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你弟弟,赶紧滚回去。”帕德的声音里仍然带着平时那种懒散。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情已经非常不好了。
就算是熊孩子法恩,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收敛。不然,等待他的绝对不只是美味的食物不分给他这种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杯具了。“好吧,我走啦!帕德,帕德家的雌性,我明天再来找你们玩!”说完,他就提着自家弟弟,狂奔进了某条小街道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我也回去了。”尼维尔大部分时候都后知后觉,相当迟钝。不过,今天连他也靠着直觉认为,现在的帕德最好别再接近了:“帕德,齐昕,明天再见。”他转过身,慢吞吞地走进了附近的一座木屋里。
“该做的事情早点做了。”林斯面不改色地拍了怕帕德的肩,“我该回去了,克莱梅还在等我。”
“我知道。”帕德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现在就去见族长和祭司。”
林斯皱了皱眉,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望了望齐昕和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之后,还是保持了沉默,挥挥手就离开了。围观的兽人、雌性们看够了帕德的新娘子,也慢慢地散开了,顺便把滚成一团的小家伙们也带走了。
在去族长家的路上,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远远地跟在新婚夫妇身后。齐昕虽然明显只会对兽形的幼崽们掉智商,但还是忍不住对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友善地笑了笑,记住了他们的面容,决定有机会以后就投喂投喂他们。
族长家位于部落祭坛旁边,是一个由三座大木屋组成的院落。不过,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木屋们建成的时间并不一样。最大的正屋不管是做工还是式样都有些粗糙,木墙壁和门上到处都是抓挠的痕迹,或大或小、或深或浅。左边的木屋做工精致了不少,但木头也已经成了干燥的深棕色,明显有些年头了。右边的木屋显然刚建没多久,仍然散发出一种木头独有的清香气息,整座屋子看上去都有种湿润的感觉。
齐昕本来以为,族长都应该是受人尊重的老爷爷,就像深山庄园里的长辈们一样。但是,见到坐在火堆边那个一脸悍色的中年兽人之后,她才突然想到,兽人世界尊重强者。只有武力值足够高,才能压服部落里的兽人。越是强大的顶级猛兽部族部落,越需要最强大的人成为族长。也只有部落里的最强者,才能迫使所有强悍的兽人们听从自己的命令,才能把大家的力量统合起来。
否则,本性就是独行侠的大猫们,随心所欲惯了,又一向以自我为中心,根本就不会产生什么为部落着想、担负起守卫部落的责任之类的念头。
“呵,帕德,你回来了。”族长看了一眼齐昕,漫不经心地招呼着他们过来坐下,“去雌雄大会,没看到中意的雌性的人刚回来,带着雌性的人还没回来。你的速度很快,没日没夜地赶回来的?”
“是他们太慢了。”帕德懒洋洋地回答。
“那你是想和大家一起举行婚礼,还是自己单独举行婚礼?”
“单独举行。”
“你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干脆——”
“单独举行。”帕德又强调了一遍,“准备用不了多少时间。”
族长似乎也并不在意短期内举行几次结婚庆典对族内会产生什么影响:“行。你自己去问祭司,占卜一个合适的日子。”
齐昕看向火堆上陶罐里炖着的肉,觉得他们来得好像不太是时候。赶在人家吃晚饭的时候过来,真有点蹭饭的嫌疑。或者,可以趁早告辞离开?但是,族长好像对帕德去雌雄大会的经历很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了起来。帕德似乎也并没有立刻告辞离开的意思。
“黑发黑眼的姑娘,真难得。”从里屋走出一位银色头发的中年女性。她穿着一身布长裙,眼角边虽然有些皱纹,但是无论是身段还是愉快的笑容,都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年轻女性。
或许,是心态年轻的缘故?齐昕脑海里闪过这句话,立刻想到了她就是说服族长建造了这座童话般的部落的女性,不禁对她充满了崇拜。“您好!我叫做齐昕,您叫我阿昕就好。”她在深山庄园里和长辈们相处久了,已经能够很自然地和长辈们交流了。但如果换了是同龄人,可能又会暴露出深度宅女的本质了。
“你,知道部落建造的事情?”族长夫人从她过于热烈的反应中感觉到了什么,笑着看了看帕德,“看来,你也很喜欢部落现在的样子呢!哎呀,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留在我们家吃晚饭吧!”
“这……”齐昕有些为难地看了帕德一眼。她不了解部落的风俗,不知道受到主人邀请留下来分享食物之后,要怎么回应比较合适。按照故乡华夏国的礼仪,长辈的邀请当然应该听从,以后再用礼物表达自己的谢意就够了。
帕德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齐昕并不知道,他的犹豫并不是考虑到习俗,只是纯粹想到了族长家的伙食口味问题而已。不过,就算再任性,某只年轻的大猫也知道,为了美食拒绝这次邀请是不合适的。
“所以说,没关系嘛。你们虽然还没有举行部落婚礼,但你跟着帕德回来了,就是我们部落的人了。作为长辈,照顾你们也是应该的,别想太多。”族长夫人握住了齐昕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一看你这孩子,就是温柔又爱操心的性格。好孩子,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当新娘吧。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兽人去做就好。”顿了顿,她瞟了一眼帕德,又压低了声音:“虽然,帕德这孩子多少有点不太靠谱,但大事上应该还是靠得住的。”
“……”兽人的听力都很好,某人应该听得一清二楚吧。这样当着本人的面说他不靠谱,合适吗?齐昕看了一眼帕德,发现他只是挑了挑眉,什么都没有说。
族长夫人捂着嘴笑了起来:“结婚之后,帕德的脾气真是好多了。以前要是被我这么说,立刻转身就走了。”
所以说您这是在变相驱赶客人吗?而且,这家伙的脾气还真不见得变好了。齐昕在心里吐槽着,然后就被族长夫人拉到厨房去帮忙了。
☆、第六十四章 竟然裸婚
吃过晚饭,谢谢族长一家的招待之后,帕德就带着齐昕告别离开了。这时候,天幕已经一片漆黑,一轮弯月躺在天边,银色的月光穿过树林洒在部落里,留下一片片淡得几乎看不清楚的光斑。围绕着部落的葳蕤树林屹立在月光底下,竟然多了些幽谧森然的意味,仿佛在重重黑影当中还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未知危险。
齐昕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在旁边木屋里透出的温暖火光上。帕德走在她的前面,一头白发格外醒目。不知为什么,她突然从他的白发联想到了他的兽形。又从他的兽形,联想到了那堆毛绒绒的小雪豹。
不管现在是多么自我中心、多么凶残的家伙,小时候应该也是那么萌吧。趴在那里“呜呜”叫的时候,一定能让人的心都跟着化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曾经想过的“养一只儿子”的念头。如果继承了眼前这只大猫的优良基因,那小时候绝对是又萌又可爱,长大之后肯定是又俊美又强悍,养起来一定非常有成就感。
完了。深度宅女在心里叹息。这个念头的生命力好像越来越强了。
迟早有一天,她或许会因为实在太想养一只儿子,而不顾一切地把某只大猫扑倒吧。
想到这里,齐昕有种掩面的冲动。不管用什么借口,都是她把持不住。一定要坚定信念,把该做的事情做完,该找的人找到,再来思考这个问题。所以,不能再沉迷于各种大猫小猫了,还是早点开启寻人计划,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比较好。
穿过祭坛广场,两人来到另一座木屋前。
帕德并没有敲门打招呼,而是直接推门而入。迎接他的,是门内迅速飞出来的一根沉沉的木手杖。
“砰”。齐昕眼睁睁地看着那根木手杖砸在某只大猫的脑袋上,然后掉到一边,轱辘轱辘滚了几圈。明明可以避开却老老实实被砸的年轻大猫好像没有任何脾气似的,把“凶器”捡了起来,懒洋洋地丢进了屋子:“给我占卜一个结婚日期。”
“滚蛋!”站在房间中央的老人,就像齐昕想象中的那样,是位一头银发、白胡子长得差点就能拖在地上的老祭司。他脸上的皱纹交错,仿佛岁月的沟沟壑壑,但精神却异常矍铄,一边挥舞着木手杖,一边中气十足地大喝:“谁让你这么快跑回来的?!把你家雌性带来给我看看!要是被你这么折腾得生了病——哼!你就等着挨抽吧!”
“看完就给我一个结婚日期。”帕德很顺手就把齐昕牵了进来。
老祭司仔细地看了看齐昕,啧啧地摇着头:“这么好的娃娃,嫁给你真是太可惜了!”
看来,不管是完美的外貌还是凶残的武力值,在雪豹部落的长辈们眼里都算不上什么。过于懒散、随心所欲的性格,或许还有曾经做过的很多不太靠谱的事情,早就已经把长辈们的印象分都给刷成负值了。齐昕突然有点同情某只年轻大猫,也有点同情自己。“不靠谱”这种点评,让她忽然觉得未来或许并不会那么美好。
不过,看起来有点暴躁的老祭司让她想起了外表冷漠其实内心温暖的西斯蓝,觉得又熟悉又亲切。她冲着老祭司笑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祭司爷爷,您好,我叫齐昕。”
“好好好!”老祭司满意地点了点头,木手杖里洒出一片暖光,绕着她飞舞了几圈就消失不见了。“幸好没什么事……接下来几天,记得好好休息。实在闷得慌,就在部落里走一走,和大家聊聊天,早点熟悉这里。”
“好的,我知道了。”齐昕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她已经很习惯听从老人们的建议了,不管是反应还是语气,都饱含着依赖和信任。
这让帕德忍不住眯起眼睛瞥了她一眼,本来就很不愉快的心情变得更加低落了。因为他发现,某位雌性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显露过这一面。在风雨城的时候,他还不太在意,是因为那是些和她相处多年的长辈,而他们认识才不过几天,他有自知之明。但是现在,明明和老祭司才第一次见面——对他这个丈夫都没有这么亲近过!该死的!
而老祭司摸了摸白胡子,满脸的皱纹都笑得夹了起来,显然满意极了。
“给我一个结婚日期。”语气变差的年轻大猫哼了一声。齐昕突然觉得浑身有点发冷,疑惑地看了看他。
“滚蛋!什么都没有的家伙,结什么婚!”老祭司越看他越不顺眼,吼了回去。
“我要一个结婚日期。”年轻大猫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继续重复。
而齐昕正在思考“什么都没有”的意思。但是,就算是“什么都没有”,以帕德的能力,很快也会变成“什么都有”吧。而且,她也不是等着人养活的类型,种植区域、养殖区域,能干活就能养活自己。“裸婚”又怎么样呢?只要愿意努力的话,小日子也能慢慢地过起来。
“等我心情好的时候给你算算。”老祭司吐了口气,终于很勉强地退了一小步。
“什么时候才能心情好?”帕德执着地继续追问。
老祭司瞪了某人一眼:“接下来几天你别在我面前晃荡,好好去做婚礼准备,说不定我的心情就好了。”
“……”帕德皱了皱眉头,他可不是会被“说不定”这样的词语打发的人,“算了,随便找一天结了婚就行了。”说着,他看了齐昕一眼,无言地问:你有什么意见吗。
“……”齐昕默默地扭过了头:她能有什么意见?被某人眯着眼睛盯着,她还能说出什么意见?有意见也变成没有任何意见了好吗?!话说回来,其实她也希望婚礼越早举行越好。对于日期什么的,她并不是很在意。
“臭小子!这么没耐心!滚蛋!”老祭司暴跳起来,拿起木手杖又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还敢在我面前威胁自己的雌性!你的脑袋被熊踩过了吗?!”
帕德留了个挺拔的麦色后背给他随便抽,瞥了瞥齐昕,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齐昕站在旁边,看着老祭司又抽又敲,突然觉得,老祭司和帕德之间的关系应该非常亲近。抽打和被抽打就像是这一老一少交流感情的方式。一个抽得很随便很自然很愉快,一个被抽得毫无压力、毫不在意。
抽打了半天,某人背上也没留下几道痕迹,显然皮糙肉厚根本不当回事。老祭司做了一番运动之后,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帕德转过头:“给我个结婚日期,或者干脆直接来参加我的婚礼,选一个。”
“你造好房子之后再来找我。”老祭司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顺手又给了他几杖,“现在就给我滚!”
于是,不屈不挠达到了目标的帕德圆润地带着齐昕“滚”了出去。
齐昕那一声再见,淹没在宁静的深夜里。
两人在老祭司家里磨了这么半天,夜色已经很深了。几乎所有小木屋里的火光都已经熄灭了,整个部落里一片安宁静谧。只有随风起伏的簌簌叶涛声里,夹杂着几句听不清楚的低语,时隐时现。
踏着淡淡的月光,跟在帕德后面的齐昕打了个呵欠,觉得有些疲惫了。一想到今天晚上终于可以睡在软绵绵的铺盖上了,她就觉得非常高兴。
旅行里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赶路——把自己捆在某头雪豹身上之后,一天下来她就只有睡、看风景、发呆脑补三种选择了;当然也不是吃饭——只要有足够的猎物,她自己再采集一些野菜菌菇植物块茎,就能保证顿顿美食不断;而是睡觉——不敢把某头雪豹当成床铺,林线附近又很冷,她只能让某头雪豹尽量找树洞、山洞睡觉。树洞小,往往只能蜷缩起来睡,早上醒来之后,浑身都麻木酸痛。山洞够大,但是铺上再多的草,也不可能像十几张兽毛褥子叠起来垫着那么柔软舒适。
从祭坛走回了部落外围的街道上,又从主街道转进了小街道。
齐昕默默地在脑海里勾画出部落的地图。然后,她突然发现,他们又转回了祭坛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