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第八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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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第八闲-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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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满了这样的纸,拿出两张一看,依旧是那两句话,而这一次,纸上剩余地空间里,都写满了“雯夏”两个字。

原来是这样,真的是这样,她没有会错了意!他也是喜欢她的!

没有什么比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更让人高兴的了,这样地喜讯来的太快太突然,让雯夏甚至有些应接不暇。

可惜这幸福,却也伴随着让人伤感的现实而来,如今她难得自由,他命不久矣,他们还能有多长时间在一起?看着沉睡中少年那张平静安详的脸,雯夏忽然觉得,那样又如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现在我知道了,能有片刻时光在一起,也比此生永不相知的好。

不知是蔡文姬着意吩咐了,还是别地什么缘故,一直没有人来打扰雯夏和王弼,雯夏静静看着王弼,曾今萦绕心头地彷徨、担忧、害怕,此刻都烟消云散,雯夏甚至觉得,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此刻已然得到。

她想要地,不就是内心的这份平静、幸福和安详么?

坐的久了,雯夏感到有些累,便自然而然趴在王弼的枕边,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媚儿轻轻推开门,想要照着母亲的吩咐给王弼送药来,一推开门,见到屋内二人相互依偎的样子,会心一笑,轻手轻脚将药放在屋内几案上,又将门缓缓掩住。媚儿早就看出屋内那两个人不肯言说的心思,看着两个人别别扭扭的相处,媚儿自己都难受,如今这般,看起来是不会再继续原先互不搭理的冷战了,多好!

王弼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肩头沉甸甸的,侧过头一看,却是雯夏趴在哪儿睡着了。王弼想要动一动,让雯夏睡得舒服些,怎奈自己全身像脱了力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又被雯夏压着,根本不可能起得来。

王弼心中一动,忽然发现自己藏在枕下的纸片,不知何时已经被翻了出来,整整齐齐码放在一旁。

那些东西,被雯夏看到了么?王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是他内心最私密的念头无处宣泄的产物,虽然心中隐隐存着这个念头,希望被雯夏看到,才会将那些东西放在枕下,但自己也知道那不过是最不着边际的幻想,如今这幻想变成了现实,王弼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王弼又动了动,他的一只手被雯夏握着,雯夏就算是在睡梦中,也不舍的松开,生怕这么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了。

身畔人的动作惊醒了雯夏,她爬起来,因为以别扭的姿势睡了很久,雯夏觉得浑身都酸痛,但是看到王弼醒了,这份高兴的心情将一切不适都压了下去。

夕阳将落黄昏已至,屋内的光线更暗淡了些,就算是面对面的两个人,也没法看的很清楚。

王弼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看着别处。雯夏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她紧紧盯着王弼,能看到他醒过来,太好了!雯夏很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时间在那些无所谓的事情上,上天很吝啬,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你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才故意不理我的么?”雯夏笑了笑,也不管王弼有没有在听,便继续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的,你不奇怪我的眼睛为什么好的这么快么?因为又有杀手找上了我,他虽然给我医好了眼睛,却也要我乖乖跟着他回洛阳去,如果我不回去,就要杀了我。”

雯夏顿了顿,她这一番话虽然大都是真话,却也不是全无假话,那个弹奏广陵散的家伙是说过要雯夏回去,却没说过她不回去就杀了她。雯夏这是将上次的事情和这次的事情来了个嫁接,好让自己的说辞更有说服力。

“我是宁死也不愿意回洛阳去的,而且就算回去了,也是做别人棋子的份儿,做棋子,就总有别遗弃的一天,那样的日做过一辈子也比不上在这儿开开心心过一天。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遇到喜欢的东西,就不要逃避,避过了一次,说不定此生都不会再有机会相遇。你吃的药,我也有在吃,我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你是想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死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朱草为谁荣

王弼不再避开雯夏,他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雯夏,他从雯夏的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坚定。

雯夏看到王弼转过头看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你别又来不承认,我可是知道的。”

王弼那张本来因为生病而惨白的脸刷地红了,从脖子红到了头发根。

“我逗你的,你别激动。”雯夏没想到王弼的面皮这么薄,一句玩笑话就能让他如此,生怕他孱弱的身体再出什么状况,急匆匆将那一叠纸塞回他手里,双手捂着眼睛喊道:“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纸上写着什么,我不懂哎。”说着,雯夏又偷偷从手指缝儿里看王弼的脸色。

少年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了,代之一种严肃认真的表情。“意思是说,我喜欢你,而你就像根木头一样,一点都不知道。”

雯夏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放下遮面的手,嘻嘻笑道:“原来你在笑话我是根木头,可是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就不是木头了吧?”看到王弼脸上渐渐带上了笑,雯夏话锋一转,道:“那你故意不理我,你算不算木头一根?”

王弼刚刚舒展的脸色,又被雯夏这么一句话弄得一阵青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雯夏按上王弼的手,微微垂下头,低声道:“如果你是木头,我就勉勉强强做木头旁边那棵草好了,一荣一枯,都是为你。”话说到最后,雯夏已经羞得不敢抬头了,就算她脸皮厚,这么一句赤裸裸地告白说出来,雯夏自己心里都骂自己“肉麻”。但是这一句是一定要说出来的,因为人生之中。机会无多,能抓住的机会。绝对不要放手。雯夏这一次抓住了,就一定要将对方的心也一并抓住。

王弼半天没回答,雯夏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凭着脸上热度,雯夏也知道自己脸红的程度绝对不会比王弼轻多少,一定会被他嘲笑的,一定会的!雯夏心中后悔死了,恨不得将方才那句话收回来。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哪儿又收回来地道理?雯夏过了半响还没听到王弼的回答,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看那人。却见眼前地少年双目中已经是泪水滚滚。

“这么大年纪还掉眼泪,不怕羞。”雯夏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是感动之极的。用不着王弼说什么,他的表情他的举动,就是他心意的最好注释,这一刻两人之间心意相通,再也没有什么隔阂。

“我陪你去看落日。”打破沉默的是王弼,他尝试着要站起身,却晃了两晃,失败了。王弼皱皱眉,想要再试一次,却被雯夏按住肩膀阻止了。

“夕阳的美。不在眼睛里,在心里。”雯夏将手按在王弼的胸口上,感受着那单薄身躯中一下一下的脉动,道:“在那些我看不见的日子里,已经通过你地心看到了。”

世间万物。都会经历生死荣枯的过程,而夏天,正是万物生长最旺盛的时节。

人地身体也会随着节气变化,夏天到了,王弼的身体虽然不见大好。好在也没有变得更糟糕。甚至还微微有些好转的迹象。眼见如此,雯夏总是会很高兴。但是蔡文姬却是担心的。夏天再繁茂,终究是避免不了秋日的枯黄陨落,也许此刻的繁茂不过是将生命中所有的能量都爆发出来的结果。

落日余晖漫漫,媚儿玩了一天,却依旧精神饱满,蹦跳着走在最前面,还不是回头去照顾跟在她身后相携而走的雯夏和王

雯夏和王弼可没有媚儿那般精神头,虽然这一天坐着的时候多,但是依旧感到有些体力不支,只能跟在媚儿身后慢慢走。

最热地时候已经过去了,黄昏的风虽然还带着白日里的燥热,却已经有了凉意。

“累么?”雯夏对着王弼笑笑,后者走在她身侧,额头上微微带着汗珠,喘气有些急促。

王弼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累。”

雯夏看着王弼,他的脸色比之前好很多,嘴唇也不再是那样乌青的,甚至是一向苍白地脸上都添了几许血色。雯夏看着王弼的变化,心中很是高兴,也许王弼能够过了这一关也说不定,他这不是越来越好了么?

那个弹奏广陵散的男子从那夜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在雯夏的面前,只有那一曲不时响起的广陵散,提醒雯夏注意他地存在。他倒是地确遵守承诺,雯夏不说回去,他便也很有耐心地等着,雯夏暗暗好奇,如果自己真的一辈子都不说回去地事情,他是不是要一辈子都这么等着?

安宁平静的生活,总是会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直到树梢叶片微黄落下,雯夏才恍然察觉这一年的夏天,居然就快要过去了,而这一年从春节伊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个月,从两人互通心意至今,也已经有一月有余。

这一个多月,是雯夏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从前也许有过比此刻更无忧的日子,但是却不会有此刻那种甜蜜的心情;从前也许有过比此刻更自在的日子,但是却不会有此刻内心的安逸。

海阔天空,有你陪我一起走,这样的感觉,是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的。

因为可以拥有此刻的幸福,所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后悔雯夏想着,笑了笑,暗暗嘲笑自己最近越来越肉麻,这么小资的话也能想得出来,晃晃脑袋,继续往回走,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而屋子里,说不定蔡文姬已经做好了很多可口的饭菜。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雯夏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儿,同时也看到了停在屋外的那辆马车。

外表看着普通里面却极为舒服的马车,还有那车后总带着的酒罐子,除了阮籍,还能是谁?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死生永相隔

阮籍?这可算得上是稀客。平素蔡文姬这里本就少人拜访,就算是有访客,也多是山涛、向秀二人,嵇康和吕安都不常来,阮籍更是从未曾同他们几人一起来过。在雯夏的记忆力,只有三月三那次踏春,她为人所伤时,阮籍才来过这里。

倒并不是阮籍和蔡文姬不合,而是阮籍这个家伙更愿意随兴而往逍遥而行,喝醉了酒,马车停在哪里就算是哪里,不在乎要去哪儿,只是乘兴而行。

可是这个家伙的马车现在就停在蔡文姬的屋外,而那股浓浓的酒香味也表示他就在附近。

“阮籍怎么会在这里的?”雯夏看了看王弼,见后者也同她一样一脸的茫然,便推门进屋,笑道:“既然不知道,进去问问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猜。”

王弼看着雯夏的背影,有了一丝恍惚。旁人看他,自然是看到他身体渐渐好转的一面,唯有他自己心中清楚,这好转不过是表面而已,那一日是早早晚晚的事情。这一个多月的时光,比他从前度过的一生都漫长,都精彩,若没有这一个多月,他可以做到坦然面对死亡,但是现在,他却生出些不舍来。

雯夏总是说,有一日便快乐一日,不要去想明天的事情,但是王弼如何能不想。命不久矣的人,总会想到自己的身后事,而让王弼想的最多的,依然是雯夏。王弼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不能不在乎雯夏的生死,虽然雯夏说过,她自己也服了同样的药,也活不了多久的,但是王弼却依然希望雯夏能比自己活的久,希望雯夏能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像自己一般。一生纠葛于病痛。

爱一个人,总是会为她着想。王弼此刻也是这般考虑,自己的生命已经所剩无几,雯夏将要何去何从?

雯夏看到王弼有落在后面一个人出神,便猜出他又不知钻了什么牛角尖,想到什么问题了。折身回去拽起他地手,笑道:“不是答应了这几天都要陪我,不去想那些无聊的事情么?难道你这根木头要食言?”

看着面前少女脸上灿烂堪比阳光地笑容,王弼心中想着,“能陪她一天,就是一天吧!能给她一日的欢乐。就不要带给她一点烦忧,这也是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雯夏拉着王弼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屋子里不仅仅是阮籍。还有山涛。

阮籍的神色很难看,蜡黄着脸,两颊都凹陷了进去,他虽然是跪坐在山涛旁边的,但是弯腰驼背,整个人都快要趴在地上了。

这就是那个衣袖翻飞倚立松下在雯夏眼中宛如仙人一般的阮籍么?这就是那个潇洒自在即使是醉酒之中依然风采卓然的阮籍么?现在的阮籍看起来就是个落魄之极的酒鬼,他地身上没有一点点从前的影子,雯夏简直都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人。

山涛一脸无奈的表情,半拉半扶着阮籍,以防后者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文姬先生,学生实在无法,求文姬先生帮忙。”山涛对着蔡文姬弯了弯腰,道:“他最近吐血又严重了些,学生无能。实在诊断不出他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哦?”蔡文姬一挑眉峰,道:“连巨源都诊断不出?那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口中虽然这样说着,蔡文姬还是伸手搭上了阮籍地腕脉。

“学生才疏学浅,怎能和先生想比。”

“别跟我来这套。”蔡文姬笑了笑,道:“你的医术很厉害。不下于我。我说的是实话,到了我这儿。别再绕那些弯子,直说便是。”蔡文姬转头看着阮籍,按了左手又按右手,过了半天,松开手坐好,看了看山涛,道:“巨源,病由心生,其实你早就知道他怎么了,对么?只是你不知该如何解,所以就绕了个弯子来求我?”

山涛一笑,被当面戳穿了他脸上也没有尴尬的样子,依旧如先前一样淡定,“学生知道病由心生,可苦无解法,只好来求先生。他是我的好友,无论如何学生也不能看着他这般下去。”

蔡文姬摇了摇头,道:“心中的事只有自己才明白,这病我怎么诊治的了?只有他自己看开了才行。”

两人一说一应,雯夏听了半响,也没听出来阮籍到底是生了什么病。看阮籍那副憔悴样子,雯夏忍不住问道:“文姬先生,阮籍他到底怎么了?很严重么?”

蔡文姬回头望着雯夏笑,道:“他根本就没病。”

“没病?”雯夏瞪大了眼睛,没病的话,阮籍怎么会是那样一副半人半鬼的模样?看着就像是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一般?

蔡文姬看出了雯夏的疑惑,笑道:“他那病,都是自找地,那是心病。”

阮籍还会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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