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蛋啊,过年吃一个出油的咸鸭蛋,保准明年富得流油咧!”
“糖块花生啊,过年的零嘴,一样都不能少,便宜卖喽!”
两旁,每个摊子口都聚集着百姓,还有卖东西的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青璃和淳于谙靠在最边上,人多,大家都忙着四下里寻找自己想要的物事,也没空看他们这两个违和的人。
“夫君,前面的小娃,一直在看我。”
青璃在一个卖糖画的中年汉子那里驻足,她非常喜欢这样的民间手艺,这种东西,在现代也算是一门绝学,只有在一些老景区才能看到,很多手艺已经失传了。
汉子人高马大,但是手艺不赖,在一块光滑的木板上,用糖作画一气呵成,很多小娃都闹着让大人买。有些小娃还会玩那个转盘,抽到什么动物就是什么,也增加了趣味性。
青璃和小娃们挤在一处,聚精会神地看着作画,中年汉子正在画一只老虎,虎头部分栩栩如生,真真是猛虎下山,只用了寥寥几笔就把老虎的威风展示得淋漓尽致。
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青璃抬起头,发现正是前面一个骑在大人身上的小娃,小娃也就四五岁,粉嫩的,没有看作画,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青璃看。
“恩,怎么?”
淳于谙一直跟在身后保护自家娘子,生怕百姓们人挤人,冲撞了。青璃这么一说,他转了一个方向,也看到了那个小娃。
“没什么,就是觉得奇怪。”
说不上哪里奇怪,一个四五岁的小娃,不看吸引人的糖画,不停地看她,根本就说不通,难道她现在的造型比画还好看?小娃那么小,根本还不懂得美丑。
对方太小,青璃摇摇头,和淳于谙继续向前走,很快,她发现了不对。背着孩子的那个男子獐头鼠目,眼睛乱瞟,一看就是宵小之徒,而此男子四处寻找目标,找到穿着打扮不错的,就会蹭过去,指挥上面的小娃下手。
淳于谙显然看到了这一幕,但是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也懒得管闲事。青璃摇摇头,只是无奈地叹口气,夫妻二人正在继续采买,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小娃偷到钱袋之后,用力一抛,钱袋正好朝着不远处青璃的方向砸来。一切只在电光石火之间,淳于谙大手一挥,稳稳地接住钱袋,他身上立刻出现冰寒之气,眉头轻微皱起,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下面的宵小男子发现之后,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对着上面的小娃掐了一把,然后飞快地带着人钻到人群中想要逃跑,彼时,丢钱袋的人已经发现,正在破口大骂。
“妈的,大过年的,那个丧尽天良的偷了老娘的钱袋?诅咒他家成绝户头!”
一个高大健壮的女子“呸”地吐了一口吐沫,人群中有好心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小声地道,“在那里。”
“哪里?看老娘不整死她!”
高大女子转过头,瞬间瞪着眼睛噤声,她没看错吧,前面那个一身黑衣,着黑色的大氅,一脸寒冰之色的男子,怎么有点眼熟呢,好像是淳于少将军。
青璃眨眨眼,马上反应过来,她一个跃起,在人群上空瞬移,很快发现那个带着小娃的男子,随身抽出一条丝带,对着宵小男子缠了过去。
小娃默不作声,做了几个手势,之后还是原来的姿势,紧盯青璃不放。
周围的百姓见有热闹看,呼啦一下,全部在周围围成了一个大圈,刚才青璃一个跃纵,让众人见了世面,原来真有这种功夫,比杂耍和戏班子还好看,后来的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儿的问。
“这位女侠,饶了小的吧,小的也是没办法了,马上过年了,家里啥也没有,还有儿子要养活呢。”
宵小男子可怜兮兮,那眼泪和不要钱一样流,见事态不好,立刻下跪求饶,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们就软了心思,还有人替求情的。
世道艰难,百姓们也不容易啊,要是有银子能吃一口饱饭,谁愿意去偷去抢呢?赶上今年雪灾,前段的物价涨的太快,大过年的,大家都图个平安吉利,既然没造成损失,不如放过他一次,也算积德,给这男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被偷荷包的高大女子站在旁边不敢吱声,那个被偷的人是她,怎么发现这事态有些不太对呢,她一时间也糊涂了。
“这真是你的儿子吗?”
小娃水灵灵的大眼睛,面皮白嫩嫩的,而男子贼眉鼠眼,就算是基因突变,也生不出这么俊秀的小包子。而且这个小包子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比划着,青璃也看不懂,只明白这个男子不是他爹。
小娃很机灵,指着自己的衣袖,青璃点点头,把他放在淳于谙怀里,挽起小娃的衣袖,上面一片青紫色的痕迹,纵横交错,让周围百姓们抽了一口冷气。
“这真是亲生的吗?咋被打成这样啊!”
“造孽啊!”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立刻变了一个态度,看着男子的眼神也变得不那么友善。宵小男子张口结舌,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天啊,那个黑衣男子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他不自觉地就哆嗦着跪下。
溧水城知府死了之后,衙门已经被贴上了封条,一切都交给城北大军打理,淳于谙不动声色,也没有说话,没有多久,宵小男子自己经受不住压力,差点尿了裤子。
“这小娃是小的在凤阳小凤县上捡来的,也不知道谁家的娃娃,就把他带到了溧水城。”
宵小男子可不敢实话实话,加了点水分。小娃确实在凤阳找到的,但是是他拍花子拍来的,本想买出去赚一笔银子,等到了溧水才发现,这娃是个哑巴。
无奈之下,只得做老本行,让这个小娃和他一起偷银子,要是不从,他就打骂,不给饭吃。好在这个小娃虽然是个哑巴,人还挺机灵的,也是这个机灵劲,害了他,这不,用这个小手段摆了他一道。
真相大白,百姓们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淳于谙把男子交给城北大营的士兵暂时管理,扔到知府的衙门的牢狱,等溧水城有了官员之后量刑,小娃暂时寄居在一个好心的百姓家,等年后在委托专门的人去帮助他寻亲。
事情解决,人群散去。青璃拉着淳于谙继续逛街,碰到了几个来采买的城北大营的士兵们,众人不顾淳于谙的黑脸,自觉跟在二人身后,偶尔青璃回头和士兵们聊几句家事。
临近午时,人群依然没有减少的趋势,一些摊位上的东西卖完,收拾走人,很快有新人补上,东西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碗筷,木盆,各类的吃食,自家做的年糕,粘豆包,鞭炮,络子,绣样,年画等等。
青璃买了一副年年有鱼釉彩的碗筷,象征吉利,又买了红纸,鞭炮,还有一些特色的小零食,淳于谙跟在身边负责拿东西。
走了一上午,青璃有些累,她垂垂腿,见到一边还有摊位,零零散散坐着几个百姓。出摊的是一对老夫妻,卖热汤面,肉馅的大馄饨,青璃请客,请士兵们吃饭。
热闹的集市,一直到下晌快到晚膳时分才结束,百姓们满载而归,欢声笑语,青璃转悠了一天,热闹也看够了,很是满足。在这种紧张的战事里,更应该调解一下情绪,偶尔放松下也不错。
夫妻二人回到小院,淳于谙才算真正松口气,可算甩掉了那些烦人的跟屁虫,他怀疑自己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只要自家娘子在,士兵们也不怕他这张冷脸。
今日是小年,菜品要丰盛一些,夫妻二人上阵,各自展现拿手的手艺,青璃学着做香酥鸡块,早上出门之前就开始腌渍,现在差不多入味,裹上一层淀粉,下油锅大火炸,一直到金黄色为止,小院里阵阵飘香。
快到了饭点,城北大营的几个高级将领来到小院的门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看向才被从马厩里调出来的方侍卫。
方侍卫学聪明了,他可不敢得罪少夫人,这次主要是过来赔礼的,但是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少夫人这边吃食精致,他那点东西根本拿不出去手,丢人,还不如不拿,省了银子。
“张副将,不如你先推门进去好了,咱们肯定跟上。”
几个将领商议好过来蹭饭,听士兵们说,少将军今日陪着少夫人去集市转悠了一天,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他们推测出,晚上定有美味,肚子里的馋虫犯了,这才舍了面皮。主要少夫人这里的酒都是精品,有银子也买不到这么好的。
“少扯淡,为啥总是我?你忘记少将军上次对我黑脸了好几天的事了?”
张副将人比较老实,每次都是他先进门,后面那几个奸猾之人,总是推他身上,有段时间,少将军怎么看他都不顺眼,他差点和方侍卫一起去马棚伺候母马坐月子。
青璃刚炸好鸡块,从灶间出来,看到门口鬼鬼祟祟几个人,捂嘴轻笑,回来的时候门口无人等候,她还在奇怪,这些人真会赶,赶到饭点来了。
“少夫人!”
后面有将领抬手打招呼,青璃开了小院的们,叉腰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跟在身后的方侍卫,几个月不见,还是那副憨厚的模样,她被这幅忠厚老实的外表骗过好几次,青璃咬牙切齿。
“少夫人,这次属下是来致歉的。”
方侍卫搓搓手,一脸愧疚之色。他是悔恨当初不该隐瞒,主要原因是伺候马这个活计简直太辛苦,哪有做少主的亲卫好,不时还有油水,真是猪油蒙了心啊。
“进来吧。”
青璃翻了一个白眼,不用指望方侍卫道歉多么真诚,现在先给他记账看表现,要是再敢阴她,嘿嘿,等回到京都一起算账,告诉他媳妇他在北地不老实,让他回家跪洗衣板去。
淳于谙正在灶间里炒菜,做了一道新学的醋溜白菜片。所谓新学的,就是青璃说好用什么调料,他来斟酌,下过爆炒,一气呵成,装盘。
“少将军,属下来!”
这些将领看到少将军端着菜,吓得不轻,立刻跟在后面献殷勤。青璃也不客气,想要白吃也得做活,正好帮助她捡碗筷,端热水。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青璃点燃了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让这个映着白雪,宁静的小院落,笼罩上一层暖暖的光晕。
内室里,点燃了两盏油灯,淳于谙用铁丝挑亮了灯芯。今日小年,也算是过年的开端,也没必要端着少将军的架子,能来的都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用分什么尊卑。
淳于谙收敛了气场,将领们就放心多了,席间,大家夸赞菜色,又在夸赞好酒,青璃笑而不语,大部分都是自家夫君做的,这个时候她聪明地没有点破。
“少主,也不知道这场战争啥时候才能结束。”
方侍卫喝了一杯酒,黑面变成黑红色,他还在感叹,一晃离开京都已经有一年多了,这场战事刚见到苗头,如果把大秦占领,还不知道需要多久,他有些想念在京都的媳妇和小娃。
“只要占领沛水,就快了。”
旁边的张副将拍了拍方侍卫的肩膀。若不是有少夫人相助,还没这么快拿下泗水城和溧水城,等到冰雪融化,大周城北大军和北堂谚的军队联络上,里应外合,占领沛水,一路挥师北上,也就两三年的事。
用四五年的时间,攻打下一个和大周同等的强国,这已经是不可置信的最快速度。
“唉,但愿南边别再有战事了。”
不是士兵,不是将领,永远都不知道在军营里多么辛苦。青璃以前也不了解,不知道士兵们过的什么日子,有些百姓总觉得吃皇粮多么好,这口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三伏天顶着大太阳或者雨水训练,三九天冒着严寒风雪,开战的时候上战场不要命的杀敌,还要忍受新伤旧伤的伤痛困扰。
“等以后天下大定,属下就不想干这一行了,准备辞官,到时候跟着少夫人做个掌柜也不错。”
其中一个将领举着酒杯,敬了青璃和淳于谙一杯,青璃用果酒代替,听到之后笑道,“那倒是好,最好给我做个船长,将来啊,生意可要做到外海去。”
未来的世界更广阔,她想去未知的地方见世面,领略世间所有美好的景色,这才不枉走这么一遭。现在所有的苦难都是为未来打基础。
“你想的美,少夫人还缺掌柜?”
方侍卫放嘴里一粒花生米,吃得津津有味。青璃这边的铺子多,待遇好,每年都要赚大笔的银子,掌柜有红利,那比他们这些将领的俸禄还多。
众人七嘴八舌,话题也是五花八门,说起这么多年打仗的一些趣事,淳于谙话不多,青璃也认真听,几个将领倒是非常活跃,话题不断,一边吃酒一边闲聊。
“姜贵妃才是个人物,可惜死在了少夫人的剑下。”
张副将叹了一口气,在他眼中,姜贵妃这种有谋略的女子,就算做女皇也使得。就是她没这份心,不然大周或许在弘德帝掌权的时候就易了主,所以啊,还是女子见识有限。
这话青璃认同,这个时代男尊女卑,若稍微有那么一点男女平等的思想,姜贵妃一定是另外一个武则天。她的牌比武则天还要好,背后有姜太后这个大靠山,又生了耶律楚仁,深受弘德帝喜爱。
姜贵妃的性格阴狠毒辣,果断,能屈能伸,又得到皇帝全部的爱,唯独差了一个皇后的名分。白皇后笑到了最后,可惜,隐忍了二十余载,最美的年华,在寂寥的皇宫中。如今耶律楚阳当政,她被封为皇太后,有什么用呢?高高在上,还是一副冷板凳而已。
“如果她不是为了耶律楚仁,应该没那么好杀吧。”
姜贵妃这种女子,对谁也没有真感情,恐怕对把他当成心肝的弘德帝也是半真半假,心中只有这个儿子罢了。姜贵妃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众人闲聊到天色完全地黑暗,一桌子的菜热了几次,最后吃了个干净,几个人打着饱嗝,东倒西歪,都喝得有点多了。淳于谙脸色黑了黑,看着这些人,无奈地走出门,对着天空放了一个信号弹。
片刻,有大批的士兵赶到小院。少将军很少用信号弹这种东西,他们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抬回去,马上。”
自家的偏厅沙发被其中一个将领占据,正躺在上面,打着呼噜,一旁还有个酒品不好的,喝多了就唱小曲,青璃仔细听良久,也没听明白这位唱的是什么。
方侍卫还好,站在院子外面的雪地上,非要堆雪人。对于这些人,青璃发誓,下次一定不给他们拿高纯度的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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