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不准!”杜安几乎是吼了出来,让朱利亚大吃一惊。
天啊,眼前这个孩子究竟在想什麽啊?竟然当成那个混蛋?杜安突然间,对眼前这个浓妆豔抹的美人,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杜安的眼神冷了下来,伸手拉开住朱利亚的手臂:“走,回去。脱掉这身衣服,不许再说这些傻话 。”
朱利亚已经感觉到灾难的来临,但是他仍执迷於他的一腔柔情。爱情是不会有错的,对不对?杜安是不会伤害他的,对不对?
“我不要,杜安。我爱你,这不是傻话。”
“闭嘴!”杜安终於忍不住吼道:“我才不是推斯特那样的变态!我才不会骚扰一个未成年人!不许你跟任何人这麽说!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疯话傻话?演戏吗?演戏是假的!”
朱利亚吓得竟然跳了一下,突然间就那样浑身僵硬,手脚都不能动弹了。杜安的目光如炬,照得他好像被钉在了一个忘记了台词的舞台上。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完?先是做你的贵族大美梦,现在又要当公主,爱上一个男人?对不起,我不爱男人,我不奉陪!”杜安觉著这两句可能重了点,喘了两口气,缓了一下说:“为什麽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看看这个热爱你的学校,看看你的同学,朋友和老师们?大家都爱你,是那种纯洁真挚的爱,你可以好好保有这些爱,永远都不担心失去,被大家接受以後,你永远都不会孤独,光这一点,就该让多少人羡慕啊。而你对我的这种感觉……那不是真的!”说著说著,杜安意识到似乎话这麽说有些不对。可是他暂时想不到别的,於是,他转身就走。也许话是说重了一点,不过……他必须尽快赶去後台,阻止迪奥提玛夫人,阻止她离开学校。只要夫人还在,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他会回来跟朱利亚道歉的,会帮他慢慢纠正的。
所以,当朱利亚再一次追上来的时候,他把他推开了。
两次三番,最後一次,用力也不是很猛,可是大概因为鞋子导致重心不稳,朱利亚跌坐在了草坪上。
杜安想要转身扶起他,可是,眼角却已经撇到夜幕下降临的警车尾灯,亮著不祥的红灯……
回头再解释。
必须……必须阻止夫人……
其他的一切瞬间都被杜安抛在脑後了……
看著杜安渐渐远去的身影,朱利亚张开嘴巴,颤抖了几下,可是,却没有声音,就像他又回到了念台词发不出声音的那个时候。
他合上嘴巴的时候,眼睛里面却好像灼热得要流出什麽东西。
推搡之中,他的手不知道在哪里刮破了,手上有液体留下,滴了一滴在雪白的裙子上。
一滴,又一滴,红得异常。
站起来的时候,脚尖好像踩到了一个什麽东西,火炬一般地跳动著火焰,硬硬的,也许就是这个东西刮到手了。
朱利亚看不清,也不在乎。
就这样,朱利亚向前走,向前走,绕著大剧场的外面漫无目的地走著。
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
眼睛好奇怪,好酸。鼻子也是。下雨了吗?低著头走,突然间撞上了一个人,朱利亚抬起头。
头发银白,优雅和蔼的笑容。那个叫,叫……什麽……什麽的,派切克?
对方也十分惊讶:“你为什麽在这里?公主殿下……”更加仔细观察了他一下:“有人伤害了你?美丽的小花?”
朱利亚抬起头,泪眼婆娑中他什麽都看不清了。
“派切克先生,您能带我走吗?离开这个学校,现在?”
尾声
约定好的时间,泰伯特亲自驾驶飞行车来接收他的战利品。
他把车子开到小木屋的门前,放弃了偏爱的人工驾驶,转过座椅,看著杜安拖著一个行李箱,一步一步离开他的避难所,走向他的座驾。
雷克顿星宪兵队总负责人,不,现在是尤塔尼亚第三星区宪兵总负责人,熟悉的人都知道他基本上都是一脸阴郁,很少有展颜大笑的时刻。然而此刻,他的嘴角略微上翘,不过那也并不是得意洋洋的开怀,而是有一丝嗜血的兴奋,就好像见到一头猛兽,终於落入猎人的陷阱,满是跃跃欲试要驯服的欲望。
“我承认最後结果出乎我的意外,”等车门关上,车子启动之後他说道:“迪奥提玛夫人是个好人,真的太可惜了。”
“你让我在学校呆不下去了。”杜安麻木地指出。
第二天早晨,等他见到平时会聚集在夫人那里的几个人的时候,杜安并没有办法装作自己毫无愧疚的样子。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下逐客令的并不是一贯讨厌他的亚瑟,亚瑟只是欲言又止,伤心多於愤怒。斯蒂夫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是珍妮。温柔得从不跟人脸红的珍妮。
“杜安……我觉得你并不适合再来这里了。”
杜安想要辩解,想要握住她的手……
她後退了几步:“迪迪的事,不是你的错。我请你离开不是因为她。”
杜安迷惘不已。不是因为这个,那麽是为了什麽?
前一晚,无论他怎麽拼命追赶,夫人还是在他到来之前,就坐上了去警局的车,自首了。
望著那消失了夜空中的红色车灯,杜安颓力倒在了剧场外的草地上。
“是因为朱利亚。”看到杜安脸上不解的神色,珍妮叹了口气:“派切克先生发来通讯,他说朱利亚一直在哭,哭著说你抛弃了他,别的什麽都不肯说,直到哭得哑了,打了镇静剂才刚睡著。派切克先生说他希望能收养这个孩子,已经派律师开始起草文件了。”
杜安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这对朱利亚的打击这麽大。
珍妮摇头:“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擅长和人相处的人,可是,你……没有心。”她难过地说:“你让夫人失望了。”
她伸手递过一枚小小的徽章:“夫人说,这个留给你,希望你记得她对你说过的话。”
杜安伸手接过。
小小的火炬,在黑色的背景前面跳动著。
杜安自己那枚不知道什麽时候丢了。
他握著这枚徽章,在夫人的木屋前坐了一个白天,一个夜晚。
然而,四周寂静一片,好像坟墓一般,再也没有人来。不但没有朋友们的欢声笑语,连鸟鸣声都似乎放弃了这里。
最後,杜安实在无法忍受这寂静,逃走了。
对於杜安的下场,此泰伯特显然并不意外:“嗯,这正是我要达到的目的。”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杜安现在就已经把这个灰鹰一般的男人折杀好几遍了。
泰伯特挥了挥手:“我只要知道你有破案的能力就足够了。你有反抗之心?很好。我今後派你做的事情,你必须要能对抗很多很有权力的人才是。”
“我对正义不感兴趣。”
“这个行业充满了的对正义感兴趣的好人,一块钱可以买一打。可是即能抗压又有能力的人,却很稀少。”
“那也意味著,我今後很可能也不会听你的话。”──学校里那些只认识老好人杜安的人,如果现在看到这个和泰伯特目光平视的年轻人的话,他们不会认得出他来的。
“哦,我不担心这个。我既然能把你搞到手,我也有自信让你听话。我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把你操到巴不得转世投胎,”他身体前倾,用倾诉一个小秘密的亲密口吻轻声说:“我是一个虐待狂。”
杜安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锺,然後,仿佛是厌恶一般地转过了脸。
泰伯特放松倒回座位:“而且,你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提供给你。也许你会大吃一惊,我并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忽略杜安脸上的故作惊讶,继续说道:“我并不在意在执行法律的时候略微修改一下规则。你为我工作,薪金甚至可以高过企业的高级经理,和你留在雷克顿中学的比只多不少……如果你有命活下来的话。”
然而,他看出杜安脸上此时的惊讶,并不是针对的最後一小句,不由得有些得意地说道:“对的,我知道你来雷克顿的原因,并不是热心教育事业。我在车站见到你救下那个小孩,但是功劳却让给别人的时候就留意上了你。一个人不想要名,那麽通常就是想要利。我检查了你的各种记录,没想到更让我吃惊的是,你竟然是中央军事大学的毕业生。才发现你是策划了很久要到这个学校来的,两年前他们计划招收历史教师,你就突然间用远超你平常水平的历史成绩改上了军事历史系。其他的一切策划也让我思考,难道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等我得知迪奥提玛夫人手下一个普通的教师,薪金都相当於一个上校,而你又可以同时领军饷时,总数超过一个少将时,再加上你的家庭情况,我想我的问题终於得到了解答。我很享受揭开你这个谜团的过程。”
“我只是一个平民学生,我参军只是为了混学费和补贴。毕业後,推斯特抢先一步靠关系抢走了这个安稳而有优渥的职位,虽然我最後还是得到了,可我并不知道他已经辞职,所以才拿‘英雄’的虚名收买他,希望能够和平共处。”
……如果他没有这样做的话,那推斯特也就不会回去,夫人也不会……杜安阻截了自己的思路落入疯狂的懊悔地狱。
“矛盾的是,你拒绝了推斯特母亲的钱。”
“我没有,我已经都用光了。”
崔斯特的东西则已经由他母亲派专人取走,来人还留下了笔数目不小的酬劳。杜安立刻把其中的一部分汇给了一家私人医疗机构,用作母亲三年内的医疗和居家私人护理费用。剩下的一小半,他知道如果捐作夫人的律师费肯定是痴心妄想,於是就匿名捐给了雷克顿中学。
“哦,不过那是在事实已经无可挽回之後。如果不是这样,”泰伯特身体前倾,眯眼盯住了杜安:“你会宁愿放弃这笔钱,放弃日蚀,放弃寻找凶手,只要愿意能够留在这个学校,留在……”他停了一下,仿佛搜索一个不熟悉的词,终於找到了之後:“朋友中间。”
杜安此时微笑起来,普普通通,阳光无害的微笑:“哦,是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
“也许比你知道得还要清楚。”
“那就好。”
泰伯特放松後靠,报之以谜一般的微笑:“我觉得,以後的日子应该会很不沈闷了。”
两人沈默了下来。
杜安将眼光投向了车的底部,透明的地板,脚边还是来时那个孤零零的旧箱子。
小木屋里的东西已经整理收拾完毕。朱利亚的东西已经整齐地收进了一个大纸箱,写上他的名字。杜安知道珍妮会把它们很快寄到朱利亚的新家去的。
关门前,杜安最後一眼回望这个留下无数欢笑与回忆的地方。一切整整齐齐,朱利亚和杜安的痕迹已经荡然无存,而沙发上的垫子仍旧蓬松而舒适,磨旧了的地毯厚重柔软,壁炉架上采自夫人花园的鲜花依然鲜豔欲滴,空气中依然停留著迪奥提玛夫人的感觉,就好像她马上会推门回来,笑著对杜安说:“杜安,你傻站在那里干什麽?快来帮我抱一下孩子们的作业,这些孩子们做出来的东西啊,你都想不到的聪明。”所有人又都会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
他不再回忆,而是贪婪地,向下面熟悉的景色投去了最後的目光,仿佛要把一切细节都刻印在脑海中,永不磨灭。
重力场转换旋转的瞬间,大地变到了头顶上,校园如一个仙境般的小点,极速离他远去。
四周云雾翻滚,飞车终於坠入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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