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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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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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琼华弟子没别的乱七八糟要记,最要紧惟有一条,对着外人得护短,哪怕自家师兄弟做错,你也得胡搅蛮缠硬说成对的,回来关上门该怎么教训处罚另说。”云埔转头问曲陵南,“门规上也有这么一条对吧?”
  “没,但有同门友爱,亲如手足一说。”小姑娘认真回答。
  “一个意思,反正我告诉你,咱们琼华之所以能屹立千余年不倒,就是靠这股精气神。你要说门派声誉,两派交好重要,那我问你,何为门派,若无众多小弟子勤学苦练,若无众多师长倾囊相授,何来门派?一人一言,就是门派。你若今日以牺牲一弟子成全门派声誉,他日便能以牺牲十弟子,百弟子以成全门派交好。而长此以往,琼华弟子人人惶恐、人心背向,这还是门派吗?这还是我巍巍琼华吗?你这番做法,看似底气十足,实则自毁基石,自断来路!”
  云埔童子从未如此义正言辞说教,此刻却一句句掷地有声,直听得毕璩额头上冷汗涔涔。
  “旁的不说,你以为禹余城那个老娘们连同你瞧上的小娘们为何不肯放过小南儿?她与这二人素昧平生 ,便是不通庶务,言语冲撞,可又怎会得罪人到非要毁了她的地步?你可曾想过各种缘由否?”
  毕璩干巴巴地道:“不,不曾。”
  “皆因当世炼器期弟子中,能以驳火术使出三昧真火者,惟有我琼华派陵南一人而已。她又有文始真君为师,他日前途不可限量,留着这样的大隐患不灭杀之,莫非等她异日长成参天巨森,成我琼华中流砥柱时再来灭杀么?”
  这句话宛若响雷在毕璩耳边炸开,他脚下一软,险些栽倒,摇头道:“不,不会,晓梦不是这样的人……”
  “她是什么人老子不予置评,她还不配!可毕璩啊毕璩,比试当场,是你凭私心于紧要关头喊了一句‘师妹不可’乱了小南儿的心神,她受此重伤皆由你而起。你师妹虽入门时日尚浅,却比你更明白何为同门友爱,亲如手足。可你时至今日,想的仍是教她白白牺牲。你这些年的规矩经义,才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毕璩脸色煞白,羞愧地深深低头,不能说出一句话来。
  “若你尚有羞耻之心,自当回去闭关思过,莫要再来此欺人太甚了。”
  毕璩浑身一颤,咬着牙,冲他二人深深施礼,转身脚步踉跄,仓皇离去。
  待他走后,云埔童子冲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甚明了的曲陵南做了个鬼脸,得意地问:“怎样?师叔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厉害吧?”
  “啊?听不太明白你说啥。”曲陵南皱眉道,“但我晓得是替我骂了毕璩师兄一顿,对吧?”
  “是啊。所以你快谢谢我。”
  “为啥谢你?有啥好骂的?”曲陵南不解道,“毕师兄又不是傻子,撞多几次头,多上几次当,他自然就好了。”
  “嘿,我都是为了谁啊我。”
  曲陵南无聊地摆摆手道:“多事,他唠唠叨叨本就与我无干,难不成就他说两句话,行个礼我就去把师傅叫回来?或是不让师傅去揍人?别说我管不着师傅,便是管得着,我也不乐意管。毕璩师兄再唠叨个千百回,我也还是爱看师傅替我揍人。”
  云埔童子一时无语了,他飘过去问:“哎,我一直不明白,当时比试场上,怎的毕璩一说师妹手下留情,你就真留情了?”
  曲陵南大惑不解,问:“我留情了么?我明明把那小娘们揍得挺惨。”
  “可你不是没让三昧真火吞了她么?”
  “云埔你是傻的么?吞了的话她会死的。”曲陵南睁大眼睛问,“那样毕璩师兄不是要恨死我?我还想在琼华跟着师傅好好过日子的,无端多个仇人作甚?且你们比试前不是一再强调么?不得伤人性命,我是完全照着规矩来啊?”
  云埔盯着她,忽而一拍脑袋道:“罢了,问你这种问题便是我自己蠢。”



52、第 52 章

    曲陵南一心一意等着师傅替她揍人回来,哪知等来的不是师傅胖揍人一顿,却等来了许久不见的一个同门。

    那位被勒令在西那峰闭关思过的天才师兄裴明。

    裴明数月未见,身量似乎更为挺拔,丝毫未见一丝一毫因关禁闭而带来的颓色;相反,他瞧着志气清明、韬光养晦的功法上了一层,举手投足,已俨然有些修士的风范。

    再不是当日那位被人一激,便忙不迭祭出“北游剑诀”的莽撞少年了。

    裴明乍一见曲陵南的模样,眼底暗暗吃惊,却又露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怜悯,叹了口气道:“师妹,我一出关便听闻你的事,这便匆匆赶来看你,你可还好?”

    曲陵南其实不大记得他们交情有熟到殷勤探看的地步,但有人来瞧她,她还是高兴的,于是道:“能吃能睡,除了不大有力气,也没甚不好。”

    裴明微微一笑,道:“你倒是一如既往乐天知命。”

    “要不然还能咋滴?”曲陵南上下端详他,高兴道,“你修为增进不少,真好哇。”

    裴明笑容加深,手一伸,运起灵力,一柄冰雪般剔透晶莹的小剑俨然悬于掌心,剑身波光流转,若有若无的剑意隐约而来。

    “啊,”曲陵南惊奇地道,“你能把剑弄成这么小了,这样好,这样往后你便不会再随便飞出一把大剑来砸死人了。”

    裴明到底少年心性,再矜持自重,此刻眼中也露出三分得色,道:“我这段时日日夜苦练,好不容易才将北游剑意化为掌中剑大小。”

    “还能将它变大么?”

    裴明一声清叱,掌中小剑滴溜溜转动数下,飞上半空,成一柄长剑大小,屋内顿时冷意森森起来。

    曲陵南打了个哆嗦,却犹自笑道:“甚好,夏日里你自己个悬把剑在屋里,那就凉快了。”

    裴明这才想起她身受重伤,此刻连寻常凡人都不如,如何经得住他的北游剑意?他慌忙将剑收起,道:“师妹,你冷么?对不住,我一时忘了你的伤势。”

    “那又何妨?”曲陵南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我穿得可多咧,嘿嘿,也就是多穿两件衣裳,你瞧,师傅还给我大毛衣服,好看不?”

    她没什么法术灵力可炫耀,便禁不住拉着身上的玄狐皮大氅吹牛:“我师傅说了,这是狐狸毛,可难抓了,穿身上抵十件八件大棉袄,哈哈,你瞧我躺床上也不是没好处不是?要搁往常,我师傅能给件道袍我就该做梦都笑醒了,哪会给我这样的好东西?”

    她一张小脸病得蜡黄,被水光润泽的玄狐皮一衬,其实愈发显得颓败。可那脸上的笑意却如当日活蹦乱跳时一般鲜活,裴明不知为何,瞧着却有些没来由的难过。琼华派现下都传,练气期小弟子陵南因大比时被禹余城弟子使卑劣手段打伤,致使丹田重创,便是云埔真人的灵丹妙药也回天乏术。她师傅文始真人为弟子资质尽毁而怒发冲冠,不顾凝婴初成,尚需巩固修为,便只身杀去禹余城讨回公道云云。

    这些传闻,裴明自然一出关便听到,只是他不愿相信,当日他亲见曲陵南如何以一人之力抵住他的北游剑意,他不信这样生机勃勃的女孩儿会一蹶不振,从此仙途无望。

    故他要亲上浮罗峰看个究竟,可等他真见到曲陵南,他又但愿自己没来过。

    这个躺在病榻上弱不禁风的女孩,怎会是他闭关前所见那个耀眼明快的女孩儿?

    “我已将北游剑诀练至第三层,”裴明看着她道。

    “很巧啊,我也将太师傅教的虚空剑诀练到第三层了。”曲陵南遗憾道,“可惜那是我受伤前,不然咱们现下便能比划比划。”

    裴明握住拳头,抬起头道:“你放心。”

    “啊?”

    “往后若我对上禹余城弟子,不会手下留情的。”裴明一字一句道,“我说到做到。”

    “啊,可是你为何要如此?”曲陵南奇怪地问,“他们也揍你了么?”

    “她们对你心肠太过歹毒……”

    “嗐,那算啥,”曲陵南不在意地道,“我也狠狠揍回那个小娘们了,我没吃亏。再说了,我还有师傅,师傅会替我找回场子的。”

    裴明看着她问:“你不恨么?可能,往后你就成一废人,再也无法修炼……”

    “师兄,你原来替我担心这个啊?”曲陵南大为高兴,“你真是好人,可是你的话有些不通。世上多的是无法修炼之人,难不成个个都是废人么?哎,旁的不说,你瞧那屋外花花草草长的多好?若皆以参天巨擘为准,那些花花草草难不成也无需存在?”

    “琼华经上道,万物万事,皆得其所,顺承乎天,则生人生物,顺承乎己,则成道成真。往后我能修行便修行,不能便作罢,也不是什么的大事,”曲陵南笑嘻嘻地道,“师兄你莫要替我担心。”

    裴明喃喃地道:“小丫头,你把琼华经背得倒熟。”

    “那是。”

    就在此时,门口突然响起云埔童子大呼小叫的声音:“小丫头,不好了,快起来,老子跟你说,这回你爬也得爬起来,出了大事了。”

    他二人吃惊地看向门外,云埔童子已然驾着蒲团飘了进来,看也不看裴明,直扑床上的曲陵南,一把将她连人带大氅抓起拎到蒲团上,裴明在旁插嘴道:“师叔,您这是要把她带哪去?”

    云埔这才看到裴明,盯了两眼道:“原来是你小子,西那峰的?我问你,据说道微真君对你另眼相待,将北游剑诀系数传授与你,可有此事?”

    裴明恭敬答道:“回师叔的话,弟子确实忝列西那峰,道微真君不计较弟子愚钝,确曾指点过弟子,然传闻有些不尽不实,师叔莫要……”

    “甭给我废话了!是就跟来!”云埔一把抓起他抛上蒲团,骂骂咧咧道,“一个两个小弟子好好人话都不会说,尽给我扯闲篇,现在是扯淡的时候么?你给我听着,等会道微师伯要是发狠,你就给我上去求他,也不知他老人家现下年纪大了,心肠有没有变得软些,哎,这都是什么事?”

    “云埔,到底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云埔一边驱动蒲团飞起一边道,“禹余城城主率着徒子徒孙杀上咱们琼华派了。”

    “啊?”曲陵南不傻,立即想到她师傅,忙问,“那我师傅呢?”

    “你师傅惹事后跑得比兔子还快,现下谁知道上哪?”云埔皱眉道。

    裴明少年心性,傲然道:“便是禹余城城主亲临那又如何?难道我琼华便怕了他?”

    云埔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问:“小子,你新修行的?”

    裴明红了脸,点头道:“弟子,弟子只练气期十一层……”

    “果然是无知者无畏。”云埔看着前方,小脸上首度显出严肃,“单单一个禹余城,我琼华自然不惧他,可这回,不知你师傅干了啥,竟然连那个老妖怪都惊动……”

    “什么老妖怪?”曲陵南好奇问,“真的是妖么?”

    “呸,那就是个比方,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东西,跟上古妖族比也不遑多让了。”

    裴明比曲陵南晓得些掌故,此时变了脸色,道:“是,是当世第一修士,太一圣君左律么……”

    云埔忧虑重重地道:“除了这个修为已臻化神后期的老妖怪,咱们琼华派,又何曾顾虑过哪一个?他一出手,只怕咱们所有师尊老祖加起来,都不够人家瞧的。”

    

53、第 53 章

    他二人尚未飞至主峰,已被一阵移山填海的威压神力逼迫得呼吸维艰、举止停滞。远远的,只见半空中三股剑意合力围剿当中一人,仔细一看,那三人皆着蓝衣道袍,当中一人相貌清俊,面目和善,正是掌教师尊涵虚真君;左手一人年纪看着较长,也是慈眉善目,曲陵南与裴明等小弟子见他却比掌教师尊要熟悉得多,正是讲经堂长老;右边的道人他们却从未见过,他看着年纪比涵虚真君还稍长,面目严峻,手中法器却是一柄乌黑长鞭,劈空甩开,方圆数十日皆为之一震,几乎令人感到那鞭子便是抽在自己身上那般心惊胆战。

    “戒律堂长老。”云埔童子皱眉道,“连他老人家都来了。”

    曲陵南没顾得上听云埔童子说什么,她此刻全副心神皆被远处交手四人吸引。不只她,身旁的裴明此刻也全神贯注,贪婪地注视场中人物一举一动。高阶修士交手千载难逢,而类似这般玄武大陆的顶级修真高手过招,则是许多修士终其一生都无幸目睹的一大盛事。

    此刻己方琼华三老皆为元婴高手,论修为,则戒律堂长老略胜一筹;而论法诀变幻精奇、妙不可言,却是当举讲经堂长老;而若论稳重自持、从容不迫、攻守兼备,则首推掌教师尊涵虚真君。这三人各有千秋,单挑出来,任一手法攻法皆能令弟子参悟半生、受用无穷,如今合起来连绵不断,宛若秋水长天,一望无际;又如惊涛骇浪,气势汹涌。

    曲陵南只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双眼睛,多长几个脑袋来观看参悟。然以她的修为,往往相通了一招,再定睛看去,场上众位师长已然拆过十余二十招。到得后来,她已顾不上领会其间妙用之意,只瞪大眼睛,恨不得牢牢将众人所使刻进脑子里。

    可瞧着瞧着,她的注意力渐渐让场中那人夺了去。原因无他,如此多厉害法诀法术,绵连不绝、攻势凌厉,却始终奈何不得场中那人一分半毫。甚至那人并未挪动半分,双手空空,未见任何法宝法器、符箓法诀,只伸手随意拆招,挥洒自如。

    曲陵南如今灵力尽失,自是看不出场中三位师长看似出招不断,实质上却被那中间之人散发出来的压倒性威力弄得灵力窒滞、抓襟见肘。但她却看出来,当中那人出手看似随意,可却处处掣肘,令三老的攻势尽数落空。

    斗到酣处,那人忽而仰头举臂,这一寻常举动,尽令曲陵南心头大震,果不其然,也不知那人如何做的,手指一划 ,虚空中突如其来一股强劲疾风,越卷越强劲,直横扫千军、吞噬万物,哗的一下猛地吹来。涵虚真君脸色一变,虚空剑诀不断发出,同时大喊一声:“退!”

    三位元婴高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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