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瞬息之间,便已经气散血消,经脉寸断,筋骨碎裂,死于非命。
死尸此时尚未倒地,沼泽中的寒夜潮气却已经在尸身上凝成坚硬无比地冰甲,死状极之邪异恐怖。
飕!飕!
两枝双头长枪自右侧黑暗中破空袭来。 隐挟风雷,劲道十足,直取雷瑾要害。
投掷这两枝双头长枪的家伙,定是飞标高手,时机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无懈可击,又选在雷瑾毙杀对手的刹那之前那一刻,方才投掷出手。 算计之精妙绝伦,契时合机。 亦足以让人叹为观止,浮一大白。
雷瑾斯时刚刚一着出手,毙杀敌手于五步之间,刀势已衰,而新着未出,正处在气势之低潮,若是此刻雷瑾稍一缓手。 两枝双头长枪势必同时贯穿雷瑾的气机防御圈,破中宫而直入,予他以杀伤。
此等精妙算计,可算得上是后天高手的神来之笔。
可惜雷瑾并非一人突进,自有栖云凝清翼护雷瑾之右翼。 不声不响,栖云凝清一只润泽如脂玉一般地左手,在霎时间变得金光灿然,就那么自左而右。 一手横空抓去,丝毫也不闪避。
峨眉七绝之‘金刚杵’,以‘嵩阳大九手’横掌开门,顺势切变为少林虎爪之‘虎跃山冈’,终结于山东鹰爪王之拿法,骨子里却是‘峨眉刺’精髓地揉合活用。
一枝双头长枪吃栖云凝清‘嵩阳大九手’地横掌而出。 震碎于顷刻;另外一枝双头长枪则被她地‘鹰爪拿’硬抓在手。
五指蓄力,紧执长枪,那枪却是力道惊人,竟还在她掌内滑了数寸,差点便要受其伤害,栖云凝清暗松一口气时,枪上蕴藏地三波暗劲却又在这时次第暴发,逆袭攻心,宛若雷殛一般。
以栖云凝清的功力,仍自吃不消。 马步一时虚浮。 往后挫退之时,幸得倪法胜暗送一道潜劲帮手。 才得尽数化去侵体暗劲。
狂飙席卷,气劲交击,翠玄涵秋便于此时斜掠而起,手足多处淌着鲜血,有她自己的,也有敌人的,战况的紧张激烈和凶险绝伦可见——雷瑾这方是绝对不允许‘虎卫左掖’的哨探们有时间传出警讯的,因此毫不留情地施以雷霆绝杀,招招致命,全力以赴,不能留手也不可能留手。
倪净渊和凝霜均陷入苦战,敌方与她俩交手之人却都是强手,武技高强,且进退有序,联手以抗,若非这片刻之间,她俩施加在敌人身上的压力亦是极大,也许就让他们发出了告警讯号。
不过,短暂的殊死搏杀即将结束,虽然还有多处刀光剑影,但雷瑾这方已然占据绝对上风,虎卫左掖的这些哨探再也捱不了多久了。
咔咔!
崩簧声响,追魂夺命的弩矢有如电光一闪,一闪即没!
西北幕府特制可发五矢加一矢的梅花神弩,其实就是对江湖上惯用的‘袖箭’类暗算利器的进一步改进,与官军中所用地各种小弩、匣弩亦是形远而神近,都是利用机括钢簧弹射箭矢,杀伤目标的利器,十步之内,发无不中。 西北幕府辖下的军械衙门已经一再革新改进,使其形制更小,射得更远,贯穿力更强,更加的经久耐用。 此番雷瑾近卫所携带的便是经过第七次改进后的最新款梅花弩筒,共分大小五号,最大地一号弩筒二十步内可击穿铁甲,非常霸道,但不易随身隐蔽携带,而最小的五号弩筒易于隐蔽携带,也能十步穿甲,威力可怖,属于严厉管制,绝不允许外流的军械。
六寸弩矢几乎是在机簧声响的同时贯入血肉,尽羽而没。
尾管带着小羽,粗如筷子,锋利且有倒矢的两支弩矢射倒了最后一个敌人,宣告这次潜行偷袭短促突击的结束。
激战方歇,雷瑾就要松驰下来的刹那,心潮倏然汹涌,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隐隐冲击着他的心灵元神。
芦苇荡中,了望则不能及远,芦苇又常常被风吹动哗哗作响,对人的视听之力皆有影响,但一个经验丰富地高手不会受其影响,任何可疑有异地声响和闪动,皆难逃过耳目感官的敏锐感应。
一声人耳难闻地无形剑鸣,透入五脏六腑,仿佛是来自九幽地府最深处的幽幽鬼泣,慑人心魄,感之心悸,触之悚然,令人心神纷乱,斗志销沉。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如此音杀,斯为可怖。
无尽数的凌厉气机如山崩海啸,向着雷瑾汇聚合龙,动如奔雷,无坚不摧,无可抵御。
天之下,地之上,人之间,瞬间充塞鬼哭神号一般的奇异啸音。
这音人耳不闻,却有撼动神识之威。
四道剑光即在此刻骤然而起,幽芒激射,煌煌烈烈,剑势霸道狂野,剑意张扬恣肆,这是雷瑾身边的四大贴身护卫在这一刻卯上了全力,合而不同的四道‘峨眉刺’剑光,凌厉森寒……
刚刚靠过来的阿蛮,怒火腾升,杀机潮涌,刀山骤发,气机乍起,‘眉妩’双刀奋不顾身楔入,势如雷霆……
凝霜背后的阔大长剑飞腾而起,如龙咆哮……
……
身处气机旋涡中心的雷瑾,此时心无旁骛,手中的缅刀,也看不出有何催力用劲的迹象,没有刀罡气芒,更没有夺目刀光,而更象是手执一口普普通通的刀,沉潜幽邃有如万丈深渊。
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雷瑾处变不惊,心如止水。
心灵、元神、意志、力量,全神贯注,凝聚敛藏——只有在出刀的刹那,凝聚的神意和力量才会陡然发出,那时将是石破天惊的搏杀,摧毁灭杀一切的狂猛。
当者披靡,有我无敌,雷瑾根本不为外物所动!
气脉内奔腾咆哮着雄浑霸道的真炁,雷瑾全身都在内敛无形的刀罡气芒屏护之下,默然等待。
人影刀光,乍合乍分,刀光疾闪,电闪雷惊,黑暗中一片狂乱,每个人都是本能的反应,本能的出手。
可怕的暗劲潜流回旋四溢,气劲相冲,爆炸呼啸,罡风四散,寒气回旋,热流奔涌——这是刀罡剑炁等各种不同质性的气机,或阴或阳,或刚或柔,或晦涩或张扬,或狂野或绵长,全都充斥在这狭小的地域,彼此激荡挤压,彼此冲突散逸,因而造成如此的紊乱异象。
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声响,倏南忽北,朦胧虚影,幻灭不定,流光逸电,鬼魅瞬息。
雷瑾敏锐的感应到了——来袭数人的进攻策应,颇为默契。
但最主要的,是雷瑾已经在刹那间判断出对方的身分,魔道六宗之一的山海阁,其‘山海真诀’的气机,雷瑾实在太熟悉了——来者修为极为深厚雄浑,显然在山海阁地位极高,而且其中一人的气息雷瑾也极为熟悉,那人的‘山海真诀’曾经让雷瑾生不如死,修复接驳断裂经脉的痛苦,非外人可知也。
山海阁的‘首座大子’田襄子,雷瑾又怎么会错认了他?而能够与田襄子联手的人,在山海阁的地位也绝不会低,说不定也是山海阁的‘大子’,至于山海阁的第一号人物‘钜子’有没有来,这也是难说的很啦!
一股无名怒火升腾而起,山海阁的人横插这一杠子,很难说有没有惊动‘蒹葭坞’中的天衣教首脑。 如果打草惊蛇,雷瑾这边所有的筹算说不定都会因此而落空,这如何不让雷瑾忿怒?
但是,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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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卷
第一章 破
水声轻响。
巡哨船轻灵的划开水面,在夜色掩映下靠近码头。
乌鸦脚尖轻点船头,腾身斜掠,宛如大鸟般横空而越,落在简陋的木码头上。
略一张望,四下里杂树、灌木丛生,风中的芦苇不时哗啦作响,乌鸦确认没有什么可疑迹象,即刻放开脚步,疾行而去,转瞬消失在芦苇丛中。
离简陋码头不过百步的芦苇荡中,隐藏着一个草棚窝子——因为半埋于地下,只有走到眼前才会发现这个窝棚的存在。
乌鸦毫不迟疑地钻进草棚,里面狭小而干净,点着两盏油灯,光线昏暗。
两端各摆着一床褥子,一张破旧的地毯四边已经磨损,摆在了中间。 在屋角有一把木头凳子,一张木头桌子,此外四壁萧然,仅有挂毯遮蔽风寒。
‘黑牛’穿破石、 ‘白无常’雷长庚已经在草棚窝子中等着他了。
现在,他们三个的身分,不是被‘荡寇盟’追杀的‘夜航船’逃亡者,而是天衣教外堂六卫的‘虎卫’所招揽收纳的黑道、绿林道中的高手:
乌鸦现在自然不是乌鸦,而是山东闻香教主徐鸿儒旧部‘羽士’于弘;
穿破石现在也不是原‘夜航船’的‘黑牛’,而是遭到南七省通缉的阴贼‘小温侯’王广;
雷长庚如今则是落魄的前鄱阳湖水寇头领‘箕水豹’郑引,再不是‘夜航船’地‘见我生财’白七爷(即白无常)。
这三位原本是要转移到西北去暂避风头的。 后来雷瑾察纳谏言,却又令他们在江南觅地藏匿,留待他日调遣。
恰好在准备迂回突袭‘蒹葭坞’前夕,有若干在巢湖周边市镇寻欢作乐的天衣教外堂‘虎卫’高手,被雷瑾手下的军府秘谍秘密捕拿,并且以种种刑讯手段套问出不少内情。 虽然天衣教的外堂六卫,譬如‘虎卫’的前营、后营、左掖、右掖、大营。 其所辖之人,都仅仅负责拱卫警戒‘蒹葭坞’以及‘秋雪庄’、‘芦荻堡’等天衣教秘窟巢穴的外围。 对中枢之事并不了解,但为着策应对‘蒹葭坞’地突袭,军府秘谍还是禀报雷瑾,实施‘偷梁换柱’之计,分批派出己方精干人员,易容为天衣教‘虎卫’中的高手,混进天衣教虎卫地秘密巢穴潜伏。 以为策应。
穿破石、乌鸦和雷长庚就是被军方秘谍所挑选出来的其中几个,他们事先熟悉了军方秘谍审问出来的虎卫内情,又分别熟悉了他们各自要顶替之人的详细情况,从习惯、衣饰、口音、脾气、心性到擅长的武技,面面俱到,这才在两日前拿着天衣教外堂的信符,混入虎卫后营的巢穴。 所幸他们混入其中地时间不长,又恰好这两日当值。 倒也不虞被人发现某些蹊跷而怀疑他们——不管军府秘谍的审讯是如何的巨细无遗,甚至使用了**药物,以及种种摄魂惑心的旁门异术,但他们在易容混入虎卫巢穴之前,用于熟悉情况和摹拟练习的时间太少,总难免会在应对交往时露出一些马脚。 毕竟是完全的两个人,人前演戏又岂能入戏到真假一如,形神兼备的境界?也只能依赖于各人的灵机应变了。
此夜,便是行动之时。 他们接到秘密命令,就是配合鬼魔猎杀队,秘密控制‘蒹葭坞’秘密水道上地几个要点,接应平虏军水军船只,确保全面封锁‘蒹葭坞’附近水陆通道——雷瑾起程下江南之前,曾经从四川和云南抽调了西北幕府水军大营的一批精锐士兵秘密东下,与‘麻城约’车马行借调的精干船工。 以及从‘天罗’和‘地网’中抽调的人手。 一起混编成一支临时水师,又从南直隶西江总督衙门顾剑辰的南京大营借调水师战船若干。 随时候命调遣,以为接应。 原本这是雷瑾未雨绸缪,将其作为有备无患的后手之一,打谱是一旦情形不妙便借水远遁,毕竟跑到江南杀人放火浑水摸鱼,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而在江南地面,水网密布,以船代步,正好利于雷瑾来去自如地闪转腾挪。 如今,却正好调动这一支临时混编地水师封锁‘蒹葭坞’进出的水陆通道。
三个人聚在昏暗的油灯下,按着地图,分派了各自要做的事情,便熄了灯,鱼贯而出。
不久,巡哨船离开这个简陋码头,沿着水道深入……
破山拳!
乌鸦出奇不意的一拳,击中领路的虎卫武士后背。
那武士应拳跌出,甩到‘甲五’哨站的墙壁上,肋骨断裂的声音是如此的清晰,就象随手折断了一根树枝的声音。 顷刻间这武士已是骨骼碎裂,内脏化糜,眼见不活了。
同一瞬间,从乌鸦身后窜出地两条人影,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扑进哨站把总地房中,稍迟一步的乌鸦只听得房中骨头断裂,机括崩响地声音几乎不分先后的响起。
乌鸦紧跟在后,闯入房中时,屋里剑芒闪闪,寒气逼人,剑刃反映着动人心魄的森冷光芒,宛如活物,其中一口剑的剑身兀自“嗡嗡”地颤动不停,鲜血一抹,映着灯光,别样的惨厉。
房中的两人,连同哨站把总在内,一齐了帐,满地的鲜血,哨站把总一付死不瞑目的样子——五支钢制弩矢全部招呼在他身上,也难怪人死得极不甘心了。
哨站不大,一目了然,因此不待那两名‘鬼魔’割了首级,乌鸦便闪出门去。
封锁水道的船队也该到了。
稍顷,远处亮起一团冷幽幽地磷火。 也不知道是怎么点燃的,就那么在暗夜里摇曳横空,冉冉消失。
第二团磷火……
第三团磷火……
在这芦苇掩映的秘密水道中,三团磷火在空中悬浮摇曳,胆小的多半会以为是有鬼夜行了。
乌鸦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千里火’,咔嚓声响,钢轮发火。 瞬间点燃了火绒,就那么虚空里画了一个大圆。 通报一切顺利。
桨声入耳,战船浮水,缓缓向哨站靠近。
船头灯影里,站着的分明是雷长庚假扮的‘箕水豹’郑引。
成了!
乌鸦暗道一声,松了口气。
就在混编水师按照预先部署展开封锁之际,雷瑾正面临着山海阁对他地突然袭击。
田襄子举手投足之间,“山海诀”真炁犹如海啸潮涌。 其势浩浩荡荡,沛然莫能御之,然而气机流转却是圆融玄妙之极——显然,不管雷瑾如何诡变刁钻,这一刹那,无法避其锋锐,须得与之正面交锋!
另外一位猝然攻袭者,人虽落后田襄子一线。 他的攻击却已然后发先至。
那人地啸音宛如实质,凝而不散,如同夜空霹雳,猛然迸发。
初如沉沉闷雷,但刹那间便拔高至极限的尖锐,轰然撼动雷瑾心神!
而此刻。 真气狂飙,嗡嗡啸鸣,应声涌至,其势雄猛,非同小可,果然是堪与田襄子比肩的山海阁‘大子’之一。
直到此时,嘶叫、气爆、叱喝、尖啸,交会错落,猛贯入耳——这是雷瑾的扈从部属,已经被山海阁方面的其他人牵制。 彼此接战。 互相厮杀,纠缠在了一起。
这一刻。 是山海阁两位‘大子’合力夹击雷瑾,另有数人左右牵制,为其策应。
霎时间已有决断!
雷瑾渊停岳峙,挽刀在手,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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