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沫见状,抱起鬼车做到对面的椅子上,中间如果不是隔了杯盘狼藉的桌子,倒像谈判的架势。她不由拽着鬼车耳朵打结,仿佛怪它刚刚的挑衅。
“哼,你还好意思了?救了你一句道谢的话也不说,欺负了鬼车还蹭了‘顿’饭,我身为主人家还不能问句?谁知道你是不是重金悬赏的通缉犯?看你长这样也不是什么好人,当然要想问清楚了才好决定是明哲保身还是一起跳火坑。”
她把“顿”字咬得很重,虽然受了委屈,却始终不肯承认。字里行间也只强调鬼车被欺负,自己做饭很辛苦。
鬼车叹了口气,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怎么就不懂呢?转念一想,北冥辰这家伙来历不明,脾气又怪,还有冥王这个后台,处处透着诡异,就算服软装委屈估计也没什么用。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我啊?”北冥辰指着自己鼻子,眼底有流光转动,他起身双掌拊在桌上,附身盯着陈沫,眼底忽然就有了笑意,饶有兴致道,“具体也记不清了呢,只隐隐知道,我大约是冥界最厉害的那个,实力强横天下无双,大家见了我要么绕道避而不见,要么三叩九拜连声求饶呢!你呢,你现在要怎么做?”
陈沫也盯着他,看着看着脸上就笑开了花,捡了自己没用筷子,朝他胸口戳过去,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你要说你是冥王么?冥王可不会这么阴阳怪气!”说着不由想到话唠的冥王,想到荒地高塔上被困着的疯癫女人,想着有关这个女人和莫妮卡以及冥王之间隐晦的牵扯,想到再见时话唠冥王无奈的眼神和一反常态的惜字如金,想到诺亚,想到他叫自己莫妮卡,想到洁白的栀子花和悲情的花语……
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她忽然就想不说话了。
在冥界受气了?鬼车望着她,又转头望着吹牛不打草稿的北冥辰,鼻子哼哼没有说话。
“讷讷,这是哪儿又惹你了?”转头向她怀里的鬼车道,“乌龟兔,可看清楚了,这次我没惹她!”
“叫姑奶奶鬼车!”没好气的顶了句,忽然想到他刚刚揪着耳朵把自己生生从壳里拎出来,还破了自己引以为豪的云水结界,又看见陈沫的神色,决定压下所有怨愤示敌以弱迷惑对手,逮着时机再一网打尽赶尽杀绝,绝不给一丝机会翻盘!对!就是要这样!
打好了主意,鬼车清澈的眼珠子霎时就蒙上了水汽,泪眼汪汪望着陈沫,可怜巴巴告状:“沫沫,他好凶。”
北冥辰气急,当场就要发作,却想到自己费尽心机冒险一行的目的。压下怒火狠狠瞪鬼车,看见对方嘴巴一扁耳朵一软,一副就要放声大哭的样子,赶紧收了目光坐回去,漫不经心道:“戒指里的灵魂是破碎的吧?看你这样子还真悠闲,八成也是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
真酸!鬼车打心眼里鄙视。
“不劳您操心!”陈沫起身,“咱老陈家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请便。”说着头也不会的走了,竟然是连个送神的姿态都懒着做了。
“你你你……”北冥辰气红了脸,追上去板着陈沫肩膀吼,“你凭什么赶我?凭什么嫌弃我?它最强大的结界对我形同虚设,你的废物灵器甚至都不敢在我面前现身,而你也不过小小的引渡者,凭什么瞧不起我?我爱走便走,爱留便留,你管不了我!”
说着不等陈沫反驳便狠狠推开她,扬长而去。
陈沫没想到他会用那么大力,不防一个趔趄撞在墙上,胳膊肘首当其冲,又麻又疼,龇牙咧嘴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是哪里惹来的瘟神?!”
掉了两颗泪,陈沫决定不为这种胡搅蛮缠的人伤心,掉价!
靠着墙呆立了会儿,看着月光从屋檐泻下来,院子里亮堂堂的。栀子花的幽香越发浓烈,熏得人鼻子发酸。放下鬼车,陈沫默默走进陈老爷子的房间。
虽然被抱着大哭了场,虽然小妖小鬼并瘟神闹了场,屋子里仍旧保持着老爷子过世时的模样。被泪水沾湿的衣角,陈沫都用手心的温度小心翼翼捂干放平。
陈沫静静看着他,本就红肿的眼睛越发干涩酸胀。
他仍旧眉眼含笑,仍旧安详。
她看见他从耳后到脸颊那道浅浅的伤痕,仿佛看到当年,他任鲜血染红了脖子,反倒一脸无奈却又十分耐心地安慰因惊吓而哭闹不止的她。仿佛看到他拔掉好多头发,赔了许多好话,许了许多玩物,却还是没能止住哭闹的自己,只得虎着张脸,放了狠话各种吓唬,才止住啼哭。
她看见他枯瘦的手臂,血肉下陷,骨头和经络就显得格外突兀。指甲修剪整齐也打理得干净,十指却是形容枯槁,寒冬腊月里,枯死的树干怕也没那么多崎岖的纹路。轻轻握着,如同顽石,冰冷,僵硬。
就是这双虽然骨瘦如柴但格外有力的手,拿着藤条狠狠抽着固执不肯离开的她,也是这双手,覆着温暖的灵力,将狰狞的伤口一一抚平。也是这双手,扬起落下又扬起,亮丽又黯淡了残破又丰盈的命运。
美,更美。痛,更痛。
滚烫的泪滴不争气的往外涌,滴在白皙细腻温暖的小手上,也滚落在暗黄粗糙冰冷的大手里。
“何必用眼泪惹他不安生。走了就走了,送他一路走好才是孝。”
北冥辰斜倚在门口,一副事【文】不关己【人】高高挂【书】起的纨绔【屋】样,语气却也不见轻佻不敬。从他的角度看去,陈沫微微蹲着,散着的黑色长发有些凌乱,不断颤抖的肩膀仿佛展翅的蝶,准备好的讽刺挖苦始终没说出口。
怔怔凝视了会,移开目光,闷闷望着去世的陈老爷子,见陈沫半晌没有答话,又道:“戒指里面那个灵魂,我劝你要么现在就着手修复,要么就干脆扔掉好了,横竖他也没几天了。”
也好眼不见心不烦。这话想了想还是咽肚子里比较好。
“已经通知了爸妈,天亮就能赶回来。到时候很忙,可能顾不上你,还请不要介意。幽都领主梅凌羽是你表哥,而你天赋异禀,生来便有灵视,在表哥梅凌羽的帮助下走上修炼之道。此次受爷爷邀请来陈家暂住,算是爷爷为我聘请的帮手。”
说着转头看北冥辰,缓缓道:“你比我强,但是破不了云水结界,也不敢揪鬼车耳朵,因觊觎白羽被讨厌,所以它不愿见你。如何?”
眉毛挑了挑,灰色瞳孔却看不出喜怒,北冥辰定定看着她,嘴角弧度越来越明显,玩味着问:“薪酬呢?”
“你我修道中人,何必在意世俗金钱?过眼云烟粗俗鄙陋,怎能衡量你和爷爷崇高伟大的莫逆交情?”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放肆,北冥辰最终大笑出声:“好个狡猾的小狐狸,生怕把自己陷进去!爷今天高兴,乐意陪你玩,等爷那天不高兴了,拍屁股走人你别哭鼻子,毕竟和我有‘莫逆’之情的是躺着的老爷子。”
陈沫眨眨眼,红着双眼,无辜道:“爷爷的朋友怎么能不管爷爷的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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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冥王之眸
陈老爷子的葬礼按青丘的风俗,用的是土葬,也请了一大群人。这些都不用陈沫操心,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个还不懂事的十五岁少女,哪里是什么陈家家主,这些大事自然用不到她。
她虽然不管大事,却也有心守灵,可陈爸陈妈心疼她,鬼车也帮腔,最终也没能守多久。
北冥辰十分尽职的扮演着“爷爷的朋友”这个角色,说起话来老气横秋,气得陈沫“无意”踩了他几脚。而北冥辰也十分“不小心”的摔坏了穆容送给她的水晶娃娃,更“不小心”绊了她一次。
最难过的几天,还是慢慢的过去了。
黎明前夕,青丘某山头。起伏的山峦是最大最美的背景,哪怕在黎明这个最黑暗的时刻,它也显得静谧绝美。
不知是否是风向的缘故,山顶都是石头,只在凹陷处藏着薄薄的泥土,看样子还是风化的石屑。顶上也只生稀稀落落几颗小树,倒是地上野草长得旺,长可及腰。
陈沫对着一块乌龟状的丑石,拜得虔诚。
“无聊死了!”百无聊赖的北冥辰一脚踹开一块石头,一根棍子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可怜了稀薄土壤好不容易拉扯大的野草,片刻便尸横遍野。
添上最后一块沉香,陈沫将像极了乌龟的石头微微挪了挪,又随手拿了几块石头叠在上面,试图让这个引魂塔看上去更像塔。
听见北冥辰抱怨,本想不理他,可看他那根破棍子把摆得好好的沉香又打散了,白了他一眼,道:“没人要你来!”
“好大个不孝女,说自己爸妈不是人,啧啧,胆儿也忒肥了!”
“再肥肥不过你,一根破棍儿也玩?我听说李狗儿都不要这样的。”
“大人,李狗儿要玩的,昨天我还看见他玩,那根棍子比这根还要差很多,严格说只能算树枝,不能叫棍子。”躲在石头后面的小鬼听见忍不住纠正,好像这是天大的事,语气很是严肃。
沉香是小妖小鬼的最爱,也用来给阴魂引路。但是引路的沉香特殊处理过,能看不能吃。
陈沫身上却有很多能看又能吃的,于是每次给引魂塔添沉香时,身边总是小鬼小妖成群。
这一次因为凶神恶煞的北冥辰,小鬼们只敢远远看着,并不敢靠近。倒是眼前这个胆儿肥,居然敢站出来说话。
听见它的话,陈沫愣了下,继而哈哈大笑,递给小鬼一块沉香,附和:“对对对,李狗儿最喜欢玩这种破棍儿了,咱这位是李狗儿他小弟,李狗儿喜欢的他也喜欢。”
北冥辰不认识什么李狗儿,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夸人的话,沉着脸狠狠瞪了眼小鬼,吓得它腿一软就瘫在地上,嘴巴一扁嚎啕大哭。
陈沫听见许多小鬼缩脑袋的声音,不由微怒:“还和小鬼怄上了?真大度!”
“不许哭!”
话音未落,小鬼就止住了哭声。陈沫无奈,又给沉香又是安抚又渡灵力,折腾了好一会儿小鬼才瞥了眼北冥辰,看他没意见,抖着双腿颤颤巍巍走了。
这种安抚的事不是第一次做,陈沫忍不住又白了北冥辰一眼。但也不能不承认,北冥辰确实很强很给力。不止是这种随处可见的小鬼,连水怪蛛妖这样得道的精怪在他面前也大气不敢出。
难得的是他心思细致到变态,精怪们一个特别的眼神一个略怪异的语气也能让他逮着把柄,顺藤摸瓜端了好多山头水府。现在青丘的妖怪们可谓谈之色变,偏偏他虽然干得不地道甚至称得上狠辣,但都有证有据,陈沫也只能捏着鼻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鬼车一开始也很不满,北冥辰二话不说,丢给它几个修为不俗的精怪,把它那个看着不大内部空间却不小的乌龟壳填得满满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鬼车也就鼻子哼哼,兔耳朵虽恨不得翘到天上,却也不像最初处处反对抵制。
不单是陈沫和鬼车,青丘绝大多数妖怪精鬼魔,对他的态度都是极其复杂的。既不喜欢他趾高气昂的飞扬跋扈样儿,却也佩服他强大的实力和见微知著的眼力。
陈沫对他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但问了许多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终也不得不放弃。
“终于完了!”陈沫拍了拍手,三天时间走遍了青丘,名为添沉香实为巡视。虽然有北冥辰这个强力护卫在,却也提心吊胆。
北冥辰到目前为止表现都还不错,虽然行事狠辣但都为她着想,对青丘更是百利无害。狠就狠吧,新旧交替的时候,就算不为稳定人心,单是立威也不能怀柔。
可陈沫还是不由担心,这样一个实力超群又心狠手辣的主,究竟是敌是友?
她忍不住朝北冥辰看去,这时他已经丢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棍子,目光沉沉望向东边,神情有些飘忽,至少陈沫觉得她看不真切。再看时,他已经回头狠狠瞪她。
明明一头愤怒的狮子,哪里还有刚刚的高深莫测捉摸不透!陈沫不由哂笑。
看见她的笑,北冥辰脸更臭,恶狠狠道:“爷说了,不要惹爷,不然爷立马拍屁股走人!”
经过几天的接触,陈沫已经对他时不时自称“爷”的怪异举止见怪不怪,也不理他,摆好被他弄乱的沉香,运转灵力,几个闪身人便在百米开外。
北冥辰跺跺脚,不知想到什么,灰眸一亮,一闪身追了过去。
“跟你商量个事,把你的灵器借我玩会儿怎么样?就是那只白色的箭,我想想,无弓之箭,白羽,嗯,就是这个!”
躲在封印里的白羽打了个寒颤,箭身微颤,发出丝丝缕缕的声音,竟是在向陈沫求饶。
“喂,肯是不肯倒是给句话啊!你不会那么小气吧?我听说青丘的新领主可是肚里能撑船的大气人儿……”
“说的是谁啊?我怎么没听过?该不是听错了吧?”说着她秀眉倒竖,语气陡然凌厉,“你听谁说的?赶快把这个人交给我,我倒要看看说的是谁,竟敢惦记我的领主位置,活得不耐烦了!”
北冥辰正要答,脸上笑容突然僵住,手一扬一道蓝光闪电般击打在约五十米外的山坡上,噼里啪啦一阵响。
陈沫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但也清楚他五识灵敏,一定有所发现,立马靠近他,全副精神都贯注于四周。
蓝光隐没,被击中的地方焦黑一片。他们站在山腰,四周都是耕地,从他们的位置到五十米外的坡地之间并没有高大树木阻挡视线。陈沫四下打量也没有可疑之处,不禁狐疑的望着北冥辰,猜测会不会是转移话题的损招,由此可见在她心中北冥辰的印象有多坏。
对上陈沫怪异的神情,北冥辰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暗骂愚蠢,手却没停,两道蓝光气急败坏掠出,朝着某个方向,一左一右,呈弧线撞去。紧接着又是几道蓝光,转了个大圈,自后包抄。
灵力撞击,蓝滢滢的光芒中,陈沫看见一抹黄色。灵视之中也出现两道气息,一道完全陌生,一道有些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几股灵力倾轧还没有结束,蓝黄两色光芒中也看不清模样,正要出声询问,却听见北冥辰极度不屑的声音。
“就这点实力居然还进了冥王之眸,门槛也忒低了吧?实力低微就算了,偏偏还要躲躲藏藏偷鸡摸狗,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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