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凑巧的被一个女人轻松地偷袭得手?
不提雷煌心念百转,此时雷瑾正要下令发动攻势,起伏如浪的梵呗,倏然而起,横越房舍林木,从水面上悠扬传来,若歌若吟,如深谷回音,天人相应,正大柔和,无尽悲悯。
仿若佛陀伫立,俯察浩茫大地,仰观昊天苍穹,环顾四方烟云,悟人世无常,证众生有情,生老病死,世人多苦,一刹间,悲从中来,悯由心生,人生的浩叹化作清婉梵音,四大皆空,六蕴清净,以成大道,以度众生。
这种梵音直入灵神,最是消蚀斗志、杀意,所谓上善若水,至柔者强,梵呗虽然柔和,但却直指人心,无形中却是更为霸道,笼罩于钓鱼池塘的浓重杀气渐显动摇消散之势。
‘黄钟’、‘宋太素’、‘上将’,都是表情凝重。 兵法曰:“三军可夺气”,大军征战,士气若散,即难效死用命,事则难为,何况这次针对雷瑾的刺杀还是几方势力的捏合拼凑,当此不利之时,稍不如意,其势再难同心,各自各显神通,自求多福了。 际此对峙僵持地关口,这横插一杠子的梵呗之声对他们更具威胁,必须应对,也顾不上针对雷煌了。
忽然之间,三人默契于心,瞬间达成同盟,引吭作声,或吟或啸,合乾天之韵,契坤地之律,蕴金木之声,含雷霆之威,挟霹雳之势,与这突然而至的梵呗相抗衡。
雷煌倏然后退,一拳轰出,阳极阴生,无声无息击中雷瑾前胸的三处大穴,九天殷雷诀一气贯周天,雄浑浩荡的雷火真炁倏然穿穴破脉,瞬间轮转周天,气上重楼,滋养着雷瑾的气脉脏腑。
雷瑾却是不闪不避,结结实实,诚心正意受了雷煌这一拳。
‘当啷’一声,插在雷瑾脐上两寸地方的淬毒匕首掉落在地,但创口没有出血。
“乖侄孙儿!胆子真够大啊。 这世上很少有人能面不改色受我一拳的。 便宜你了。 ”雷煌冷冷说道。
“叔祖爷的好意,侄孙明白,怎敢拂逆?”雷瑾微微一笑,押宝赌博,有输有赢,这次又是买大开大,他押宝无错,赌自家的眼力算是赌对了,雷煌这一拳杀意、杀势俱无,怎么可能是意在攻击?但错非好赌地雷瑾,胆大包天,换作他人是绝不敢赌这一铺地,毕竟面对的是赫赫有名地‘杀无赦’呀。
雷煌这一拳,助了雷瑾一臂之力,使他得以压制住体内的毒力。
“阿弥陀佛!”
一声洪亮的佛号响过,一老一小两名僧人平空出现在众人面前,人不知其从何来,显然佛陀神通自在,非凡人根器所能蠡测其中神奥也。
这两名僧人乍然看去,貌相平凡,但细看之下,则气度自具,清逸出尘,法度如山岳峻立。
“原来是紫柏真珂大师、藕益智旭大师两位净土高僧莅临四川,弟子忝为主人,未曾远迎,失敬失敬。 ”雷瑾合什一礼,虽然他这话说得客气,也不以侯爵身分傲人,然而是人都知道这仅仅是表面的恭敬。
雷瑾与戒律会的恩怨纠葛虽然不是尽人皆知,但在场这些人又有谁不知道数年前雷琥、雷瑾兄弟被戒律会逼迫的‘糗事’?紫柏真珂、藕益智旭都是戒律会十三峰中人,雷瑾这平虏侯能忍下一口气,并不对他俩怒颜相向,涵养已经算不错了。
不过,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戒律会从中插手,彼此便有了转圜余地,满天雷电有化为祥云彩霞的可能。
雷瑾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有点儿悻悻然地收敛起满腔杀意,仍似意犹未尽。
也只得罢了!
————————————
ps:好几天没空,今天终于写完这一章了。 哈哈,一笑。
第三章 红烛影回 世态炎凉(一)
红烛影回仙态近,翠鬟光动看人多。
九枝连盏的烛台上,火苗摇曳,焰心幽蓝。
暄暖高烛,光照一室,陈设器具在火光映照下,无不充溢着富贵优雅的情致。
博古架后,设着一张矮榻,那矮榻是亿万斯年劫遗至今的整个树根略加雕琢打磨而成,非木非石亦木亦石的玛瑙玉髓质,温润而栗,文理森如,根节盘结,千条万缕,虫伏其根,洞痕宛然,鬼斧神工,天生奇物,清逸华贵,世之所稀。
上面铺一张水竹凉席,几个文锦丝棉靠垫、枕头,俱都精雅不凡,榻边有一六角缺斜不等的矮几,亦是玛瑙玉树所制,上设茗碗酒杯等物。
雷瑾坦胸露腹,犊鼻短裤,斜卧在矮榻之上,闭目沉思。
激烈凶险的接战对垒,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 现在成都从内城到罗城,乃至最外围的羊马城,都已经平静下来。
今夜,成都内城实行临时宵禁。
在经过短暂的混乱之后,适时宵禁的好处,是能较为有力的显示出成都城仍然在西北幕府的牢牢掌控之下,所有居民都不用担心。 比起那些文辞华美的安民告示,宵禁的安民效果立竿见影,迅速恢复了内城秩序,使惊扰不安的民心很快平静许多。
雷瑾身上的伤势,包括腹部之毒伤创口。 都已清创上药包扎停当,然而他以后的麻烦未有穷期。
按雷煌地说法,捅进他腹部的那支匕首,上面所淬的诡异奇毒,毒力腐肉烂骨入于骨髓,难以彻底驱除清净,日后难免如附骨之蛆一般留存于雷瑾体内。 屡屡变生不测;再则雷瑾体内还有毒引、毒媒、毒质所盘踞,亦是不肯就范的恶客。 欲清除毒质。 为斩草除根计,实在难、难、难!
按紫柏真珂、藕益智旭两位大雄高僧的说法,皮囊已朽,污之无伤,宜研佛理,以成正果,皮囊伤毒。 除之后快的得失心,全都是外道旁门,本末倒置,如此这般,实在错、错、错!
按随后赶到的峨眉长老闲月子地说法,其毒难以遽然拔清,只能慢慢设法。
人言人殊,对诸般说法。 雷瑾自己倒是不以为意,他体内种种毒、伤,换个人早已经死了一百回也不止,但六欲倾情血祭毒蛊也好,亢阳真火、山海诀真气也罢,也没要了他的命。 又何惧再多一点毒质?
当然,这并非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地无奈自嘲,实际上在雷瑾看来,包容涵养、熔炼同化、软硬兼施、阴阳并行、霸王道相杂,并非仅仅只是经国济世为政治军的帝王之道。
万法同源,殊途同归,炼而化之,首在涵容,体内伤毒。 亦不外如是。
何谓伤?何谓毒?不胜其害谓之伤。 不容其物谓之毒,反之则否。 譬如砒霜一味。 人皆知其为致命剧毒,然而微量于人则无甚大害,亦可入药治病;而寻常五谷肉食,摄食无度,累积日久,反成毒害,病患时作,损人寿数。 可见是毒是药,在乎运用之妙,不超限度。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推而广之,皆是如此。
空而不空,真空妙有,无中生有,有无相生,包容天下,囊括四海,虚谷能容,海纳百川,何物是毒?何物能伤?
雷瑾包容同化体内的异质毒害,已有成功前例,故而夷然不惧,信心满满,浑不当一回事,他现在所思虑的问题全是军机政事上的长策大略。
烛光中远远近近,几位年青的道姑、尼姑悄然而立,唇红齿白,娇靥如花,或明艳,或媚丽,气质清逸中隐蕴几分妖冶,红烛美人相映,迷离婉约。
她们不是雷瑾身边的四大贴身护卫,而是峨眉派此次随六大峨眉长老行动地‘峨眉利刃’,坤流新锐。
她们的修为火候显然比栖云凝清、翠玄涵秋、倪法胜、倪净渊等稍差一筹,不能很好的藏敛掩饰自身修习了巫媚之术的形迹。 不象当初的栖云凝清等四人,在充任雷瑾的贴身护卫时,内媚之术的形迹就已经很难被人察觉。 这就是这些‘峨眉利刃’目前只能跟随听命于峨眉长老,尚不能独当一面的原因。
因为栖云凝清、翠玄涵秋、倪法胜、倪净渊、凝霜等,刻下都伤毒俱发,六大峨眉长老、雷氏客卿们正忙着替她们解毒疗伤,连‘杀无赦’雷煌看看雷瑾已无大碍,这时都抽身他往,不知忙些什么去了。
由于成都内城一片混乱,执政同知雷水平不得不紧急宣布,在成都内城实行临时宵禁令,而为了万全稳妥,雷瑾也只得暂时安顿在何健府上地书房,不作转移,警戒护卫便暂时交由了雷瑾的精锐近卫和这些峨眉坤流新锐负责。
兼爱城钜子宋太素、青云山宗‘太微西蕃’上将,千音庙宗主黄钟,这三大魔道宗师级高手之所以迟误片刻才赶到何府,错过了围攻雷瑾的最佳时机,以致最后功败垂成,皆是因为有六大峨眉长老带队的峨眉高手紧紧追蹑其后,难以甩脱的缘故。
有道是‘猛龙才过江’,象魔道六宗、畸门、东林党、塞外西域的各方势力,大都有着雄厚地实力,所以为着各自的利益,敢于相继入川,谋刺雷瑾,挑战西北土皇帝的权威。
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故而连帝国佛道戒律会推选的顶级高手十三峰之二的紫柏真珂、藕益智旭入川,也得与峨眉派联系协调。 避免冲突;而魔道六宗联合京师内廷畸门之中的失势派系、外朝臣党中地失意党系、塞外西域的鞑靼人瓦剌人势力联手,却功败垂成,何尝不是因为他们的谋刺行动,严重的侵犯西南一干大小地头蛇地利益,招致了地头蛇们地强悍反击。
对于已经与雷瑾缔结成利益同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峨眉、青城山、公孙堡、弥勒教等四川门派来说。 包括谋刺雷瑾在内,任何欲图对平虏侯雷瑾、对西北幕府不利地行为都是对他们切身利益的挑战。
峨眉派起初并不清楚魔道六宗地人马是针对雷瑾。 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利害所在,赴汤蹈火。
峨眉派的追蹑纠缠,是困扰魔道六宗的大问题,最终也是因为峨眉派这个变数,使他们所有的谋算落空。
一个时辰之前,由于紫柏真珂、藕益智旭这两位代表着戒律会的十三峰强人突然出现。 在雷瑾即将下令进攻的当儿,缓和了敌我不可调和的气氛,彼此便有了些转圜地余地。
当然,最主要的是雷瑾所设定的近期军政目标,除了若干重大的内政事务变革以外,就是即将到来的出塞秋猎和云南整军备战两项军务,最为紧迫和重要了。 这一南一北两个主要的近期作战用兵方向,已牵扯了雷瑾的主要精力。 目前他根本就不想再节外生枝,多生事端。
紫柏真珂、藕益智旭两位的到来,雷瑾其实正中下怀。 这样一来,便有了转圜妥协地台阶,否则敌对双方无法下台,就真的只有厮杀血拼到底的一条路了。
将魔道六宗、畸门、东林党入川的高手就地围歼。 全部残灭,这想法非常诱人,但显然是极端困难的,除非雷瑾愿意为此付出高昂之极的代价,而这代价是雷瑾现在难以承受也不愿给付地代价。 虽然他心性好赌,是喜欢冒险没错,但不代表他会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奇迹而冒险。 事情若没有几成几的把握,方方面面没有考虑周详,没有反复推算过成功的可能,他就懵懵懂懂地甘愿冒险。 岂不是疯了?
毕竟这一帮敌对之人无一易与。 兵法云:“穷寇勿迫”,逼得太紧。 狗急了还跳墙呢。 逼得敌方“困兽犹斗”的代价,雷瑾怎么算都是亏本的买卖,赔本的生意自是不做的好,再则就算是要对魔道六宗、东林党、畸门进行反攻倒算,现在也绝不是好时机。
雷瑾不希望在自己将来出征在外的时候,西北幕府的腹地无法维持一个较为安稳太平地局势,因此眼下与魔道六宗怨仇深结,势必导致魔道六宗事后频繁报复,并不十分符合雷瑾地利益,总之不怎么明智就是。
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地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抉择之下,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此,紫柏真珂、藕益智旭这两位净土宗高僧,提议敌对双方罢战息兵之时,雷瑾狠狠压制住内心里屠戮杀光所有敌对者的冲动,表现得相当的理智,并没有强烈反对两位高僧息事宁人的提议,但他也不想轻易的就这么放敌方退走,没有适当的代价他是不干的,毕竟现在掌握了相对优势,占据上风的是他。
围师阙一,兵法上是这么说的。 讲的是围城三实一虚,不能围得太凶,总要留出相对空虚的一面,予人以逃生的希望,借此瓦解敌方决死苦战的斗志和士气。 自然,这空虚的一面,是真留逃路,还是虚示生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也需要统帅随机应变,根据战局变化临机而断,不能太拘泥于兵法。
雷瑾以为现在的种种形势,决定了他还不能对敌方逼迫过甚,因之他就需要设法分化瓦解敌方的同盟之势,并留出令对方可以保留颜面体面撤退的生路,得饶人处且饶人,彼此来日也好相见。
因之,在雷瑾同意两位净土宗高僧提议之后,经过两位高僧的斡旋,开始简单的谈些罢战息兵的条件。
掌握在手里的实力,这时仍以魔道六宗最为强大,雷瑾自然只与魔道六宗谈条件,象张玉、象何无欢、象‘大日活佛’苏达那木、象‘大鹏王’哈斯巴根等统统撇在一边。
对垒何府。 一战厮杀下来,敌我双方死伤都极为惨烈,虽然还没有细细点算,但战事这么一暂停,伤亡情况很快地就汇总传到双方首脑人物那里——
魔道的青云山宗折损了‘十二煞’地一半,除了陀罗忌被杀,七杀重伤之外。 在外围阻击的擎羊刃、荧惑火、地劫、天刑四首座死于战阵;而青云山‘太微西蕃’参与外围阻击的高手中,‘次将’阵亡。 ‘上相’重伤;除了这些首座高手,还有青云山宗各大派系的精锐好手伤亡。 显然青云山宗即使稍后擢升替补,补满十二煞和太微西蕃的首座之数,青云山宗的整体实力也不免要稍稍打上些折扣了。
兼爱城钜子‘宋太素’所领的霜衣五旅、钜子‘邓陵太始’所领地麻衣六师,粗略概算,伤亡之数也不少于一半。
千音庙的十二阶高手中,由宗主黄钟统率入川地少宫、变宫、太商、少角、变徵、太羽这六阶。 也至少折损了半数左右的人手。
畸门张玉太监所私自招揽的人手,除张玉本人外,更是无一生还。
塞外西域鞑靼人、瓦剌人诸王公台吉那颜贵族手下的蒙古精锐,这次潜行入塞,人数上也相当可观,但在何府一战折损极多。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