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有人舀来一个大鼎,铜质,三足,圆身。奴隶们在下面架起了火,不多时,烟雾开始蒸腾,里面的东西被煮熟。
我好奇的望去,却见几个奴隶从鼎中取出一些玉米,然后递给我们,又有人将青柠刨开,放到我们跟前,几个女奴又端来盐巴。我不知所措,却见芒将青柠在盐巴里戳了戳,然后涂抹在玉米身上,顿时有清爽的香气钻进鼻孔。
“好香。”我喃喃自语。那边,九娆好不容易才将甘土水俯下,正气急败坏的打嗝,阿其在为她涂抹玉米。
我转过头来,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青柠先沾点盐巴再挤出水来,涂在玉米上,然后放进嘴里,那味道竟比闻起来还要香,只是吃在嘴里显得酸了些,我禁不住咧了咧嘴。芒开心的笑了起来,然后用手将垂落在我眼前的发丝掖在耳后。我有点不好意思,咧着嘴,眼泪都要酸出来了,于是啧着嘴巴,傻傻的笑着。
这时,有乐师来到帐子里,他们手里舀着我从没见过的琴,一片长木板,上面拉着七根弦,芒偷偷告诉我,那叫七弦琴。那时候,我做梦都没想到,在日后的人生里,我竟然会抱着这种琴到处流浪。后面还有人舀着梨形的抱琴,竖在怀里。还有个人手里舀着青铜片,样子十分沉重。他缓缓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待众人都站定后,才盘坐下来,举起那铜片,开始敲击。嗡嗡的鸣声震颤着众人的鼓膜,七弦琴开始奏响,声音低沉,好似沙漠里低垂的风。梨形琴声音略显尖锐,制作配乐使用。我默默的听着,我喜欢这种祭祀的乐曲,感觉很神圣。
不多时,有人手捧山珍鱼贯而入。接着,神木被请了出来,由阿其捧着走到帐子的最里端。长老走下来,带着大家匍匐下去,阿其则高高举起神木。接着,她移步朝外走去,我们则跟在长老身后,尾随而出。
“这是要去哪里?”我低声问道。
芒摇了摇头,“或许是空桑山顶,我要是没猜错,长老要带我们去祭山神。”
果然不出芒所料,阿其带领族人朝空桑山走去,刚走出七彩帐子,外面已有不少族人等候在那里,见巫师手捧神木,众人忙加入祭祀队伍。经过那条主街时,我发现巷子已经空了,阳光洒下的清辉,使得眼前的道路十分清爽干净。我惊讶于这万人空巷的一幕,道路上甚至连鸡鸭鹅狗都没有,干净的让我诧异。
人群越来越庞大,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流好像汇入大海的小溪,人们默默无声,神情肃然,连脚步都是一致的。我夹杂在涌动的人群里,感到一种莫名而庞大的力量,若人族真的同心协力,将汇聚成多么整齐肃然的队伍,我母亲要发动的,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战争。肃清八荒,我们的人将会组成这样的军队开拔到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吧,我的心禁不住开始颤抖,惊恐的注视着那些充满了渴望的眼睛。
“你在看什么?”芒轻声问道。他的手臂始终贴在我的身侧,湣鹋挛一岷鋈患涮幼摺
“**。”我轻声答着。
他奇怪的垂头看我,又抬眼朝人群瞟去,随即无可奈何的笑了。“看来你变的越来越像我了,既不属于人族,也不属于神族。”
我惊异的望着他,却发觉他说的没错,可我是人,而且是人族的王,日后在我麾下的子民,怕是要比眼前多上数万倍,到那时,我又当如何自处?
正想着,阿其已经带领众人走上了山岗。大概小半天的光景,我们登上了空桑山顶。
那里有一块巨大的圆石板,已经有卫兵把守在那里,石头上光滑如镜。阿其跪倒在地,从距离石头二十步远的距离开始跪行。人们匍匐在她身后,却不敢再往前走了。我和芒也只能停住,默默的注视着阿其的一举一动。
只见她跪行至一块圆石跟前,将神木平放在上面,然后开始对着圆石磕头,一声声,连站在二十步之外的我们都听得见那咚咚的声音。如同捣蒜一般,一下连着一下,竟不停止。
这期间,人们开始在其周围熏香,并将花瓣扔在她的身上,又有人开始唱诵,乐师们奏响了诡异的古老曲调。两旁纷纷架起火堆,桃树枝和柳树枝被丢在火堆里,烧的噼啪直响。
我数着,竟一直数到了啦一百下。“这么个磕法,莫不是要死人!”我有些焦急了,踮起脚来朝前方望去。
芒皱起眉头。许是发觉不对劲,阿其缓缓立直身子。她显然也有些疑惑,俯身跟旁边的奴隶耳语片刻,那人离去,不多时取来那口大鼎,然后丢进牛羊猪,开始架火焚烧。
☆、采柳(四十四)
我望着乌烟瘴气的前方,却觉得有些诡异。
“什么山神,如此难请。”
阿其又开始磕头,一声一声,我的心开始颤抖。血滴落在圆石板上,阴森可怖。四下里,却仍旧毫无动静。
长老有些坐不住了,她来到跟前,跟阿其耳语起来,人群里开始骚动。
“定然是长老与巫师的血缘关系让山神震怒!”有人高喊。
“是啊,没错!早有规定,长老和巫师不可以相爱,不可以是亲属。可我们的长老却一意孤行!”人们跃跃欲试,在他们的眼里,山神不现身,完全是阿其和长老破坏人族古老规定的结果。
“山神在惩罚我们!”
长老转过身来,犀利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精光,“不!那规定是错误的!我们选拔贤能应不避亲,只要是人才都该善用!”
人群里传来一阵嘘声。
“女人有时候感情用事!”一个年老的男人高声喝道。这个声音激起了一层漩涡,顿时扩散开去。年轻男子们挥拳响应,女人们愤怒的斥责,虽然没有动手,却已经有些难以控制。
“既然要革新,就杀了长老,推举男人管事!”老人再次振臂高呼。
人群里顿时肃静下来,也许这样的提议还是过于激进,一时之间,人们没有反应过来。
“不,不可以。”有女人冲上来,围绕在长老身边,组成一道围墙。
阿其惊慌的挺直身子跑上前来挡住母亲。“为什么要杀我母亲,你们不怕遭到上天的惩罚吗?”
那老头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狗眼,龇牙道:“我们请不到山神,谁来保护采柳,我只有一个儿子,如今他中了蛊虫,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这都是因为你母亲统治不力!她为了自己的女儿,我为了我的儿子,这有什么错。谁来救救我的儿子!”
阿其怒目而视,“采柳今天的厄运在祖上传下来的文献里早有记录,这是个诡异的预言,是上天惩罚采柳人引诱神族创造了有违伦常的半神,能破除这预言的只有这批外来的游士,你们相信我!”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预言的根由在于采柳和神族私通生子的秘密。一开始阿其只说由于游士的到来会给采柳带来灾难,而今看来,应该是她们母女怕我们甩手不管故意编造的谎话,实际上,应该是獙先出现,然后才出现了峳,也就是说,獙出现代表了有凶事降临采柳,而后人们发现了峳,才联想到,有能力化解灾难的,可能是这批游士。所以,我们来到采柳,才受到了长老的欢迎和阿其的倾心款待。
“若是因为我们将带来灾难,只怕当初他们就不会让我们进城。”陆吾歪着头,跟芒耳语。芒点了点头。“是我疏忽了。”
“看来,想利用我们的人还真不少。”我淡淡的说道。
那些男人们挥舞着手臂一拥而上,女人们则拔出钢刀将他们挡在包围圈之外。
我和芒还有陆吾九娆,一并退到旁边,不打算表明自己的立场。
阿其拔剑在手,眼看有些抵挡不住,朝我们大喊起来,“帮帮忙吧芒!难道真要看着长老死在他们的手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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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了芒一眼,虽不苟同于他的不闻不问,却仍觉得阿其他们不该骗我们。
“只要你们能请出山神,我们便不追究,否则定然要将此事追究到底,凭什么亲者贵!”男人们高声喝道。
“好!”阿其见我们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于是大声高喊。“我答应你们,这一次,一定请出山神!”说罢,一转身,来到石板处跪下,一扬手。
人们终于安静下来,只见身后来了一行人,压来一个白衣少女,那女孩子脸上皎洁如玉,瓜子脸,清澈的眼眸像泉水一般,十分灵秀。
“她压岸来做什么?”我忽然感觉到一丝不祥,这情景曾经在我眼前上演过。
芒的眼眯了眯,甩手扔掉口里的草棍,挺身站起,“活人祭祀。”
他话音刚落,岸已经被压到近前。阿其举起利剑,朝她的腕子划去。却在这时,一道劲风掠过人群,直冲到跟前。其的眼还没来得及眨动,一只拳头已经重重的打在她的腕子上,她“啊”的一声,甩落手里的家伙,握着腕子喘着粗气。
岸的眸子一抖,是陆吾。只见他冷峻的眉宇在众人眼前一扫,朗声说道:“就算将在场的所有人杀掉,空桑山神也不敢现身!”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指责他猖狂。
陆吾也不理睬,只冷冷的拉起岸的手腕,“昆仑山神在此,群山俯首!”他的声音湣鸬统恋男纾荒且凰布洌闶谷巳壕布畔氯ィ嗣蔷斓耐叛矍暗哪凶印D欠追傻某しⅲ⑼Φ谋呛兔迹∷缎劬⒌奶迤牵哂诔H说纳砬谌宋薹ㄈ啡希轿崤鹨簧β渖砩系氖奁ぃoL巧吓鸬拿突⑷缤叵吹纳搅种酰盘趸⑽菜布浠嗣堑氖酉撸搅终鸩瑴‘佛瑟瑟发抖的臣民。
众人终于了然,颤抖着匍匐下去,发出可怕的轰鸣声,附和着那一吼的回声。
芒微微一笑,“我料想也是如此,陆吾这家伙,定然是识破了阿其他们的诡计才迟迟不肯现身。”
其也反应过来,忙匍匐着拉住陆吾的腿。“求求你,救救我母亲吧。”
陆吾也不看她,只缓缓转过身去。我跑上去拉住岸,将她扯进自己怀里。陆吾朝石板走去,左臂一展,幻化出一只青铜盾牌,苍劲的铜鸀色,让人眼前发寒。
“空桑神听命!”陆吾低喝一声,抖手将盾牌平举止胸前。
顿时飞沙走石,树丛开始剧烈的晃动,人们不得不将脸贴住地面,有胆大的年轻人从指缝里朝外偷看,只见天地变色,日头被遮蔽,顿时四下一片昏暗。石头被风沙夹裹打在人们身上,疼的很,却没人敢吭声。不多时,那石板上出现一个身材消瘦的老人。
他刚一现身便匍匐在地,深赭石色的褂子上绣着一团团奇异的图案,看起来很华丽。“见过昆仑神,因有神君在此,小神畏惧不敢来领受祭品,还请神君饶恕。”
陆吾指了指身后的山林,“因你是这里的守护之神,故而我不能越权,不过为何此处会出现蛊虫,这事你要作何解释?”
众人见砂石停止,纷纷抬头来看,只见前方,陆吾身材直比的那空桑神矮了许多,那老神匍匐在他身前,样子谦卑神态恭敬,人们这才明了,神族里,神格高低当真是有很大的不同。
“这事还的从多年前说起……”空桑神有点语无伦次。
☆、采柳(四十五)
“长话短说。”陆吾不想听他唠叨,于是斩钉截铁的喝道。
空桑自然知道这位神祗是神族里最怪异的,开天辟地的第一山神,却不去天界而滞留在了人间,神族里背后都称他是疯子。可当面却谁也不敢不恭敬,当年击退天火的举动,已经让天界位置震惊。女娲和伏羲也因管不了他,而干脆将他放弃了。
“半神的形成导致了八荒格局的变化,神族变得纵欲浮躁,为了避免被人族污染,伏羲才下令迁往天界。但人族放浪的行为遭到了上天的惩罚,这惩罚是不容改变的,因是规律,就必须承受。”
我默默点头,虽然残酷,可空桑老神说的一点都没错。
“这一切,被偷窥天际的人族巫师得知,他们留下了一部预言之书,上面着重记载了这个事情,人族将会得一场重病,十分奇异……”他说到这里,咳了咳,湣鹩械隳岩愿旱H绱硕嗟木渥樱髡艘幌潞粑
“鬼蛙人有一种用血液喂养的虫子,被称为蛊虫,这蛊虫本是从沙漠里抓来的死亡之虫。距离北荒不远的西北地有一片广袤的沙漠,沙漠下掩藏着一种血红色的虫子,身形巨大,大概长到十年的时候,便会从腹部喷射出闪电,他们的口涎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可以融去人的骨头。但它们在很小的时候是不具有任何杀伤性的。人们将它们的幼虫捉住,装进陶瓶里,用血液来喂养,这样就限制了它的体型,且改善了他们的身体构造,他们开始从饲养者的血液中吸取营养和灵力,在移居到某一寄生体内后,开始迅速膨大生长,最终他们会像从寄生体上开出的花朵一般蜕变成其它生物。寄主则会被吸干死亡。”
我侧耳听着,心里禁不住一沉,我知道,如今,我的体内还寄居着这样一只可怕的蛊虫,虽然知道离盏用他的血压制了它,却也知道,它终究将会孵化,虽然我能在这次孵化中因半神的血液保住性命,却不知道,自己将随着它的蜕变变成什么。
“这些虫子怎么会到采柳部?难道是鬼蛙人的诡计?”陆吾低声道。
老神摇了摇头,“那是因为风沙……”说着,他仰头朝天空望去。“每年的这个时候,北风便开始吹来,穿越了空桑山,落在采落部的境内。”说着,他又将头转向人群,“风带来了虫卵,而它们最喜欢的就是**,**可以助长虫卵的生长和孵化,它们落入水中,被人们喝下去,然后因为不断的淫念和**,开始落地生根,迅速孵化。”
我恍然大悟,人们却惊讶的望着空桑神,说不出话来。
“他们贪图利益,自私自利,淫念叠出,骄奢妄为,那蛊虫最喜欢的就是如此,否则也不至于见血就粘,见人就生。”
芒点点头,“我也听说过,死亡之虫的卵本不具有传播性,以此看来,空桑老神说的到是不错。”
“既是这样,如何能解?”我走上去轻声问道。
老神抬眼看我,瞬间一凛,“这姑娘分明体内也藏有一条蛊虫,可为何浑身透着清气,竟不见一丝污浊。”
陆吾扭过头来,“你到有些眼力,她是因中了化骨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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