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紧跟着响起一阵细琐的声音,我没力气回头,只隐约感觉小默罕默德用酒精棉在我脖子处擦了擦,随后脖子上细细一痛,他将什么东西注 了我 内。
片刻疼痛非常明显地缓和了,并很快消失,我得以重重缓了口气,像死而复生般放任自己尸 似的平躺在床上:“你给我注 什么,小默罕……”
“吗啡。本来是怕你伤重,这地方很可能没备这东西,所以从实验室里搞了点过来。”
“谢谢……”
“不要道谢,我害怕你道谢,你只要记得分成的时候多加点百分比就行。”
“小默罕……”这话令我不由得想笑,却不知怎的叹了口气,我望着这个黝黑的,放在人堆里几乎就找不到踪影了的男人,由衷道:“除了你我好像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放心去相信的了,小默罕。”
“你曾经有放心相信过任何一个人么?”他问。
我怔:“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从没见过你真正相信过谁。”
“不可能吧……”我笑笑。
他瞥了我一眼,似乎想继续再说些什么,却很快住了嘴,只将话题一转,问:“那架飞机,真的不见了么?”
“是的,他们只发现了我,没提到其他任何人,以及那架飞机。”
“也许它没坠毁。”
“是么。”
“如果真的坠毁了,那得多大的动静,新闻里早就该播出了。”
“那倒也是。但,如果没有坠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其他人和飞机又去哪儿了?”
他目光闪了闪:“这就不知道了。
“真他妈的见鬼……”轻轻骂了一句。还想继续琢磨那些问题,却发觉脑子开始有点不太听使唤,我想可能是吗啡对我脑神经开始起了作用。
“对了,你说飞机坠落是因为那个复活的木乃伊?”耳边听见小默罕默德又问,声音变得有些遥远而空洞。
“我只是猜测。”我含糊应了一句。
“如果真是这样,看来他比最初的时候更可怕了……”
“是。神一样的力量……”
“有想过他这种力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么?会不会同他的复活有关。”
“不知道,没想过。”也没时间去想,不过我猜应该同他的变异更为有关,但这一点我不想同小默罕默德说。毕竟知道得越少,对他越是安全。
“这么看,裴利安找他恐怕应该和他拥有这种力量有关。”
“可能吧……”继续含糊回应,我觉得自己思维越发浑浊了起来,以至于开始连他说了些什么也有点听不太清楚,只依稀见他嘴唇微微蠕动,似乎在说:“如果当时我没有回开罗就好了,A,我真不应该回去的……”
我勉强朝他笑了笑,然后睡着了。
醒来是因为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隐隐听见有道歉声,我不由得睁开了眼睛,随即吃了一惊,因为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架飞机的座椅上,腿伸到了过道以致被乘务员的推车给撞到了,本来应该是我的错,那美丽的乘务员却在不停地对我身边的小默罕默德说着抱歉。
“没事,”一眼瞥见我醒了,小默罕默德忙对她道:“能不能给她杯水,我想她一定渴极了。”
“好的马上。”
乘务员随即看了我一眼,并很快倒了杯水递给我:“真的很抱歉,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朝她笑笑。
目送她曼妙的身影推着小车渐渐走远,我回过头,望向身旁的这个男人:“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在飞机上。”
“因为我们必须早点离开那地方。”
“为什么?”我皱眉。
“因为你的照片在网上,A。”
这回答令我微微吸了口气。
是的,我几乎忘了这一点。寺庙里的医生把我的照片发到了网上,这就意味着我的行踪被彻底曝光了,而既然小默罕默德能再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我,那就更不要说其他人。
“我们要去哪儿?”于是我问他。
“美国。”
“为什么去那里。”
“开罗不安全,最近为了老默罕默德的案子和maho发生的事,各方的人都盯得很紧。听说maho整条街都被撤空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撤离,还是……”
“我知道。”我点点头。
对于走私,有时候政府为了老百姓的生计,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一旦动真格去查,那通常是带有毁灭 的。这也是在埃及地下市场里混口饭吃的刺激之处。
“再说美国有我几个比较可靠的朋友。”
“你在美国有朋友?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这话令他脸色微微一红,轻轻挠了下头,他勉强道:“其实也不算是我朋友,是我父母的。”
“哦?”
“我父母是埃及驻华盛顿特使。”
“……是么……”我朝他看了眼,并试图从他目光中找出他隐瞒了那么久,几天却对我将这事坦白的理由。
事实上从最初时开始,我就已经查明这个在我身边几乎对我言听计从,除了丰富的医学知识外没有任何专长的男人,他有着一对身世相当显赫的父母。
他一直对我隐瞒着。
我也一直对他隐瞒着我所知晓的这些。
但为什么我们彼此间要这样隐瞒。想着,不由自主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转向窗外。
“你生气了?”然后听见他问我,有些小心翼翼。
“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这个我一直都瞒着你。”
“我也瞒着你不少东西,小默罕默德。”
“所以……”
“所以,小默罕,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我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他:“我们地下室保险库左边那扇小门,你还记得它么。”
他怔了怔,然后点点头:“是的,我从没见你打开过。”
“事实上正如你常常用来取笑我的那样,它的确是我的小金库。”
“……怎么突然想到要提这个?”
“密码是我的生日加你名字的缩写。”
“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我的话令他脸色微微一变。
“里头装了一些我这几年存下来的积蓄。你也知道的,我有多不信赖那些银行,所以,里面装的都是黄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他再问,脸色明显难看起来。
“那是因为,如果我不在了,它们就归你了。”
“A!SHIT!你给我住嘴!”
如果不是在飞机上,我想他可能要拍案而起,因为我看到了他太阳 上突突跳动的青筋。奇怪的是这令我莫名其妙地有一种 ,不知道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整个世界上只有他,只有这一个男人,是我所真正了解的,并将之掌控的?琢磨间我握了握他的手,对他道:“事实上我能遗赠的人也只有你,小默罕。”
“别说了!”他低喝。
我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 ,朝脸色难看的他摆了摆手:“好了,不说了,是不说了。我并不想死的。”
“A……”
“好了,你也别说了,记得我今天对你说的话就行了,免得我辛苦赚的钱连个继承人都没有。”
“够了!”
“嗯,够了。”
话音落,听见扩音器里乘务员在提醒目的地已到达。
久违了的罗纳德•;里根华盛顿国家机场。
我坐了坐稳,看着飞机在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机场内缓缓降落。机轮同跑道摩擦到一起的刹那我脑子再次晕眩起来,我想可能是吗啡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关系。于是我问:“你朋友来接我们么,小默罕?”
他看了我一眼,没回答,只将手搭在了我的手指上。
脸色依旧有些难看,不知是否仍是为了刚才我说的那些话的关系,所以我没将手抽回,尽管他手指冰冷而潮湿。
“想什么?”飞机停下后小默罕默德没有起身。
听见我问,他吃惊似地身子震了震,将投在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到了?”
“是的。”
他站了起来,有些迟疑似的。
“你好像有心事,小默罕?”所以我再问了一次。
“没什么,好像有些晕机。”
“是么。”
他点点头。
SHIT,他以为我真的连有心事和晕机都分不清楚么。但没有揭穿他,隐约觉得背上的伤又疼了起来,我转身随着人流径自走下飞机。
“A!”走下最后一格梯子的时候听见他在我身后叫了我一身。
我回过头,见他在舱门口站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你在纳哈马说的话,是真的么?”
“什么话?”我皱眉,边上最后一名乘客从我身边走过。
“你说,除了我,你好像真的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放心去相信的了。”
“是的。”
“我爱你,A。”
“什么?!”
“我爱你。”
“你……”还没从他这突然而来的告别中缓过劲来,我肩膀上突然被人轻轻搭了一把:
“A。”
我大吃一惊
迅速回头,就见一名穿着身无论面料还是做工都无比考究的陌生男人微笑着站在我身后。看上去似乎是地中海一带的人种,瘦高的身形,精致的五官。
见到我的神色他眼里的笑意深了些,然后再次道:“A?”
“你是谁。”
他从衣袋里 本证件递到我眼前:“联邦调查局的。”
又是联邦调查局……
我沉默着看着这张烫金的证件,以及证件上那张微笑的脸。
“兰斯•;希琉斯。”然后念出证件上那个名字。
“没错。”
“这张证件是伪造的。”
他微微一怔。随即抬头朝上看了一眼,笑道:“莱明顿,这么聪明的姑娘你是怎么把她骗来的?”
我心脏猛第一紧。
旋即拔腿想朝人群处跑去,身边却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两道人影,将我双手一箝反拗到背后,然后一把将推向那个名叫希琉斯的男人。
我在靠近他的刹那稳住了自己的脚步,回过头,朝舱门前那个仍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我的男人望了一眼:“所以,这就是你的朋友?”
“A,相信我……”看着我的眼睛他道。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带到美国的真正理由,是么,默罕默德•;莱明顿•;桑切斯特。”
“我只是希望能帮助你……”
“我真的没想到……”
“A……”
“真的没想到……”肩膀上被人退了一把,我被迫朝前走了两步,而希琉斯适时地搂住了我,令我在前来维修的机场工作人员眼里看来像个小鸟依人的女朋友。
“A!”直到那些人走远,我再次听见小默罕默德的叫声。
我没有回头。
四天前,我深信并且试图打算嫁给他的那个男人,他让我明白什么叫做真实的谎言。
四天后,我深信并且以为他是我在地球上唯一可以信赖并掌控的男人,他用我唯一的信任把我交给了一群假冒的FBI。
“A!”
他的叫声令我眼眶刺痛,我朝后用力摆了下手。
然后抬起头,用谁都无法听清的声音,对自己轻轻说了一句:“默罕默德•;莱明顿•;桑切斯特,连你也他妈的背叛我……”
第八十五章 我不会让你再一次害死斐特拉曼
小默罕默德说,我从没见过你真正相信过谁。
我想他对我真是很了解。
大约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开始,我发觉自己渐渐变得很难再对别人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信任感,有人说这叫安全感缺失症,源自过早失去长辈所给予的依靠。但我觉得并非如此。
在这个靠着相互间所需所取才维持住“信用”这个词平衡运作的世界,除了利用价值,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构成人与人之间的信赖。由此,一旦利用价值消失,或者被另一种更有价值的东西所取代,那么背信是必然的。包括那些曾经在我身边走得很近的人,那些曾经令我一度以为或许真的可以安心去信赖的人,他们最后无一例外都背弃了我,如同裴利安,如同小默罕默德。
所以,我的确是真的没有真正相信过谁,即使是在飞机上对小默罕默德说着我保险库密码的时候。
那时候其实我已经感觉到他可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一些他觉得无法面对我的事,一些他需要借助过量的吗啡,以防去往机场那长长一段路程上有可能被我窥出蛛丝马迹问题来的事。
所以我故意对他说了那些话,关于我保险库的密码,关于我的遗产继承,关于我的绝望……
而这过程里细细观察他脸上不断变幻着的表情,实在是一种无法言明的乐趣。
“在想什么。”左前方那扇门第三次被打开的时候,我听见那个名叫希琉斯的男人的话音。
他声音有些特别,柔和却又清冷,带着面罩听时尤其如此。
因而特别好认。我朝他方向抬了抬头,道:“在想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把这玩意从我脸上拿开。
他似乎笑了笑。片刻后脚步声朝我走了过来,走到我面前停了阵,随后脸上一凉,那只在我脸上蒙了至少两三小时之久的厚重面罩终于被卸走。
不由如释重负地深吸了口气,却随即被前方突然而来的光刺得紧闭上眼睛。
“见鬼,这是什么地方。”别开脸后我问。
自从被他们带上停在机场门口那辆黑色福特后,他们就用面罩将我脸蒙得严严实实,一路车开了很久,直到来到这个地方,他们将我带下车用轮椅把我推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但我嗅到了枪械和机油的味道。正如人们常说,当眼睛无法发挥用处的时候,嗅觉会异乎寻常地灵敏,这地方有着很浓重的军人的味道,由于曾经和一些私人军队待过一阵,所以我对这味道特别敏感。
所以我猜,这可能是某个军事基地。
思忖间,眼前的光突然聚集得更强了起来。似乎是想将我看得更清楚些,那男人把面前那盏灯的光线全部集中向我脸部,强烈的光灼得我脸上隐隐发烫,我想避开,但全身都被绑着,无能为力。
“不用猜了,这里是五角大楼。”他道。
这话令我吃了一惊:“五角大楼?”
本以为是个军事基地,却没想到会是五角大楼,既然这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国防部的?但默罕默德为什么要把我交给国防部的人??
沉思间,似乎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希琉斯又道:“虽然我们的确不是FBI,但我们同样是替美国政府工作,所以不要过多地责怪那个默罕默德,A,把你交给我们,那是因为他真的是在为你好。”
“是么。”我抬头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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