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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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魔-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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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子看不见幼魔,对这几句话莫名其妙,“我是秃子,你是小秋哥,咱俩长得一点都不一样,瞧,我的脸比你尖。”

慕行秋根本没听进秃子的话,他与幼魔就像比赛一样催动法力,将幻术注入灯烛之中,虽然他不能直接控制九名乱荆山道士,她们的所作所为却正符合他的心意。

啪的一声,一柄玉斧裂开了,大拘魂师提前施展了置换魂魄的法术,却忘了玉斧的承载能力远远小于霜魂剑。

一道裂纹就让玉斧不再是法器,坠向地面的大坑。这引起了一连串反应,从玉斧当中出来的魂魄立刻冲向另一件法器。附近的一面铜镜也掉了下去。

秃子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突然说:“小秋哥,你还欠我一面铜镜呢,记得吗?打仗之前你许给我的。”

“你马上就会得到数不尽……”慕行秋闭上嘴,他想起来了,那是他与芳芳一块向秃子许下的诺言。

信心流走,悲从中来,慕行秋的幻术瞬间中断,幼魔也消失了。

第二百八十章 唇枪舌剑

越来越多的法器承受不住过量魂魄的进入而破裂坠落,像一枚枚成熟的果子,掉在金黄的坑底,成为一地碎片。慕行秋在幻术中断的一瞬间,又将它接续上,他不能就这么认输,即使两败俱伤,他也要坚持下去。

秃子在原处慢慢地旋转起来,他笑了几声,突然收住了,因为他看到不仅孙玉露陷入悲伤,小秋哥的神情也没有那么兴致勃勃了,他一边旋转一边询问:“小秋哥,你怎么了?是因为我说咱俩长得不一样吗?还是你想起芳芳了?”

慕行秋已经能接受芳芳死去的事实,直到现在才发现,他将孙玉露对孟元侯的情感挖掘出来,自己心中也有一座精雕细琢的情感雕像随之显露,比他想象得还要精美,吸引力还要强。

明知这是念心幻术带来的结果,他还是忍不住想起过去的种种遗憾。

“我跟芳芳真正相处的时间没有多少。”他说,没有固定的倾诉对象,秃子也好,孙玉露也罢,都不重要,他只想说出憋在心里的话,“不是她在存想,就是我在练拳,在一起的时候也都用来查找书籍了。我以为会有几百、几千年的时间可以和她在一起,我以为将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才是最佳时机,可是……”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秃子满脸茫然,只是在原处旋转,倒是对面的孙玉露开口了,“可是被意外打断了。修行不就是剔除意外的过程吗?道士孜孜不倦地绝情弃欲,为的就是提前斩除一切意外,万分之一的可能对凡人来说几近于无,对寿命长远的道士却是巨大的威胁,一半的可能凡人尚且愿意尝试,道士却必须远远避开。死亡的可能永远都存在,改变不了死亡,就得改变对死亡的态度。咱们都是道士,理应斩断情缘,却心存侥幸,迟迟不肯动手,结果遭到了惩罚。”

孙玉露说得头头是道,可她眼中仍有泪珠滴落。

“我宁愿遭受惩罚。”慕行秋在与心中那股不可遏制的悲痛作斗争,他是施法者,挑拨别人的情绪,绝不可以自己被情绪淹没,“我希望世上有地狱,起码芳芳还存在于某个地方,我希望人死后会变成鬼魂,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即使这是两个世界,即使互不相闻相见,只要知道她还留在这里,我就心满意足了。记忆是对道士的惩罚,可这是记住芳芳的唯一方式,我愿意一直接受惩罚。”

“你要入魔了。”孙玉露显出几分怜悯,“因情入魔是最痛苦的,你会痛哭流涕,你会面目可憎,你会心存怒意,恨不得杀死所有人,带着整个世界去与你心爱的人汇合,可是一旦内丹和魔念被夺走,你连一条狗都打不过。在别人看来,你就是一个讨厌的可怜虫。”

“只是我吗?你也要入魔了,孟元侯虽然活着,对你来说却跟死了没有区别。”慕行秋变得残忍了,自大情绪仍在对他施加影响,他不能忍受被对手教训,“我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孟元侯从来没提过你的名字,他一心修行,早就把你忘在了脑后。你不仅陷入情劫,还是一厢情愿的情劫。”

孙玉露身子颤抖,泪水流出的更多了,她拥有年轻的容貌,年纪却已上百岁,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流过如此多的眼泪,“不是一厢情愿,我知道他对我是有感情的,那都是从前的事情,你没见过,也不懂。”

法器掉落得越来越多,另外八名乱荆山道士释放出来的拘魂之力却越来越强,她们已经失去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将法器失效当成一种威胁,魂魄是灯烛科道士力量的来源,在自身衰弱的情况下,她们唯一的应对手段就是召引更多的魂魄。

“我不需要见过,孟元侯宁死都不肯离开思过洞穴,那就是对你毫无感情,他心里想的全是修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慕行秋的心越发冷酷,他将这场对话当成了生死攸关的战斗,必须击败敌人,在这种时候,刻薄的语言就像是锋利的刀剑,一个针对人心,一个砍向肉体,目的却都是一样的。

孙玉露虽然对孟元侯怀有感情,还没强烈到形成情劫的程度,可是在念心幻术推动下,她的情劫提前发作了。她的头脑并不糊涂,明白一切道理,可这些道理都敌不过那张毁掉半边的脸孔,过去的记忆一幕幕显现,作为一名餐霞道士,她对细节的重现能力比慕行秋要强大的多。她一遍遍观看,一遍遍分析,从中寻找孟元侯对自己怀有真情的证据,可疑惑总是存在,在心境之湖上激起一圈又一圈波纹。

“你是对的,孟元侯根本没在意过我……不,你是错的,他看向我的目光,我不会认错……”

孙玉露患得患失,身体抖得越来越剧烈,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她就会和周围的法器一样破裂并跌落。

秃子稍一用力,停止旋转,面对着慕行秋,严肃地说:“小秋哥,你可太坏了,把人家都说哭了,这可不像你啊,你从来不欺负女孩子,从来……”

“闭嘴!”慕行秋怒气高涨,他正处于战斗的最关键时刻,高举兵器,就差最后一斩,这时由不得任何人干涉。

秃子吓了一跳,脸色一下子变了,忘记用力,又开始旋转起来,开始的时候茫然地张着嘴,一圈之后面对慕行秋时急忙把嘴紧紧闭上,眼神躲躲闪闪,如果他还有身体的话,这时就是手足无措了。

慕行秋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对秃子有多重要,说出的狠话伤害也更深,他不想让秃子害怕自己,于是很自然地分出一股幻术之力,想要扭转秃子对自己的看法。

秃子情绪简单,慕行秋还在幻境第一层的时候就能轻易感受到,所以他没有特别用力,只是轻轻一触。

没有穿透,他的幻术居然被挡住了。

慕行秋微微一惊,马上加强法力,可还是没有穿透,秃子的防护能力居然比一般的吸气道士还要强大。

“停。”当秃子再一次转过来时,慕行秋叫了一声。

秃子听话地停住了。

慕行秋望着秃子的头发,发髻往下不远藏着魔族心脏的地方,正发着微光,他一直在专心施法,居然没有注意到。

“左流英,又是左流英,鬼鬼祟祟,为什么你不出来说话?”

秃子更害怕了,嘴唇闭得太紧,有些发白。

一共十一个金色小人,从秃子的头发里飞出来,分别飞向不同的人,其中也包括慕行秋。

慕行秋哼了一声,他的信心已经增加到狂妄的地步,面对左流英从祖师塔里发出的金色小人也丝毫不惧,黑色长鞭从袖口里伸出,鞭梢直击目标。

金色小人没有躲避,正被击中,两只小手抓住两根马毛,似乎要与长鞭进行较量。长鞭甩动,像一条咬住猎物的野狗,拼命地左摇右晃。

秃子的眼珠追随鞭梢快速地移动,憋了许多话却不敢开口。

金人没有被消灭,慕行秋怒意更盛,他能一心二用,于是一心继续对孙玉露施展幻术,并通过她影响所有乱荆山道士,另一心控制长鞭,非要将金人置于死地。

孙玉露再次开口,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没有了,在金色小人的护持之下,她对念心幻术的抵抗力正在逐渐增强,“慕行秋,回头吧,你即将入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你为芳芳入魔,可入魔之后就再也没办法保护她的魂魄,更没办法从风如晦那里夺回她的神魂。”

“保护好你自己吧,你的情劫已经成形,即使摆脱幻术也没用,你度不过情劫,会比我更早入魔。”慕行秋分心施法,两不耽误。

“你说得没错,我无法度劫,我本来就不是天才道士,几十年了,还在餐霞境界游荡,我想我的修行到头了,入魔就入魔吧。孟元侯是天才,他滞留在餐霞境界,因为他非要走险路,等他度过难关,会有一番作为。你说他没死,我相信,没准百年之后的一天,庞山祖地会跳出一位让天下大吃一惊的道士来。如果你没有入魔,请你到时替我转告他……”孙玉露停顿了一会,似乎无法将内心的情感转化为语言,最后她说:“他值得我为他入魔。”

秃子终于没能忍住,开口小声说:“小秋哥,求求你,别变得太快,我跟不上,芳芳也会认不出来的。”

慕行秋眼中怒火燃烧,这股怒火没有明确的目标,他只是单纯地憎恨一切,唯一的遗憾是自己没有力量毁天灭地。

长鞭仍与金人激烈战斗,已然占据上风,鞭梢的几根马尾将金人的两脚一手牢牢束缚。

慕行秋的另一股念心之力也在增强,在他为中心,阴冷潮湿的寒气已经扩散到百里之外,无数魂魄正通过他的身体向霜魂剑聚集,时不时分出数十只去将附近的法器一一挤裂。

只剩下七只灯烛还在留在空中,八名乱荆山女道士摇摇欲坠,正在施法的她们比平时要脆弱得多。

所有事情都在这一刻发生了,没有给任何人以考虑的时间。

金人虽然能减弱念心幻术,孙玉露却已抵抗不住内心情劫,那是她自己的劫,谁也帮不上忙,她决定放弃了,准备一头扎进对孟元侯的记忆当中,再不回头。

砰的一声,仅剩的七只灯烛同时破裂,八名乱荆山道士齐声惨叫,全都显出真实面貌,也向地面坠去。

秃子向陀螺一样快速旋转,根本停不下来,只能哇哇大叫。

霜魂剑自己具有了拘魂的能力,在乱荆山全部法器损毁之后,仍然继续吸收魂魄,而且更快更强,形成阴冷旋风,影响的范围更远了。

剑身抖得如此激烈,慕行秋拼尽全力才能握住,长鞭倏地缩回袖子里,与它搏斗的金色小人消失了。

孙玉露的神色开始颠狂,低低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里溢出。

秃子大叫:“小秋哥,救救我!芳芳、芳芳,救救我,我是秃子啊。”

慕行秋猛然站起,手中的霜魂剑像一只活过来的野兽,挣扎着想摆脱人类的掌握。

他感觉到一只与众不同的魂魄,似乎——在命令他停手。

第二百八十一章 魂魄之力

断流城居民的美梦开始变成噩梦:他们梦见狂风呼啸,一路摧枯拉朽,要将城墙、房屋、树木通通带走;他们梦见天气阴冷,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雾,令寒冬的夜晚更加黑暗,在不可知的地方似乎有一条条软绵绵的手臂悄悄伸出,要趁人不备将其带走。

就在这样的黑夜之中,却有点点萤光闪烁,带来一些温暖与光明,就是靠着它们,断流城的居民虽然在梦中惊恐万分,却没有一个人惊醒。

介河东岸各支军队的符箓师们大量出动,近千人通力合作,在河面上设置了至少五十层禁制,终于挡住了汹涌而来的寒潮,士兵们都已穿束整齐、备好了马匹,只要前方的禁制失效,立刻向更远的地方逃亡。

曲循规专用的十六匹骏马牵拉的战车就停在帐外,他本人在帐内密切地关注着断流城里发生的一切,想要弄清庞山和乱荆山道士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断流城内,只有几名庞山弟子还保持着清醒状态,辛幼陶前往城守府看了一眼,发现金色小人将公主等人保护得很好,又回到客栈。庭院里,年轻的道士们围着五行科首座申继先,等候他做出决定。

申继先在庭院里已经站了好一会,头顶一丈左右的空中悬着一只铜铃,发出零乱的响声,手中托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火苗在阴风的吹拂下怪异地直立着,长达一尺,像是被抻长的匕首。

“太多了。”申继先喃喃道,似乎没发现周围多了一个道士。

辛幼陶不敢吱声,乖乖地站在沈昊身边。

“乱荆山这是要把城外的所有魂魄都拘走吗?”只有杨清音敢于发问。

“照这样下去,战场上留下的魂魄恐怕都不够。”申继先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几场大战留下至少十万只魂魄……这怎么可能?除了司命鼎,还有如此强大的拘魂法器吗?”

小青桃突然在申继先身后开口,为了不让伙伴们觉得太怪异,她特意强调这不是自己的话,“左首座说了,司命鼎是道统至宝,能够无限地容纳魂魄,乱荆山拥有十到三十件九品以上的法器,都能容纳十万魂魄。”

“还有左首座不知道的事情吗?”申继先冷淡地问,小青桃轻轻吐了下舌头。

小油灯的火苗抻得更长了,细若游丝,终于不堪外力的拉扯,断为数截,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就全都被阴风卷走,像一截截鬼火向城外飘去。

申继先袖子一翻,油灯和铜铃消失,他不想再等了,左流英有想法,他也有,“我要去查看九玄引阴阵的情况,你们留在这里。记住,此刻断流城内除了你们几个,再没有其他清醒的活物,一旦发现怪异的东西,先出手再问是谁,明白吗?”

“明白。”几名道士齐声说。

申继先没有御器,直接升上天空,向城外的大坑快速飞去。

望着首座的背影,杨清音深感不安,“我不应该让秃子进去,乱荆山肯定又在使坏,她们非得把所有庞山道士都带回乱荆山不可。”

“未必。”沈昊更冷静一些,“这个拘魂阵虽然强大,可是只对魂魄和凡人有效,对道士,起码到现在还没有多大影响。”

他的话刚说完,阴冷的寒潮变得强烈了,仿佛一股正在暗中加速的旋风,其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虽然只显露出一点点,却足以令道士们心惊。

庭院里的道士全都亮出了法器,他们已经无法在寒潮之中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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