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才从风声里分辨出他细弱的呼吸，“啊？你怎么样？”
“飞那么快投胎啊？！”克里斯积攒了力气在他耳边吼了一句。
之前虽然从比通天塔矮不了多少的云顶被掳走，但是黑鹫的速度好像比亚瑟要慢许多。
拔了黑鹫的羽毛自由落体时候他惊恐的忘了呼吸了，然后被守卫接住，下降的速度很和缓，根本没体过到今天这样极速顶风逆势而上的恐怖感觉。
“投胎是什么？”亚瑟给他抚着背顺气儿，又把问题丢在一边，“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舒服我们下去吧。”
克里斯也是天生反骨，“不，都飞了一小半儿了，下去岂不是白遭罪了，继续上去，”一句话三喘气，“……慢点儿！”
“哦，”亚瑟乖乖绕着通天塔一圈一圈慢慢上升，克里斯渐渐缓过来，好奇心压过不适，不时兴奋地指点亚瑟凑近看看。
通天塔在他眼里完全违反基础物理定律，这个世界毫不意外也是一个球形的星球，按通天塔这高度和粗细，大概从宇宙中看这个星球像是一根牙签戳着肉丸子。
幸亏羽人会飞，所以他们可以自如地在这么高的“牙签”上头每隔上百米建造一个平台，台阶一样直通顶点，同时不知道是为了装饰还是记载，整个通天塔的柱身都雕满了各种壁画。
凑近了看，像是连环画，大概四到十幅画记载一个完整的小故事。
“这是不同部族的传说？”克里斯摸一摸，“楔翼的，住在极地的那一族？”好像类似曾经母星地球上的企鹅。
亚瑟这时候倒飞，背对岩壁让克里斯方便观看，侧脸瞄了一眼，“嗯哪，记载他们古早时候狩猎祭祀的事情。”
“你的家族呢？这么几百米高度了，都没见过隼目血系的。”克里斯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不看了。
亚瑟带着他飞远一点儿继续盘旋上升，提到自己家族的壁画又得意起来，“我们的壁画在最高处，据说通天塔上的这些壁画，是各部族亲自刻的，能飞多高就刻在多高的地方。”
“真厉害。”克里斯夸了一句，扒在亚瑟的肩头远眺，天气晴好，一眼看到地平线，巨木森林好像没有尽头，夏日里林叶茂密，晚风下绿海一样起伏，真是个美丽的世界。
亚瑟得了一句夸奖劲头更足，很快就飞到能摸到云絮的地方，天气晴好，云朵稀疏，在夕阳的光芒下远看镀了一层金边，近处还是朦胧稀疏雾气一样的一团。
等到飞的更高了，不同层的云层层叠叠终于挡住了向下的视线，克里斯找到了之前在云顶洞穴一样的视角，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唯有几座高峰和通天塔孤零零各据一方。
判断了一下方向，他指一指其中一个给亚瑟，“那是我之前被关的地方。”
亚瑟看了一眼那个洞穴脸更黑了，用大手在他被风吹的凉丝丝的脑门上按了一下，鼻子一哼，“不好的事情都忘了，放心吧，这辈子都没人能把你放在这种地方了。”
可能是高处不胜寒？克里斯本来只是随便一说，听了亚瑟这样气氛很奇异的宣言本来很想嘲笑。
只是被他热乎乎的掌心一捂，温度好像从额头直入心脏，浑身都熨帖了许多，在这样陌生的世界里，还有这样温暖的接近，胸口和他的胸口贴在一起，能感觉到他稳定的心跳，脸侧是他的脖颈，好像能听到皮肤下血液汩汩的涌动……
真是、奇妙的感觉，在这样的感觉驱使下，亚瑟偶像剧主角一样有趣的宣言都无所谓了，克里斯觉得应该不要破坏气氛，就算这气氛略奇异，“嗯哪，以后你保护我吧。”
配合的天衣无缝，简直要给自己点赞！
“信我就没错！”亚瑟影羽一转，落在通天塔最高处的赛飞台，“这是全大陆视野最好的地方，第二是我们的断天涯。”
克里斯站稳了脚，揪着亚瑟的袖子适应气流的速度，往下看一眼，脚有点儿软，“怎么办，站在这里我好像忘记怎么用翅膀飞了……”
飞翔比吃饭还要本能的亚瑟，“……”你这句话是玩笑对吧？可能因为赛飞台太高了我觉得有点儿冷，“你冷不冷？”
克里斯搓搓胳膊，太阳已经下山了，晚风略大，不自觉把翅膀拢起来，“有点儿冷，”不过他很顽强，“这不是关键问题，重点是，我好像确实不知道怎么飞了！”只想团成一团蹲在地上tat。
☆、第36章 咬死你
团成一团、可能、还不够……最好能直接pia叽一下子拍到地上，黏黏地粘着不动才好……
克里斯被大风吹得直晃悠，觉得自己简直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之前在云顶被黑鹫抓住丢掉自由落体的时候，是黑夜，反正也看不清底下到底多高，生死攸关昏都昏不过去，也就算了。而现在天光还这么亮，看一眼底下就感觉完全会死人的好嘛！
云杉顶那种练习飞行的地儿，跟这里一比，就是个玩具模型好嘛！
巨木森林里枝桠纵横交错的深井空地，跟这里一比，就是个胳膊一伸就能探到底儿的水桶好嘛！
克里斯缓慢地蹲下身，然后迅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仰脸去看亚瑟，眼里再次饱含着泪水。
亚瑟的世界观接受不了这个设定，连脑洞都不会朝着这个方向开，见他忽然抱着肩膀坐下去，疑惑地蹲下把他拢在怀里，甚至实体化影羽收拢翅膀，把四面的风挡住，“都冻哭了？这么冷吗？”
翅展极大的黑羽展开围拢，仿佛移动的堡垒一样，瞬间风也停了、云也静了，敏锐的嗅觉甚至能闻到亚瑟腰间小筐里水果的味道，呕吐的*xiu一下不翼而飞。
克里斯眨眨眼睛，挤出一点儿水渍来，把头后仰成直角向上看亚瑟翅膀圈起来后头顶那一小块儿天空，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个视角，略像飞船的mini救生舱啊……
“真这么冷吗？”亚瑟握住他的两只手，柔弱无骨的手指，摸起来微凉，但是不像是很冷的样子啊。
“……不是冷，”克里斯睫毛上挂着一点儿泪滴，反手顺着亚瑟的手臂向上揪住他的衣襟，抓紧，“太高了！我有点儿怕……”
“哈？”亚瑟掏了掏耳朵，觉得可能是高空风太大所以自己没听清楚？
克里斯跟他惊奇的表情对视，自己想想也觉得这个理由太醉了，换位思考下，羽人说怕高，大概跟你对一个人类说，我忘了怎么双腿直立行走一样。
是个正常人都得怀疑你脑子坏掉了……
因为现在四面有亚瑟圈着是安全的，克里斯眩晕的大脑安静下来，他强迫自己反复深呼吸，仔细分辨感觉，好像、跟曾经的恐高不一样啊。
作为人类的时候，恐高的发生是因为人类站在高处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和平时习惯的视像大相径庭，视觉信息缺失，大脑无法理解突变的环境才恐高。
人类恐高可以通过系统脱敏、反复刺激、加强运动等等办法治疗，上辈子自己成功摆脱过呢。
而目前的身体是羽人的，恐高的病理原因应该根本不存在。
他们的大脑应该非常擅长处理这样的视觉信息改变，那么、就还是精神体带来的心理问题。
咬咬牙，揪住亚瑟的衣襟，克里斯慢慢蹲起来，“你扶我站起来。”
亚瑟虽然不明就里，执行力却很好的，问也不问就扣着他的腰把人提溜起来了，抱紧，“这样好点儿吗？”
克里斯猛然站直，皱着眉毛死死把眼睛钉在亚瑟的脸上，之前上升的过程中并没有难受，说明他只要不向下看底下的大地应该就没事儿。
之前开机甲也不是没有飞过，自己并不是惧怕高空，而是害怕四面没有着力点的情况。
亚瑟被他眉毛皱的心里也一紧，又把翅膀收了收，他的翅展要比克里斯大很多，能完完整整把他整个包在怀里，“确定是因为太冷不舒服吗？不应该啊。是不是生病了？”
克里斯自己还未完成蜕变，虽然夏季翅根绒毛略薄，也是很保暖的，自己的实体黑翼就更别说了，去极地都不用带帐篷。
至于刚才那个什么“高”，唔，肯定是听错了。
克里斯扭了扭身体，亚瑟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现在感觉非常安全，眩晕感小了许多，于是假装根本没说过自己怕高的话，眼睛仍旧盯住亚瑟的唇，皱着脸解释，“大概刚才上升时候憋气太久，有点儿头晕。”
“呼——”警报解除，亚瑟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嘀咕一句，“要不是你脸色实在不好，我还以为你是撒娇想让我抱……”
在克里斯杀人的目光里他咬住下唇闭嘴，安安静静抱着人吹了五秒风，但是站在通天塔上抱着极乐这个事实实在让亚瑟很兴奋，忍了又忍，终究觉得克里斯这样挂着泪花呆呆的样子怪可爱的。
刚才站住之后【大陆上视野最好的地方，第二是我们断天涯】之后他想说的第二句话就脱口而出，“所有雌性都梦想有一天被意中人抱上来相拥站在这里，所以你不用害羞哒，我有能力随时抱你上来！”
说完金棕色的眼瞳就blingbling看着克里斯，那意思简直赤果果的【崇拜我吧！夸我吧！】
克里斯瞪着他那老子天下第一的嘚瑟表情，觉得无言以对，这个混球偶尔冒出的话，总让他怀疑是不是背了什么奇怪的《xx指南》《xx大全》《xx守则一百条》之类的东西……
艰难地从亚瑟紧紧的拥抱里抽出两只手，一只手扶住额头，一只手摸上亚瑟的脸，克里斯恶意一笑，两指发力捏住，扯——
亚瑟被掐的一抖，忍不住稍微松手后仰，“嘶——疼疼疼！”
他一松手克里斯条件反射也松开手赶紧揽住他的脖子，怒道：“抓紧点儿！”特么的风这么大，老子身板这么瘦，吹飞了算谁的？！
亚瑟抱紧他，内心宽面条泪，好吧，雌性果然都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家伙，明明喜欢我抱着，害羞就害羞好了，为什么要掐人呢？这发展下去是不是就家庭暴力了呢？
恒星已经沉到地平线之下，克里斯扒在亚瑟越过他的肩膀四处看，逐渐把视线的角度往下调，努力让自己适应这个高度。
他这边儿自个儿天人交战忙活着，亚瑟就疑惑的都要掉毛了，“……我们站在这里，就这么站着吗？”
克里斯秒答，“嗯哪~”
没了！
亚瑟抓心挠肺想侧脸看看克里斯的表情，稍微一动弹，克里斯抱着他肩膀的手就在他脖子上啪叽一巴掌，“老实点。”
换亚瑟饱含着泪水了，雌性的心思是世界上最难懂的东西，父亲我现在就特别理解你，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了……
克里斯看的差不多了，觉得有点儿饿，毕竟不能一蹴而就，今天就下去吧，拍拍亚瑟的肩膀，“从这么高也能倒着飞下去吗？”
提到自己擅长的技能亚瑟挺胸立正，管你怎么心思难猜，我都是最好的！“任何环境都可以啊，通天塔周围很好飞！你想从这里试试滑翔下去吗？我拖着你！”
上道的小弟！
克里斯非常满意，稍微踮起一点脚尖抱紧亚瑟，“好的呀，你托着我下去一次。”
“没问题！”亚瑟被抱的美滋滋的，后退几步站到赛飞台边缘一个后仰，蹦极一样掉下去了。
没错、就只能用“掉”这个词最贴切！
克里斯简直想给他跪了，刚夸了上道，就这么脑残，就算不知道窝恐高，之前不是说了上升太快憋气头晕么？现在直接掉下去算咩啊？自由落体心脏压力一样大好么？
在光线明亮的夕阳下，眼睁睁看着大地越来越近，克里斯终于没忍住，从灵魂深处发出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叫声，“啊——”
脑子里喊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实际张嘴一秒就被憋回去！面朝下迎风，张开嘴就被气流撞进嘴里，呛的他脖子上青筋都蹦起来，把脸埋在亚瑟肩膀上泪花四溅！
偏偏亚瑟一点儿没看到他的表情，掉落了上百米才开始减速慢慢下降，自以为非常体贴地抚着他的后背，“你刚才是不是叫了，风好大张嘴会难受的，不过我可以理解你兴奋的心情，这样美妙的高空体验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
呵呵~老子从来都不想有，等我回去neng死你！
本来还计划让亚瑟托着慢慢滑翔下去，就像练习转向感受一下，但是现在克里斯手软脚软，仿佛一块儿没有形状的史莱姆一样扒在亚瑟身上，翅膀都有气无力地拖着，飞个毛线啊！
亚瑟没听到他的回应，还在絮叨，“一会儿到了低空风小了随便你叫，不用太感谢我哦~有我在，以后你想来几回都没问题。”
克里斯费尽心力给自己找了个“这也算对恐高症的极限冲击疗法”的理由，试图让自己原谅亚瑟的脑残，又被他这一通话说的神经彻底崩断，理智尽丧，侧脸一口就咬住他的耳朵，喉咙里挤出含糊的，“闭嘴！”
亚瑟觉得自己耳垂忽然被什么柔软的含住，略疼，可是那触觉电流一样直入心脏，新奇的体验让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宝贝儿果然喜欢我，哈哈哈哈哈~
决定了，盘旋上升突进十五圈，要用最高难度的飞行技巧庆祝~~~
克里斯猝不及防被带着转向盘旋，只觉得自己咬了亚瑟的耳朵这一下，好像是用针戳了饱满的气球，它虽然没爆炸但是咻一下开始无规则乱飞，而自己就像个扒在疯牛上的可怜虫，说不准下一秒就翱翔九天变作抛物线！
特么的，亚瑟根本就是个神经病啊！克里斯泪水糊一脸死死咬住他的耳朵，麻蛋，咬死你算球！
☆、第37章 谈谈吧
亚瑟飞到第四个七百二十度回旋的时候终于发现克里斯的异常，不是他反应迟钝，而是飞行速度太快。
克里斯被风噎的都快背过气儿去了，生理性的眼泪流的跟嚎啕一样。
亚瑟半实化黑羽把他包在怀里赶紧下降，数千米不过几分钟，等落到巨木顶上把克里斯埋在自己肩窝的脸扒出来一看，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啦？”
克里斯披头散发，觉得简直生无可恋，极乐那么宽的风纹，整天慢悠悠的，根本不是高空飞行的料。
这样的风纹，注定飞不高，自然也就没有进化出足以抵御高空风压的身体素质。不论是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