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恶魔,就直摇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小妖孽,现在却对另一个大妖孽俯首帖耳,这不得不说是道奇观。
不仅纳兰锦玉当场大跌眼镜,随后进屋的纳兰盛世与纳兰葬花也瞠目结舌,太不可思议了吧。
而厚脸皮的萧云见其他人都是以看外星人的眼光来注视着他,摸摸鼻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太爷爷,姑姑,你们愣在那干嘛?大公子早就饿了,赶紧端上来呀。”纳兰小虎催促道。
“哦哦哦。”素来拿这个太孙子没辙的纳兰盛世深深瞥了萧云一眼,然后将热早点端了上去。
“太爷爷,您是长辈,就坐在中间这,锦玉叔,你过来呀,你就坐太爷爷左边,姑姑,你就坐太爷爷右边。”人小鬼大的纳兰小虎竟然在鞍前马后地安排座次,真是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换做平时,他早就随手端走一盘早点,到外头吃去了。安排好本家的三位主人之后,纳兰小虎笑嘻嘻地跑到萧云跟前,模样极其恭敬,心照不宣道,“大公子您呢,就坐到我姑姑旁边吧,她吃得不多,您就不用跟她争食了。”
纳兰葬花听到这小兔崽子这句卖主求荣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
萧云嘴角扯了一扯,也不好意思推迟,就往纳兰葬花旁边那张凳子走去。
“小虎,今天这么懂事,怎么不给大伯娘也安排个座位啊?”忽然,门口传来了一把女声。
纳兰锦玉与纳兰葬花两兄妹几乎同时起身,向来着微微鞠了一躬,轻声道:“妈,早。”
萧云倏然皱起了眉头,来的竟然是他们的母亲!能够产出纳兰锦玉与纳兰葬花这么优良的品种,生产者应该具备深厚的底蕴吧?而现实很快就印证了这一点。萧云回头望去,只见门口那站着一个中年贵妇,漂亮,瓜子脸,精致的淡妆,雍容的装扮,典雅的气质,这不是徐娘半老的那种风流婀娜,而是一种出身极好家教严谨的知性韵味。
一般来说,想找一个女人,一抓一大把,想找一个漂亮的女人,难度会陡然上升,因为在这个社会里,但凡有一点姿色的女的都在酒店门口站着,漂亮一点的都在酒店里的床上,十分漂亮的都在老板的怀里,而剩下一般的都在大街上跑着。但要找一个既漂亮又有气质的女人,难以上青天,因为气质这玩意不是实实在在的,而是由内而生,很难有一个具体的界定,但当你一见到一个女人,就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知书达礼、秀外慧中,那她就达到倾国倾城这种恐怖境界了。
而纳兰锦玉与纳兰葬花的亲生母亲,耿青瓷,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大伯娘,早。”尽管纳兰小虎天不怕地不怕,但终究还是有畏惧的人,就是眼前的耿青瓷。
“小虎啊,你说大伯娘应该坐哪呀?”耿青瓷瞥了萧云一眼,就迅速挪开,笑着问纳兰小虎。
“您应该坐在太爷爷的左边。”纳兰小虎有点紧张道,生怕说错话,招来耿青瓷的一顿训斥。
“那你锦玉叔呢?”耿青瓷又问道,她跟纳兰葬花有六分神似,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有一种纳兰葬花所缺失的、心如铁石的冷漠,那是一个纯粹结果主义者才会拥有的淡定,如果她碰到一个不喜欢的人,会自动自觉地将那个人当成作自由落体运动时的重力,可以忽略不计,而就目前看来,被纳兰小虎顶礼膜拜的萧云似乎就是耿青瓷不喜欢的那个人。
“锦玉叔应该坐在爷爷的右边,姑姑坐在您的左边。”纳兰小虎干脆连他姑姑的位置都说了。
“好,那你就坐姑姑的左边吧。”耿青瓷平静道,完全当萧云透明的,然后安然入座。
萧云困窘得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幸好纳兰锦玉招呼他坐了过去,不至于被晾在一边。
可就在整个吃早餐的过程中,萧云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万箭穿心的意思,因为整桌子的人都在有意或者无意盯着他看,像无数蚂蚁在身上爬着。纳兰盛世是刚才在厨房的时候,从自己的孙女口中得知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那个被甄青衫赞不绝口的萧云,所以忍不住端详着他;耿青瓷当然知晓这个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昨晚萧云一踏进纳兰家的门,就有人向她汇报了,她也清楚他来北京的目的,想破坏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除非老娘死了!所以她睨向萧云的眼神相当不友善,甚至带着一股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攻击性。纳兰锦玉向来都对这个大公子很好奇,迫切想知道他是否真的什么情况都能逢凶化吉扭转乾坤,他清楚自己母亲对萧云的态度,所以他想瞧瞧大公子是如何泰然处之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当事者的纳兰葬花可能还蒙在鼓里,还没弄清楚现在旌旗密布的状况,只是瞅着自己母亲似乎对萧云有着敌对的情绪,所以看向萧云的眼神有点担心,有点忧愁,心里暗暗责怪着,华国那么大,你为什么偏偏要来北京呀?而纳兰小虎可能是几个人当中最简单,最纯粹的,他那双乌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看向萧云的眼神只有敬畏,尊崇,像那些佛教信徒谒见得道高僧一样。
气氛乏善可陈。
萧云如坐针毡。
幸好,吃早餐并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
吃完之后,纳兰盛世出人意料地邀请萧云一个人到后花园走走,纳兰小虎想跟着,被拒绝了。
由于今天艳阳高照,室外的气温也回暖了不少,大红灯笼摇曳着,提醒着人们新年仍未过完。
“原来你就是萧云。”纳兰盛世背着手慢慢走着,率先打破沉默,侧头看向萧云。
“是的,我就是萧云,萧瑟的萧,白云的云。”萧云微笑着炒起了冷饭介绍。
“我是个把月前听一个人提起过你,将你捧得很高,所以对你印象特别深,就想去多了解一下你,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却发现你的资料并不多,这让我很吃惊。”纳兰盛世说完,咳嗽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那天,甄青衫讲完萧云的事迹之后,他就暗暗留了一个心眼,知道这个人不简单,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想法,第二天就派人去查萧云的底细,可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少得可怜,而且大多数是可有可无的鸡肋,这让他非常震惊,要知道,作为开国上将,他的门徒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全国哪都有他的眼线,可这个在他眼里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竟然能隐藏得这么深,不得不令他刮目相看。
萧云当然懂得纳兰盛世这句话的试探意味,所以很明智地绕了过去:“我对您倒有一些了解。”
“哦?”果然,萧云的迂回战术取得了效果,老狐狸纳兰盛世皱眉踌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萧云嘴角偷偷一翘,随即平静地将刚才跟纳兰葬花说过的那一番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纳兰盛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层,眯着眼睛抬头望向萧云,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老爷子告诉我的。”萧云轻声道。
“他叫什么名字?”纳兰盛世极为好奇道,因为他很少跟别人提起抗日战争前的事情。
“许重山。”萧云淡淡道。
“是他?!”纳兰盛世震惊得无以复加,这几乎是一个在华国消失了近半世纪的名字啊!
在金戈铁马的战乱年代,这个名字与国军的燕中天一同成为了日本人的噩梦,自诩勇猛无双的鬼子但凡听到这两个名字中的任何一个,都会立即退避三舍,避其锋芒,与几百年前的那些倭寇听到戚继光的名字一样。因此,许重山在党内具有至高无上的威望,解放后,当仁不让地要受封为元帅的,可这位战神却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毅然放弃了帅位,离开了华国,从此不知所踪,而他这个不争名不争利的举动,更让纳兰盛世为之感动,尊敬,这是一位真正为国为民的侠者。
“他最近好吗?”纳兰盛世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慈祥地瞥向萧云,轻声问道。
“挺好的,牙好胃口也好,吃嘛嘛香。”萧云幽默道。
“哈哈。”纳兰盛世抚掌大笑,自嘲道,“我这牙也不好,胃口也不好,比不上老帅啊。”
“我觉得您比我家老爷子精神,他想的事情太多,眉头很难舒展开。”萧云的奉承话很高明。
“老帅就是这样子,年轻的时候就爱忧国忧民,在他眼里,没有自我,只有黎民百姓。我跟他就见过一次面,就是45年党内整风运动,我去延安向毛主席汇报工作的时候,他也在。他那时已经是军队第一战将了,赫赫有名,可跟我聊天,却没有一点架子。我还清楚记得那天他穿着一双黑棉鞋,鞋尾后已经有些磨损了,穿着厚棉袍,朴素简单,这是无数年军旅生涯所铸就的性情。你瞧,我现在还学着老帅,穿黑棉鞋。”纳兰盛世自豪地指了指脚下那对鞋子,然后抬头,眯着眼望向天空,仿佛一下子坠入了那个战乱频仍的年代。
萧云沉默,他也没想到老爷子在眼前这位军中大人物心目中的地位是这么高的。
“你知道我和你家老爷子最为尊敬的人是谁吗?”纳兰盛世伸手,习惯性地摸了摸花白头发。
“不知道。”萧云摇头道,也不妄自猜测。
“毛主席。”纳兰盛世轻声说出了这个伟大的名字,神情敬仰。
萧云一怔,也随之肃穆,因为这也是他最为尊敬的人。
“尽管主席晚年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甚至动摇了我们国家的根基,我们这群老家伙中很多人都受到了迫害,但在我们心中,永远都是拥护他的。叶帅在一次干部讨论会上作了一首打油诗《过桥》:‘一匹又一匹,过桥真费力。多谢牵驴人,驱驴赴前敌。’其中的牵驴人就是指主席,而叶帅的这首诗也代表了我们这群老家伙的心声啊。”纳兰盛世感慨道。
萧云凝重点头。
“孩子,你知道为啥**注定是主席的吗?”纳兰盛世突然问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不知道。”萧云还是摇头道。
纳兰盛世轻轻一笑,解释道:“因为毛主席繁体字是二十八划,而**也是二十八划。”
萧云霎时惊叹。
第二十七章 江湖
四合院的大厅,纳兰葬花正像往常那样,帮着兰姨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冷炙。
她母亲耿青瓷则坐在一边,浅尝慢酌地喝着一杯兰姨端上来的茶,神情趋向平淡如水。
她是一个奇女子,出自书香门第,太舅公是陈独秀,祖父耿断肠为前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叔公则是中国原子弹之父邓稼先,父亲和母亲都是中科院的院士,从小就聪颖过人,小学六年级就写了一本25万字的小说《朱雀》。结束了十年动乱之后,她毅然决然地投身商海,拿着一笔从亲戚朋友家七拼八凑来的一万块钱,凭借着敏锐的市场嗅觉以及无可比拟的商业头脑,很快就成为了邓伟人说的“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当中的一小撮分子,身家过千万,风头相当迅猛,她的名字也随着改革春风吹向神州大地的各个角落。可就在她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却做了一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选择了急流勇退,在1984年,她嫁给了纳兰家的第二代标杆,纳兰笙,就把公司给卖了,从此在商海销声匿迹,成为了全职太太,没有娱乐,没有应酬,一天到晚都只是针绣女红,相夫教子。
而更令人为之津津乐道的是,耿青瓷那间公司的购买者恰恰是皇甫家族,这个家族接手后,并没有对公司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只是更了个名,改为“北京王府有限公司”,然后在耿青瓷打好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壮大,一直壮大到今天与江南张家的“昊天集团”并肩而立的航母级企业,市值220亿美元的“王府集团”。
有人问过耿青瓷,如果她没卖掉公司,很可能她现在就是中国首富了,现在想想,后悔吗?
她只是云淡风轻一笑,回答道,公司或财富只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但家庭就是我生命的全部。
此刻,耿青瓷抿了一口茶,然后抬头,轻声道:“小花,让兰姨收拾,你跟妈妈到书房。”
“怎么了?”纳兰葬花有些迷惑地看着她母亲。
“妈有话跟你说。”耿青瓷淡淡道,语气不容置喙,不等纳兰葬花回话,就已经走了出去。
面对这么强势的一个娘亲,纳兰葬花没一点辙,只好把残局都留给了兰姨,跟着出去了。
书房的布置简单精致,檀木家具,名人字画,明清瓷瓶,梅兰竹菊,无不透露出主人的儒雅。
耿青瓷进来后,环胸站在窗边,眺望着院子里言谈甚欢的那一老一少,眉目间添了不少忧愁。
“妈,你怎么了?”纳兰葬花站在她身后,见她情绪好像不大对,关切问道。
“小花,今天是初几?”耿青瓷没回答她,盯着似乎已经获得老人信任的萧云,问了个问题。
“初九。”纳兰葬花很纳闷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原来已经初九了,日子真是匆匆过啊。小花,你还有六天就要过门了,这几天,尽量少接触外人,听清楚了没?”耿青瓷语调平静,完全没有升降调,也没有丝毫颤音和停滞,就像上级领导交待工作任务一样。在她看来,要想纳兰家千秋万代,就必须与甄家强强联合,因为在军中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只有甄家这棵大树。
“哦。”纳兰葬花一想到这事儿,心情就低落到谷底,简单应了一句。
“小花,你是妈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妈当然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是女人,供我们选择的路子不多,要不就一生劳碌孑然一身,要不就修身养性成为妻子。你不像你哥,他可以在外头闯荡到天昏地暗也没人管,屁股不干净了,还有他爷爷和他爸给他擦。你是女人,注定要为纳兰家牺牲的,更何况青衫也是当今数一数二的人才,你嫁给他,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而不该是一件值得烦恼的事。再说,谁没烦恼?如果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烦恼拿到市场上交易,任何人看到别人的烦恼后,都宁可把自己的重新搬回家。”耿青瓷依然保持环胸的姿态,很有当年叱诧商海的风范。
纳兰葬花无言以对。
“虽然妈希望你做一个好妻子,但有些话,妈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我们女人,温柔要有,但不是妥协;我们要在安静中,不慌不忙地刚强,千万别丧失自我。就算你貌美如仙,温柔贤淑,就算你生儿育女,宽容忍让,就算你集众优于一身,但只要你放下了自我,你就永远无法和男人站到对等的高度了。”耿青瓷语重心长道。
纳兰葬花默然点头。
“还有。”耿青瓷的声音骤然变冷,像刀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