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希望当伦玉关的大军北上的时候,秋风军将按照原计画向西挺进,和北上的大军会师于呼兰的国度,所以辽东总督由逸如担任!”
果然,风雨慢悠悠的话语,不但否决了李中慧的猜测,还突然给了妻子一个极其震撼的决定。
“什么?这……”
李中慧几乎要跳了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风雨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辽东总督之位虽然显赫,但是安置李氏家族最有才华的李逸如,无论从哪方面讲,都绝对不是李中慧能够接受的。
从某种角度讲,更是对李氏家族的一种沉重打击,李中慧无法想像,在高凤阳的财团受到抨击的时候,李逸如又没有了兵权,李氏家族将会出现怎样衰微的惨像。
一时之间,李中慧甚至以为,风雨是想对李氏家族开刀。
“秋帅开拓了辽东之后,高丽国王上表归顺!但是风雨以为,高丽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将成为帝国北方重要的堡垒,为了帝国在高丽的利益,同时也是为了高丽的发展,也许应该让这个王国,拥有一位年富力强、奋发有为,同时又和圣龙友好的国王才行!”
似乎早就预料到妻子的反应,风雨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嘲弄的微笑。
“高丽王?”
风雨的话,顿时化解了李中慧原本准备不顾一切的反对。
曾几何时,复国,一直都是李氏家族数代人为之奋斗终生的愿望。当年和风雨的联盟,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在这个愿望的驱使下形成的,否则以李氏家族的富有,又何苦冒险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身上,下如此大的赌注?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雨在帝国的权势如日中天,身为风雨军主母的李中慧,虽然还时时刻刻都不得不为家族的利益而忧心,为风雨军和李氏家族之间的平衡点而烦恼,但是下意识中,却越来越将自己当成了帝国的皇后,恢复李家在高丽的王位这个愿望,恐怕在李氏家族绝大多数年轻一代的心中,早就湮灭了。
直到如今,风雨出言提醒,李中慧才打开了回忆的闸门。
昔日父亲抱着年幼的自己,指着那遥远的地方,讲述祖先的辉煌和坎坷,讲述家族的盛衰和历程,并坚定而且决然地发誓,无论多少年,也要重返故土的神情,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了李中慧的脑海中。
“高丽王?”
李中慧再次重复着喃喃这个名词,注视着风雨的眼神有些迷离,更有些幽怨。
让李氏家族再次出现一个高丽王,无疑是风雨对李氏家族支持自己的巨大回报,也足以让李中慧,坦然面对自己的族人和祖先。
然而同时,用一个独当一面的总督、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交换一个远离圣龙军队、远离圣龙政治的高丽王,对于现在出了风雨军主母的李氏家族来说,却又实在有些不甘。
“近来,安宇人在麦坚的支持下,居然登陆高丽,帝国是绝对不能够坐视的。因此,我希望逸如能够到任辽东之后,迅即挥戈南下,平定高丽!”
望着李中慧有些犹豫不决的模样,风雨淡淡一笑道:“中慧你糊涂了!日后,辽东总督当然不能够兼管军队,但是归顺圣龙的高丽王,自然可以统率兵马效力于圣龙,甚至为一军统帅,又有何不可?”
“既然夫君已经决定了,中慧自然支持!”
李中慧微微顿了一顿。
她知道风雨这么一说,实际上便是等于,让李逸如在身为高丽王的同时,还兼任帝国的将军,可以在战时率军出征,也可以列席帝国的军方会议。这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李氏家族对于圣龙军队的控制能力,却也破例,让李家依旧能够参与到帝国的军政决策中来,无疑是一个很大的让步。
当下,李氏家族的女皇虽然还有些犹豫,仍当即做出了决断:“难得宰相如此看重逸如,中慧便先代逸如谢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风雨笑着搂住了妻子的蛮腰,对于妻子能够同意自己安置李氏家族的方案,感到大为高兴,随即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门道:“说到逸如,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情。刚才血衣卫来了密报,说逸如在城外,和风馨这个丫头闹了一点矛盾!”
“怎么,风馨可有受伤?”
李中慧心中一紧。
虽然风雨一直无意称帝,但是在大多数圣龙人的眼中,拥有着忠诚的军队、无可比拟的威望、万人之上的权位,风雨可以说完全具备了一代君主的必需条件,位列九五的那一天,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在这样的当口,李中慧可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和一位未来的公主结下什么难解的恩怨,徒然给家族留下无穷的麻烦。
“哈哈,没什么!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胡闹罢了,你还信不过逸如的稳重?”
眼见李中慧有些紧张,风雨大声笑着安慰道:“其实让风丫头吃点亏也好!都已经是老姑娘了,却还是整天疯疯癫癫,再这样下去,只怕没人敢娶她了!”
“小孩子?难道你很老了吗?至于我们风大小姐,可就更不用宰相大人操心了,什么时候她的身边缺少过追求者?”
李中慧笑嗔着捶了丈夫一拳,心中却是一动。
她不知道此刻风雨提及此事,究竟有什么深意,但是风李两家亲上加亲的念头,倒是一闪而过,让她心动不已。
不过,李家能力、年龄和地位能够和风馨匹配的,如今也只有李逸如一人,偏偏最近自己刚刚答应了拓跋家族的求亲——在李中慧的心中,塔丝郡主虽然被李逸如迎娶,又和秋里似乎关系密切,但终究不过是一个被征服国度的战利品,根本不值一提。
然而拓跋家族却不同,他们是西北豪门,如今更是掌握着新建立的灰鹰军团,贸然得罪这样的家族,可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唉!”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李中慧任凭风雨拥抱着,美丽的小脑袋里思绪却百转千回。
“什么?谁说的?哪个混蛋说,我要娶风馨这个疯女人?”
刚刚返回圣京的李逸如,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茶,便突然听见屁颠屁颠跑来的李忠说,自己将要迎娶半天前打了一架的风馨,第一反应便是喷出刚刚含在嘴里的茶水,随即满脸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楞了半天,最终用十分凶狠而且怀疑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的部下。
“这是从夫人那里传来的消息!”
眼见李逸如质疑自己的情报收集能力,李忠满腹委屈地辩解道:“现在不仅是宰相府,甚至外面的茶房酒肆,也都在议论这件事情,还说宰相召您回来,便是特地要给您和风……和渤海郡主举办婚礼的,结果满城喜庆,还有不少官员已经先一步送来了贺礼!”
“一派胡言!”
李逸如压根就不相信,首先,风雨不可能为了一件儿女婚事,便将镇守一方的大将,在战事正酣的时候召回,其次,姐姐李中慧也不至于对自己如此守口如瓶。
阴谋,一定有阴谋。
前任印月总督的双眉微微皱起,迅即直觉到,其中有某种让人难以琢磨的阴谋存在。
“备马,我要去见姐姐!”
当下,李逸如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娶风馨,简直是开玩笑!
李逸如对于风馨的恶感,倒不完全是因为今日上午的那一场打斗。
出身于圣龙的少年,骨子里还是十分传统的圣龙人的观念,根本无法接受一个姑娘家,整天被一大群男子追求,却泰然自若的行为。
更何况,在印月这么多年,他和副将赵亮相交莫逆,不自觉中对于这个让自己的战友失恋,黯然远离圣龙的红颜祸水,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这种厌恶,在圣京见到身边相伴着追求者的风馨之后,更加浓烈了——后方的爱人不能够用情专一,正是前方用命的将士最大的忌讳,即便这仅仅是单方的暗恋。
所以,绝对不能够娶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已经成为李逸如无比坚定的意志。
更何况,风李两家的联姻,实在是再敏感不过的事情,尤其还涉及到被秋里认为妹妹的塔丝,和已经被姐姐应承下来的拓跋家族,一个不好,便是一场影响到家族的大事件,李逸如立刻想到要去宰相府,和姐姐商议个妥贴才行。
可惜,就在李逸如决心为了自己的婚姻幸福,而付诸行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下人手持着一张帖子,快步走了进来,禀告道:“少爷,高凤阳大人求见?”
“他?”
李逸如扬了扬双眉。
他想起了姐姐李中慧告诫自己的话,有心不想见这位如今身居户部尚书高位的奸商,却又觉得就这样被人堵在家里,未免窝囊。
第八章暗影浮动
“哦,高凤阳已经亲自去求见李逸如了?”
李逸如并不知道,就在高凤阳前脚踏入他的府第,血衣卫便已经将消息,后脚传递到了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宰相府。
“不仅如此,夫人已经把逸如将军和渤海郡主要成亲的消息传了出去。”
魏廖面无表情地躬身回答道。
普天之下,能够让他躬身,也只有面前的帝国宰相风雨。
“看来,很多人都不太看好高凤阳了!”
风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魏廖,今天第三个进入自己书房的亲信说道。
他很清楚高凤阳和李中慧这么做的用意。
前者,高凤阳显然希望继续靠拢李氏家族,从而规避近日来对他越来越严厉的指责;而后者,李中慧固然不愿意得罪拓跋家族和秋里,同样也不愿意放弃李逸如迎娶风馨,加固风李两家关系的机会,以便扭转如今李氏家族不利的局面,因此大造舆论,期望凭借着自己的面子,来化解拓跋家族和秋里的压力,不可谓不用心良苦。
只是,眼看着两人各怀心机,风雨的心中不由十分索然。
高凤阳是风雨军的老人,他执掌着风雨军的财政命脉,可以说风雨军今日的壮大,他绝对功不可没;至于李中慧,更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当年在家族中力排众议,嫁给了自己,从而让风雨军如虎添翼,这才有了风雨军振翅万里的机会。
然而,便是这两个人,如今却都在无形中和自己疏远了。
难道,这便是权力的代价吗?
风雨暗自感到了一阵心痛。
“最近,有人把圣京城仓库爆炸案,以及更早的明月谋刺燕南天案、议政王遇刺失踪案,强行联系到了高凤阳的身上,你这儿可有什么眉目了?”
想到这里,风雨皱起了双眉。
风雨并不相信、更不希望高凤阳,会牵扯到这么多事情上去,但是众口铄金,身为风雨军的统帅和帝国宰相,风雨对这样的大事情,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
“属下并不以为高凤阳可能直接介入这些事情之中,但是根据调查,议政王萧成秋如今落在了同一教手中,圣京城仓库爆炸案的嫌疑犯中,也有同一教的教徒,而就在当日燕南天被杀之前,陶朱钱庄更是有大量不明钜款,流入了同一教的手中。
“因此,即便高凤阳和这些事情没有关系,他手下的官员中,也一定有人被卷入得非常深了!”
魏廖非常简洁明了地汇报道。
“同一教?怎么都和同一教有关?不是‘西门’吗?”
风雨皱眉,没想到事情牵扯到同一教。
这个宗教几乎和庞勋同一时期崛起于帝国的南部,一度极其兴旺,云集了很多信徒,然而随着庞勋兵败之后,便自动地销声匿迹。
在风雨的印象中,虽然同一教的背后,似乎有安宇和麦坚的影子,但充其量不过是某些神棍,在一些强国的资助下,装神弄鬼,煽动人心而已,却没有想到,这个宗教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暗地里和这么多事情有牵连。
“同一教信奉的是光明尊者,教义有些和大食人的圣教相似,但是更为偏激,提倡信徒们吃素食、互友爱,但是却又不认同佛教寄希望于来世的倡议,而是主张教徒相互支援,抗击欺压乡里的官府,因此很得一些贫困潦倒的年轻百姓的拥护,短短数年,便发展了不下百万的信徒,甚至还渗透到了圣京等大都市。”
血衣卫统领向风雨解释道:“虽然同一教曾受过麦坚人的资助,并且有安宇海贼混入,但是同样他们和呼兰的西门关系默契,当年庞勋攻陷圣京城,固然主要是‘西门’的高手参与,同一教也同样有份。
“只不过,这个宗教在江湖上的活动很低调,往往进行暗杀或者跑腿,以及配合安宇人和呼兰人,因此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哼,果然是天下不平妖孽现!”
风雨冷哼了一声。
他很清楚,每当朝廷腐败不堪的时候,必然会出现有心人,用偏激的口号来挑动百姓,这也就是所谓的官逼民反。
这种自上而下的揭竿而起,用刀剑所实现的正义,能够在很大程度上,纠正了社会上严重偏颇的公平,同时也在无形中,震慑了那些尚有理智的贵族,让他们不得不采取比较温和的方式,在保全自身利益的同时,也兼顾到平民的利益。
然而同时,这便如同熊熊的烈火,焚毁的绝不仅是陈朽的部分,有时候甚至连同整个房基,也将付诸一炬——尤其是被有心人用作个人的私欲,或者民众的狂热,超出了煽动者控制的时候。
“如今同一教的动向如何?幽燕和辽东可有这些邪教的活动?”
风雨有些不安地追问。
若仅仅只限于齐鲁、江南两个行省,那么随着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安定,再加上朝廷大军的弹压,和血衣卫的监控,这样的邪教用不了多久,便将日渐衰竭。
但是,如果邪教的活动,出现在民众被煽动了起来的幽燕,和新近征服并在大举移民的辽东,这种旧有的秩序被彻底打破、新秩序尚未完全建立的地方,便很有可能会酝酿出巨大的灾难。
“同一教确有向北转移的迹象,目前属下正在严密监控这个邪教的举动……”
魏廖钦佩地望了一眼一句话便指出关键的风雨,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只是近来,属下发现傅中舒大人,似乎正和同一教有所接触!而且,最近在朝野上下,有一个关于主公的谣言,