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裳性格所限,注定朋友不太多。
迄今为止,也就独孤小哥、黄十一郎——这位是黄裳的族兄,黄药师的亲爹能经常上门,学问武功乃至天下大事都能说得来,如今又多了个上官剑南,冬日里温上一壶小酒,唐瑛弄出几样小菜,几个男人谈天说地,日子别提多么自在。
这天,正好是大雪过后,满目银装素裹,唐瑛拿了腌制好的鹿肉和药酒,几个男人从傍晚一直絮絮叨叨说到了半夜。
其间酒量不佳的独孤小哥最先撤离,回去睡了;黄十一郎让儿子黄药师亲自过来,叫回家了;而黄裳也半截离席,去把儿子玩累再哄睡……
臭小子在娘胎里便吸收了亲爹的精纯真气,于是体质极佳,唐瑛忙了一天下来,剩余体力经常不够收拾儿子,因此带孩子的任务黄裳可不“责无旁贷”了?
席间只剩上官剑南与唐瑛的时候,这位大哥微微一笑,“和好啦?”
在上官剑南看来,想当年黄裳跟媳妇感情一般,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也只是不那么合得来而已,小产才是真正让夫妻俩相见两厌的导火索。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孩子一生,可不什么矛盾都没了?
唐瑛眨了眨眼,也来了句,“孩子都有了,您说呢。”
其实最初黄裳让她心塞也不是一回两回,真正让她觉得“这男人是块宝”也正是从怀孕开始。
这两人乃是货真价实的默契了一回,而且彼此还都看得出来。
上官剑南笑了笑,又道:“我们当年都说,黄老弟不开口时最讨人喜欢。不过他说话虽然不好听,但都是实话,也从没添油加醋,更没刻意挑拨,因此你挑着能听的听听,听不下去抬脚就走,他也不会怎样。”
英雄所见略同啊!
刚见着便宜丈夫那会儿,他的确是闭嘴时最美丽……而且他也真不会因为一语不合拔剑相向。
只这几句话便拉近了彼此距离,足见上官兄“功力”深厚。
这两人正相谈甚欢的功夫,黄裳回来了,“说我的坏话,也不知道背着我?”
其实连黄裳都感觉得到:有媳妇爱,有儿子揍,自己真是平和了许多。
就这样,夫妻俩都与上官兄日渐亲近,也商量过开分店的步骤,以及上官剑南如何以药材结算唐瑛的成药,也就在这时,裘家人上门来接帮主回去过年。
话说,英雄出少年这句话不一定适用于每一个人,但相对于五绝,以及只比五绝差那么一线的裘千仞这话绝对适用。
而裘千仞的双胞胎哥哥裘千丈也该是从小便模仿其天才弟弟的举止言行了……唐瑛便让欧阳锋、黄药师还有小五他们去试一试来人的斤两,为了保险起见,还给每个孩子一包药面,“打不过就麻倒他!”
这天,正轮到黄裳出门打猎,大娃又学会了滚爬坐,简直离不了人,唐瑛便没亲去观战。她这边刚揉了会儿儿子,欧阳锋他们已经回来了。
唐瑛奇道:“这么快。”
欧阳锋道:“遇见独孤大哥了。然后那个裘什么,让独孤大哥一个屁就崩飞了。”
唐瑛抚额大笑。
这必须不是事实啊!但这句话也太有画面感了:完全可以想象,独孤小哥随手就秒掉了裘家青年——显然来的就是骗子裘千丈……裘千仞如果不是实在走不开,就是心虚了?
黄药师也伶牙俐齿,“我们觉得,婶子给我们药面就是想用在这人身上。”
欧阳锋接着道:“我们试了下,药粉扑面,那人还摸出来粒丸药吃了下去……那丸药还挺对症。”
所以说,聪明的徒弟最让人省心,可折服他们也不容易,除非是自己亲手从奶娃养到成人……
等欧阳锋与黄药师告辞,小五才跟养母说起悄悄话,“那解毒药虽然不错,但只比市售的那类好上一点儿。我把娘给我保命的药粉也加了一点,那人回去就晕了。”说完,还主动地带起了弟弟大娃。
唐瑛捏了捏小五的脸蛋,“娘给你做好吃的。”
过了年,小五就八岁了,能任她这么随手乱捏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呀。
下午,黄裳扛了头鹿,拎着两条冻鱼圆满归来。
听了小五学舌,黄裳便和七娘郑重道:“还是找机会告诉他,他总得知道自己是怎么得病,又怎么治好的。”
捡日不如撞日,正好菜肉丰富,那就今晚吧。
如今上官剑南实力已经恢复到了九成,不仅真气运转如意,人也滋润了不少,英姿勃发又风度翩翩的样子……惹得黄裳与唐瑛暗地里感慨:只怕你今晚回去时又是另一个模样了。
有酒有菜有亲朋,没多久上官剑南便面色红润,此时唐瑛深吸口气,决定亲自上阵“浇凉水”了。
“上官兄,你中的毒我这么日子一直在琢磨,终于想出了门道。”
这一句话,就让上官剑南坐直了身子,“弟妹但讲无妨。”
“你中的乃是混毒,明则损足厥阴肝经,暗则伤足少阴肾经……而且这毒已经有年头了。”
响鼓不用重锤,聪明人更是一点就透:只要是中毒,一定先是肝经受损最终;但伤了肾经,必定有碍子嗣……即使生下来也是体弱多病,难以长大。
上官剑南与妻子成亲十几年,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恩爱甚笃,唯独膝下无子:妻子不是没生过,而是生下来根本养不大。
“咔”的一声,上官剑南手中酒盏应声碎裂——要知道,就算病得连行动都困难那会儿,他依旧是从容平和,可此时的他连神情都微微扭曲。
话说,想练武必须打通全身经脉,但这个经脉能用内力拓展到什么程度,一看功法,二看天赋。
天下功法多如牛毛,但即使是上乘内功,也不见得能强化全身所有经脉,并明晰自己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的各种变化。
比如天山童姥所修炼的“八荒*唯我独尊功”就是主攻手少阳三焦经。
如果上官剑南所修功法并不以足厥阴肝经以及足少阴肾经为主,那么中毒最初的那段时候,损害微乎其微,他自然一无所觉,可等到中毒日深,连真气运转都十分艰难,想发现端倪都力有不逮了……
如今他身体康复,倒是发觉了自己肝经与肾经损伤,若没唐瑛告之,他还会把这归结于解药——是药三分毒,为了解毒就算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些没法挽回的创伤,他也能平静接受。
只是骤然得知真相,自己居然早就为人暗算,想想这些年妻子因为痛失爱子而心情郁郁,他就一阵心如刀绞。
而且……这些年怕是一直有人给他暗中加料!他此时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只可惜上官剑南虽然赶不上仇人遍天下的黄裳,也可没差到哪儿去,年轻时为将击杀金兵无数,卸甲后为了壮大铁掌帮又不知除掉了多少帮派和土匪……也只好小心为上了。
唐瑛更是适时道:“我给你备点解毒丸吧。”在没有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之前,唐瑛绝不会打草惊蛇。
若真是裘千仞给上官剑南下毒,唐瑛也就成了裘千仞的眼中钉肉中刺……可那又如何?唐瑛可巴不得他早早跳出来——正好出师有名!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盲目乐观,太过狂妄:湖北可又跟湖南挨着——那里不仅多族杂居,情况复杂,更有不少精通蛊毒之道的能人,也许这些人战力一般,但若是让他们抓住机会暗算个正着,就算没丢掉性命,恐怕也要受上一番折磨。
却说,上官剑南也非凡人,在震怒之后还是逐渐恢复了平静,回去时更是看不出什么异常。
几天后他便带着兄弟们,以及前来接他的裘千丈一起告辞,回转铁掌帮。
大家热热闹闹过了个年,等冰雪消融,王重阳便带着兄弟们下山,全力清剿起附近经常出门劫掠的小股土匪和马贼——经过这一年多的休养和积攒实力,他已经有了跟任得敬的手下正面交锋的底气。
只是等这方圆百里,只剩王重阳一家独大的时候,便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大家该好聚好散的时机了。
原因无他,这么点地盘,养不了那么多“大佛”。
就在王重阳踌躇满志,打算以战养战的时候,任得敬的人倒先攻了过来:虽然这回还拿银钱开路,依旧是乌合之众,可那百多人的“乱军”之中还多了两个和尚——当然不是中原少林的打扮……
作者有话要说:巴西这磕磕绊绊的啊……
第39章
稳定供应的成药;再加上偶尔在便民药店坐诊;这一年多的时间,收获了远近无数百姓的真心——这边任得敬的手下们刚一启程;就有瞄到他们动静的小伙子小媳妇大叔大娘偷偷跑到寨子里轮番提醒。
甚至还有那胆子大的小哥出主意;“咱们是不是去抢了他们的粮草?”西北人有名的厚道,也可一样民风彪悍。
林朝英当时就坐在王重阳身边,笑道;“武器、兵甲、马匹;再加上粮草。”
唐瑛怀里的大娃忽然开口道:“都要!”臭小子学说话;先会喊爹;之后就是“要”字吐得清晰无比;再后面才会叫娘。
众人皆笑。
除开各路耳报神;唐瑛还有雷达;在她扫了又扫,确定最亮也最大的绿点就在自己身畔,她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比起奔波百余里来袭的敌人,他们这边可是准备充分,以逸待劳。
而且王重阳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手下兄弟从两百变成了四百,虽然这新加进来的两百兄弟也得先从练基本功、见见世面、打打下手开始,但他们也会逐渐成长起来,为自己为家人挣出份前程。
跟着王重阳和林朝英,能强身健体认字明理不说,还管吃管住有零花——这个时候,能让他们一家人吃上饭,有地方住,就能获得他们的忠诚和回报。
因此两军对垒之际,王重阳这边士气高涨,相反,任得敬这边大多数人只想着露个面,到点儿就拿钱走人,至于出力放血——那可得再加钱!
而唐瑛此时正站在寨子新建的塔楼上,身前除了装了土石的麻袋,还有两“扇”门神……她目光从黄裳与独孤小哥肩膀之间的缝隙穿过去,仔细把领头的两个西域大和尚扫了扫,也不免惊讶了一回。
大和尚的力量和敏捷还不足黄裳的零头,但体质却足足有两百挂零——黄裳如今除了智力,都在一百三四十之间。
按照小金收集的数据,在内功小成之后,每个人的三围,也就是力敏耐三项数据会因为内功的性质,以及个人天赋而有所偏重。
小金已经分析了几千个样本,可也只有黄裳与王中孚乃是三围均衡型,在数值低的时候这种最为没特点,但在内功小成后,这种没有短板的类型往往才是综合战力最强,也是江湖上站得最稳、笑得最久的那类。
顺便一提,独孤小哥力敏超高,但体质偏弱——也就是他不擅长长久作战,也容易受伤,这个伤特还指内伤。
上官剑南特长则是力量与耐力,若非他体质极佳,也无法在中毒数年后仍能保得小命。
而欧阳锋虽然年纪尚小,但他的天赋也露了些端倪,这是位敏耐专长的人物,力量偏弱意味着攻击力偏低,将来他会用毒为辅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即使是现在,他的各项数值也与年长他七八岁的大哥仿佛。
小金此时也道:“这是第一次见到体力特长型。我有个推测……因此这次一定请主人想办法抓活的。”
小金的任何科学研究,唐瑛都举双手双脚支持,于是她转头就对“左右门神”道:“我要那两个大和尚。”
独孤小哥会意,“皮糙肉厚,最适合试药了。”
黄裳却没这么乐观,“这两个和尚不简单,莫要轻敌。”
一部九阴真经能让江湖厮杀不休,连五绝都要为此丢下颜面明争暗斗,必有独到之处:像是准确判定敌人的分量,想来也不在话下。
话说自从几十年前,“带头大哥”玄慈误杀萧远山全家,最终真相大白后,少林便颇有封山自省之相,几十年间都没怎么过问江湖事。
如今还在外行走的和尚,要么出自大理,要么就是眼前这样的番僧了。唐瑛还记得那位以毒砂掌偷袭王处一的灵智上人,便是让完颜洪烈所收买的喇嘛之一。
任得敬乃是西夏权臣,请几位武功高强的大和尚出面助拳,估计也是想打赢最好,输了也有人会为此一直找欧阳家和王中孚这边的麻烦。
所以再不好对付,黄裳也赞同七娘的意思:抓住了这两个和尚,关起来拷打一顿再说。
不过耐力超过的两百的大和尚,怎么也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内功大成,或者接近大成的程度,唐瑛有些担心独孤小哥十剑里能有几剑能够成功破防。
独孤小哥尚且如此,就别指望寻常的弩箭能伤到这两个和尚了。其实,她甚至觉得,如果黄裳不动用秘法,将战力暂时翻倍,很可能无法重创这两人,到时候他们抢下马来,便能从容扬长而去。
其实,真惹到心术不正的喇嘛,黄裳与唐瑛倒没什么,只可惜他们孩子太小……
不掏压箱顶的东西都不行了!唐瑛一声令下,小五犹如利箭一般离弦而去,小雕也长啸一声,追着小五飞跑了。
等小五回来,除了他自己大包小包,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脸微红,身背小包袱的小家伙:黄药师和阿蘅。而小雕则叼着个口罩,稳稳地落在独孤小哥的手臂上。
唐瑛把“小脑袋们”挨个摸了一把,还冲独孤小哥感慨,“小东西已然成精了。”
独孤小哥从怀里摸了快腊肉丢给了小雕,“要是只傻鸟,早下油锅了。”说着,摸了摸小雕的身上光滑的羽毛。
黄裳则将塔楼里的挡板架得更高些,足以遮住外人的视线,也不用唐瑛嘱咐,便熟练地分拣起包袱里一堆堆的小瓶子。
他已经知道七娘要弄什么药出来——那晚,七娘兴奋地举着小瓶子把他从被窝里揪了出来,半瓶子下肚,胃里翻江倒海不说,且真气阻滞,不仅仅是驱使艰难,连后继都颇感乏力。
待他服下解药,连跑了三次净房,折腾了半夜,才算了结。
其实他心里毫无芥蒂:能凝住真气的灵药定分三六九等,能麻倒独孤兄弟的药未必对他有什么效果,反过来却是注定有用的。
这药连他都能中招,想来外面那两个真气护体,犹如罩了铁壳子的和尚,也不能幸免:独乐乐……不如大家也一起痛一痛吧。
当时黄三哥的“惨状”,独孤小哥可是一无所知,眼见黄裳下手帮忙,也没什么关于气味儿的提醒,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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