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是为了拯救世界- 第34部分

“停下来，源次。胡哼哼……啊呀，这不是突然变得有趣起来了嘛。”

就像之前急转直下不耐烦继续和利昂说话的态度骤变一样，也不知道是利昂那句话那个词又挑拨到了老魔术师敏感的神经，让喜怒无常的金藏突然又乐意和他继续交谈起来了。

在得到老魔术师的命令之后，堪堪要撞上利昂后颈的手刀以机械般精准的动作在距离皮肤只有几厘米之处存止停了下来，让人已经无法在相信这是一个年岁已高的人类老者管家。

源次在收到进藏命令停止攻击的下一刻就收回了手，向着利昂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语调毫无起伏地致歉道：“请原谅我的无礼，利昂少爷。”

“行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终于肯大发慈悲转过身来的金藏直接把忠实的老管家打发走了，然后步履稳健的大跨步走到利昂面前来饶有兴致地问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要召唤亚瑟却又不是召唤骑士王？哼哼……有趣的悖论！”

冲着屋内两位一老一少的魔术师无言鞠躬行礼之后，源次便没发出丝毫脚步声的转身从书房中离开了。

利昂因为难以言喻的紧张情绪而死死咬着嘴唇，牙齿几乎要在泛白的下唇之上咬出血来。但是白发少年却是毫无畏惧的迎上了老魔术师兴致高昂的眼神，回答道：“我不要召唤英灵座上那位记忆被重置了的骑士王，我召唤的是先前那位和我共同度过了几个月的亚瑟！”

“……嚯嚯，哼哼，哈哈哈哈！”金藏像是被少年无知而执着的坚定给逗笑了一般，突然就开始捧腹大笑了起来。

在将利昂的无知无畏尽情笑了个畅快之后，金藏才语调古怪地问道：“不要召唤身为英灵的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而是要召唤属于你的英灵亚瑟？哎哟……哈哈哈啊哈，简直有趣……多少年没有碰到你这样有趣的人了！”

笑声沙哑已经快笑出眼泪花来了的金藏显然没力气为利昂解释这到底是怎样的天方夜谭了，而正像是为此替代金藏开口一样，在一阵凭空出现的黄金蝶飞涌纷至之后曾与利昂有过一面之缘的大魔女瓦尔基莉亚显出了身形。

“利昂少爷，您这是认真的吗？”

“无比认真。”利昂一字一句的回答道，赤红色的眼睛中全然是一派不容置疑的执着，“请告诉我实现这一愿望的召唤方法。”

卸去了右代宫家族顾问炼金师之职的大魔女阁下对此也只是捂嘴轻笑了两声，然后以魔女与恶魔们所特有的恶意笑容回答道：“抱歉哦利昂少爷……这样的『召唤』方法，可是不·存·在·的哟？”

在瓦尔基莉亚让人心底泛凉的恶意笑容之中，利昂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堕冰窟的森寒。心中那一点希望的余烬被无情掐灭的感觉到底有多绝望，现在利昂已经亲身体会到了。

但是就在利昂强撑着的信念险些崩溃之前，笑够了的金藏终于开口向着绝望中的少年解释了：“嘛，要把一个不存在的家伙『召唤』出来的办法的确是不存在，但要『制造』出一个不存在的家伙可是有办法的呢。”

有限的魔女瓦尔基莉亚向着金藏提裙施以了由衷的问候，“贵安，大黄金史密斯卿。还望您能谅解我不甘寂寞不请自来的无理行径。”

“无妨无妨，在灵子塑造这方面本来也需要你来帮忙。”金藏好脾气的呵呵笑了两声，然后大佬派头十足的吩咐道，“现在你就给这个快哭出来的小家伙好好解释下吧，就算是逗弄小动物也得注意着别给玩坏了，调戏要适合而止啊。”

“谨遵老爷您的吩咐，大黄金史密斯卿。”瓦尔基莉亚又向着金藏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起身对紧张期待不已的利昂笑道，“利昂少爷也应该知道了吧？先前被您召唤而出的只是英灵座上骑士王的一个投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被神化了的英灵亚瑟王。”

“在被您呼唤到这个世界的骑士英灵只是亚瑟王的一个分｜身，虽然在这个世界中暂时存在的时候和拥有独立性格的常人无异，但在化为灵子消散回归英灵座之后却是不再存在了。”

在瓦尔基莉亚短短的介绍之后，金藏也接口道：“正是如此，英灵座上的骑士王亚瑟潘德拉贡才是作为母体本尊的‘源’，而先前和你黏黏糊糊的那个小骑士只是亚瑟王的一个碎片投影。在回归英灵座之后他的所有经历与记忆都重回了亚瑟王的身上，和那在无尽虚空虚耗过的时光混杂成了极为庞大的记忆。”

“也就是说，在小骑士死掉之后，只属于你的英灵亚瑟就已经完完全全的消失不存在了。”永远闭着眼睛的瓦尔基莉亚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对于『不存在』的家伙，无论您怎么努力也是『召唤』不出来的。”

金藏大笑道：“无法『召唤』，但是却可以『制造』！以吾最为得意的最大秘术，将召唤与制造结合的最强召唤术！连不存于世的虚妄幻想也能投影成功的家具制造术！”

“正如同老爷所说的，消散了的骑士已经无法再度召唤出来。”瓦尔基莉亚叹了一口气，“但是如果在召唤魔法阵上加以老爷的秘术改良，变成混合了『召唤』与『制造』两种属性，以骑士王为蓝本进行伪召唤的话，要将骑士复活出来倒也不是做不到呢。”

利昂以几近于直角的姿态冲着魔女深深鞠了一躬，恳求道：“请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无论有多难我都一定会做到的。”

恶趣味的大魔女在听见了利昂的恳求之后，却是难得的露出了凝重神色，“利昂少爷，像这样混入了『制造』的召唤方法学习起来并不难，但可以的话我真的并不希望您像这样做。”

“为什么？！”得到了魔女意外的回答之后，利昂的错愕溢于言表，“您是不愿意帮助我……”

“不不不，我很乐意协助有爱的孩子哦。”瓦尔基莉亚摆摆手，叹息着说道，“但是，像这样制造家具的召唤术对于被召唤的一方来说实在是很残忍呢。”

“因为不是正经意义上的召唤，所以你的小骑士被复活出来以后也不再算入『英灵骑士王』的范畴，永远都无法在回到英灵座之上。”

“当您召唤他的时候，身为被你制造的家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召唤要求的。而当您不需要他的时候，无用的家具只会被扔进深渊最深处的黑暗中，在极端的空虚之中虚度时光。”

“为主人所需要，被使用即是最大的幸福，……像这样悲哀的存在，就是家具呢。”

“也正是因为被制造出来的家具太过可悲了，所以我才不希望您亲手制造出家具来。”

“虽然契约上对于主人一方并没有任何限制要求，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主人能够爱护家具，倚重家具，满足家具的要求，对家具不离不弃，让家具不至于失去存在的意义。”魔女发出了一声悲悯的叹息，向着利昂郑重问道，“利昂少爷，您能保证做到以上要求吗？”

利昂在极短的沉默之后便立刻铿锵有力地坚定回答道：“我保证能做到，请您告诉我复活他的办法。”

第六十二章　：梦境的茶会

“噢嚯嚯嚯……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坚定回答呢。”瓦尔基莉亚捂着嘴轻笑了好一阵；终于第一次在利昂面前睁开了她那双一直紧闭着的双眼。

大魔女渗人的目光仿佛是在考量着利昂的决心一般，直直的戳进了利昂的眼睛里。即使被瓦尔基莉亚精光四溢的锐利眼神看得一阵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利昂却也还是咬牙坚持也硬｜挺了下来，不肯表现出丝毫退缩或者是恐惧的心情出来。

如果要再度将骑士召回到这个世界的话，这边是唯一的方法了。即使是再怎样严峻的考研；利昂也有为此也硬撑过去的觉悟。

好在瓦尔基莉亚并不是真的想把利昂吓出什么毛病来，在确定了利昂真的有承担家具之主责任的心理准备之后，有限的魔女便再一度闭上了眼睛，收回了那仿佛能直戳进人心底的森冷目光。

在这样和大魔女对视下去的话，也许会给利昂精神方面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呢。即使是看在右代宫金藏的面子上；瓦尔基莉亚也不会真伤到利昂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再做一回恶人，破例将此方法传授给利昂少爷吧。”闭上眼睛之后重新面露慈祥悲悯的大魔女轻轻叹了一口气；“请利昂少爷一定要记住今天的承诺，好好对待可怜的家具。若是真有一天不需要了，也请动手销毁掉无用的家具。”

“不再被主人需要，无人使用而永远闲置下来的空虚家具我实在是见得太多了，如果将生命赋予给了这样可悲的存在又置之不理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召唤出来呢。”

面对着魔女的悲叹，利昂则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绝对不会抛弃他，家具什么的……根本都不重要。他是我认定了的同伴，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无论何时我都绝对不会扔下他不管！才不会是什么家具呢……”

“嚯……把家具当成朋友来对待？亦或是什么更加亲密的……”大（da）魔（fu）女（nv）瓦尔基莉亚突然神秘莫测地怪笑了两声，只把话说到半截便缄口不语了。

另一边已经注视着他们两人聊天已久了的金藏终于拍板下了决定，“瓦尔基莉亚，你现在就开始制造家具的准备工作吧，这傻小子就交给你来调♂教了。吾近期感受到星辰的魔力正在高涨澎湃，欲要闭关细细体悟一阵，无事便别来叨扰我了。”

“谨遵您的命令，大黄金史密斯卿。”瓦尔基莉亚以淑女礼向着金藏微微一欠身，起身后对着利昂说道，“利昂少爷也暂且休息一下吧，精神紧绷了二十多个小时可不是常人能坚持下来的呢。现在还是将绷紧的神经放松一下，尽情陷入甜美梦乡之中稍作休憩为好。”

在魔女轻声呢喃而出恍若醇厚大提琴音律流出一般的轻语中，刚才还紧攥着拳头腰背站得笔直的利昂突然感到了一阵无可抗拒的睡意袭来。甚至连魔女最后的轻语都没能听的清楚，站立不稳的利昂便在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后一头栽了下去……

但是利昂的身体却没有与冰冷的地板直接亲密接触，在他堪堪要撞到地上的时候无数来源不明的黄金蝶纷涌着汇聚到了他的身下，轻柔的将他倒下的身体扶了起来。

在瓦尔基莉亚的指挥之下，越来越多的黄金蝶将利昂包裹成了一个金色的虫茧，到了最后甚至连利昂的身体也融入金色流光之中，倏忽之间便从书房密室中消失了。如此同时，在二楼走廊尽头贵宾室的软床上，酣睡正香的利昂渐渐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

“请允许我告辞了。”魔女向着转过身去再度开始凝视贝阿朵莉切肖像画的金藏行了一礼，自己虚幻的身影也化为纷飞的黄金蝶消失的无影无踪，“衷心祝愿您有一个恬静安宁的早晨，大黄金史密斯卿。”

在利昂与瓦尔基莉亚都宛若幻影一般消散无影之后，广大宽阔的书房中再度只剩下了右代宫金藏一个人，仿佛从一开始这个冰冷无人气的书房中就只有这一个孤寂的老人一样。

“贝阿朵莉切……哦……贝阿朵莉切！！”

被魔女善意的魔法所催眠了的利昂沉入了一个非常非常美妙的世界。

在黄金蝶纷飞黄金色蔷薇盛开美不胜收的一处庭院之中，他像是在与某位贵女惬意品尝甜点开着茶会一样。

茶会的主人，一位身着典雅晚礼服拿着纤细黄金烟斗的贵女正在面有得色的向他介绍了名为『黄金乡』的此处，在妙不可言的黄金乡之中，利昂感觉到从所有的需求与渴望之中都被解放出来了。

人活于世上便有各种各样的不满足，在饿了的时候想要填饱肚子，在口渴的时候想要喝水润喉，再冷了的时候想要加衣御寒，在热了的时候想要吹风乘凉，在困了的时候想要一头倒入软床中呼呼大睡……

正是因为人会渴望着得到，所以才会因为得到而满足而幸福。但在黄金乡之中，一切的不适都不存在了，空虚、痛苦、不满足与这个世外桃源所绝缘，存在于黄金乡之中，便是从『因得到而满足』的凡世之中解放了出来。

不再有寒冷与饥饿，所以不再去渴求衣服与食物。不再困倦与寂寞，所以不再去奢望睡梦与朋友。在这个永无困惑的黄金乡之中，光是存在着便已经是至上的幸福。

“……你愿意留在这里吗？留在妾身的黄金乡之中，得享永恒的至福吗？”

茶会的主人，黄金的魔女对利昂如是问道。

“抱歉哦，虽然黄金乡确实很美很棒……但我果然还是想要回到现实世界去呢，因为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等着我呀。”

利昂如是回答道。

从『有限』的概念中超脱出来成就了无限之力的魔女无法理解利昂的想法，歪着头问道：“妾身的黄金乡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吗？怎么还比不得无时无刻不在失去的凡世更有吸引力呢？如果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妾身随时都能满足你的要求~美酒美食美人无论什么都可以哦——”

利昂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回答道，“不是这些关系，黄金乡的确是非常非常幸福的地方，但是在这里还是没有我最想要的执念呢。”

“如果将人世之间因失去而产生的痛苦比作负数，那么人们确实是会因为想要填补这些负数而渴望『得到』。从此意义上来说，将一切负数隔离，永远停留在『零』之线上的黄金乡确实是无上的至福。”

利昂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脸颊微红地解释道：“但是像我这样的笨蛋果然还是太贪心了呢，即使是停留在绝对幸福的『零』之线上也不愿满足，想要得到更多的正数，将幸福累积到更高的程度啊。”

魔女以倨傲的姿态笑道，“但是你在得到的同时也会不断的失去哦？像这样往破洞木桶里面一边倒水一边流水的无用功又有何意义！凡人碌碌一生也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不为果腹而烦恼的人也不过是寻求精神寄托，终其一生都在不满足的痛苦之中挣扎。像这样执着地去‘得到’，还不如就停留在不会‘失去’的黄金乡。”

“才不是这样的。”利昂摇了摇头，“最关键的不是得到了的结果，而是得到的过程啊。有些事情不是因为不去想就可以轻易放下来的，总会有那么几件变成执念不做不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