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御蓝斯在床前的椅子上未动,他叹了口气,只得上前来。
“已经打探过,康恒被审问之后,关押在了御尊寝宫的暗室内。”
“既然御尊秘密关押康恒,而非收押大牢,显然……我们进攻西部六城的事,他早就已经知晓。”
御蓝斯一番深思,鹰眸里闪过一抹深重的杀气,今晚,必有人会死,若非别人,便有可能是他和南宫恪。
“恪,父皇和皇祖母那边,可有话?”
“没有,皇祖母只催着尽早去。”
南宫恪话刚说完,帘幕呼啸飞扬,他忍不住转身防备。
御蓝斯却静坐未动,俊颜却肃冷的威严绷紧。
“恪,别出手,是伏瀛和弥里。”
他们这样急迫冲进来,定是有急事,而且,定于锦璃有关。
他于椅子上,只是转过身来,并没有松开锦璃的手,心底隐隐悲凉凄清。
伏瀛握住魔球,双膝跪地,“殿下……”
“国师,起来说话。”
在他记忆中,伏瀛从没有这样恐慌过。
就算行礼,这老狐狸亦是存着三分恭敬,只象征性地俯首,得他允许,干脆礼也不必多行了。
如此双膝跪地,毫无疑问,他定是遇到了束手无策的事。
“还是我先说吧!”
弥里颓败走到床前,见锦璃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似被抽走了骨架,崩溃地跪扑在床沿。
御蓝斯被他跪得震惊一凛,不禁怀疑,床上的女子已死,不禁怀疑,她的心跳和脉搏,都是自己凭空想象的。
深邃的鹰眸泣血般,陡然灼红,怒焰狂烈。
他不安地不禁握紧了掌中的柔夷。
南宫恪也脸色铁青,“弥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弥里忙把事情经过细说一遍,此刻想来,仍是毛骨悚然。
“那道士,仿佛是尸骨腐烂已久,突然枯败成尘。这些年,我抓捕过太多人,那道士,是唯一一个从我手上溜走的人。”
御蓝斯僵在椅子上,仿佛凝成了一尊美丽的冰雕,一动不动。
他视线未看锦璃,始终盯着跪地不语的伏瀛。
伏瀛抬不起头,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
他从袖中取出魔球,双手放在地上,“殿下……”
御蓝斯这才寻到自己的声音,却意外地低沉静冷。
“本王不要听任何解释,本王也不要看魔球里的那场该死的仪式,你只告诉本王,如何才能让她回来,或者……你告诉本王,如何才能让那一世的康恒——死无葬身之地!”
“首先,得娘娘愿意回,才能回——返回之路,即是死路。”
南宫恪一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康恒呢?如何杀了他?他若不死,这样的事难保不会发
生第二次!”
“只有一人可以除掉他。”
“谁?”
伏瀛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变成狼人的康恒。”
御蓝斯摇头,“康恒再蠢,也不可能杀了自己。”
南宫恪亦是不同意。“康恒若不在,我们如何证明御庸的死罪?御庸罪证不足,我和哥将死罪难饶,还可能牵累两个孩子一起被斩!”
“伏瀛,本王去!”
御蓝斯知道,锦璃还在,所以,他不肯放手,另一只手也抚在她的脸颊上。
但是,他无法忍受,另一个世里,另一时空里,那人肆无忌惮地争抢她!
“殿下,苏锦煜,轩辕玖皆是前世早亡,都不能去,而恪皇子命数早已改变,他逆天而行,追随王妃娘娘跨越三世,若是再逆天而行,必然灰飞烟灭。唯有康恒,能通过那艘船,走进王妃娘娘的前世。”
伏瀛刚说完,御蓝斯手中的柔夷突然垂落到床沿……
而滚在地上的魔球内,本是躺在祈凤台上的女子,却有了反应,她在咳嗽,她在适应新的身体,所有道士的咒语化为神奇的力量包裹住她和康恒。
康恒猛然将她扯进怀里……
御蓝斯愤然一脚,将魔球从窗口踢了出去。
殿内陡然一片死寂,四双眼睛皆是盯在那只白皙柔美的手上,手背上红润褪去,青脉突出……
刚刚赶到的御蔷和御雪儿冲进来,就见南宫恪,弥里,伏瀛,都脸色悲恸。
御蓝斯则突然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御蔷看出床上的锦璃不对劲儿,心惊地走过去。
她听不到锦璃的呼吸和心跳,却清楚地感觉到,在她腹中的一对儿小侄女,正憋闷地挣扎。
“七嫂,七嫂……”她跪在床前,抓住锦璃的肩,嘶声尖叫,“你不能这个样子,你不能不要孩子……七嫂快醒醒……”
御雪儿恐惧地不敢再靠近,她冲到南宫恪面前,“你不是神医吗?你不是爱她吗?为何袖手旁观?”
“是,我不能袖手旁观!”南宫恪回过神来,见御蓝斯已经不在,惊骇失色,忙跟了出去。
弥里和伏瀛相视,也奔出去。
御蔷顿时明白,锦璃定是还有救。她忙把御雪儿拉到身前,“你去找父皇,问他要冰魄聚魂丹,或许还能保住这身体和两个孩子。”
“是。”
御雪儿奔出去时,就见南宫谨抱着无殇,像是一只茫然绝望的幽魂,诡异静站于门外。
她慌得脚步微停,不知该说什么好。
“冰魄聚魂丹……我和你一起去取。”南宫谨小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神情,把一脸恐惧的无殇放在地上,“自己爬进去,和御蔷姑母一起陪娘亲。”
☆、第246章 宫闱大乱,威胁
无殇挪动小身体,呜呜哭着爬过高高的门槛,一层,一层……钻进寂冷层层纱幕里。
“娘亲……娘亲……”
稚嫩童音,尚且不清的字音,撕心裂肺,生生扯痛人的筋骨。
御蔷始终守在床边,紧盯着苏锦璃的反应,期望借着孩子的哭声,能将她唤醒过来芑。
“你不是最爱你的孩子吗?为何你还不醒?苏锦璃……”
无殇爬过来,抓着御蔷的衣袍,自己站起来,小手扶住床沿。
小小的娃儿,不过刚及床沿高。
胖乎乎的圆润小脸儿,因为大哭,憋闷地双唇发紫,双颊暗红……小小的身体抽抽噎噎,已然快透不过气候。
御蔷没有勇气看这没了娘亲的小娃儿,她也自幼无娘亲疼爱,她知道那滋味儿。
“苏锦璃,你要七哥怎么办?他吃了那么多苦,他为你和孩子,皇位江山也放弃……为何你这样狠心绝情?我求你,快活过来……”
床榻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容颜却依然惊艳绝美,仿佛,只是睡着。
*
凉亭晚膳上,正坐在位子上的御之煌,端在手上的血盅摔在了地上。
除了刚坐于凤椅上的莲央太后,以及在凤椅右侧的龙椅上坐下的御穹,没有人听到,他念了一个名字。
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了牵引。
“丝丝……丝丝……丝丝……”
御之煌嗫嚅着那个名字,慌得站起身来,他身后的椅子砰一声倒地……
莲央太后凤眸微闪,最是清楚,这个孙儿,虽然卑鄙,阴毒,贪色,凶残,心底却也有一隅纯净之地,那一隅,独留给那个血液芬芳的女子,只要嗅到她的芬芳,他一整天都有好心情。
除了她,无人知晓,当初他恳求御尊将他调派到莫黎城,只是为每日看到那女子。
当然,他想夺取天下,夺取那女子,亦是筹谋已久。
御之煌怒目凶戾,看了眼正端着血盅喝茶的御月崖和珈玉妃。
若非他们掳劫,丝丝不会死。
他走到莲央太后面前,“祖母,给他们下的毒,好像……太轻了。”
伏瀛正在这时,不动声色地进来亭子,直接走到太后面前,一袍袖遮挡了魔球的光。
莲央,御穹和御之煌都看到了魔球里的情景,三张绝美的面容,皆是变得煞冷苍白。
“溟儿呢?”
“已经去御书房。”
莲央太后站起身来,低沉命令,“穹儿,把这亭子里的人,全抓了,以防万一!”
*
玉鳞江上,于浓黑水面疾驰的御庸楼船内,一处舱室内,裹着黑袍的苏现从床上痛得栽了下来。
走廊上巡逻的护卫听到动静冲进来,见他按着心口,竟滚在地上站不起,忙上前。
“阿向,你怎么了?”
“她死了?”护卫不禁怀疑房里有第二个人,却看了看,并无尸体。
“谁?”
“我爱的女子。”苏现扑在陌生的吸血鬼怀里,悲恸地嚎啕大哭。
吸血鬼护卫按住他的肩,不只该如何安慰。
*
天廊城,正忙于攻城的轩辕玖突然栽下马背,躺在地上按住心口,竟动弹不得……
他当初未救她,滚下台阶受了重伤。
锦璃为救他,把大量血液直接灌入他的五脏六腑,这牵引来得太凶猛强烈!
苏锦煜亦是在马背上身躯被一股力量,冲击地血脉骤痛。
刚刚变身的他,尚且不知,那是妹妹血液带来的牵引。
他强硬稳住身躯,策马狂猛挥剑,一股如虹的剑气,打开从城楼上设下箭,也冲击了城楼上的弓箭手。
巧妙的内力挥出,如一只大手,将轩辕玖吸纳到马侧。
他灵敏健硕的身躯迅猛一探,雄鹰猎兔般,将轩辕玖捞在马背上。
在后方高坡上,坐阵指挥军队的苏世韬,拉长手上的望远镜,借着火光看到那一幕,当即下令,命人将轩辕玖接回……
战火却愈燃愈狂,天廊城的城门,被抛石机投射的火药弹轰然炸飞,火光滚滚,冲向天际。
*
血族皇宫内,亦是轰然一声巨响。
御尊的书房殿门,被御蓝斯猛然踹开。
那一袭紫袍艳逸流光,俊伟的身躯,狂邪如魔般径直冲进来,龙鳍长剑瞬间出鞘。
御尊正慵懒歪靠在靠窗的罗汉榻上,闭目养神,思忖着晚膳该处理的事。
心口突然些微一阵刺痛,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某一个子孙又不慎磕碰而引起的牵引。
乍见御蓝斯杀气狂烈地冲进来,他猛然扯住毛毯盖住了身躯,勃然怒斥,“放肆!”
他怀中,旖旎横卧衣衫不整的美人儿,受惊地忙
tang缩在他怀里……
那美人儿一身桃红色衣装,正是今日入了御书房请安之后,就未再离开的思允妃。
御蓝斯无心去猜测,皇祖母跟随御尊回宫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想必因为御庸,因为珈玉妃的重罪,他们又起了争执。
但凭眼前一幕,便可断定,皇祖母回宫之后,过得并不开心,与御尊的关系,并非他和锦璃期望得那般融洽。
他紫红的身影丝毫未停,快如闪电,霸气四射的一剑,劈开了暗室的门。
机关繁复的石门轰然爆碎,震得满室狼藉。
被铐锁在墙壁上的康恒,已昏厥许久。
他脖颈上带着银钉子枷锁,伤口正在滴血,地上已然流了大片。
周身的衣袍却是因为曾经变身过,而已撑得破碎不堪。
御蓝斯迅速砍断了锁链和枷锁,将他放下来,“康恒,你不能死,康恒……”
见他没反应,他好不迟疑,也再顾不得血液牵引,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把伤口喂到他唇边。
带有神奇魔力的生命精华,滚入干裂的唇瓣,暗淡皴裂的肌肤,仿佛被擦掉拂尘的羊脂玉,陡然恢复原初的光华。
颓靡虚弱的身躯陡然苏醒,康恒贪婪呼吸着,被血呛得一咳。
御蓝斯忙扶正他的后颈。
康恒尚未睁开眼,本能抓住了御蓝斯的手腕,循着血液来源,疯狂汲取。
御尊冲到满室门口,看到这一幕,惊怒冲过来。
御蓝斯握剑的手一抬,龙鳍长剑直指御尊的喉结。
康恒敏锐感觉到强烈的杀气冲击,惊得张开眼,连滚带爬迅速退开,就见御蓝斯手腕上的伤口,正在滋生愈合。
他一时猜不透御蓝斯为何救自己,视线在御尊和御蓝斯之间流转,眼底地恐惧压制不住。
虽然他知道御蓝斯武功高强,睿智不凡,但是御尊——血族太皇,他只需动一下手指,他们两个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御尊震惊地俯视着龙鳍长剑,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他拿来打拼天下的祖传宝剑,竟被孙儿拿来威胁自己?!这是报应么?
“御蓝斯,你这是……活腻了?!”
他本还考虑,借这次狩猎,给他一次夺取储君之位的机会。
但是,眼下,他不但没机会,满门抄斩的死罪倒是证据确凿。
御蓝斯站起身来,剑平稳地没有挪动分毫,他以身躯将康恒挡在身后。
“我妻儿性命堪忧,我需要康恒去救她们!皇祖父将康恒关在这里,不过是怕他暴露于天下,曝光了你最爱的儿子的罪行!”
“朕是想给你们所有人一条活路!御庸侵占大齐固然有错,你身为低贱的混血子嗣,存在已然是死罪,我让他活,也让你们父子三代活下去!”
御尊恼怒地獠牙血眸压抑不住,俊美的面容,狰狞凶狠,毫不留情。
“孙儿只借康恒一用,会再还回他,至于储君之位,我御蓝斯永远让出!”
康恒脊背贴在墙壁上,惊得脸色苍白如纸。
锦璃遇到了什么麻烦,竟让御蓝斯再次放弃天下?!
难道……性命攸关?
前来灵邺城的路上,锦煜为防他变身失控,让护送他的寒影护卫每日喂他一种药丸,静心安神的药丸,那药丸清苦而甘甜,令人食之上瘾。
虽然锦煜并未解释,那是什么做成的。
他却知道,那是锦璃血液凝成的,还加了多种神奇药草。
因为,他服用之后,每晚都能梦见锦璃,他们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从前,他沉在梦里,宁死不愿清醒。
可是刚才……他梦到她奄奄一息,梦到她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
他想把她唤回,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他醒了,却没想到……竟是御蓝斯来救他。可是,他不是神医,不是天神,也无法起死回生。
御蓝斯恐怕是求错了人!
御蓝斯与御尊僵持不下,誓死要带走康恒。
南宫恪冲进来,见状,眸光一暗,就近在御尊身侧双膝跪下去,随时做好准备,相助御蓝斯杀御尊。
“皇祖父,我们可以不再追究珈玉妃和御月崖绑架锦璃和两个孩子的罪,但是,锦璃如今有孕在身,已然断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