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话对那两人来说却是置若罔闻。
陆亦寒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对气急败坏想冲上去的小十三摆了摆手道:“随他们去,小玉想做什么,你觉得你阻拦的了?先让他们休息下,以后再说吧。”
后来陆亦寒私下找过司望溪谈过几次,那翩翩如玉的少年从自己的出身到祖上三代在哪从事的什么交代的清清楚楚,并无半分隐瞒。
他说,除了报答小玉的救命之恩以外,自己无处可去,也是来投靠白虎帮的原因。
其实他还是模糊了真相,没去处是真,但被威逼利诱来更是真。
陆亦寒见他态度诚恳,谈吐不凡,于是便让他留了下来,念及他家本是做生意的,便让他在帐房帮忙。
所谓帮忙,不过是把偷来抢来的东西 记帐罢了。
于是他生活的重心,还是陪白尔玉玩。
当然,帮里也不少他的闲言碎语,他也是听之任之,并不往心里去,反倒是白尔玉,常常脸红脖子粗的跟人吵起来。
那天白尔玉又把乱嚼舌根的人暴打一顿,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人被打的原因,周围的人齐唰唰把目光投向碰巧路过的司望溪。
司望溪放下抱着的帐簿,毫不尴尬自己的立场,招呼着人帮忙着把受伤的人送回房间治疗,等事情处理好后,转身又把白尔玉叫走。
“以后不许再滥用权利欺负了。”他和她走到僻静之处,对她刚才的行为表示出不满。
白尔玉咬牙,同时握紧双拳。
“可是,可是他们乱说你啊!”
“可是他们并没有说的不对,”他摸着她的头笑了,可是笑的不咸不淡的:“我的确是没为帮里做什么事。”
白尔玉凝视着他的眼睛,似乎在里面捕捉到一丝她看不透的东西。
她问:“其实你不喜欢这里,对吗?”
“我喜欢这里,”司望溪眯起眼睛对她笑,刚才的不满荡然无存:“我喜欢这里,因为小玉在这里。”
白尔玉用手指轻轻搅了搅自己的发尾:“其实如果你想走,我不会阻拦你的。”
默了默,她又狠狠的盯着他说:“但是如果你真走了,我恨你一辈子,我会天天诅咒你以后找不到老婆,即便找到老婆了也生不出儿子。”
司望溪心想,还好我只想生女儿,然后司望溪回答的很中规中矩:“不,我不走,其他的你也放心,他们说闲话不会说太久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然后他轻描淡写的把话给岔开,带着她上别处玩儿去了。
其实当时白尔玉并没有看错,他提及这里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是厌恶与鄙夷。
司望溪问白尔玉:“你内力已经很深了,为什么不学点功夫防身?”
白尔玉偏过头来,怔怔想了半天,然后问他:“内力是什么?”
相同的问题,司望溪也是有意无意的问了问帮主。
陆亦寒告诉他不是没有教过,但是她只是无法将内力转化为攻击。”
司望溪不信,闲来无事便教白尔玉武功,但果如陆亦寒所说,她内力虽浑厚,却没办法转化为攻击,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没人知道。
刀剑棍棒都学过,但只是勉强一两招,便完全上不了手了。
只有鞭子,也只有鞭子,白尔玉使起来扑扑有力。
虽然教白尔玉学功夫没达到什么显见的效果,但陆亦寒却因此发现司望溪看似纤弱书生,没想到舞蹈弄抢起来毫不逊色。
于是,司望溪很快就从帐房提拔到陆亦寒身边做护卫。
因为做了护卫,便能跟随着帮里去做一些打家劫舍的正事了。
他们是义盗,打的是富豪,劫的是官府,倒也谈不上什么不好。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算是彻底奠定了司望溪在帮里的地位,他为陆亦寒挡了一刀,差点丢了命。
不过当时看着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看着大夫换了一盆又一盆血水出来,她心都揪在了一起,根本没想到后面那么远。
当陆亦寒来看他时,摸着他久不退温度的滚烫额头说:“这孩子,也太乱来了,怎么回来后不好好休息到处乱跑呢?
白尔玉哭着埋怨他:“大夫不都说是背上的刀伤裂开了么,陆叔叔太坏了,你说过要替我好好照顾他的,你怎么可以让他受伤。”
偏巧司望溪恍惚之余,又说了句:“不怪帮主,是我自己不小心,小玉不许发脾气。”
这么一来,陆亦寒越发亏欠,只是在临别时对司望溪说:“孩子,你好好养病,帮里绝对不会亏待你。”
白尔玉对帮里的事从来不上心的,她只守着他,日夜不眠不吃不喝的守在他的床头。
见他双唇干裂,便拿丝帕沾了水一遍又一遍的帮他润湿,他手亦发烫,正好她天生体寒,就把他的手放进自己衣领里,试图用体温来浇灭他手心的灼热。
但凡喂水喂药,尽心尽力。
每当他清醒过来,睁开的眼睛红的厉害,小玉将冰好的帕子搭在他眼睛上,小声的凑到他耳边:“闭上,好好休息。”
司望溪笑道:“这帕子还不如你手冰,你不如把手放在我头上帮我解热算了?”
他说了,她便很听话的照做,两只嫩软的手贴在了他的脸上。
司望溪本来还想打趣她,突然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只是有了那种感觉,她的出现成为他是苦闷无依中唯一寄托所有情绪的稻草,那种萌生出的并不符实的相依为命的感觉,让他又觉得压抑,又觉得欢喜。
“大夫说,只要烧退了,就会很快好起来。”白尔玉的声音软软的,犹有童稚,可是她说这话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她在为她身为妖精的特殊体质而高兴,同时又感到莫名的难过。
司望溪见她神色黯淡,于是安慰她道:“别担心,我一定不会死,从小到大几次命悬一线都没能让我死掉,现在也不可能这么容易。不过,小玉,你的手指又肥又白又凉,你知道像什么吗?”
本来如此严肃的情景下,她听的他已经能用轻松调侃的语气取笑自己,立马就恼了,一生气便要收手,却被他紧紧的抓住捏在手里。
“很像蚕宝宝哦。”他将她的手指放在唇上,气息很有节奏的打在她的手指上,她听着他的声音逐渐悠远起来,明白他开始陷入了某中回忆:
“我家是做布料生意的,那时我们家的场子里养了好多蚕宝宝,他们出生时只有一颗小芝麻那么大,然后逐渐的长胖,越吃越多,褪了几层皮后越发晶莹漂亮,然后他们每天都要吃好多好多桑叶,因为吃饱了最后才有力气化茧变成美丽的蝶。”
他硬要拿她的手指来比虫,又说她爱吃,她还是很不高兴的。
但见他说到自己家乡时,满面皆是笑影,胸中闷气也就全消了。
“阿姨和伯父的样子呢?”
“以前你们家有多少人呢?”
她不断的问,发自肺腑的想了解他更多一些,不明理由,她问的,他又全都答了。结果那天晚上他变成了话唠子,和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白尔玉听着听着,逐渐睡意袭来,她趴坐在床踏上就睡着了。而躺在床上的他被蒙的双眼,以为她任在听,也不厌其烦的给她讲。
他发烫的手抚上小玉冰凉如玉的手背,来来回回的磨蹭,十指相叠,某些不着痕迹的丝线在密密缠绕。
陆亦寒说过不会亏待司望溪,果真没有食言,等司望溪能下床了,便给他行了正式的礼,让他成了帮里名正言顺的十四当家。
于是周围的人都很快变了一副嘴脸,纷纷口不对心的向他恭喜,他谦谦若君子,也不计较过往。
他不管变成什么身份了,依旧跟以前一样,脸上时刻挂着谦逊和顺的微笑,也自有一套待人处事的原则,对属下和上头都很有一套,不管你是撒泼也好,命令也好,他从来不恼,虽然谦逊却不卑微。
陆亦寒早年打打杀杀受了不少的伤,结果年纪大起来也是小毛小病不断,管理里帮里的事也是有心无力,也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单纯的只是欣赏,司望溪在帮里的分量逐渐重了起来。
有人说说十四当家逐渐得到大当家的信任是意料之中的事,他说话做事都很有尺度,什么事交给他处理,结果都是最满意的。
也有人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危机。
还有有人笑眯眯的说:“明显帮里这些事务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他久留不走?”
然后说这话的人转过身来,以不确定的目光看着一边嬉笑的白尔玉:“真的只是因为玉丫头救过他?”
第一章
龙奉雪出现在半年之后,那时司望溪在陆亦寒心中的地位已经很难有人取代了,有很多人说司望溪会成为下一任帮主,于是那些人猥琐的笑着说,这位奉雪姑娘该下一任帮主夫人了。
这群人一直生活在自己小小的圈子里,帮主就是他们的神,是他们精神的全部,也许一点也没猜想过,别人,是否真的这个帮主的位子。
当然,龙奉雪的出现的确给白尔玉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很多年以后,白尔玉再想起初见龙奉雪时的情景,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
虽然是司望溪改变了白尔玉的一生机遇,而白尔玉也改变了龙奉雪的一辈子。
龙奉雪刚上山时,司望溪是让所有人都见过她以后,最后才带着她来见白尔玉的,这种感觉很像是一直避免的问题终于无可避免的提了上来。
如果说帮里所有人都了解。这位千金大小姐的脾气,那他司望溪对她的脾气就不是单单只是了解这么简单了。他非常清楚,处理不好她跟龙奉雪的第一次见面,以后的日子得多恐怖。
那时候的白尔玉在司望溪的影响下读了很多书,审美观也日渐趋向正常人,一看到龙奉雪,她就想起了那句话“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
龙奉雪当时穿着水蓝色潞绸螺纹裙中。
水蓝缎面为底,白莲为面的鞋子的脚,秀如鲜笋。
她肌肤胜雪,又如丝绸之光滑,身形窈窕,亦如芦苇之柔韧。
她朱粉不施自颜红,香粉不扑自生香,如柳细眉笼着一双会说话的剪水双瞳,娇小玲珑的秀鼻下淡点一张樱桃小口。
白尔玉恨都恨死了,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美人儿。
如果她仅仅是个美人,也不会让白尔玉恨得那么厉害,然而她偏偏美的高贵自然,而不是妖娆多情。这样的美,似乎除了天之骄子,任何人想染手她的想法都成了亵渎。
白尔玉知道那些书里是怎么说的: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司望溪看出了白尔玉眼中裸的火光,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然后底气不足的向白尔玉介绍说:“这是以前我世伯的女儿,她家因为得罪官府而遭逢劫难,现在身边一个亲人也无,也是孤苦无依。”
他居然还将她的手与龙奉雪的手拉在一起:“小玉,她也比你大,你得叫她奉雪姐姐。”
去她奶奶的奉雪姐姐!
白尔玉无端的不舒服,握着那双如玉般细腻的手,竟觉得想握一块猪油般恶心。
这时候司望溪见气氛尴尬,只能求助似了拉了拉白尔玉的手,然后她一言不发的望了望司望溪,即便对方澄澈温和的双眼里全是鼓励,那个姐姐她怎么也叫不出口。
紧接着她还想起刚才坐在猪兔子身上的他毫不费力的将她从马上抱下,然后两人相视一笑,那笑意极具默契,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产生的。
在握手的这段时间内,谁也不知道白尔玉那小脑袋瓜里还装了那么多东西,其实归根究底她心里反复计较着,不过是这个女的不仅霸占了我的马,还霸占了我的人。
但是所有的人第一眼都喜欢上了龙奉雪,并热情的邀请龙奉雪住下。
白尔玉反抗无效,属于她的第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那输的叫个惨不忍睹。
为了欢迎龙奉雪的到来,那天中午陆亦寒又叫厨房多加了几个菜。
因为多加了一个位子,这个以后都多加的位置恰巧加在了她座位的对面,而司望溪也从照顾她的位置换到照顾龙奉雪的位置,白尔玉又不自在了,坐在凳子上的屁股跟扎了针。
对面那两个人倒是你来我往的夹菜舀汤,好不亲近,再多看两眼,白尔玉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猛的一搁筷子。
“你,给我过来。”
全桌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白尔玉身上,司望溪端着碗的手,放也不是,继续端着,也不是。
只有陆亦寒是过来人,淡定的喝了两口汤,然后吩咐对所有人吩咐道:“全部给我认真吃饭。”
于是,桌上的人又齐刷刷的端起碗来吃饭。
白尔玉噘着嘴也跟着端起碗来,眼睛却一直死盯着司望溪,热情的几乎没把他的脸给烧出洞来。
司望溪勾起嘴角对她微笑,笑的好不温柔,然后将自己碗中的一块鸡隔了老远夹到她碗中。
他已经在很努力的讨好她了,她也知道该收敛,于是垂下头安静的吃饭。
然而此时最好吃的鸡放进嘴里也如同嚼蜡,而当她想到以后每顿饭她都将是这样食不知味时,不经肝火大动,不仅把长辈们伸长手帮她夹的菜全扔到桌上,还故意把米饭刨的满桌都是。
相对与龙奉雪的从容大方,白尔玉现在的表现就过于小家子气了。
这时候陆亦寒也觉得白尔玉有失礼数,忍不住招呼了两句,白尔玉正在火头上,哪晓得一直都对自己万般宠爱的陆叔叔也突然对自己不满,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羞愤,她站起来把碗一推,大喊说道:“吃不下,我回房间了。”
那碗的确是自己没站没稳,直落落的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给这场本就吃的不欢的午膳更是火上浇油。
陆亦寒第一次觉得自己把小玉的脾气惯的太娇纵,他一拍桌子,大声道:“哑娘,再给小玉添碗饭,今天她不吃也得给我吃!”
白尔玉心中一阵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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