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离立即眉开眼笑，拍手道：“好极好极！”
周惟赶忙道：“谁要服侍你这丑女啦！”
殷离眉头一皱：“你说谁是丑女！”说着转过了身子，却又偷偷用眼角觑他动静。
金花婆婆潜运内劲，箍在他手上犹似铁圈般的手指又收紧几分，她轻笑：“好好的一个小子，偏偏要装什么大英雄……你将宋青殊的所在说出来，婆婆会收你做弟子，再传你一身天下无敌的功夫。”
周惟因着痛，笑意愈深，他道：“我要天下无敌干嘛？我这身功夫，能杀鞑子就行，我又哪里是装大英雄？我这师姐又笨又丑，拿我换了她，多少有点不划算。只是我是男子，答应了师父路上照顾师姐，自然就要做到的。”
“我自然是笨了点……但是我也是知道一个‘拖’字诀的。”
开口的自然是宋青殊。
金花婆婆一愣，其实她早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过来了，只是她没想到，周惟口中的师姐，比他还要小些。何况她的穿着根本不是武当弟子的样子。
宋青殊也不拔剑，只站在那里，看向金花婆婆：“晚辈就是宋青殊，前辈寻晚辈何事？”她看了现在的情况，又有什么不知道的？莫名其妙金花婆婆就指名找她，殷宇还在一边，估计就是那种用所谓武林辛秘来脱身，结果不小心玩脱了的剧情。只是不知道这位老乡到底剧透了些什么。
金花婆婆放了周惟的手：“你可知道为何我要来找你？”
宋青殊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殷宇，叹气：“不论前辈信不信，我与这人其实不过两面之缘，只是似乎他对我仇怨颇深。”
金花婆婆道：“我信，这小子滑头得很，我原也不愿意和武当山发生任何冲突的。”
宋青殊又道：“前辈，这附近，只我五人，您功夫最高，原可以无声无息杀了我们的。”
金花婆婆冷笑：“你不用哄我，武当怎么可能让你们两个小娃娃跑到这么远来？附近自然有你们门派的人。”
宋青殊摇头：“他们其实在前面的镇子，有些远了，也是帮不上的。”
金花婆婆见着她总是这样说，神色也瞧得出完全不曾作伪，心下有些狐疑。
果然，接下来，宋青殊道：“前辈寻我之事，我大抵也猜到了，不若前辈现在就灭了此人的口，自此，江湖上，知道的小辈便只有我了，若有一日前辈听到又有谁知道，可以来武当山取了我的命去。到时候，我爹爹与太师傅也决计不会阻拦。”
金花婆婆奇道：“你爹？”她听得太师傅这个称呼，忽然心里一跳。
宋青殊道：“我爹爹姓宋，名讳是上‘远’下‘桥’。”
金花婆婆凉凉道：“原来是宋大侠的千金，如若到时候，我去寻，你父亲我自是打不过的，宋姑娘打得好算盘。”
宋青殊微微笑出来：“我这一辈子，便不会下山吗？前辈想要取了我的性命还不简单？何况，我说出去，又有什么好处？只盼前辈知道，我被迫知了这个也是万分的不自在。武当也决计是不会因我说出辛秘而包庇的，这本是一个江湖人基本的常识。实不相瞒，前辈，我第一次见到此人，便是因着他窥探我武当武功。”
“那时候那个人是你！”殷宇惊呼，随后就后悔万分，只因着这样便是承认了。只是一边周惟作为武当人听着他这话恼得很，自殷宇自己破烂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塞了他的嘴。殷离睁大眼睛看了看他，他反瞪了她一眼。
金花婆婆鄙夷看了一眼殷宇，随后再见宋青殊就觉得稍稍顺眼了一些，只冷哼：“小小年纪，在婆婆面前耍心眼，你说这么多，不还是求婆婆饶你一命？照你的话说，我现在杀了你倒是好的。”
宋青殊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庄子说了，贪生大抵是迷误，人之怕死大概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归故乡，死了的人也许会懊悔他从前求生。只是死终究可怕些，我也不过十二岁，还没吃够呐，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金花婆婆忽然笑了出来：“幽冥之事，究属渺茫。你小小年纪，倒是没被道士教得魔障。”此时却见她明明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婆婆，虽然脸上肌肉僵硬麻木，尽是鸡皮皱纹，全无喜怒之色，但眼神清澈明亮，直如少女一般灵活，而其中温和亲切之意亦甚显然。
原来她从这几句话中想到了逝世的丈夫。他俩数十年夫妻，恩爱无比，一旦阴阳相隔，再无相见之日，假如一个人活着正似流落异乡，死后却是回到故土，那么丈夫被仇人下毒、胡青牛不肯医治，都未必是坏事了。
殷宇在一边心里已经满是惊涛骇浪，他自然知道宋青殊是用了原著张无忌的话，只是他现在完全开不了口，若是能开口，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却没想一想，宋青殊是因为在武当修习了《庄子》才能记得这话，何况，她的语意也与原著有了极大不同。说到底，她也不过参考了一下原著里金花婆婆对银叶先生的深情而已。她脑袋里是小黄书又不是原著，哪里来得参考，不过误打误撞而已。
☆、21。间关万里
糟糕眼睛里进了倚天剑！QuQ——大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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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殊在和金花婆婆瞎扯，心里却慌乱得很。
不仅仅是这个婆婆不好对付，更因为，她还记挂着被灭绝师太捉到的纪晓芙。到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灭绝师太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清理门户的。并不是纪晓芙和杨不悔能够避过的。
所以她脑袋里的为什么是小黄书不是原著呢……
宋青殊会来这里，自然是因为那是别派内部事务，无法插手，更是因为她心底里总归是不甘心，想要赶去求助师兄们的，只是没想到殷宇横插一杠，现在她自己也遇到了危险。
“不悔妹子。我同你玩个游戏。”这边，张无忌瞧着灭绝师太带了纪晓芙进了远远一个茅屋，这才低声开口，“从现在起，我们谁都不发出声音，谁先说话或者叫出来，谁就输啦。”
杨不悔大眼一转，拍手，眼睛弯成了月牙：“好呀！”
张无忌捂住了杨不悔的嘴，带了她悄悄绕到茅舍之后，缩身窗下偷听。
“师父，这其中弟子实有说不出来的难处，并非就如丁师姊所说这般。”
张无忌暗忖，那头一个梦境中，他会去昆仑山，便是要送这乖巧的小娃娃，莫不是最后纪晓芙死了？所以不得已临死托孤给自己？如此一来，自己把杨不悔带过来旁听，却是不妥。
“师父，六年之前，师父命咱们兄妹八人，下山分头打探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弟子向西行到大树堡，在道上遇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男子，约莫有四十来岁年纪。”
听到“金毛狮王”四字，张无忌心里一凛。
他这多疑偏执性子，原本在武当山上还能收敛点，何况还有张三丰的言传身教，只是后来遇到了胡青牛，虽说医者仁心，胡青牛此人内里来说也是一个善良的人，但他更是魔教中人，行事诡异，对张无忌某些行为不加佐正，反倒赞赏。这样一来，张无忌倒是在一条道上越行越远。
“弟子千方百计，躲避于他，可是始终摆脱不掉，终于为他所擒。唉，弟子不幸，遇上了这个前生的冤孽……”那边，纪晓芙还在述说。
张无忌听到那四字后，自然明了峨眉对屠龙刀亦有觊觎之心。他已然料到纪晓芙是被灭绝师太给杀的，不由得心下冷笑，如此，我便给你峨眉再添一敌又如何，不悔妹子亦有权知道害她母亲的人。何况，已经到了这里，他想带了杨不悔到一边，也不可能了。
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灭绝师太愤然道：“仇深似海！你大师伯孤鸿子，便是给这个大魔头杨逍活活气死的。”
纪晓芙心中甚是惶恐，但不自禁的也隐隐感到骄傲，孤鸿子是名扬天下的高手，居然会给他活活气死。她想问其中详情，却又是不敢出口。她们峨嵋弟子，均知师父和大师伯孤鸿子是师祖座下的两大弟子，却不知这两人情爱甚笃，原有嫁娶之约，只是孤鸿子中道殂逝，灭绝师太这才削发为尼。
纪晓芙一边说，一边忆起往事来，虽说痛苦居多，犹然不悔，只是她心下明白，这些是万万说不得的。有些东西，自己心里再是明白不过，旁人听了怎会理解？虽然她也从不求得他人理解。
纪晓芙是个内心坚韧的人，她现今唯一的弱点是杨不悔，纵然是杨逍，也算不得什么。
不然，她生了孩子后为何不去寻他？已然发生的事情，无需去控诉哀愁，而发现自己爱上这个人，却也没得甚么不能承认的，相反，她早在孩子出生时就已经接受自己的心。
对于师父提出杀了杨逍的要求，纪晓芙默然无言，她不能违背师言，便要去违背自己的心吗？
灭绝师太举起左掌，便要击落，但手掌停在半空，却不击下，纪晓芙双膝跪地，却坚决的摇了摇头，她心里苦笑，师父对她期望如此之大，她对师父不起，便是用命还了，也没什么不行的，只是不悔……
张无忌手里已经满是杨不悔的泪水，他禁不住想起自己父母惨亡之时，自己亦是伏尸号哭，不由得有点不忍，他恻目于灭绝师太确实符合“灭绝”二字，只怕马上要灭了杨不悔的口，如今当务之急是躲好。
果然，灭绝师太从高坡上急步而下，对丁敏君道：“去将她的孽种刺死，别留下祸根。”张无忌抱着杨不悔，缩身长草之内，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丁师叔？”
“宋姑娘怎么在此，”丁敏君连称不敢当，还礼，又道，“不知道宋姑娘可见到一个小姑娘？”张三丰年过百岁，算起辈份来比灭绝师太高了实不止一辈。倘若张三丰和峨嵋派祖师郭襄平辈而论，那么灭绝师太便和宋青殊平辈了。好在武当和峨嵋门户各别，互相不叙班辈，大家各凭年纪，随口乱叫。但宋青殊称丁敏君为师叔，她自非谦让不可。
“我和师兄们来此问医。”宋青殊道：“可是看来五六岁的？我刚刚进谷恰好见着她跑出去啦。”
宋青殊与峨眉众人一一别过，见着他们离了谷，方才脚下一软，就要瘫坐在地上。只是下一刻就被一只手拉住。
“……地上这么凉，你想继续在这里多住几日吗？”
宋青殊听得他这句话，猛的回神，竟然忘了轻功，拔腿又往纪晓芙那里跑去。
张无忌解了杨不悔哑穴，带了她过去，杨不悔见了母亲，挣扎下地，大叫：“妈妈，妈妈！”扑在她身上。
宋青殊颤抖着手自怀中拿出一堆药丸，有些慌乱翻找了一会，拿了那颗还魂丹就往纪晓芙口中塞，按了几处穴道帮她咽下。
张无忌一探纪晓芙的呼吸，气息微弱已极，但见她头盖骨已被灭绝师太这一掌震成了碎片，便是胡青牛到来，也必已难救性命，他制止了宋青殊还要再塞伤药的势头，轻叹道：“没用的。”
似乎是被杨不悔摇醒，纪晓芙微微睁眼，见到他们三人，口唇略动，似要说话，却说不出半点声音，眼眶中两粒大大的眼泪滚了下来。
张无忌从怀中取出金针，在她“神庭”、“印堂”、“承泣”等穴上用力刺了几针，使她暂且感觉不到脑门剧痛。纪晓芙精神略振，低声道：“我求……求你……送她到她爹爹那里……我不肯……不肯害她爹爹……”左手伸到自己胸口，似乎要取甚么物事，突然头一偏，气绝而死。
杨不悔搂住母亲的尸身，只是大哭，不住口的叫：“妈妈，妈妈，你很痛么？你很痛么？”纪晓芙的身子渐渐冰冷，她却兀自问个不停。
宋青殊忍不住拽了一下张无忌的袖子，他探了下脉，有些沉重对她摇摇头，宋青殊脸上一白。
她从种马那里抢来这颗还魂丹，用意其实也不过是好奇，顺手给这个人减少一个外挂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吃，或者是给人吃，毕竟这东西实在邪门了点。
只是刚刚见了纪晓芙将死，她忍不住想，其实也不会有比这样更加糟糕的，便喂了她，谁知到头来居然没用。
耳边还是杨不悔的哭声，她不懂母亲为甚么一动也不动，为甚么不回答她的话。宋青殊却无法分神去安慰她，只觉得脑袋里乱糟糟的。
过了许久，杨不悔已哭得筋疲力尽，沉沉睡去。他俩将她放到床上，安置好，又取过一柄铁铲，挖了个坑将纪晓芙的尸身埋了。
次日，张无忌收拾了两个小小包裹，带了胡青牛留给他的十几两银子，三人到了纪晓芙坟前拜了几拜。到了谷口，就要分别了。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宋青殊问。
张无忌苦笑：“还能如何？顺着天意吧。”他的天意二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在说他痛苦的源头——那些梦境。
宋青殊拍头：“对了，这些给你。”当下从另外一边衣袖里掏出好几张银票来塞给他。
张无忌想起昨天她的大瓶小瓶，又加着今天这些银票，有些哭笑不得，料想是她第一次下山，大伯给她预备的。只是这也太过头了一点。
宋青殊又道：“张无忌，这次一别，不知道多久再见了。你一路保重……至于殷宇，他遇到了金花婆婆，想是已经死了吧。”
张无忌心中忽然一软。
两年前，她在江滩上也是说着“一路保重”，如今还为他记挂着他与殷宇的仇。他瞥见宋青殊一个颇为熟悉的簪子随意绾了发，这才意识到她已是金钗年华，心里莫名一漾。
“一路保重。”张无忌轻声道，“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宋青殊一愣。这人居然在安慰她？她摇头：“灵非师兄……我那天发泄出来，好多了。”
“那……就此别过！”宋青殊提起剑，另一手又摸了摸不悔的头，“不悔也要好好的。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杨不悔认真点头。
张无忌牵着杨不悔，和宋青殊反向而走，越来越远。
“无忌哥，青殊姊姊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走？”杨不悔忍不住问。
张无忌步子一顿：“因为她要回家。”
“那我们呢？”
“我送你回家。”
“无忌哥，那你不回家吗？”
“……”
他的家在哪呢？张无忌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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