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刀子怔怔,“他是谁?怎么你提到这个人时,眼中善恶之光交替不定?”
“你呀,太擅于察人神思!我说的是负心人!”
见弟弟仍是不解,小猛苦笑,“你说我患了重症,你又哪里知道我的症结就是他呀!”
刀子越发困惑,一双眼睛瞪得溜溜圆。小猛戳他一下,“傻弟弟呀,若不是为了他,我哪来这些惆怅?你又怎会在那日挨我一顿打?”
刀子若有所思却依旧不得其解,小猛这才端坐道:“你断得出我的病症,解得透我的病情,却抓不住我的病根!我的病根就是他!他老谋深算,欲图圣宝而一统天下,而且他行事狡灵,从始至终堪称无形杀招、滴水不漏!对外,他攻其意;对内,他攻其心。致使意随他行而行、心随他思而思,可谓无招胜有招、出招必杀招!我曾说,吴颜是第一个被他杀破心的人,但愿我是最后一个,正因如此,我才会顾虑重重。
你不知道,他在军部极负盛誉,在南部人民的心中,他更是罪恶的克星、正义的化身,大家都敬他、爱他、相信他、支持他,我也跟大家一样,可是当我发现最好的,原来是最坏的,最美的,原来是最丑的,而最光芒四射的,原来也会把人的眼前刺得一片黑暗时,我的世界乱了,我甚至生出个可耻的念头,是的,逃跑!假装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责任也没有,假装我从没到过这儿、假装我是个白痴!可我是吗?可惜不是呀!当我在乱中痛定思痛、在苦中反复斟酌后,我告诉自己,我可以揭开一切黑暗的面纱,把所有丑恶的脸孔公诸于众,但是对他……”
小猛掩面切齿,“我不能……不能呀……”
泪几把,痛几多,小猛轻抚弟弟的肩头,喃喃沉叹,“人世间最残忍的杀戮不是夺去人的生命,而是杀破人的心,却让人活于长时而痛苦的折磨里。我不能做这样的杀手,如果我把负心人揪了出来,你知道会杀破多少人的心吗?简直不计其数!记得小时候,有位叔父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一个乞丐在某天遇到一位王子,王子见他可怜,便将手中的权杖交给他,让他凭着权杖去找份工作。乞丐很感激,但同时生了歹心,所以杀了王子,手持权杖冒充王子进了皇宫,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每到夜晚,他的耳边总会传来王子临死前的惨叫。日复一日,乞丐终于从恐惧的折磨里跌进了悔恨的深渊,他每日祈求神灵的宽恕,神灵答应了他,所以让时光倒流。当王子让他凭着权杖去找工作时,他拒绝了。这时外敌入侵,乞丐凭着智慧和勇气,带领军民驱逐了敌人,皇室封他做了将军,从此他便成了一个受人爱戴、并且生活得很快乐的人。”
小猛说到这里,见弟弟一脸迷惑,不由他悲酸难禁,“刀子啊,不怪你听不懂,连我自己也很茫然,你知道吗?当我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作了一个幼稚而荒唐的决定,负心人正如那个乞丐,冥元珠就是王子的权杖,我无法让时光倒流,即便可以,我也不敢保证负心人不会再对冥元珠有异想,但我可以让冥元珠消失,就象它不曾在世上出现过一样,或者说我要制造一个假象,让所有的事都在王润华的身上结束,让负心人在大家的心中一如既往,让所有人都生活在他们一直坚持的信念里,一切还是那么美,就象人们看到的那样……”
刀子这时全明白了,凄然叹道:“好苦的心啊!哥哥为尽职分,身疲体乏而不辞巨细;为周全众多人意,竟至破心煮血!然而世事亦未能尽如人愿!你认为是冥元珠让负心人练就魔形,因此想毁物以绝人望,我虽不敢妄加回驳,但有一言还望哥哥酌情择取。师门中把**一说归于人心之论,认为人心不死**不破。哥哥为度负心人从善,决定毁一物以断其**,焉知明日不再生出第二物?似这般周而辗转,哥哥也要紧随其后为其断之吗?”
小猛愕然,凄然摇头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我还有其他办法吗?除非真的降下一个神灵,即使她不让时光倒流,至少……让我无情……”
刀子不料自己的话会造成这么大的悲伤效应,忙蹲到小猛面前,握起小猛的手,“你千万别无情,更别拿我的话当真,只要是你决意之事,我无不跟从,怕只怕风将军不领受你这番苦心……”
“风将军?”小猛不由一愣,很快点头,“对呀,就怕他不明白我的苦心……”
刀子听他似乎言不由衷,又见他神情恍惚,怕他久陷苦情伤了心神,忙笑道:“听说花姐回来了,若无公事,不如到她那儿去吧,不定还能吃上八宝粥呢!”
“小馋猫!”小猛虽这样说,其实也明白弟弟的心意,就算强作轻松吧,不要再让弟弟担心了,我把他拖得还不够吗……
小猛拉起刀子出了门,脸上的笑容很暖,心里却一片凄寒……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世事急转弯(1)
冬天还没到呢,即使秋风不尽,在这晴朗的日子里,人们还是不会觉得冷的。
但是安南的世界一直是冰天雪地,每次看到灵子,他的心都会跌进一个雪雨交加的黑夜,那么冷、那么痛,迷失在一片无助的凄惶中……
“她快要结婚了呀……”
好久以来,安南的心里只会这样叹息,尤其今天,他心里这声哀叹显得快断气了一般。眼前这些忙碌不堪的人让他头晕目眩,他不明白这些人干吗这么高兴?好像今晚将在这儿订婚的是他们自己!
安南的嘴里很苦,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练成了这种本事,可以不让眼泪淌在脸上,而是倒着往肚子里流。可是眼泪应该是咸的呀?但是谁又规定它不能是苦的?至于那股甜腥……哼,还能是什么?血呗!
部长过来了,看得出他对儿子十分喜爱,否则不会百忙之中还能抽出一点时间,仅只为了来视察礼堂的布置情况。老伴在他身后连声地让他放心,他才带着安南出了礼堂。
整个白天,安南随部长出席着各种会议,直到黄昏,两人才向礼堂赶去。刚下车,小猛迎面而来,照例是寒喧一阵、恭喜一番,临别却在安南的手心里留下一样东西,安南伺机展开一看——
“二楼卫生间的顶格里有件避弹衣,在部长更衣前穿好它,如果有人朝你开枪,立刻倒下!”
这是队长的命令,安南自然依计而行,但是当他敲开部长的更衣室时,一个枪声也同时响起,他刚拔出枪来,门外闪进一个身影,刺客么?还是……
惊愕中的他甚至没反抗,以至灵子夺了他的枪他还愣愣地站着,这算什么?灵子跑到部长跟前,枪口对准安南,安南闪都没闪一下,枪声过后,他重重地倒下了,胸口隐隐作痛,心却狂喜阵阵——如果这一切都是队长的安排,那么灵子的身份……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订婚仪式只好延期了。而第二天的天气也异常地善解人意,它阴晦了,甚至飘起牛毛细雨……
救治所的手术室里传出一个悲痛人心的消息——南部第二代护城士、优秀的精卫队员,多次立功的特职军人,安南同志,因公负伤,经抢救无效,不幸牺牲……
人心碎了,多好的孩子啊,他那金子一样的心在这个阴雨之天停止了跳动;他靓丽火热的生命也在他的第二十一个春秋里,被划上一个血色的句号……
精卫队员一片哀寂,他们哪还哭得出声?嗓子早就哑了……
安琪从一次次的昏厥中醒来,又一次次地昏死过去……“哥哥呀,你怎么忍心抛下我?别走,回来!回来呀……”
一声声喊,一直这样喊,然而现实给她的只能是一样残酷的答复。窗外的秋风更紧,雨声也更急。楼道里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过来一队军法执警,领头的对小猛出示了证件,随即道明来意——
“孟队长,根据昨晚枪战中目击证人的供述,我们怀疑你的队员安南,是乱党派来行刺部长的杀手,所以我们要带他的妹妹安琪回去协助调查……”
“放屁!哪个王八蛋吐屎!”海骄又抓又扑,几个人都拦不住她,那个执警着实吃了她几脚。
小猛几乎用了拦腰截断的方式将海骄抱住,然后对那个执警点了点头。队员们刹时惊愕,一致不可思议地瞪着队长,这是真的么?就这么让人把安琪带走?难道不是真的么?执警们走了,安琪也是,而且……而且上了手铐?!
“回来!”洪岩追了几步,终究停下来,一拳砸在过道的墙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血印,人却不知去向……
“回吧,都回吧……”小猛垂头丧气,队员们都木头般随队长往回走,海骄突然冲到前头,“你浑蛋!”一拳揍在小猛脸上,人却顺势冲向雨中,她是找洪岩去了……
夜渐沉,周遭雨雾漫漫。
郊区部长的别墅里,王润华将书房的大灯关了,只在桌上留了一盏台灯。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不知觉中,他将最后一个烟头也摁了进去。这时窗户一阵异响,窗帘被轻轻掀开,一个人影立在他面前。
“怎么样?”他急声催问。
“妈的!”来人骂了一声就往沙发上一摔,“狗日的孟小猛太狠了,老子今天才看清他的面目,早就叫你不要尽信人言,你偏偏信他是个君子……”
“少扯淡!说正事!”王润华一脸愠恼,但还是重新撕开一包烟,并递过去一支。
来人就着王润华的火把烟点着,一口就拉了半截,长长地喷口烟雾,这才有气无力道:“今天下午杜胜男果然到精神疗养院去了,杜小鹃也按计划成功地劫持了她女儿,可惜他妈的孟小猛不是人,睁眼看着杜胜男被打死了,他愣没放下枪!杜小鹃也被雷鸣带去的人就地处决了!早说用这法子杀不了孟小猛,你就是不听!”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杜小鹃太冲动了,女人靠不住啊!”王润华砸拳抱怨,却咕咕笑起来,“这样也好,杜小鹃对自己的女儿也下得了手,最毒不过妇人心呀,她要是活着,我还得想法除了她,如今正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孟小猛身边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既然杀不了他,就把他逼入绝境!古语说得好啊,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只要他的人跟他离心离德,咱再从旁给他造点声势,到时看他怎么唱这独角戏?”
“麻烦!”来人翻个白眼,自己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接在刚才的烟嘴上,一面接火一面嘟咙,“一枪就解决的事,你兜那么多圈子干吗?”
“一枪?”王润华冷笑,“你以为他的通天甲是保暖的?他身边那个怪物是吃素的?你最好按计划行事,别给我节外生枝,要不是看你是块料,你以为我敢把你留在身边?”
“得了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来人斜倪冷哼,“你干吗不说你是慧眼识英雄?别说我不想当英雄,就是个英雄,让你拿毒药控制着也成狗熊了!”
“少废话!滚回你的窝去!”王润华忿忿摆手,盯着来人的背景啐了一口,眼里闪过一抹凶光,“英雄?什么是英雄?你老爸威名赫赫还不敢自称英雄!自古成王败寇,等着瞧吧,只要孟小猛一落单,我再用你收拾了雷鸣,到那个时候,雷言呀雷言,你就知道什么是英雄了!”
想到这里,王润华又得意得想跳华尔兹,“现在的形势对我是越来越有利了!他孟小猛以为毁了狂欢城就断了我的后援,其实是帮了我的大忙。少了陆中天这个后患,我做起事来只会更利索!正愁找不到出招的决口,我那儿媳稀哩糊涂就咬定安南要杀我,真是天助我也!现在安琪在军法处受审,杜胜男也死了,我正好乘胜追击,把他身边的人一个个解决了,再设法弄到冥元珠,到时用花梦来控制刀子,让这小子给我操令圣宝,一切就大功告成!”
王润华想得心花怒放,嘴角勾起阴邪冷笑,“孟小猛啊孟小猛,要不是你聪明过头又一心想坏我的事,我倒真想让你活下来,用你来胁令刀子恐怕比劫持花梦有效得多!不过不打紧,就算没有人质,要控制刀子那种蠢货简直比骗三岁小孩还容易!等着瞧吧,天下入我股掌,指日可待!”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世事急转弯(2)
风萧萧、雨凄凄。
军部总务楼前,雷鸣推开想来为他撑伞的警卫,“滚!趁老子开会把老子的人抓了,是他妈哪个狗日干的?”
雷鸣边骂边往军法处赶,警卫撑着伞紧随其后,“将军,他们有拘查令,要不是上面有孟队长的签名,龙儿是不会跟他们走的,再说……”
“说个屁!”雷鸣回头瞪了一眼,继续边走边骂,“什么孟队长?老子还没发话呢!他签名抵个球用!”
“可他们还是把人带走了……”警卫这声嘟咙只换来一个耳光,他捂着脸颊追了几步却不得不停下来——一个淋得稀透的人拦了将军的道。
“来得正好!跟我去把人带回来!”雷鸣一阵推搡,小猛却一动不动。真是反了!雷鸣大怒,“你不是真在拘查令上签名了吧?敢抓老子的人?你他妈疯了?还是要造反?”
小猛面无表情,别说将军的话,就连将军这个人,他也似乎视而不见。可是不等雷鸣发作,他就吼起来,“我有什么办法?他们有军政部好几个部门的联名通谍书,难道我硬顶着?龙儿也是我的人,我就不急啊?”
雷鸣傻了眼——这小子真的疯了?
警卫也吓一跳——孟队长怎么吼起将军来了?
“你小子有种!”雷鸣似在叹息,却突然踹了小猛一脚,小猛从地上挣起来,嘴里剌剌不休地显然不服气,雷鸣劈头盖脸地按上去就打,小猛偶尔也还上两下。
警卫看个大张嘴,这两人干起来了?是的,干起来了!他呆了半天才想起应该去拉架,可是不等他劝,小猛掉头就跑,雷鸣骂骂咧咧地只顾追,两人顷刻没了踪影!
警卫杵在雨中不知所措,却发现身后的楼廊下站了不少人,只是都装作没事似的,显然怕他尴尬嘛!
停在大楼前的一张轿车也徐徐开走了,警卫不由慌张,部长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知他有没有看见将军跟孟队长干架?废话,没看见才怪!
“怎么样?”雷鸣扔给小猛一块干毛巾,“我演得不错吧?就是担心他不来看。”
“他来不来咱都一样演!”小猛胡乱地擦把脸,“有那么多观众,还愁传不到他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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