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子的眼神一滞,为什么有这么执着的人?她不是装傻,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同。何况——这跟他有关系吗?
看着他一脸正义凛然的求知表情,要是敢告诉她纯粹是好奇这类的理由,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剐了他!
似乎是接收到了京子的怨愤电波,伊藤凖人挑眉:“别这样小瞧我好吧,我会问这个也是了解你的表演瓶颈,跟那些什么好奇八卦之类的因素完·全·搭不上边。”
“真的?”
“真·的!”他伸出并拢的两指,一手捂住胸口:“要不我发毒誓。”
“好,你发吧。”
“我靠你这么狠。”伊藤凖人一下子泄了气:“好吧,我确实有点好奇。”立马就感受到迎面而来如浪如潮的强大怨念汹涌:“——但是这确实是你现在表演的瓶颈!”
京子这次不再轻信他的唬骗,反驳脱口而出:“莲都没有说过这些!”
一刹那,两个人都愣住了。
“其实,你跟莲非常要好?”
有种穿帮的感觉,京子眨了眨眼,当初莲装作不认识她,后面在伊藤面前虽然有交流也不到知交的地步,她也不懂莲想不想让伊藤知道他们亲近的关系。
不过奇怪的是,伊藤凖人这次却没有挖牛角尖,反倒正经地接口道:“或者是他没发现,不过如果他非常了解你,他确实不可能没发现这层原因,我也不相信,或者……”欲言又止。
“或者?”
“或者——他并不想让你发现。”
这回轮到京子不解:”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不想让你再重温那个时刻,也许怕你意识到而有所得的时候又会有所失。”
也许怕你意识到而有所得的时候又会有所失……
她仔细品味着伊藤凖人话中的深意,低语着:“我一直很奇怪……”
“嗯?”
“你,四枫院先生,和他的气场都那么相似,上次看过你们的相处之后我也坚信你们曾是非常亲密的挚友,为什么在你出现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提到过他有朋友……”
这样的疑问虽有挑拨离间的冒失,但是原谅她真的太困惑了,敦贺莲的过去,甚至现在,对她来说皆是空白。
她听到对面轻轻嗤笑了一下:“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还会来主动找我。”
这句话瞬间触动了她一直以来保守的所有好奇心,锁上的问号仓库被关键钥匙开启……
他们之间遇到了什么?
“在他去米兰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前几个月?”
“当然不是,”伊藤凖人摇头轻笑:“我们曾经是殊途同归的人,有着同样的资本,也都以为会一起踏入艺能界,我浮躁冲动,刹夜温和有礼,敦贺则像是我们的中心,随性洒脱。但是和我们不同,莲似乎面临着一种压力,一种他试图不让我们知道的压力。”
是的,这种压力哪怕是现在她也能隐隐察觉。
“我们虽然很交心,却阻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要说分别也很莫名,某件事发生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莲,而刹夜一消失就是半年的时间,之后也开始沉默寡言,再后来……我们彼此各奔东西。”
“……”京子觉得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要点:“某件事?”
“你和他关系又不是很熟,知道那么多干嘛?想知道自己问他本人啊。”伊藤凖人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调笑着。
京子惊异地退开来,摸摸被调戏的鼻头,带着点薄愠。他是故意的,想让她自己坦白和敦贺之间的关系,他明明已经若有似无地意识到什么了。
即使知之甚少,她也知道必须打住,再这样下去,也许她真的会在伊藤凖人面前露馅,至少她现在还是有一些收获的——莲背负着一种压力,自小就有的压力,某件事发生之后,他就把自己和以前认识的朋友分隔开来,这件事发生得必然很突兀,而且影响很严重,至少对他而言。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好像并不是那么喜欢做艺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颗小石子虽然没多少分量,却从一个足够的高度落进一池平静无澜的深潭。
还没等到她发问,伊藤凖人就仿佛自言自语接着说:“虽然我们当初都想进入艺能界成为成功的艺人,还参加了纽约的新人培训,可是敦贺本身对艺人的热情似乎并不高,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对演戏的排斥心理,奇怪的是他却很坚持这个理想。”
敦贺……莲不喜欢做艺人?不喜欢演戏……?
开、开什么玩笑?!当初是他说,她对成为一个艺人的动机不纯,对演戏没有足够的热情,而因此和她产生最初的矛盾,现在告诉她其实敦贺莲是不喜欢演戏的,她怎么能够相信?
那个在大雨里坚持一遍又一遍拍摄的敦贺莲排斥演戏?这简直就跟说最上京子喜欢谈恋爱一样让人匪夷所思。
可是见识到了伊藤凖人的看人眼光,她却又不得不怀疑,也许真的有什么是她所忽略的。
排斥演戏,却又坚持做艺人演戏……
疑问越来越多了,然而这些问题,她真的都可以去和莲寻求答案吗?
“好像跑题了哦。”
“欸?”
“我帮你解答你的疑惑,你也应该有所回报吧?”
京子叹了口气,这个人还真的是坚持不懈啊。抿了下被风吹得略有些干燥的嘴唇,一双手无力地捧上咖啡杯。
她才知道伊藤凖人原来不是好心解惑,信息的公平交易这一劫是躲不过了。
“我不想回忆起以前的我。”
手中的咖啡杯升腾着冉冉的热气,但是还是能感觉到无法抵抗的寒意。
“为了别人竭尽全力却迷失自己的我,我不想回忆起。演未绪的时候,我想到了那个自己——某种程度上,想要创造存在感却以失败作结,想要找到方向却没有创造出自己应有的价值,渴望被爱却失去了爱,我觉得我能体会未绪的遭遇,这或许就是你说的为什么那场哭戏很真实的原因吧。”
“也是你被安排到Love Me部的原因?”
一针见血。
伊藤凖人倾身趴上桌沿,愣是睁着一双星目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直到她被看得毛骨悚然的时候,他突然长长吐了口气:“原来就是个受了挫折打击就不敢面对过去的别扭性子。”他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可挖,比如什么潜在人格,神秘身份啊之类之类之类。
扭曲的眉毛显露出一副“什么啊,不过就是这样啊”的无耻表情。
然后他面前的咖啡勺不知什么时候扭成了一团。
“——我、我是说——”他连忙伸手阻止,虽然也不知道在阻止谁。
“我没有不敢面对过去,只是那种跟傻子一样为别人付出感情,最后却真的被人当做傻子的角色,有什么值得去回忆的?”京子下意识地握紧了拳。
伊藤惋惜地拨弄着那一团咖啡勺:“那也是你自己啊。”他抬眼觑她:“感情是一步步积累和完善的,人有别于动物,能表露丰富的感情,无论是好是坏,这都是你人格完善的一部分,你强硬的把其中一部分抽取掉,而且为了抽取掉这一部分,还要影响更多的部分,你的感情,你的人格,还怎么完整?”
“……我……”抛弃那个愚蠢天真的自己也是错误?她只是想重新塑造一个真正的自己,一个自己想要的最上京子。
“为什么在艺能界越久的艺人越出色?因为他们比你这种菜鸟有更多的经验,好的坏的都了解过实践过,并且学会如何善加利用。就算没有外在资本也有充分的阅历支撑起他们的演艺之路。如果他们都像你那样,经历过不幸挫折就把这段经历避之不谈封存起来,就无法从中学到东西。”
因为爱错过就不再谈爱,那就永远不可能真正获得爱。
'你欠缺身为一个艺人不可或缺的条件——去爱人之心与渴望被爱的渴望。'
耳畔沙沙声响,伊藤凖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站起了身。
“好好想想吧,躲避和隐藏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只有充分释放自己的感情,才能真正投入到角色中去,你应该先塑造的是感觉,不是角色。”
他慢慢踱步到栏杆边,铁艺雕花栏杆闪耀着漆黑的光泽,一如他的神情一般冰冷。
京子讶异地循着他的目光,视线随着从帆布顶棚投射下来的金色光线而有一些朦胧感,涉谷的环境太嘈杂,街头拥挤来去的人流让她也捉摸不透伊藤凖人到底在看什么,但是她却能感受到伊藤凖人目光里透出的悲哀。
随后伊藤凖人转过身,他的双肘倚靠着栏杆,又是一抹斜扯起的笑容,却与之前的健康明朗南辕北辙,那是毫不掩藏的遗憾,甚至可以从笑容消失的末了捉住一丝不欲人知的讥嘲。
有时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你想寻找的时候就是找不到,当你放弃的时候,它又偏偏出现在你面前——就在他肩胛的缝隙里,她突然发现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戴着墨镜,虽然遮着绒帽,可是那个步伐的姿态,那个优美的背部线条,是最上京子曾经以同样的角度观摩研究过的——
“小泽小姐?”
清纯的菜花田精灵,拒绝露背的矜持偶像。此刻她却在一个老男人的臂弯里……
“AUBE的市场宣传部经理。”完全无碍地解读了京子脸上的惊诧,伊藤凖人垂首,把玩着摊开的手指,“昨天刚和我谈了Helena的平面拍摄。”
微微的蹙眉,心里的某块玻璃开始产生裂痕,破碎的声音是如此清晰,甚至可以分辨从一道裂痕延伸到另一道裂痕的清脆。
“别学她,你不需要那些也可以做到更好。”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两个不相称的人影就那样相拥相偎消失在街角。
“Helena的平面,他们要重新选角,我放弃了这个单子。”
“她……一直都是那样吗?”仿佛没有听到伊藤凖人的话,京子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街角。
伊藤的下巴微扬:“最初不是。”
“明白了。”
“京子?”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仰面一笑:“无论是躲避还是隐藏,旁门左道终究治标不治本,绝对的实力才能让人无话可说,不想摇尾乞怜的话,只有正面迎击才是最强的手段。”
那个时分,帆布顶棚间倾泄下的光团跳跃在她的眼角眉梢,那个了然的微笑犹如最虔诚的宣誓,宣布和过去那个最上京子对垒的战争正式开始。
“你的手机响呢。”
短暂的寂静过后,伊藤凖人突然冒出一句不着头脑的话。
咦?
她这才发现过于的出神让自己忽略了手机的铃声,疑惑地掏出手机,一个未曾见过的匿名号码,让她犹豫地按下了通话键。
——“喂?”
此时的最上京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接到电话的4个小时后,她会乘上前往京都的车,而且——和她不共戴天的最大仇人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看见黑白的一句话,觉得就算再不满意也还是把这些存粮补了补发出来了……
说真的这章当时写完后就觉得没什么含量,不过还好能串联之后的剧情… …。
其他的话都不敢说了,我只能说这两天还在往下写… …。
62☆ ACT。56 谁的梦想?
“真的很严重吗?”高速公路的夜灯在车窗外投过一圈又一圈的光影,打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她十指交握纠结在一起,显得非常不安。
“不知道。”
身边的人与之形成鲜明的对比,修长的颈项懒洋洋瘫在汽车后座的背靠上,细碎的金发柔软地铺开,随着侧边掠过的车灯泛耀出冷艳的色泽,不破尚背对着她的目光越过了后窗玻璃,消失在远方,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明明还在生尚太郎擅自离家的气,却在今天火急火燎把他从东京叫回去,不破甚至把当日的通告改期,那一定是病得很严重吧。伯母当初是把她当做准儿媳培养的,对她虽说没有关怀备至,但是也至少把她抚养到了16岁,松乃园……身为一个老板娘所负担的压力确实很沉重,曾经她希冀成为不破的新娘,为此还做好了牺牲自己的觉悟,这次她是以一个怎样的身份回去面对他们的呢……
和尚太郎这种家伙共同回到京都,那个充满着愚蠢少女回忆的地方,她也是千百不愿,不过伊藤先生说过,躲避和隐藏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她也下定决心要正视这段经历,这一次也就当做是试金石吧。
不对,她怎么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种事情上,现在当务之急是回去探望伯母,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至于她和不破分开的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找机会就跟他们澄清清楚吧。
这种焦虑中带着自我安慰的暗示直到她见到伯母的那一刻彻底暴走了——
“欸?伯母?!您的身体好些了吗?怎么——”面对拉门后略显虚弱却和她微笑颔首的妇人,最上京子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神态和语言来回应。
“呵呵,没什么大事,就是小感冒。”
没·什·么·大·事·就·是·肖感·冒?
“不——破——尚太郎!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迎接我们进松乃园的会是伯母!”
休憩的和室里,京子猛揪起不破的衣领怒目而视,冒火的眼睛里写满把不破尚千刀万剐的怨恨,她为了伯母的病情放下工作放下对不破的不满回到京都,结果面对的是不破尚太郎再一次的欺骗?
不破尚却十分镇定地掀起嘴角,“怎么,难道你还希望现在看到我妈卧床不起?”
她的瞳孔一收缩:“我才、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你明明说伯母——”
“我是告诉你我妈病了,她确实病了不是吗?”他抬手轻松地拍了拍领子,把她的手拍掉:“我不觉得我隐瞒或者欺骗了什么,至于你到底脑内补完成什么样我就不知道了,笨蛋。”
怒火中烧根本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最上京子彻彻底底感觉到不破给予她的轻视和侮辱,如此重要的关于长辈的健康问题,竟然被他拿来作借口,以致她也为此跟伊藤先生请了2天的假期,到现在还不知如何跟LME交代。
'“刚才松乃园那边打来一通电话,我妈病了,我要推掉工作马上回京都,我就问一下,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回想起不破的说辞,她越想越恼火,这明显含故作严肃提升严重程度含义不明的语句,加上当时的那种沉重语气,和他一向轻浮的态度毫不相符,她当然会自动自发脑内补完,伯母的病重,不破被召唤回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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