥心毒,能解吧?有影响吗?会不会……”她焦急的模样都一一映入他的眼内,他清淡的眸子淡淡垂下:“他一定待你极好,这些年难为他一直照顾着你,我会帮他解毒,你放心吧。”
“辰轩哥哥曾经说是你托付他照顾我,谢谢你。”
“你是月华谷的圣女,照顾你自然是我的责任。”
“你是我的师父?那我是谁?”
辰润行至殿口,此时点点的繁星好似颗颗明珠,镶嵌在天幕下,他摇手指向远方:“你出生在那里。”
她顺着风向远望,遥远的天际都是万里冰封,但可以在黑幕中望见一棵挺拔的参天大树,虽隔的极远,却还是被那样的挺拔而震惊,腾腾的生命力也无法被冰雪覆盖。
“那是……”神树?她蠕动着唇,却没有发出一丝音来,难道自己没有爹娘吗?为何说出生在哪里。
“大自然天地合一、天工开物的杰作,它承载了六界的使命,盘古开天最美的也莫过于此,而你就是由神树与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孩子,号天女。”
什么?委婉的意思是她的爹娘是一颗树?从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她整个灵台翻江倒海,一时之间很难以接受,不知过了多久,她调整呼吸,稳稳心神道:“那神树孕育我有什么作用?”
“人有生死,神有衰弱。神树也逃不过枯竭陨落,一百万年才孕育一个天女,天女吸收了神树的灵气,掌握了七彩灵光,能帮助神树修复枯竭的落叶。跟盘根错节的根部,进一步巩固六界的屏障,为天下苍生谋得安稳。”他回身定眼望向她,眼神有着一丝复杂:“晓儿,这些职责如同一座座高山,长年累月的压着你。为了天下苍生,你能担负起来吗?”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身世跟职责,会是如此的承重,天生便是神树的附属品,为神树而活。为天下而活,竟不能有一丝推脱,换做其他身份或许她会不顾一切反抗,可她生来就要背负一切,忽然她有一丝害怕跟无奈,她能背负如千斤重的包袱吗?
她微微颤抖:“暮晓崩,神树倒,六界乱。这一句轰动六界的谣言竟是真的?”
“并非全假。你由神树而生,以守护六界屏障跟神树为己任,你与神树如同母女。树乃母,你乃子,子亡,母必定受损伤,但也不会崩倒,神树的灵根与你的灵根相连。你的情绪跟心灵会直接牵动它的灵根,所以圣女不能滋生魔性。否则神树会被魔气所污染,六界屏障便不保。大乱也就不远了。”
她为之一惊,这样的相连相接,牵制重重,是喜是悲?她想起,来月华谷时六界屏障已经摇摇欲坠,惊慌道:“你们让我尽快赶来,可是神树出了什么问题?我来时便知道六界屏障岌岌可危,不时有凡人进入仙界。”
辰润突然不发一言,眉宇间有明显的迟疑,最后化作轻轻的叹息,她被这一声悲戚深深的感染,内心深处清晰的明白,接下来他要说的应该极其悲伤。
“你可有做好准备回归真身?忆起前尘往事,那些痛与乐也会接踵而来,带给你的是无尽的折磨,但你也将明白接下来的道路该如何走。”
她闻言走出宫殿,夜晚的凉风习习,素白的轻纱裙随风摇摆,她像是要乘风而去,做一只翱翔的飞鸟,她明亮的眼不再是调皮古怪,而是变成一汪深沉的大海,有的只是出鞘时的利落之感,她坚定道:“我不需要做任何准备,因为我不是千年的乐天晓,我要知道一切,为自己指明一条不悔的路。”
“你跟天晓本就是同一人,不过今世的你多了一份果断,那明日我便带你去神树处回归真身。”
“好。”她刚跨上一步,回身又道:“辰轩哥哥何时能醒?”
“辰轩的情况有些复杂,因为你的真身被封印,神树也同样被封印,等你回归真身,神树复原,我便带辰轩用神树的灵气救治他。”
“我知道了。”说完御剑离开了望销殿,刚步入磬心园,一个白色人影飞奔过来,银铃般的笑声让寂静的竹林有一丝欢愉之气。
虽天色已晚,她还是看清了来人,正是一脸含笑的素素,笑弯的月牙眼写满了欢乐,素素抓住暮晓消瘦的胳膊道:“殿下,去了这么久,大祭司也真是的,不让殿下好好休息。”说完连忙捂住嘴巴,可不能大张旗鼓的说大祭司的坏话。
“你来很久了吗?为何不进屋里坐,反倒在院子里等我?”
“因为屋里早有人登门等殿下了,我就在屋外等。”素素贴在她耳边轻声道。
“早就有人?是谁?”
暮晓与素素还未走进主室的殿门,里面等待的客人已经按耐不住,只听得阵阵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还有快步行来的步伐,族长手杵着拐杖,一脸欣喜的道:“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让奶奶亲亲。”
她听着这样的慈爱的声音,整颗心暖意绵绵,初来月华谷,这里的人都极其好,“原来是奶奶来了,等了很久吗?”
奶奶抱着暮晓蹭蹭,活脱脱像个年轻小姑娘,反倒是暮晓有些害羞,但嘴角却含着开心的笑容,奶奶拉着她进屋:“不久,等我的孩子怎么会觉得久呢,再久也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