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论是提前还是推迟送礼物,你应该都可以接受的,不是吗?”
“可你这推迟的也太——”
这个事情不太对,在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消化赤司的这句话后,百里突然觉得心中一凛,这个事情真的不太对。
生日礼物当然是当天送出来最好,但是,如果生日当天不能送的话……不论是中国还是日本,讲究的都是赶早不赶晚的,宁愿提前也绝对不能推后;但在德国却不是这个习惯,他们宁愿迟一点送,也绝对不会提前……
对于上辈子的百里来说,她会遵循民族的传统惯例,当然也会包容和理解不同的文化习惯,再说了,对她来说,只要能收到礼物就不错了,早点晚点根本无所谓。
可在此情此景之下,赤司竟然说出这种话……
百里当然可以将这句话理解为赤司中二病症的一种体现,但考虑到之前发生的事情,百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啊……谢谢。”
拒绝赤司的礼物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再说了,不过是一份礼物而已,就算收下也不算什么。女生在说完这句话后伸手接过了赤司递来的首饰盒,她轻轻颠了颠这盒子,有些好奇地瞥了赤司一眼。
“既然都过这么久了,我能问问你送的是什么礼物吗?”
“你可以自己打开看。”
赤司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昔,百里听后有些暗自撇撇嘴,不过还是伸手打开了首饰盒的盖子。
必须得说,值得庆幸的是——赤司没送些让人心脏受不住的东西,他没天外飞仙到送百里戒指,也没意有所指地送一些象征着“束缚”的首饰,他没有送项链,当然也没有送手链或者手镯。
躺在深蓝色丝绒上的是一个非常精美的挂坠,看起来像是手机链,当然,也许是皮包挂饰也说不定。
但在看清那挂坠长什么样子的同时,百里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被那挂坠的模样触发,不断翻滚涌动起来,她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但却能感觉到……也许那是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不记得或者不知道的,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挂饰应该是银质的,被雕刻成一个栩栩如生的平面形象。那是个形貌诡异的怪物,有着狮子的外形,山羊的胡子,浑身雪白,头顶还长有独角。
那是神兽白泽,而且……不是鸟山石燕在《今昔百鬼拾遗》中进行过想象和加工的日本版神兽白泽,这个形象更接近于《山海经》中的记载。
这样的礼物一定不会是精品店中能够直接买到的,这明显需要提前定做——这样诚意十足无比贵重的礼物。
百里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赤司征十郎送出手的东西了。
“这是……白泽?”
“这个礼物很适合你。”赤司的话语中依然带着一股理所应当的斩钉截铁,但百里还是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了最些微的几许茫然。
那种茫然的神色很奇怪,就好像……让赤司感到怀疑的并非“百里会不会喜欢这份礼物”,而是“我为什么要送百里这份礼物”。
——对啊,赤司征十郎,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份礼物呢?
百里轻轻合上了手中的首饰盒,强压下心中的疑虑,冲赤司绽开了一个非常甜美的感激笑容,眼神中透着最真诚的喜悦与感激。
“我非常喜欢这份礼物,这不是客套话,我真的非常喜欢这份礼物。”
“谢谢你,赤司君。”
…
就算百里百般解释和澄清,桃井都不相信她的说法,连一个字也不相信。毕竟——赤司那家伙可不是这样的人!
那家伙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也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情。像看似随意却明显早有准备,如此大动干戈,赤司绝对不会只是“给普通的朋友送份礼物”好吗?!
在回家之后,直到百里已经上床躺好,桃井依然在邮件中反复追问着同一个问题:“你们真的没有一腿吗?!”
至于百里的回复……哦,她当然懒得回复了。
在跟赤司告别之后,百里终于打开了手机的通话记录,查收了下全部的未接来电。那些电话都是手冢打来的,以非常精确的时间间隔,每隔十五或二十分钟一通,一共打了五通。收件箱中也有来自手冢的未读信息,百里在考虑了几秒钟后还是草草回复了一句“我没事”,接着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放置play了,连桃井的连环夺命信息都懒得搭理。
百里只是觉得很累,在这样故事丰富、剧情跌宕起伏的一天之后,她真正需要的东西是一个热水澡,外加一场优质的睡眠,用来缓解她紧绷不安的神经。
在抛开手机,沉沉睡去前,百里脑海中飘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
希望能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结尾预示了……百里肯定不会如愿yoooo~
至于她会做什么梦……泥萌要来猜猜吗?【挥舞触手
☆、第56章 。感觉赤司被坑了
最开始的时候;百里并没有意识到她在什么地方。
她只觉得自己身处在一片虚幻的黑暗之中;梦境与现实交汇,而她就站在黑与白的夹缝内,视线被周身环绕的迷雾所遮掩。
很快的,迷雾消散;光线涌入;她发现自己站在灰暗的天幕之下,脚下踩着松软泥泞的土壤。
天正下着小雨;蒙蒙的雨丝在风中飘散;她只觉得脸和身上都凉飕飕的;就好像有最上等的丝绸轻轻地拂过身体,留下冰凉、微弱却让人难以忘怀的奇妙感觉。
百里带着惊疑不定地情绪站在原地,她的视线渐渐习惯这样的昏暗环境;也终于看清身边的事物了。
她伸手轻轻地摸上了身侧的白色石碑,她的手看起来白皙纤细,指甲的形状修剪得非常漂亮,上面还带着蓝色的磨砂甲油。
那不是十四岁的百里白泽所拥有的手部装扮,那分明是……二十四岁的时候,她去看手冢国光比赛的时候的模样。
冰冷的触感和眼前的场景让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她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时,又是身处何处了。
她在一处墓地之中,而她在二十四岁时只去过一处墓地——就是她自己的。
她,百里白泽,曾在二十四岁的时候,被亲人葬在了这里。
这一切终于像是一个梦了,一个旧日时光的闪回,一抹让人绝望的记忆。可这一切又太过真实,真实得让人无法相信这只是一个梦。
虚幻和现实的分界太过模糊,百里一时间有些怔仲。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上天赐予她的好运气已经用完了吗?
她终于真正的,完全的,彻底的,再也见不到父母双亲,见不到青峰大辉和桃井五月,见不到自己的新老朋友,也见不到……手冢国光了吗?
时间已经到了吗?
女生纤细的手指慢慢划过冰冷的石碑,她带着茫然的情绪向前走去,她一直这么走着,走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物体。
她认得这个玩意,她甚至还毫无避讳之心地蹲在过这个东西的顶上,直到被某个意外出现的男人惊吓得摔倒下来。
那是她的墓碑,彩色的小小照片上是她年轻灿烂的笑颜,在那之下则是她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百里白泽。
墓碑前还摆放着不少鲜花,她也认得那些花,那都是参加葬礼的人亲自摆放上去的。花瓣之上有不少水珠,边缘处则有微微的卷曲。它们看起来远不如刚刚摆放上时那么鲜活美丽了。
距离葬礼结束已经过去多久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百里久久地凝视着她的那张照片,那大概还是她刚上大学时拍的,那时候她的笑容显得既放肆又傻气,那时候她还没学会八颗牙的标准微笑,那时候她也还觉得世界一片大好,而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可她并没有再多活多少年不是吗,她的生命止于二十四岁,她似乎干过很多事情,但似乎……也是一事无成。
在仿佛一个世纪的沉默之后,百里突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女生慢慢地回过头去,雾蒙蒙的背景中渐渐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随着脚步声渐渐变响,那身影也越发清晰起来。
在看清那个人的一瞬间,百里情不自禁地瞪大双眼,屏住呼吸。
那纯然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来客,那是——赤司征十郎。
就仿佛为了与这诡异的场面匹配一般,那裹着满身水汽而来的男人也是成熟男人的模样了。他穿着挺括修身的黑色西装,微微的细雨在面料上洇开了浅浅的痕迹,这种在正常人身上显得有些狼狈的小小细节,放在他的身上,却不会减弱一丝风度,反而显得他浑身都透着一股肃穆的气势。
就如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在一大片深深浅浅的黑色和灰色中,他的眼睛和发色是唯二存在的亮色,就好像黎明到来之前,那第一抹跃出云海的霞光。
赤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他的手上为什么……还会捧着一束白菊?
惊惶与不安从百里的心中慢慢升起,犹如本能一般的,她踉跄地往后退去,一步又一步,直到撞上墓碑退无可退,她才如梦初醒般,颤抖着双腿,将身体挪到了墓碑之后。
就如同当时没有人看得到她一样,现在赤司也看不到她——她成了一个拥有实体的幽灵。
她抬头,怀着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盯着越来越近的那个男人。
赤司脚步平稳身姿悠然,他走在雨水和泥泞之中,就如同走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下。他很快就来到了百里的墓碑之前,他的目光停留在了百里之前也曾长久凝视过的地方,那张镶嵌在墓碑之上的照片。
在长久的静默之后,赤司微微弯腰,放下了手中的那束白菊,然后,他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接着半蹲下了身体,将那盒子放在了他刚刚放下的白菊旁边。
不用打开盒子了,百里在赤司拿出那东西的同时就认出了它,那是一个深色的首饰盒,它的上面没有任何商标或装饰,看起来就像是某个有钱人特意要求的高端定制。
那是百里在入睡之前就见过的东西,那是十六岁的赤司亲手送到她手上的生日礼物。
为什么上辈子二十六岁的赤司,会和这辈子十六岁的赤司干出一样的事情?
“本来想亲手送给你当生日礼物的,本来以为我还有很多机会的,没想到……”
就如同每一个探望亡友故人的人一样,赤司在放下所有的纪念物后,开始喃喃地说出他的探望感言了。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百里那张笑容单蠢的照片上,他仿佛在对女生说话,可斯人已逝,他的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一种惆怅的感叹。
“当年我曾相信人定胜天,可后来想想……你看,我真正认识你是因为一场车祸,我现在告别你,还是因为一场车祸。”
“如果我的暗示再明显一点——不过,你也不会接受对吗?你都没有再联系我了……”
“你讨厌青峰那家伙,所以连带着也会讨厌我们所有人吗?”
——他在说什么?
——他在什么时候留下过“快来联系我”的信号吗?
——除了最开始的那次翻译工作,她跟赤司之间不是没有别的交集了吗?
——为什么……这家伙说的事情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迷惘的情绪瞬间而至,好似洪水一般冲刷过百里的身体,她只觉得自己站在洪流之中,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溺水而亡。
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僵硬的脖颈在转动时几乎是嘎嘎作响,百里机械地扭过头去,她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熟人,那个身着一身白大褂、眼角有着上挑红色花纹的男人——那个与她同名的神兽,白泽。
他正半漂浮于半空中,白色的单鞋露在外面。此刻明明路面湿滑细雨纷纷,那双鞋子却干净得仿佛从来不曾接触过地面。
就是在看清白泽的那一瞬间,百里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刺痛,有无数碎片从她的记忆之海中纷涌而出,迫不及待地跃出海面,展现在百里眼前。
“这不可能……为什么,这不可能!”
女生定在原地,喃喃地说着,声音几近于无,她突然知道赤司在说什么事情了,除了最初的那次相见,她确实又见过一次赤司,而且……不仅见过,他们还一起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那是亚久津仁在日本的追悼会结束之后的事情,那个时候百里正巧回国,出于对同事间的尊敬,她也去参加了那场追悼会,并且毫无意外地,遇到了身为赞助商之一的赤司家独子。
那个时候虽然心中觉得有些尴尬,但本着“这样的大腿一定要好好抱”的心态,百里还是上前跟他打了招呼,并且聊了不少内容。
在两人告别之前,赤司突然提出了一个请求:他马上将前往德国洽谈一幢生意,如果百里有时间的话,他希望雇佣百里为她的专职翻译,待遇当然从优,而且工作一定比上回轻松。
中国有句俗语是怎么说的,有钱不赚王八蛋?反正百里在确认了她的行程之后,立刻就怀着欢快的心情答应了赤司的要求。并在两天之后跟随赤司一起上了去德国的飞机,汉莎的头等舱,她这种女*丝可从来没享受过这样舒适的行程呢。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吗?不,或者问题应该这样问,后来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她却全部都忘记呢?
那时候她不是跟赤司喝酒聊天谈得不亦乐乎吗?那时候她不是还陪着赤司去游览了德国最著名的几个景点吗?那时候她不是还跟着赤司去了一趟巴黎,然后非常狗血而意外地遇上了持枪抢劫,差点整个人都吓傻,而赤司……他不是曾经温柔的,亲切的,一点也不如他平常里那副狂霸总裁样的,安慰过她吗?
所以……她曾经记不起来与谁同行的一两段旅程,就是跟赤司一同前往的吗?
他们之间……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她完全都不记得了!
“因为那时你遇到了我。”
那半飘浮在空中的神兽仿佛就在静候这个问题,百里刚刚想到这里,他就声音悠然地回答。
“而且不止一次,所以在离开的时候,我用同样的法术消除了你的记忆。只不过,我没料到你的那位小情人有些与众不同……”
“他是个很敏锐的人,对于神鬼之物的感触力也比一般人强,你可以将这种能力理解为‘天眼’,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的东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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