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五口,一对夫妻带着三个孩子。其中最小的孩子还在吃奶,最大的是个男孩,他愣愣的看着我,然后扯着他母亲的衣襟,显得有些局促。我没心情去逗弄他,想必此时,我的脸色一定并不好看。他母亲倒是个热心的人,先是打来了热水让我们洗了脸和头发,然后给我和离盏每人两个馍,还有一些腊肉。这些东西令我们重新焕发了生机,离盏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我感激的看着忙碌中的女人。
夜色降临,女子的丈夫回来了,带着一身的寒气,他钻进屋子的时候,带进来了一地雪花,我知道,外面一定又开始下雪了。
“北荒的雪可真多。”我轻声嘀咕着。
男子抬起头,他的脸并不英俊,目光有些倦怠。他手里拎着一只山鸡,看样子是刚刚打的。他妻子告诉他,我们是过路的。他点点头,然后钻进屋子里去不再出来了。不多时,她妻子将山鸡拔了毛,清洗干净,放在火上烤起来了。我和离盏得到了一些鸡胸,鸡腿和其它部分被女子端给孩子和丈夫了。
“你为什么不吃?”我抬起头看着她的脸。火光里,她一脸的幸福。
“他很辛苦,孩子们长身体,我却什么都不需要。”她淡淡的答着,然后微笑的看着我。“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这洗了一把脸,一下子就光彩照人了。”她舀出一张兽皮缝起来,看来是要做件衣服。“这人是你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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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默默的望着眼前跳动的火苗。
“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离盏轻声问道。
女子愣了愣,“谁?我丈夫吗?他是我丈夫啊,我当然要对他好。几天前,不死族和鬼蛙人又打仗了,我们这些外来的流民实在是活的艰难,你们来的到也是时候,若是再早几日,这里还躺着成山的尸体呢。我和孩子能全身而退,都是靠他,若不是有个男人,我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她说着,声音渐渐暗淡下去。
“这里时常打仗?”我忽然间想起泽炯曾经说过的话。不死族对人族是最排斥的,据说鬼蛙将城池筑在地下,时常因为各种冲突而引发战争。
“难道你不知道吗?北荒是战事最多的地方。”女子翻了翻眼睛,好像我少见多怪一般。
“我们在这里走了很久,你们是第一户人家。不死族的领地在哪里?”离盏忽然间问道。
女子叹了口气,“你们外来的,不知道也不奇怪。”说着,她拉着我来到门口,推开门。风猛的灌进来,吹的炉火顿时矮了半分。
“你瞧……”她伸出手,指向漆黑的夜色。
我眯起眼,北极星的正下方有一道青灰色的直线。“那是什么?”
女子揉着鼻子,“城墙。”
我疑惑的看着她。
“不死族的城墙。”她瞪着眼睛,狠狠的说。
我扭头望去。离的太远。我只能看见一条浓重的黑线,就像趴在大地脊背上的伤疤。
“你恨他们?”我低声问道。
女子的喉咙里迸发出一种沉闷的哼声。“是人族都很不死。”
“为什么?”
“因为他们冷血。”女子转身关了门,坐回她的土炕上。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些不能理解。
女子抬起头,“你一定没见过真正的不死族。”
我莫名其妙的点点头。“是,从未见过。我只听说他们的笀命很长,却不是没有尽头。但当他们的生命走到尽头时,他们可以将自己包裹在一个像茧子一样的东西里,然后重新复活。”
“没错。他们就像是该死的蛾子。”女子咬牙切齿的说。“他们拒绝人族的到来,每当有不死族的人看见外来者站在他们的土地上时,他们便会射来阴冷的箭,让你防不胜防。”
我疑惑的看着她。“你是说,他们见到异族就杀?”
“对。从不手下留情。”女子咬断手里的丝线,将那兽皮抖了抖。“直到鬼蛙的长老在千里之外开焀地下通道,一切才得以改变。”
“什么意思?”离盏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却按捺不住了。
“千百年来,北荒一直是人族不敢踏足的地方。但从鬼蛙的长老在地下建起了城池和通道后,人族开始渐渐壮大。不死族不得不退守到他们的城池之中。”女子说着这些,显得有些得意,湣鸬蹦昕獰W地下城的人就是她。
我笑了笑,“可是,据我所知,不死族的人数并不多。”
“是,幸好他们不怎么生养。”她有些幸灾乐祸。
“那么你是鬼蛙人吗?”离盏问道。
女子抬起头,眨了眨眼。“当然不是。我是东北荒来的,我们那里发了大水,然后瘟疫开始蔓延。我们一家是被洪水逼到这里的,却没想到……”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忽然间变了。“却没想到,遭到了不死族的攻击。我的一个孩子被杀死了……”
我终于明白她为何如此痛恨不死族。
“后来,鬼蛙的人救了我们。”女子抹了抹眼角,继续说道:“只是因为我们的眼睛不能适应黑暗,所以只有留在陆地上,但在这里……”说着,她眯起眼睛得意的笑了。“这里是不死族不敢来的地方。”说着,她指了指脚下。“这下面就是鬼蛙人的主城。”我和离盏顿时一惊。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也许会有变故……”女子摇了摇头,似乎有什么一瞬间带走了她的得意,她显得有些焦躁。“前几天,不死族发动了攻击,死了不少鬼蛙人。”
我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帮离盏整了整衣服。女子奇怪的望着我,“你男人眼睛怎么了?”
“不知道,在穿越雪原的时候忽然间看不到了。”我有些沮丧,并没有注意她在称呼离盏时的措辞。
女子走过来,“是雪盲吧。”
“什么是雪盲?”我和离盏同时问道。
“说不好,总之在雪很大的时候,不少人会得这种病。不过,过几天就会好,可是,即便好了,也会烙下病根,说不定哪天就真的瞎了。”女子望着离盏英俊的面庞,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个俊俏的年轻人。快闭上眼吧,若再这样被光照,可能就好不了了呢。”
我一听还竟然还有机会复原,心顿时开阔了不少,忙扯下一截衣服将他的眼绑住。离盏还想挣扎,被我强硬的制止了。
女子听说我们要进鬼蛙城,连夜为我们制作了一面绣着眼睛的小旗子。我问她这是干什么,她说这是鬼蛙人的图腾,就像王邑的人敬仰朱雀一样。
我默默的接过旗子,那上面的眼睛让我忽然间想起一个人。“鬼蛙人不是不信神吗?”我沉声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是啊,没错。可这是眼睛并不是神。”她很正色的望着我。
“或许鬼蛙的长老也得过雪盲。”离盏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那你知道石湖在哪里吗?”我问道。
女子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Zei8。Com电子书)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鬼蛙三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我和离盏告别了夫妻两,朝平原深处的一座不大的丘陵走去。女子告诉我们那是卫丘,卫丘上长满了红松,鬼蛙人用这种木材在地下建造房屋框架。卫丘的东面有一片很大的湖泊,叫做封渊。水是红色的,就像是一池浓重的鲜血。传说,不死族就只喝这个湖里的水。当然这也只是传说,我并不十分相信。离盏听到这些时,也不过是笑了笑。我们对不死族并不感兴趣,对于我来说,找到石湖才是此行的目的。
真是难得的好天,尽管北方凛冽的寒风让我和离盏很不适应,但雪气扑面而来的清冽还是让人心里干净,于是抬起头,日轮透不出来,只现出一团光晕。女子说,在北荒,冬日里就是这样的。
刚才说到封渊,是因为女子告诉我们,它的旁边有三棵高百仞的桑树,被砍去了枝条,只有树干。我们要找到那三棵树,因为,那里就是鬼蛙人地下城的入口。
女子还告诉我们,鬼蛙人是人族里最另类的种族,他们组建家庭,并且男人是家长,女人并不受到歧视,但大多数都围绕着男人生活。或许是因为北地条件艰苦,因而突显出了男人的强悍和勇力,在这里,女人要想独自生存下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人们依照男人的亲缘关系决定谁与自己的血缘更近。这和我们是有绝对区别的,我们划分亲缘是看母亲一方的。男人们团结在一起,组成了强大的城邦。第一代鬼蛙长老就是一个男人,并且一直都是男人,知道传承至今。因为与其他种族不同,因此。鬼蛙人也非常排外。
“甚至也排斥我们?”我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傻话,到把女子逗乐了。她告诉我,鬼蛙人排斥所有和他们不一样的人,但他们最痛恨的还是不死。
在听完她的唠叨后,我和离盏走了。走进北荒陌生的风雪里,朝着卫丘的方向。雪一夜之间就被冻硬了。我踩着雪壳。甚至不会被陷进去。离盏跟在我身后,拉着擒火的尾巴。自从踏进北荒,擒火就特别的老实。可能是雪的缘故,我发觉这东西有让一切都安静下来的力量。于是,我开始有点喜欢雪了。
大约走了一上午,在接近晌午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卫丘脚下。我没有骑擒火,是担心它沉重的奔跑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卫丘不高,比招摇和空桑都差了好多。山坡上被积雪覆盖,但仍有苍灰的鸀透出来,让人看了心里有些难过。松的鸀总是很隐忍,好像腼腆的少年,笔直的立在雪中,有种傲然却羞涩的风骨。
“离盏,我们到了。”我抖了抖衣领。火浣衣上有风吹来的雪粒,粘在那里。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封渊了吗?”
我摇了摇头,“还没有,我想,我们要绕过去才能看到。”我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许是女人的传染,我开始暗自提防不死族。生怕一个不小心,中了阴毒的埋伏。风吹来雪的凉气,一望无垠的银白中哪里藏得下什么。我放心的转过头来,“咱们继续走。”
在山脚下行走,不时有大块的积雪坠落,我和离盏从女人那里听说雪崩的事,所以格外的小心。还好卫丘不大,在太阳西斜之前,我们看到了封渊。
那是一片难以置信的水域,远远望去,卫丘的山体形成了一个刀切一半的断面,那断面下面就是一条河床,封渊就是只这河床里的水。果然是红色的,离远看有些黑,走近了再瞧,冰面上冻着不均匀的红,就像燃料被倒进了水里。我走上去,冰冻的十分结实。离盏跟在我身后,擒火没有发出一丝响声。整个过程都静的有些奇怪。我默默的垂着头,小心翼翼的走着。水里,昏暗的红在冰面下散开,隐约能看见鱼,它们还活着,只是游的极慢。我惊讶的望着冰下的世界,这是在南荒出生的我从未见过的。
“这水为什么是红的?”我喃喃自语着。
离盏仰着头,双眼虽然被蒙住,却并不影响他走路。他侧耳听着我的话,然后笑了笑,“应该是某种需物质,这里可能有丰富的铁需。”
我点点头,“我相信,只有神奇的土地才能孕育神奇的石湖。”
封渊并不深,也并不宽。我们很快便横跨了过去。在对面的一片林地上寻找那三棵没有枝桠的桑树。好在是冬天,寻找这样的植物并不困难。终于,在一片落尽了叶子的乔木中间,我惊奇的发现了三棵参天的巨树。树身粗壮高大,没有枝桠。
“离盏,我想我找到了。”我走上去,气喘吁吁。雪中行走耗费了我不少体力。我用手扶住那巨大的树身,冰凉的树皮让我觉得精神一振。“找到鬼蛙人,他们一定知道石湖在哪里。”
正在我暗自松了一开口气的时候,擒火忽然发出一声哀鸣。我忙转身望去,离盏以一种奇怪的礀势跪在地上。
“这可不是藏于的情死树。”我笑着望着他。忽然间,我意识到他还中着天底下最难解的毒呢。于是飞身上前扶住他的背,刚要问他怎么了,手指头便被一团东西黏住。我惊讶的盯着离盏的脸,他的唇已经变成了死黑。
当我颤抖着双手,将指头举起来时,它们已经被离盏后心的血湿透了。指缝里汇聚成黑色的血珠,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离盏!”我的叫声刺破了宁静的雪原。
他还是没能坚持的住,重重的倒在了我的怀里。我惊慌失措的抱着他,扒开他背部的衣裳,这才发觉,那原本包扎完好的伤口已经完全裂开了,血犹如开了闸一般疯狂的往外涌着。我疯狂的用手按压着他的伤口,可是没用。那些液体没完没了的往外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不知所措的大声喊叫着,擒火围绕着我打转,焦急的脚步敲打着雪地,直到将那一片雪打成了浆糊。
我举着殷红的双手,血珠成股的往下堕着,流进我的袖子里。黏黏的。让我前所未有的害怕。
岸说过,离盏是半神,半神血液更新速度是寻常人的七倍,这恰好可以阻止蛇毒在他们体内蔓延和繁殖。但是这种可怕的蛇毒是不可能就此被代谢掉的。它们一定在这期间进行了无数次的斗争,蛇毒不断的寄居在新生成的血液中,而血液却一次次的更新着。可是这样的话。不是应该循环往复的进行吗,离盏不应该这么快就倒下啊?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忽然。一个不祥的信号在脑中闪过。蛇毒不消失,就说明它们仍能在半神体内存活,而存留下来的蛇毒会随着新的血液繁衍,当然也会有另一部分蛇毒随着老的血液消失,但是,蛇毒的繁衍速度似乎是更快一些,它们追赶上了血液的代谢。然后……让血液更新的速度变慢了!
他的伤口始终没有愈合,那些新鲜的肉芽不断的生成。却又不断的萎缩。我望着那如同小山一样高高突起的伤口忽然间明白了一切。
我绝望的抱住他的头,他惨白的脸色里透着死黑。“离盏,怎么办呀!伤口至今没有愈合,你一定很痛,可为什么不说!”
离盏的嘴角低垂着,他没有听见我的话,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意识。擒火走过来舔着他的眉毛,我的心好像被挖空了一般的疼。
不行,这样哭没有用!
我命令自己挪动发酸的身子,去寻找进入鬼蛙地下城的通道。那三棵巨大的桑树就像是三个卫兵,面目可憎,却毫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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